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_蟋蟀-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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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反应也没有,他可不想一个人唱独角戏啊!
“程程,”小笨犬往程显的身上拱,“你在想些什么?”他摸上程显的脸,把脑袋深埋进程显的肩窝,深深地吸气又叹气。暖饱思淫`欲,我们的小笨犬一吃过饭,不是打着哈欠渴睡,就是小肚子里毛毛地想要做那“舒服的事”。一开始他还知道要羞赧节制,几次一过,他就跟未经文明驯化的小笨犬一般一心只念着痛快了。所幸他只是一只小笨犬,而且还是个很乖的小笨犬,他只擅长用小笨犬的方式表达愿望,比如像现在这样一声一声地叫程程,让程程注意到他,跟他说说话。
程显神游了一会儿,回转过来,习惯性地亲了岳骏声一口,“骏骏,前阵子你说要开文具店,今天我就见到路口那家店在招人看店。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去做一做看一看,看看这里面有些什么门道,这一行是能干呢还是不能干。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去?”
岳骏声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只见他捧着程显的头,很认真地问道:“那程程去吗?程程去,我就去。”
程显就笑了,“我当然去,这还用问,我做什么都带你。”说完他亲了亲岳骏声的嘴。
说干就干。第二天程显就带着岳骏声往街口的文具店去问工。店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对他们两个并不陌生,“你们不就是常来买冰棒和图画纸的哥俩吗?你们想来看店?”店老板颇为诧异,本来他是指望招两个五十岁开外退了休的大姐,可靠肯干的那种。卖文具看小店这种活计,也是中年阿姨更加合适吧。
“嗯,前段时间突然有事,辞了快递公司的工,这不又出来找活干嘛!这年头合适的活不好找,我昨天见你这儿招人,就想着好歹离家近,我们跟你又不是生人,要是能先干上一段时间再好不过了。我想我们哥俩就先给你干着,你以后要是招到合适的人了,不给我们整班,给些零碎的代班也行。钱多少都好说,图的就是离家近,顺便打发时间……”
程显拉着岳骏声站在店里,跟店老板隔着柜台说话。店老板虽说是生意人,却只是个小生意人,有点精明,也有点举棋不定的犹豫。他望望身膀彪悍的程显,又看看对自家铅笔盒笔袋图画纸爱不释手的岳骏声,肚子里总丢不下一分犹疑。好半天,他用手敲一敲柜台,决定来个折中的办法:“呐,其实我就是想找个中年大姐来看店,不过既然你们住的这么近,又挺照顾我生意,我也不好意思一口拒绝你们。这样好了,每周末我都要去批发市场进货,这段时间店里得有人,你们愿意的话就这段时间来店里替我。另外有时候我家里有事,你知道我老婆身体不好,儿子又小……可能经常需要人来顶班。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能做长班的人我还会继续招,眼下只有这些散钟,你们愿意干吗?”这时候门外进来个客人,店老板趁机忙碌起来,留程显他们自己寻思去。
程显就在肚里笑,什么愿不愿干,本来就是带着小考拉瞧新鲜的打算,有的干就干,没的干拉倒。等到那买东西的客人结账出去了,他上前对店老板说:“愿意干。是不是这周末就开始?”
比起以前满街乱窜的送快递,这看文具店的差事可谓清闲至极了。每回接了班,店老板前脚刚走,程显后脚就在柜台后边的小转椅上坐下,双腿交叉,眼神放直了望住门口,好似老僧入定。他来这边本来就是为了消遣,亮起一双招子不叫人偷了什么去就成。哪像那只小笨犬,认认真真蹲在架子边理货,笔芯放哪里,小饰品放哪里,胶棒放哪里,贺卡放哪里,他都一一牢记。记完了也不歇着,满店里走来走去地看,还掏出个小本子在上面写画,一站就是半天。
程显就忍不住问他:“看店就是看店,你在那儿忙手忙脚那么勤快干什么?店老板见你这么用心,不但不会高兴,还会担心你偷学他生意经……来,让我看看,你的本子上都划拉了些什么?”
“啊?”岳骏声呆愣愣的,他把小本子递给程显,“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他都进了哪些货啊!”顿一顿,“这样我们以后开店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程显望着本子上稚嫩的字体夹杂着图画,又定睛看了看岳骏声。那小草包仍旧一派坦然地瞅着他。
“你倒是想得远,”程显“啪”地阖上本子,还给小草包,“店老板在的时候可别干这事儿,明白么?”趁店里没人,他逮着岳骏声的脸蛋儿亲了一口。
“嗯!”岳骏声立刻两眼闪出光亮,他紧挨着程显坐下,抓着程显的手摸了又摸。他知道在外面比不得家里,不能跟在家里一样动不动就勾着程程的脖子依偎来去。他只好尽量离程显近一些,时不时拿目光去捉程显的眼,次次都能确认那里面有对自己的不变的爱意。这番爱意鼓励着他,叫他不停地用他那不甚灵光的脑瓜子去问他们两个谋划未来。他是真的真的愿替程显分担重担,他也是真的真的认为开一家小小的文具店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自己就顶喜欢那些笔啊本子啊稿纸啊卡片啊之类的东西,他以为跟其他东西比起来,这些文具有一股特别的温和亲切之处。他多么想依靠买卖这些东西负担起他跟程显的生活啊!如果这个店老板能够做到这一点,他跟程程又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的小草包是勇气非凡的,就算他生来并不是个勇气非凡的人,他对程显的爱情也让他变得勇气非凡了。
如此,岳骏声总是怀着一颗隐隐激动的心在文具店里帮忙,无论是给东西打价格还是站柜台收钱,他都在暗暗地学习和努力着。程显见状也不问破,任他勤劳的小蜜蜂般在店里拾掇。只是每一次擦着夜色往家走的时候,他总是把岳骏声搂得更紧了。
寒风一阵紧似一阵,他们俩穿着相同的羽绒服,戴着相同的帽子、围巾和手套,走在萧瑟的巷子里,从来都不真正觉得冷过。
三十、
二人合心,其利断金。虽说眼下并无什么金子可断,但至少有一样东西在时光的流逝中被冲刷得越来越淡,那就是程显对未来的忧心。在这样的冬令时节,每天他与岳骏声再自然不过地起居、亲热,兼或偶尔看看文具店,就是这般平淡无奇的日子,让他心中时刻充满了踏实与宁静的感觉。渐渐地,他不再以为这是他侥幸偷来的幸福,哪天钟声一响就要被人收回。他日复一日地感觉到,这样的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也正是岳骏声想要的,而且他们俩也在共同为这样生活的长久和更加美好而努力。甚至岳骏声比他还要努力些,这只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小笨犬,如今可真是铆足了劲儿要拿下一家文具店来,一心要靠买卖笔墨图纸养活他们两个。瞧他每日里举着小本本写写算算的模样,还没事就爱拉着程显上批发市场转悠。见着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取来给程显看,“程程,这个怎么样?你喜欢吗?”
程显就摸摸他的脸,“我喜不喜欢不要紧,你的那些小顾客们喜欢就行。你去问问那些学校里的小朋友,他们喜欢什么,你就进什么样的货。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笨犬听了,眼睫毛眨巴眨巴地扇了好几下,叹道:“程程,你真聪明!”他上前拉住程显的手,松松地握着。
程显眼里就有一丝笑意,“也只有你这么看我了,除了你没人说过我聪明。”
“为什么?”岳骏声转过脸,惊讶不已,“程程的爸爸妈妈、亲戚朋友都没有夸过你吗?”
程显随他慢慢地走,“没有。”
岳骏声满眼的不可思议,他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程程,可是他看看程显的脸色,——“说起来,程程,我还没见过你的家人呢?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亲戚什么的,你从来都不跟我提。”
小笨犬猛然发现这一点,一下子站住不走了。
程显用眼角勾他一下,“我爸妈早去世了,现在只有我的叔叔婶婶他们一家……”他真心希望小草包别再问下去了。
然而怎么可能呢?小笨犬握着程显的手忽忽地发热,“程程,我能见见他们吗?”他理应认识认识程程的家人,是不是?
岳骏声一脸热望地瞅住程显,程显不得已避开他的目光,“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吧!”随口搪塞着。
岳骏声边很乖巧地“嗯”一声,他是真的相信程显会去联系他的叔叔一家的,他甚至开始在脑子里寻思:不知道程程的叔叔婶婶都长什么样?
树叶快要落光的时候,文具店老板给他们俩发了第一笔工资。很少的一点钱,几张单薄薄的票子,在程显看来也就勉强在大排档打个牙祭差不多了。他想到就说,转头问岳骏声是不是就拿这笔钱在外边大吃一顿以示庆祝。
没想到那小笨犬捏命根子似地捏着这笔小钱款,郑重地摇头,“不行,程程,现在我们要存钱买文具店,不能铺张浪费在外面吃饭。反正我的钱一定要省下来,你的钱……最好也省下来,我们可以回家做饭吃。”
程显一声呵笑,当街揪他脸蛋儿一把,“怎么?现在开始管起我来了?”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反感。
岳骏声脸儿红红的,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我、我就要管你!我不想看你辛苦,我要跟你一起开店,让你轻松些。我、我管你是想让你轻松。”话说的吃力极了,说完后脸涨的更红,呆拙拙地顿在那里。
他硬着胆子说出这番话,他不知道程显会是个什么反应,也许他要挨骂了吧?
谁知程显只是瞧着他,用一双又陌生又温柔的目光瞧着他,直瞧得他手足无措,胆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小草包拉一拉程显的手,“程程,你生气了?”
程显忽而一笑,攀着他肩头就走,“我说过,绝不生你的气。走!去超市买羊肉,回家涮火锅吃!”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拐到临街的超市,程显负责推小车,岳骏声负责往车子里放东西:牛羊肉片、火锅底料、海带、大虾、冻豆腐、果汁,等等等等。程显见岳骏声在那儿搬果汁,心里一动,转身从货架上取了一大瓶啤酒。平常他不好酒,但今天心情实在高亢,让他忍不住买酒助兴。其实岳骏声比他还要高兴,从他们走进超市一直到他们结账出门,他一直“程程,程程”地说个不停,说他们以后可以在哪里开文具店,文具店可以怎样布置,接着又哩哩啰啰地问这问那,问程显开文具店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又问他是不是还想做些别的,他可以不开文具店,跟程程一块儿做程程想做的事。
程显就笑着摇头:“你怎么又不开文具店了?你想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干就不干了?”
岳骏声拎着东西走在他身边,“我只感到,开文具店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更愿意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硬拉着你做我想做的事。”
程显慢下步子,回头看他,“我没什么想做的,跟你一起开店挺好。其实要我说,我们就这么一直给人家店老板看店就不错。我对做生意的确不热心,我宁愿整天在家抱着你。”
话说的露骨了,饶是岳骏声笨头笨脑也不禁红透了耳脖子。好一会儿,小草包埋头走路,一声也不吭。
程显故意要激他说话,“怎么?你不愿意我整天在家抱着你?”
岳骏声一听,马上急了,“我愿意,我愿意的!我也想每天跟程程在家里抱抱,可是——可是我记得妈妈说,人要干活才能挣到钱吃上饭。我们要是整天在家不干活,就没钱吃饭了。我又不想你去送快递,那么辛苦……”
程显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对着街角一个卖烟花棒的摊子扬扬下巴,“好啦,先不说这些个事。跟着我还能让你饿着?就你个小人成天操大心,你说你这么贤惠,反而衬得我不思进取懒汉一个了。”塞给小草包一把零钱,“喏,去那边买几只烟花棒,晚饭过后我们点着玩儿!”
岳骏声接了钱,不忙着走,认真地说了句:“程程不是不思进取的懒汉,以后不许程程这么说自己。嗯,你在这里等我!”这才转身去了。
程显冲着他的背影抓脸,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奇妙。
当晚他们在客厅开了桌火锅席。一个酱辣辣热腾腾的小锅欢实地坐在电磁炉上,每一刻都吹起咕嘟嘟的泡。汤锅旁边的桌面上,红的肉、白的菇、绿的菜、黄的丸,实实在在堆满了盘碟。
程显擎着汤勺,摆开瓶瓶罐罐的蘸料,问岳骏声,“要不要芝麻酱?牛肉酱呢?”
岳骏声捧着盛香菜的大碗,向他们俩面前的碗里分别添上香菜,他回答程显道:“我都要,程程你也都要。”
程显自是照他说的做了,又取杯子,给小笨犬倒果汁,给自己斟啤酒。雪白的泡沫汩汩地涌上来,程显迫不及待呷了一口,边喝边坐下。
电视机照旧嗡嗡地闪着画面,程显拈着筷子下酒,好整以暇地看着岳骏声陆续把菜肉往火锅汤里丢。不一会儿,烫熟了的东西翻滚上来,岳骏声把个长柄勺捞啊捞,小媳妇儿似地先把程显的碗装满。粉丝啦羊肉啦豆腐泡啦口蘑啦,杂七杂八堆出了碗沿。他还对程显说:“程程,要吃什么你跟我说,我挟给你。”
程显就道:“我自己来就好,要你帮我挟什么?”就着碗里的东西,吃的远比嘴上说的舒坦。
岳骏声不睬他,硬是又挟了几块肉片给他,“我就要给你挟,程程只负责吃就行了。”
如今他是越来越硬气了,为程显张罗一切的心思像颗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扎根,又渐渐地破土发芽长大。他要他的程程过得轻松过得好,凡是他那不灵光的脑袋瓜能够想到的,他都争取来给程显做。好比眼下这给程程盛汤布菜添香叶,他就做的非常享受,动作的一板一眼。若是程显非要自己来,他还会生气,会鼓起腮帮子大叫:“程程,你就是把我当小孩子!”
于是程显忍不住唬起脸来逗他,说:“骏骏怎么越来越凶了,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温柔可爱!”
委屈的小笨犬就立刻耷拉下眼皮和嘴角,无限气结地,“我、我才没有!”发狠戳着碗里的菜肉,又说:“程程才是越来越欺负人了!”埋头吃饭,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