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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桃花汛-第12部分

小说: 桃花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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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焰尘无奈地说:“我以为我的方向感会不错。”
  天空像是打翻的墨水,深色从天边缓慢洇开。
  夜要来了。
  雪越下越大,夹着风。
  越来越冷。
  开不了玩笑了。
  楚汛说:“你把我放在哪个地方,自己去找救援吧,我把我的手机给你。”
  蔺焰尘闷声倔强地说:“不要。”
  楚汛叹气:“我对你有责任,都怪我要你来陪我滑雪,不然不会遇见这种事。”
  蔺焰尘反驳:“怪我,是我非要来中级雪道。”
  楚汛:“是我先滑走,你追我,才走错路,我的错。”
  蔺焰尘:“是我惹你生气的,明明你不允许,我还偷拍你的照片。”
  楚汛:“我就算生气也不应该一个人跑远。”
  蔺焰尘:“我应该说我不该追你,但我肯定要追的。”
  楚汛说不出话来,他借着天黑前的最后一点微光,指向右边的某个方向:“那边,看到没?好像是个树洞。我们过去看看。可以在那里避风,熬过一个晚上,实在不行,等到天亮了再走。”
  这是一棵半死的枯木。
  钻进去以后好受多了。
  楚汛想起各种雪山遇难的新闻,或许要添一条。
  他有些无法忍住疼痛,肚子也有点痛,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盒止痛片,吃了一片。最近其实都没发作,医生也说他的病是极难察觉的,平时很少发作,所以才这么晚发现,只是偶尔会疼起来。
  蔺焰尘问他:“你在吃什么药?”
  楚汛说:“我脚疼,吃一片止痛片。”
  蔺焰尘不疑有他,心疼地握着他的手。
  疼痛渐渐平复,楚汛憔悴自责地说:“你不该管我的,我死了没有关系,你陪着我不值得的,是我拖累了你。”
  蔺焰尘说:“什么叫‘我死了没有关系’,有关系,有很大关系,我不能抛下你。”
  楚汛骂他:“你傻不傻?等夜深了气温再降低,我们说不定会冻死。会死的!别说的那么轻松!说不定你会被我害死!”
  蔺焰尘被他骂得怔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哭了吗?”
  楚汛深吸一口气:“没有。”
  蔺焰尘:“你别哭。”
  楚汛:“我说了我没有。”
  又是缄默。
  路过的风会犹如绝望者的凄厉尖叫,颇为可怖,叫人心惊胆战。
  楚汛不惋惜自己的死亡,反正他不久后就要死了,死在这样美丽的山林间说不定还是件好事,比烧成灰塞进水泥地浇筑的拥挤墓穴里要好多了。
  可小蔺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要是这次他们都不幸,他就算死了也要不能安心。
  他真是个害人精。
  蔺焰尘说:“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
  楚汛:“你要是不背着我,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救援。”
  蔺焰尘:“你要是没要来救我,就不会摔下来。你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楚汛:“其实我们应该省点力气,别吵架了。”
  蔺焰尘:“我觉得你应该坐到我怀里来,我们好互相取暖。”
  楚汛想了想,起身,挪到了蔺焰尘的怀里,蔺焰尘抱住他,两个人都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
  争吵像是悄无声息地融化。
  蔺焰尘郁闷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离我很远,有时候又觉得你离我很近。都到了这个境地,我们不该说说真心话吗?”
  楚汛想了想,不和他吵架了,生硬地问:“说什么?”
  蔺焰尘说:“我想知道你以前的恋爱史。”
  楚汛被膈了一下:“……”
  蔺焰尘:“不行吗?”
  楚汛觉得很荒唐:“现在这情况你管我以前谈恋爱的事?”
  蔺焰尘锲而不舍:“你告诉我嘛!都现在这情况了,你还不肯告诉我?”
  楚汛沉默了片刻,闷声,没好气地说:“我没有恋爱史。”
  蔺焰尘:“没有?”
  楚汛:“没有。”
  蔺焰尘:“你之前不是提过一个人?”
  楚汛憋了一口气:“我说过了,我喜欢过他,他不喜欢我,我一直没有喜欢别人。”
  好吧,蔺焰尘想,不过这年头没有恋爱史不代表没有过性经历。
  楚汛说到这个就难过:“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我也知道这样显得心胸狭窄,可我还是会怨忿。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他不拒绝我,但也不接受我,我就傻乎乎当他朋友很多年。我给他做饭,还给他洗衣服,和女朋友分手还来找我陪他喝酒。”
  蔺焰尘心生嫉妒。
  楚汛说着说着就说开了,他从没跟别人吐露过这事,憋了太久:“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要花钱买你,因为我是个失败者,不这样我找不到人陪我,从来没人喜欢我。”
  反正都要死了!
  楚汛特别难过,索性也不隐瞒了:
  “其实我在遇见你之前还是个老处男。”
  蔺焰尘:“……”
  不会吧………………
  真的假的?可事到如今,楚汛不至于骗他吧。蔺焰尘想了想……又想了想……太震惊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楚汛听不到他回话,问:“你是觉得我很丢人是不是?”
  蔺焰尘回过神,赶紧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楚汛问:“你在想什么?”
  蔺焰尘说:“我在想,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比那个人早,我会对你很好的。阿汛,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现在能相信我了吗?”
  楚汛……楚汛这下信了,心头百般滋味,他低声说:“只是喜欢不至于要送命吧?你个傻子。我比你大六岁,我认识那个人的时候你还是小学生呢,还早点遇见我,真是好笑。你最好是别遇见我。”
  蔺焰尘知道他口是心非,抱紧他:“我不要。你干嘛非说你害了我,那你要是这么觉得的话,下辈子我们再相遇,你赔我一辈子。阿汛。阿汛。”
  楚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蔺焰尘递过来一颗滚烫的真心,他接不住手。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他们抱在一起快要睡着。
  楚汛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小蔺,醒醒,不能睡着,会冻死的。”
  外面传来呼喊声,楚汛起初以为是风声,他渴盼救援渴盼到幻听。
  救援队的喊声越来越接近和清晰。
  楚汛惊喜地说:“有人来了!”
  蔺焰尘“嗯”了一声,波澜不惊。
  他知道会有人来,虽然手机坏了,但他的手表里还有个紧急呼救装置,装有GPS精准定位,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第22章 
  楚汛和蔺焰尘获救。
  他们先被送到医院,医生等在安全温暖的房间。
  医生问他们的身体情况。
  他们俩同时抢话。
  楚汛:“他受伤了,快给他看看。”
  蔺焰尘:“他的脚很疼。”
  医生:“……”
  楚汛和蔺焰尘都愣了愣,又异口同声:“我没什么关系,先给他检查。”
  蔺焰尘:“……”
  楚汛转头看他,不满地说:“你别觉得手脚没问题就不当回事儿,万一有什么内伤呢?哪里疼都检查一下。”
  蔺焰尘说:“我真的没事,你的脚才是得赶紧看看。”
  医生:“这并不是生死关头,不用推让吧……而且,我们来了两个医生。”
  蔺焰尘手脚都活动正常,等下去做内科检查,但他觉得自己生龙活虎,应该没什么毛病。
  楚汛被推去给脚部拍片,看是否有骨折。
  蔺焰尘等在拍片室外,一个陌生男人走近,对他说:“蔺先生,请接一步说话。”
  他们到走廊僻静处,男人给了他一部新手机,接着离开了。
  手机的屏幕亮着,且显示正在通话中,蔺焰尘大约有点明白,接起电话,没等对方说话,就先开口了:“爸。”
  蔺父愠怒地问:“你怎么回事?你年纪也不小了,能别胡闹了吗?你怎么突然跑到山里去,还差点遇难了?”
  蔺焰尘极讨厌他这居高临下的审判语气,不管做什么这老家伙都要挑剔他:“我没事,好得很,不用你担心!”
  蔺父更生气了:“你……”
  话才刚开了个头,蔺焰尘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楚汛拍完片子出来,看到蔺焰尘情绪不太对劲问他:“怎么了吗?”
  蔺焰尘:“没什么,工作人员的电话。”
  楚汛想起一件事:“是问我们要救援费吗?给吧,我出钱。”
  蔺焰尘点头:“好,我给了。”
  楚汛只看了骨科,他不敢检查内科。怕数据一出来,这里的医生估计就能知道不对劲,暴露他死期将至的秘密。
  幸好他的脚踝只是轻微扭伤,骨头没有受伤,休息三五天就会好转,可以走路。
  但即便是这样,对于楚汛来说也够头疼了,本来他就时日不多,还要花时间养这样的皮外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
  楚汛只好在酒店隔着巨大落地窗欣赏雪景。
  蔺焰尘兼职护工,他运气比楚汛更好,或者说身体素质,除了擦伤并无大碍。
  楚汛本来以为会无聊,后来发现也是一种体验。
  很多年没有人在他生病时照顾他了。和父母闹僵以前,他记忆里都少有生病时讨要父母可怜的情节,父母要培养他独立生活能力,初中开始住校,每天舍管要检查个人卫生和物品整理,六年下来从未扣过分,他没生过大病,有什么头疼脑热就去药店买些药片,想着,如果药没效果、病情变严重再通知父母,结果每次都默默痊愈,然后觉得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让父母操心,于是不再提。
  读书时,季天泽陪他去学校医务室,他就觉得自己备受关心了。
  工作以后,更没有人陪,成年人去看病大多依靠自己,反正能够自己签责任书。
  这次脚扭伤也不是大毛病。
  其实不需要别人,他可以照顾自己。
  但他还是人生头一回被人这样殷勤地照顾,想去倒杯水都被小蔺拦下。
  楚汛哭笑不得:“我是脚受伤,又不是手残疾。”
  蔺焰尘说:“走那么远会伤到你的脚。”
  楚汛说:“就四五米。我可以自己拄拐杖。”
  蔺焰尘忙前忙后,不嫌麻烦,乐意之至。
  楚汛嫌弃憋得慌,蔺焰尘就找来轮椅,给楚汛穿好保暖衣物,抱到轮椅上坐着,出去逛逛。
  蔺焰尘带他离开房间,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楚汛开玩笑说:“好多人看你,他们一定在想我从哪里找到这么英俊又贴心的男护工。”
  蔺焰尘被他侧面一夸,还挺美的,不谦虚,得寸进尺:“你看那边那对老夫妇,我们像不像他们?”
  远处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丈夫推着轮椅,两人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讲什么。满是皱纹的脸上映着笑,一点也不丑,反而光彩熠熠。
  他们走到僻静处,停下来。
  楚汛安安静静地望着远方,洁白的雪,蔚蓝的天,深绿雪盖的森林。
  蔺焰尘看到楚汛白净的脸庞,看着看着有些入迷,其实在他遇见过的人里,楚汛不算是长得特别好看的,他见过许多美人,各式各样的,美色对他来说并不稀奇。楚汛的鼻尖被冷风吹得冻成红色,他望着风景,眼神深邃,像是在看山和雪,又像是在看着更遥不可及的地方,蔺焰尘猜不透,楚汛平时总在笑,但安静下来不带笑容时,身上便会有种挥之不去的忧悒。
  蔺焰尘忍不住问:“那天你说其实你在遇到我之前是处……”
  他心痒痒了好两天,早就想问了。
  楚汛回过神,立刻惊慌起来,没等他问出全句就打断他的话:“我忘了!我忘了!你也当忘了吧!”
  对于男人来说,这件事是奇耻大辱,现在十几岁的小男孩都耻为处男,他都三十了。
  蔺焰尘:“……”他看到楚汛的耳垂红透,看来是真的了。
  蔺焰尘心情复杂。
  他是没想到,楚汛都这个年纪了,以前居然没有过性经验,而且他在床上还挺热情的,但现在仔细回想,确实还是有蛛丝马迹的,只是当时他没有注意。
  那他岂不是楚汛的第一个男人?这话出来他都觉得有点奇怪。
  他其实没有这方面的情结……他以前谈过两次恋爱。
  他从小在私立男校读书,但性向笔直,有一年高中暑假,有女孩和他告白说他是初恋,他只觉得麻烦,听上去就责任重大,赶紧委婉地拒绝掉。对于前女友来说,他也不是对方的第一任男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老道熟练地增加恋爱经验,谁都没太认真,腻烦厌倦便和平分手。
  这样似乎显得很轻浮,但蔺焰尘觉得自己在朋友里已经算是正经保守的人物了。他爸爸的朋友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会玩,周抛换女友,他不爱和那帮人来往。
  但楚汛是男人……说实话,楚汛是第一次和男人上床,他也是第一次和男人上床。
  以前他在男校读书那么多年,同学里不是没有偷偷交往的,他不歧视,也没发现自己对男人有兴趣。遇见楚汛当时他正值低谷,喝醉酒,叛逆心烧得像熊熊烈焰,必须搞点离经叛道、与众不同的刺激来纾解愤怒,鬼迷心窍、阴错阳差地睡了楚汛,然后有点上了瘾。
  他从不知道自己那么好色。
  蔺焰尘有点掩饰不住暗喜,羞涩地说:“我也是第一次……”
  话还没说完,楚汛骇笑:“第一次?你那么老司机你会是第一次?干你那行的你会是第一次?以前都跟人在床上打斗地主?”
  蔺焰尘怪委屈:“我还没说完,我说第一次和男人……”
  哦,以前接的都是女客。楚汛想。
  蔺焰尘说:“我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好看,性格风趣,肯定很多人喜欢过你。”
  楚汛有点恼羞成怒,让他不要说了还说?而且这臭小子在高兴什么?他不耐烦说:“不用恭维我睁眼说瞎话了,我长得不好看,性格阴沉,没人喜欢过我!”
  蔺焰尘真心实意说:“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楚汛说:“我平时其实不爱笑。”工作那么烦,整天骂人都不够,没几件让他笑得出来的事。
  蔺焰尘说:“你和我在一起时就总是在笑啊。”
  楚汛说:“那是因为你逗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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