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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一粒灯火-第9部分

小说: 一粒灯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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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伸向腰间,短短的刀柄握在手里,长夏还在犹豫不定时,旁边已经有工友跑了出去,然而不等跑进人群里,守在一旁的士兵立即调转枪口朝他后背开了一枪。
  近在咫尺的枪声。短促的倒地声。
  长夏握紧手里的刀柄,瞪大眼看向枪口还在冒烟的士兵,刚想站起来,身边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手里的尖刀一把刺进士兵颈间,背对他的士兵毫无防备被刺中。第一刀过后后面两刀快速精准,噗噗几声片刻刺穿脆弱的颈动脉,大汩血流从血洞里喷出,溅到来不及收走的食品补给上。
  工友抽出颈间的匕首转过身,突然又是一声近在耳边的枪响,工友猛然停住,低头看自己胸口绽开的血洞。摸了摸刚流出来的热烫黏稠的鲜血,忽然抬头向长夏笑了,开口说道:“等什么?快去。”
  长夏认出他就是早上向汤锅里撒药粉的年轻工友。
  砰砰几声,胸前出现了更多血洞。
  “快去”工友又说了一次,嘈杂的枪声冲喊声里,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脸上的表情终于定格在这一瞬间。
  一眨眼的功夫,马上有人带头扑向击毙工友的士兵,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扑了上去,食品厂门口的零星守卫顿时像被拍散的豆腐,淹没在反抗的人潮里。
  长夏跟着怒极的工友们涌到街上,工厂门口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街道上的骚乱却像滚雪球般持续扩大着。越来越多的俘虏加入叛乱队伍中,冲在最前面的运输车在各方集火下爆胎撞上路边一处民房,火光和爆炸声冲天,浓烟滚滚。
  之前离岗的士兵们都提着裤子跑回来,顾不得扣好扣子便提枪扫射,向唯一的出入口涌去的俘虏们割麦子一样一茬茬倒下。鲜血染红了街道,却无法阻止在绝境里愤怒反抗的人群,倒在地上的人眼和手都还向着前方,后面的人前仆后继从他们身上踏过去,留下一串串泥泞的红脚印。
  

  ☆、葬列(下)

  外面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整个营区的总指挥长森白少校,年轻的少校坐上野战装甲车一路狂卷烟尘,离人潮汹涌的叛军中心尚有段距离,长身立在车上手举大口径狙击□□突突点射,枪枪爆头,精准无比。
  人群中几个叛军首领样的人从帝国士兵手里抢过枪械,指挥各方涌来的俘虏们把老弱妇女围在中间,青壮年打头,其余男性在两侧策应,所有人紧密团在一起整体移动。数千人的集中营里顷刻汇集了几百人,挤在主干路上浩浩荡荡朝向一个街口外唯一的出入口,四面八方的街区还有人源源不断朝他们赶来。
  长夏被汹涌的人潮挤到里面,矮身边跑边躲避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子弹,和在身侧爆炸的□□。路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同伴的尸体,长夏看到小猫的叔叔在运输车爆炸前从车上跳下来,向队伍中心的小猫跑过来,和大家汇合,于是长夏也加快了脚步。
  车上的森白少校停下枪扫视一圈全场,戴着白手套的手对宪兵队长比了个手势,指挥他带一队人加强门口的守卫,又命令其他宪兵集中火力,将冗长的叛军队伍分成几段,逐段击破。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不慌不忙指挥车上的机枪手把子弹甩成一柄长鞭。
  尽管人数众多,临时拼凑出的队伍却远非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对手,拐过街口离大门还有几百米远时已经有了溃散的趋势。长夏赶上了小猫和他叔叔,正待和他们汇合,远处射来的一排子弹整齐命中小猫叔叔心口,喷洒而出的鲜血当场溅到他脸上,温热,黏稠,像心脏一样噗噗跳动着滚落。
  小猫的尖叫声划破枪林弹雨。
  子弹和喊叫声震得耳根发麻,长夏却突然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依然不断有人从他身边跑过去,更多的枪声自身后呼啸而至。
  没有发呆的时间,长夏紧跑两步抱起伏在叔叔身旁哭叫的小猫继续往前跑。脸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掉,和不知道汗水还是泪水混合一起模糊了视线,前面的人忽然停住,长夏也不由停下来抹把脸。
  发红的视线被擦干净,前面还是挡着乌泱一大片人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夏离得有段距离,立在车上越驶越近的森白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板得森严的面孔上露出点浅笑,秀丽残忍。
  叛军队伍最前面的人已经冲到了大门口,面对眼前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和整齐列队的士兵不得不停下来。
  士兵们得令后将蓄满子弹带的重机枪火力全开,最前面的人当即被射得血肉横飞,后排的人惊叫着转身往回跑,却被后面的队伍拦住,高喊着“回去不是累死就是冻死饿死,不如现在死个痛快!”死命抵住往后涌的人,直到子弹打中他们,变成一坨死肉挡在前面,借着死人的掩护继续向前。
  只剩眼前最后一道火力网。
  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前后夹击下,上千人的队伍到这里急剧缩水,长夏不知不觉冲到了很前面,近得能看到九死一生穿过重机枪火力线,扑到门口的铁丝网上和敌兵缠斗的同伴们。
  怀里的小猫这时也止住了哭,知道到了生死关头,紧紧跟着长夏瞪大眼睛盯着门口。
  陆续又有几个同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率先冲过火力射程,肌肉雄浑的手臂直接勒死一个机枪手,转身扔出一把刀,扎进门口正欲开枪的守卫,然后杀气腾腾转向下一个人。男人全身几乎被血染透,破烂的上衣隐约露出强壮的肌肉,身手不凡,眨眼的功夫就将门前的铜墙铁壁撕出一个缺口。
  森白少校乘的装甲车被人群堵在后面,造反的人虽然正在溃散,他一时却也无法通过。白手套向旁边一伸,副手很有眼色的接过他打光子弹的巴雷特,换了一把给他。少校拿稳枪,准星后的白皙面容沉静端庄,有节奏的连发数枪后,冲在门口的几个叛党当场倒地。下一刻,枪口指向了正在砸门锁的勇武男人。正要扣动扳机,下腹忽然一阵异样,握枪的手不觉偏了半分,子弹轨迹一路偏转,从后脑滑向肩膀方向。
  一束血花在男人肩头绽开。子弹穿过肩头飞出,留下一个贯穿伤。男人的手顿了下,回头望过去,隔着密密麻麻逃窜的人头,立在车上的森白手里的枪口直指着他。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近,远远的,枪口后森白的脸白到模糊,但他莫名感受到那束冷酷到灼热的视线正盯着他。
  男人扭过头,砸得更加卖力。
  后面的人群及时涌了上来,人身贴着人身,开不了枪,只能用身体拦着疯狂前冲的人海。急红眼想逃出去的人们拼命用手里的自制武器刺向山一样堵住出口的帝国士兵。
  出口离长夏只剩几步远了,他没有回头,但是清楚知道两边,身后,不停有人倒下去,满地都是同伴的尸体。断肢,炸碎的肉块像河一样淹没脚踝,内脏都从尸体里流出来,眼神不经意就对上某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有的甚至几小时前还和他打过招呼说过话。
  枪声那么近,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他。
  长夏突然感到晕眩,大病未愈的身体拖到这一刻仿佛到了极限,眼前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在放大,剧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大的几乎听不到了。
  然后他看到了小猫,正睁大眼睛摇晃他,似乎说着什么。
  再抬起头,门锁已经被砸开,有个士兵的刺刀扎进开门男人的后背,男人回身,手里的匕首利落划破小兵的喉咙,血溅得到处都是。
  这么多人死在这道门前,不通过只能通通死在这里。
  长夏不知怎么有了力气,抱起小猫挤到门口,握紧手里的铁片想也没想送进面前的士兵心口。
  血雾喷到他脸上,长夏双眼从没瞪得这么大。这时,众人终于合力把门挤开道缝。铁门吱呀一声滑开,人群迅速像退潮般一涌而出。
  位于后面的少校绷紧了面孔,青筋都要爆出来似的,咬牙对司机说道:“给我开过去。”司机愣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油门一踩到底,高大防弹的装甲车直接从挡路的人身上碾压过去。齐刷刷的骨骼碎裂声,被压扁爆裂的肉泥飞出车轮,车身不住晃荡,森白握紧扶手,面无表情擦掉脸上溅到的肉屑,粗暴辟出一条血肉通路。
  路中间镇压反抗群众的士兵得到命令立刻从两侧向门口包抄,迅速切断门口和后面的联系,建立起第二道防线。
  长夏不可置信地随着头一拨人冲出了集中营。没跑多久,铁门咣当在身后重又合上。长夏回头,无数人挥手拍打铁丝网,力气大得要把围栏拍倒,却只差一步没能逃出来。
  只看了一眼,长夏马上拉着小猫和逃出来几十个人足不沾地向前飞奔。有几个帝国士兵和他们一同冲出来,在身后狂追不舍。
  开门的男人打头阵,肩上的伤口不停渗出血,有人问他往哪里跑,他毫不犹豫道,往山里。
  山里崎岖隐蔽,天色渐晚,能摆脱追兵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追兵不时朝他们放冷枪,好容易逃到这里还是有倒霉鬼被打中。
  不知跑了多久,天已擦黑,追兵的子弹打光还在继续追。安静的山里响起成片的脚步声,穿出山里的树林,前面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草野。冬天枯萎的黄草依然有小半人高,窸窸窣窣迎风摆动。长夏等人还在急奔,草地不起眼的某处忽然动了下,地上躺着的人感到向他逼近的脚步声正想站起来,却被来人踢了一脚。
  一个帝国士兵冷不丁被绊到,手里带刺刀的□□一斜,朝下面躺着的人直刺过去。下面的人反应却很敏捷,隔挡后下意反手前推,刺刀反送进士兵心口,一蓬鲜血溅出。
  长夏听到惨叫声忍不住回头,看到草地里站起来的少年不禁愣住了。
  凉夜被浇了一头一脸的鲜血,起身看见前面的长夏,口气异常平静。
  “长夏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橙光

  
  11。橙光
  「入驻边境已有月余,上上个月结束新兵训练时有向家里打电话,哥哥没有接。大概听到我的声音就会让哥哥十分痛苦了吧。
  或者不必听到,怕是根本不希望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这样,我也不曾后悔。
  没被接起的电话里,我想对哥哥说的是,战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幸好没让你来。
  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炮兵连做投弹手,不过军备吃紧,从驻地调往边境前线后也兼作机枪手甚至步兵。到边境近距离和帝军接触后,与其说是作战,不如说是屠杀,虽然并不是单向的。帝军的兵力储备和武器弹药远超我们想象,从交火作战,到被包夹围困,前后不过半个月时间,但是没有物资支援却已超过了一个月。帝军掐断了我们的后勤供给线,空投物资的运输机每次还未抵达边境上空就被击落。缺少食品,药品,弹药和过冬的衣物,上礼拜下起了大雪,路上积雪超过一尺厚,然而怕被发现不能生火,两人一组蜷在一个散兵坑里。没有棉被,毛毯既要取暖还要挡雪,用战友的话说就是“身体抖得像在跳舞”。
  身边的战友换了好几批,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驻守的这个位于三国交界处的边境小镇名叫橙光,名字很美,但是光秃秃的山区没什么特产。
  我很想念霜降,很想念哥哥。出发前那晚我做了一辈子最想做的事,哥哥白皙的身体被剥光了放到面前,又滑又暖。哥哥可能不知道,从小我就爱看你做饭团,哥哥的双手那么漂亮灵活,后来长大了,我很想用它们做点别的事。那夜终于得偿所愿。我握着哥哥的手摸上自己的下面,不用动就是一阵颤抖,差点丢脸的she在哥哥手里,还好哥哥没看见。
  边境寒冷的夜里,那是我唯一的温暖,支撑着我活下去。」
  长冬听到有人喊他,手里的信写到一半停下来,匆忙装进随身的行军包里。
  信已经写了厚厚一叠,还在继续写,长冬从来没想过要把它们寄出去。长夏连他的电话都不愿接,信想必也是不想收吧。他做下无法原谅的事,早就有再不相见,暴尸荒野的决心。写信也只是自说自话,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找个寄托而已,从入伍那天起有空就写两笔,一直坚持到现在,补给再不跟上以后怕是很难坚持下去了。
  战友告诉长冬连长找他有事,让他赶快过去。长冬收起信去找连长。虽然还是新兵,但长冬因为技术突出,沉着冷静,对火炮射程计算和引信时机把握精准,几乎百发百中,很受上级和战友信赖。
  然而长冬没注意到的是,信件由于太厚卡在袋口没有全塞进去,转身走了几步就掉到了地上。
  他离开不久,深川走到掉落的信纸旁边,弯腰捡了起来。
  信封没封口,上面也没写名字,深川左右看看没人认领,把信从里面拿出来,开头写的不清不楚,他往后继续看了会儿,渐渐看出门道,正好通信兵从旁边经过,深川叫住他,随手把信封封严,写上长夏的地址和名字,替长冬把信寄了出去。
  长冬到晚上才发现信不见了,找了一番没找到,夜里在散兵坑哆嗦冻了一晚没睡着,转天在行军出发前继续找,依然一无所获。
  有些说不清的失落。然而行军时间不等人,待命多日,上级军官们终于得到更高一级指令,命令他们破晓后穿过树林一直向西行进,穿越国境线去支援同为盟国的睦邻,和他们完成汇合。
  天色将亮未亮,长冬翻遍昨天走过的路也没找到信。树林里安静,笼着薄雾,可视距离只有两三米。他们离敌军阵地很近,如此像被隔绝了似的看不清方向便是十分危险的事。长冬停住脚,正待辨明方向,雾气遮蔽的上空忽然一闪一闪,有重物夹杂着风声急速从天上砸下来,下一秒,几枚炸弹就在四周炸开花。
  长冬条件反射般的马上卧倒,心里一沉。
  是敌袭。
  幸而他们本来就计划在今早采取行动,不至于毫无防备。
  要尽快赶回连部通知长官。长冬这么想着,更多的曳光弹从头顶落下来,将阴沉的天明时分映得如同白昼。伏在地上借着防御工事掩护往回走,终于看到己方的士兵们从散兵坑里爬出来奔向各自的岗位。炮火声里,老远听到连长暴怒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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