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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无云天-第31部分

小说: 无云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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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什么?”仲崇彦道。

“你搜肠刮肚想方设法挑我的错,到底在怕什么?这家主之位二叔不过随口说说,照我的脾性,怎么也坐不了。你一向关照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各项事情,忙前忙后十分受累,可从来没问过我在外头结交了谁,做了什么事……”

“你,你这是反咬一口!你自己行止不端惹下这么多事情,我不过给你指出来,你倒好,红口白牙地诬陷我嫉恨你!仲崇堂,今日我跟你势不两立,我……”

他两个针锋相对地互相斥责,一圈人也插不进话去,只干看着。

到后来仲伯友忍无可忍,喝道:“行了!你两个都不许再说,崇巍,你说,说你在殷鉴山庄所见所闻到底如何?”

“我……我那日一直在山庄外头,跟三尸门人缠斗。崇堂哥跟侯府的苏管家冲在最前头,赶到我们进了山庄找到封不闻的别院,天已经快黑了,封不闻也已经死了。他身后有一间屋子紧闭着门,苏管家提议一道闯进去,看还藏着什么人。我们总也有十多个人,破门穿墙四下站着,只看见这么一个小家伙在屋中一颠一歪地走路,也不知道怕,还跟我们大家笑……”仲崇巍偏头看着仲崇堂怀中的小婴孩,正扬手去抓仲崇堂胡子拉碴的下巴,咯咯一笑,露出新冒头的一颗小牙。仲崇魏不由也跟着微微地笑了一下,忙收束神情,道:“那时候我们各个周身浴血,早就杀红了眼,却谁也不能再下手杀他。苏管家提议就留他在山庄,由他自生自灭。崇堂哥不同意,到底把这孩子抱了回来。”

初五听完这一番话,终于明白这小家伙的来历,原来也是个孤儿,也被这一大家子找麻烦,只怕比自己还惨些。不免惺惺相惜,伸手去握住小婴孩的手,以示抚慰。

小婴孩一把攥住了他一根手指头,咯咯笑。

初五轻叹一气,道:“你这笨孩子。”

“我也明白这孩子出身不同,仲家不能留他,长则一月,短则三天,我安排妥当就带他走,走得远远的,绝不累及诸位叔伯兄弟同各房亲眷。”仲崇堂道。

“你说带回来就带回来,说走就走了?你当仲家是什么地方?”仲崇彦道。

“不然呢?你还想再打死这个小家伙逞逞你的威风吗?你能打死的人可越来越小了,越来越能耐了!”初五骂道。

“小兔崽子你!我看你怎么死!”仲崇彦骂道。

仲伯友几次三番喝止,实在听不得他们对吵也懒得再喝,一脚轻踢,一块被他拍散的碎木直飞过来,仲崇堂拉了一把初五,让他靠在身前躲过去,仲崇彦一侧身,碎木擦着他鼻尖嗖一声飞过,稳稳地钉进了正厅大门。

仲崇彦和初五大小两个都吓得不敢再多吵,互相无声地狠瞪了一回。

仲伯友抬了抬眼,一一看过仲崇堂、仲崇巍和仲崇筠,一直到所有人都看着他,沉声道:“你们这趟出去,竖着走的十二个人,横着运回来五个,剩下这七个有三个是肢体不全的,一个眼看也撑不了多久了。勉强算全乎的只有你们三个人。仔细听听,还能听见崇岱、崇陌那几屋的哭声。”

他说到这里,众人更是一片静默,或忧伤或愤懑或后怕或恨恨不平。

“崇魏你再说说,咱们仲家为什么要打上殷鉴山庄,为什么要拼着自家子弟的性命跟三尸门过不去?我看崇堂是不记得了,你提醒提醒他。”仲伯友接着说道。

“二叔……”仲崇堂意欲阻拦,仲崇巍却不敢不听,自顾说道:“近年来三尸门各处横行,不断有人丢了银钱丢了性命其中也有来仲家求主持公道的……到底没真犯到仲家,直到去年夏初时候,断续下了有一个月的暴雨,渭水莲湖接连破堤,水患成灾。不止仲家全力救援,江南江北的善人义士也都慷慨解囊,募集了大笔银钱,公推仲家暂为保管。三尸门得了消息,那封不闻实在丧心病狂,竟夜闯仲家盗走了灾银,还盗走了仲家祖传的玉牌……值守灾银的子弟也都给杀死了,只有一个剩下一口气,说不出话,写下三个血字,三尸门。”

“咱们仲家不止死了人,更是把祖祖辈辈的脸面都丢尽了,全因为他三尸门。”仲崇彦接着说道:“崇堂哥,如今你杀了封不闻,灭了三尸门,你是功臣了。你也不用顾及旁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养着封不闻的后人,就看看咱们仲家还得为此死几个人!”

“你想杀了这孩子?”仲崇堂四下看了一圈,问道:“你们都想杀了这孩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仲崇彦高声道。

众人都不出声,各个神情肃然地看着仲崇堂,便是仲崇巍同仲崇筠也只是低下头去。初五抱着他一条胳膊轻轻摇了摇,仲崇堂看向他,初五神情坚决地望着他,轻声道:“崇堂先生,要不然,你把我留下把他带走吧……”

第四十五章

初五这孩子小小年纪,却也隐约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终,打算自己留下以息众怒换小婴孩逃生,明知会断手断脚也怕得不行,仍是说出来这句话。

仲崇堂瞧他行事颇有侠气,心中一慰,伸手轻抚他的脑袋。跟着抬起头来,向着满厅的家人明明白白说道:“你们谁也不用留下,有我在,任谁也不能伤你们,不能杀你们!此地容不下两个小孩子,我仲崇堂容不下枉杀无辜!”

“崇堂,今日由不得你再胡作非为!”仲伯友喝道。

“我带他们走,我看着他们,我确保初五绝不再用仲家功夫绝不外传仲家功夫,我确保无人知道这小婴孩是封不闻的儿子,就让他在极远极远的荒僻地方不为人知地活一世。”仲崇堂用讨饶一样的语气跟仲伯友好商好量,道:“二叔,我在仲家再胡作非为这也是最后一遭,就忍我这最后一回。”

“哼。”仲伯友冷笑一声,不置一词。

仲崇堂心下明白,略略苦笑一下,弯腰把小婴孩交到初五手上。

初五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抱住,仿佛一团绵软香甜的棉花落到怀里,还有点沉,也不敢使劲怕压了,也不敢不使劲怕跌了。小婴孩吃着手指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伸手过来把口水都抓到他领口。

初五也顾不上骂他,只是担忧地看着仲崇堂。

仲崇堂抱拳团团一揖,道:“请各位叔伯兄弟看在往日情分放我这一回,我也实在不愿伤及各位……事已至此,话说得不免难听些,各位包涵。”

“仲崇堂!你当真是目中无人,你以为仲家当真全靠你这么一位大侠客大英雄,以为仲家当真离不了你?你以为你这些虚名,到底给仲家带回什么好处了!只有不停上门求救的,求银两的,求收留的!寻仇的,寻拜师的,寻比武的!终年烦扰不堪,不说赔进去多少人力物力,伤了残了死了多少仲家子弟你心中有数吗?你以为咱们都求着巴着想要你这些名头?想要你给仲家大振声威?咱们宁愿你从来没回来仲家,宁愿你当年出走就死在外头,也落个清净!”仲崇彦一叠连声地抱怨,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仲崇堂听到这些也愣了愣,沉声道:“崇彦,我……”

“你没想过,你只当你的大侠,只要你的风光,哪顾得上我们这些个寻常人过得难不难,情愿不情愿。”仲崇彦道。

“对我有怨只管找我就是,何必揪着两个小孩子不放?”仲崇堂问道。

“他不敢找你,就会欺负比他小的。”初五小声道。

“今日不打死你我就不姓仲!”仲崇彦拧身过来,一拳掏向仲崇堂身侧,变拳为爪,直抓向初五。初五抱着小婴孩不退反进,往仲崇堂身上撞过去,仲崇堂一把捞住他,转了个圈摆到自己另一侧。另一手接住了仲崇彦的爪,手掌包下去又给他摁成拳头,大喝一声,身形丝毫未动,平平发力把他倒撞出去。

仲崇彦飞跌出去一丈之远,落地脚步连退,险些撞到仲崇筠同仲崇巍,仲崇巍伸手接在他背后,往侧里运劲一拉,带他站住,到底没让他摔得太过难看。

仲崇彦仍是脸色乍变,忽红忽白,站起身恨恨地瞪着仲崇堂却也一时没敢上前,转头瞪了一眼仲崇巍,他先前说仲崇堂身负内伤,眼前看着他运劲出招怎么也看不出来。仲崇巍撇撇嘴,暗笑他自不量力。

“崇堂,你这是要对自家兄弟动手了?”仲伯友哑声问道。

“多有得罪,”仲崇堂跟仲崇彦虚虚抱拳,朗声道:“大家要是肯放了我们,我仲崇堂就此带着这两个孩子远走,一世再不用仲家的名号,再不与仲家有任何瓜葛。大家要是不肯放,说不得,也只能尽力而为。”

“崇堂啊崇堂,你年少时候就功夫大成,家里长辈看你是个武学奇才都放任你,由着你性子胡来。你还不知足,还嫌管束,十四岁上就独个跑出去浪迹江湖,还撂下狠话,不跟这一大家子过了。到你爹过世,你到底回来了,以为你年纪大些经历多些能懂事些,以为你名震江湖也能给仲家添光添彩,到头来,你还是这样。不服管,不服规矩,只凭自己性子行事,仲家是容不下你,你的心思大,放到仲家委屈了。”仲伯友长长叹了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

“二叔,不能放……”仲崇彦说了半句,到底没敢指派仲伯友。

“崇堂,我最后问你一句,”仲伯友抬眼看着仲崇堂,神情竟有些慈爱,语重心长一般问道:“那玉牌找不着了?”

“是,殷鉴山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找着玉牌。封不闻死前我问过他,他说从没见过什么玉牌。还有赈灾的银两,最后也只找出来不足一小半银锭,去年灾银被盗之后,是侯府出面补上的,殷鉴山庄的银子有多少算多少也都交苏管家带回去了。这些早几日就遣仲鹞送信回来,一一跟二叔交代过。”仲崇堂道。

“好,好,好。”仲伯友垂下眼去,接连点头,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形微侧,抬头看着正厅的梁柱也不看任意一人,沉声道:“仲家第十一代子弟仲崇堂违背家规,收留外姓人,私授武艺;里通外贼,勾结三尸门盗走祖传玉牌,劫去赈灾银两,杀伤本家子弟;如今又收留恶徒后人,图谋不轨。条条罪状仲崇堂亲口承认,在座的仲家子弟都是见证!子弟何在?”

“有!”众人轰然应道。

“请家法!”仲伯友高声喝道。

声息一落,原本两下坐着的二十余人齐齐都站了起来,各人抽刀,步法变幻,里一圈外一圈大圈套小圈围住了正中间的大小三个人,仲崇筠同仲崇巍落在大圈外头,神情焦灼手足无措,全不知得胜归来如何成了这般情形。仲崇彦站在小圈一众人当中,举刀向前一挑,高声道:“崇堂哥,家规森严,需怪不得我们。”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污人清白,你们不讲理!你们都不是好人!”初五骂道。

“我们人多,我们自然占理,看你跟谁说理去?”仲崇彦怪笑道。

“初五。”仲崇堂拉一把初五,想把他藏到身后,只是一圈都是人人人手中刀锋铮亮实在也没处藏。

正首的仲伯友沉脸看着阵法摆出,将仲崇堂同两个小东西围得密不透风,停了停,最后说一句软话:“崇堂,把佩刀交出来,把他两个也交出来,还有余地。”

“不能交,”仲崇堂看着层层环围的仲家人,不怒反笑,道:“二叔,今日之事也在他两个,也不在他两个,是不是?”

“你就是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仲伯友冷哼一声,道:“生死不论,留下!”

“先跟诸位叔伯兄弟告罪了!今日你们以众欺寡,我出招再不能留手,但凡死伤怨不得谁!”仲崇堂抽刀在手,爆喝一声,先声夺人。

众人听他说得凶狠,不由都愣了一愣,仲崇堂低声交代一句“抓着我腰带,跟上”,提刀直扑仲崇彦。初五插手到他腰带里头紧紧捉住,另一手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婴孩。仲崇堂刀势挥开,四面八方都是刀影,笼罩他两个头顶身周,一时无人能近前。

仲崇彦见他刀势凶猛,急忙退步,同时嘶声号令叫众人变换阵型,先从他身后两个小孩子下手。

仲崇堂并不理阵型如何变幻也不理旁人如何夹击,步法抢在前头,刀势也抢在前头紧追着仲崇彦,接连斩落。仲崇彦不得已举刀迎上,于半空架住了仲崇堂的刀。那刀却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仲崇堂怒喝一声,使力压下,将仲崇彦的刀一断两截跟着往他面门斩落。仲崇彦跌坐地下,厉声叫起来,只当要被一刀砍作两半。左右各有一把刀探过来勉力架住了仲崇堂的刀,身后还有两人拖着他向后,将他扔到了大圈外头。

仲崇堂接连再断两刀,情势危急,刀刀都使足全力下了狠手,仍没伤人,只是毁去兵刃。

众人阵法虽严密,人数虽多,只是仲崇堂对各样阵型变换步法腾挪烂熟于心,功力且远在众人之上,一把刀使得如入无人之境,又如砍瓜切菜一般,刀挡断刀,人挡只怕也要杀人。各人看得都有些胆寒,里圈接连退出去数名折了兵刃的,只余下五六人且越退越后,越散越开。外圈有人补进来,更多人几乎退到了座椅后头。

外圈还有一个始终站在正首的仲伯友,他挥掌推开一名倒撞过来的仲家子弟,冷哼一声,飞身扑进内圈,一掌往仲崇堂身后袭去。

“崇堂先生!”初五惊叫一声,放开了仲崇堂,两手抱着小婴孩低头紧缩成一团。

仲崇堂回过头来,一掌挥出,同仲伯友硬接硬架硬拼了一回内劲。两人手掌一合即分,仲伯友倒翻出去稳稳站住,仲崇堂挺立当地,身形几不可查地抖了一抖,喉间也是微一抽动,压下去一道浊气。

“崇堂,你到底是带着伤,”仲伯友冷笑一声,道:“今日你出不去了。”

第四十六章

仲崇堂伸手牵住初五,反倒迈前一步,朗声道:“二叔,我浪迹江湖这许多年,见过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心知自己学下的功夫不过皮毛。只是比起仲家这般故步自封、少见多怪,我这些粗浅功夫仍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番话说得全不留情面,众人听着都变了脸色,仲伯友一脸的横竖皱纹虬结起来隐隐显出狰狞,粗声道:“不过是虚张声势……”

“不妨试试!”

仲崇堂昂首一笑,牵着初五又往前走了一步。

围在里圈的人好似都忘了阵法一般,不由地左右退开让出道来,让他同外圈的仲伯友正面相对。初五一手紧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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