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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无云天-第35部分

小说: 无云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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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崇彦铁青着脸,全没想到不过是三尸门一个小小妖女就能让他这么些人输到如此难堪,阵法始终未成,两条人命已经赔了进去,也不知仲崇堂带人杀上殷鉴山庄时候对上的又是怎样可怖的人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留下字号!杀人偿命,我渭南仲家同你不死不休!”仲崇彦喝得凶狠,脚底下却随着覃中吕上前一步缓缓后退一步。

“不用了,我杀光你们就是了。”覃中吕道。

仲崇彦听她说得轻易,正要再驳上两句多少找回些场子,却眼见她两手一翻,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术变出一团水红色的烟雾忽忽弥散,随风扑来。

“毒烟!撤!”仲崇彦当先领路,带着一行人掉头狂奔,并十分机警地喊道:“到溪水里避毒!”

于是一行人拖着两个死状凄惨的同伴跑过湿土地面,纷纷跳进一旁浅溪之中涉水遁去。覃中吕站在原地拍了拍手上烟尘,并不追击。毒掌极耗内力,她原本也杀不死那许多个,吓跑了正好。

更何况初五那小子也跑了。

初五趁他们两边打起上来,悄悄爬起,挪动到躲在一旁的骡子跟前,一边低声哄它一边扯着缰绳叫它走。骡子也不想凑到刀光毒掌跟前,乖乖地被他牵着往另一头跑出去。一人一骡轻脚轻蹄走过数丈,初五翻身上去骡背,挥缰就逃之夭夭。

沿溪而上,看日落方向推算了大致方位,得绕上老大一圈才能回去那一面断崖,天也快黑了,不知道这一晚能不能找回去。

“全靠你了,大骡子。”初五俯身抱了抱骡子为它鼓劲,商量着让它再跑快些。

骡子并不听他的,上山路只是不紧不慢地向上走,几回颠簸得他差点跌下去,初五骂它两句,它还撂蹄子不走。

“你是不是想吃草了?也没工夫停下来让你吃草……你那个可吓人可吓人的主人说不定就追过来了,或者仲家人追过来,把你杀了,剥皮割肉炖着吃!”初五吓它一回,看它不为所动,叹口气,伸手翻了翻它背着的两只竹筐看有没有草料,刚刚掀起盖,隐约看见筐子底下一团模糊的黑影,唬得赶紧盖住了。

想想也是自己傻,筐子里除了蛇还能有什么!

那骡子嗬嗬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幸灾乐祸地笑话他,跟着四蹄挪动竟然肯走了。走却不上山,原地转了半个大圈,撒蹄往山下奔去。初五这才听见来路上传来一声悠悠的唿哨,这覃中吕不止能御蛇,连骡子都听她号令,也是奇了怪了。

初五忙从骡背上滚下去,掉头往山林里钻,天色全然暗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没几步,后领一紧,就被人给提了起来。

“覃姐姐,”初五回头望着她,哭兮兮地央道:“你放过我吧,我年纪小不懂事,什么都不知道。崇堂先生也不要我了,我就是他跟前一个跑腿的,他带着你师侄逃命去了,嫌我碍事就把我丢下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逃去哪里了。”

“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覃中吕道。

“那,那是害怕,瞎说的。”初五双手合十拜了拜她,道:“真的真的,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你抓我也没用。”

覃中吕把他提高点看了看,微微皱眉,道:“满嘴胡话,真是讨厌。”“覃姐姐……”“有办法让你说真话。”覃中吕手下收紧,衣领勒着初五脖子一路拖出林中,走到林外,那头骡子拴在林边一棵树下,一边吃草一边等着。

初五心道不好,两只脚使劲往地下蹭,两只手扳着她手掌,全然没能拖后,还是一步一步到了骡子跟前。

“仲崇堂在哪?”覃中吕把他提到身前,问道。

“你忘了吗你不能见他……”初五勉强找回声息,还想找个理由说服她。

覃中吕再不听他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跟着把他头朝下倒栽葱丢进了一只竹筐里。初五紧闭着眼睛一脑袋撞向筐底盘着的蛇们,一边放声惨叫起来:“啊!救命啊——”

这一回叫得更是情真意切,只是这一回却叫不出人来了。

第五十一章

初五一头栽进蛇筐,覃中吕把他两条腿也塞进去,盖上筐子死死按住盖子。

初五吓得三魂出窍七魄抬头全不顾上下左右只是手足乱蹬乱推想撞破竹筐,盘踞筐底的蛇全都被他撞得盘旋游动起来,手足屡屡触及尽是一条条又软又滑的东西,初五也分不清身上哪里痛哪里麻哪里被咬了,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仍是战战兢兢地伸手出去。

不一时手足都缠上了蛇,其中一条缓缓攀向他脖子,总觉得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这个疯女人!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变鬼回来吓你!啊!啊啊啊!疯子!平平肯定不要你,你这么疯!你还养这么多蛇,臭死了!又腥又臭!哪有姑娘家像你这么又腥又臭!肯定没人愿意跟你玩!啊呜——”初五索性也不费力拳打脚踢了,省下最后一点劲头鼓足了声息大骂覃中吕,间或忍不住哭两声,哽着嗓子再继续骂她。

脖子上也缠了一圈蛇,一颗蛇头就挨着他脑袋嘶嘶地吐信,一下一下撩到他脸上。

初五闭着眼睛仰着头一张脸全顶在筐盖上,满腔惊恐都化作声嘶力竭地大骂:“覃中吕你这个疯女人——”

脸上的筐盖哗啦一下掀开了,初五眨掉两眼泪,仰头看着夜色下覃中吕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初五愣了愣,猛地蹿起来就想跳出竹筐,覃中吕一手按在他脑袋顶上,把他按回去。

“仲崇堂在哪?”又问了这么一句,一个字的语调都没变。

“你又打不过他!干吗非要找他!我一片好心劝你你不听,你喜欢送死我就告诉你好了!他就在前面右转右转再右转,东去三十里地的下山路上,那有个歇脚地方。”初五睁着眼睛说了一串瞎话,末了再埋怨道:“你好好问我不行吗?非要放蛇咬人,你说你是不是疯子!”

“你被咬了?”覃中吕问道。

“嗯?”

初五这才回过神,先前实在是怕得傻了,听见这句再动动手脚虽然周身缠绕着又冰凉又湿乎乎的蛇,似乎没有哪个地方被咬。覃中吕是先喂了他一颗药才扔进蛇筐,大概没问出真话之前也不想让他被咬死。

“覃姐姐,”初五当即眨巴眨巴泪眼望着她,乖乖说道:“多谢覃姐姐手下留情。”

“你说谁手下留情?”覃中吕轻声呼哨,盘在初五颈间的蛇低头就咬到了他肩上,尖牙入肉,一股锐痛直钻脑袋。

“啊啊啊——”初五又哭着惨叫起来。

怎么甩肩膀那条蛇也叼着不动,本来整个肩膀都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还有一股难忍难熬的麻痒渐渐蔓延开,他想抬手去抓,胳膊上缠着足有他手腕粗的蛇,抬也抬不起。

“最后问你一遍,仲崇堂在哪?不说就把你塞回去筐子里,左边这一筐有七条蛇,右边那一筐多两条,这边咬不死你还可以去那边再咬一遍。”覃中吕在他的痛哭声中不紧不慢地说道:“别想哄我,仲崇堂根本就没有下山,他的伤走不动了。”

“你这个疯女人!”初五哭着骂道。

覃中吕又是一声呼哨,一条小蛇咬到了初五手背上,他缩在筐子里的脚跟着一痛,丢了鞋的那只脚被筐底一条蛇叼住了大脚趾。初五接连惨叫,奋力撞向竹筐一侧想要摔出去,覃中吕按着他脑袋的手往回一拨,仍是死死地按回筐中蛇堆里。

初五跟她哭也没用,骂也没用,说好话更没用,团身缩在蛇筐里紧咬着牙再不叫痛,瞪眼看着她生气。

“你为什么就不肯说?封不闻的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覃中吕奇道。

“封不闻的儿子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呀,你还讨厌他,不就因为你师兄一句话你非要找他。你懂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难道我就不懂吗?崇堂先生说不能交给你就是不能交给你!”初五说着没忍住疼,咬牙用鼻子闷哼。

“我喂你的一颗解药挡不住多少蛇毒,再咬几口疼也疼死你。”

“咬死我算了!”

初五大喊一句,低头自己往筐子里扎下去,覃中吕只拦着他不许跳出来没提防他往下钻,筐底的蛇忽忽涌动,缠也缠死他了。

“你还等什么!盖盖子!”初五窝在蛇筐里闭眼向她吼。

覃中吕伸手出去,揪着他衣领又提起来,这一回直接从筐中提了出来,顺道拨开他身上缠的蛇,盖回筐中,甩手把他扔到一旁草地上。

初五在草地上滚了几滚,翻身想要站起来,手足都是又麻又痛站立不稳又跌回去。覃中吕走到他身前,初五侧身用没被蛇咬的那只脚蹬着地面,扒着草棵往前爬,覃中吕蹲身下来,一掌抬起,轻手按在他身侧。

初五只觉腰侧一寒,回头望时,正看见她一只手掌缓缓抬起,于夜色中幽幽见紫。

覃中吕跟仲崇彦他们对阵时候,初五正牵着骡子慌忙逃走,耳中也听得到惨死掌下的仲家人翻滚哀嚎,回头也瞄见过惨状。那时忙着逃命,强自抛去脑后了。现下再看见她毒掌及身,种种情形闪过脑海,自知无幸,忍不住怕得浑身抖颤起来。

覃中吕瞧他也不叫也不逃仿佛吓傻了,轻哼一声,道:“我打你这一掌不重,毒性入经脉还要一些时候,你还能活上一个时辰。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白费功夫了,这一个时辰你带我找到封平平,我给你解毒,找不到你就死了。”

“你……说话算话?”初五牙齿轻轻打嗑,带着哭腔问道。

“当然。”覃中吕道。

初五低头想了想,腰间伤处初时不过一片冰寒,渐渐火烧火燎仿佛一块烙铁按着一般,他翻身把这一侧贴向草地,扒着土,脑袋也抵在土里,细声呜咽起来。

“我的毒掌有许多种毒性混在里头,中掌的人各自症状不同,只有死得凄惨无比是一样的。”覃中吕道:“我瞧你也算守信义有骨气才跟你多说几句,不然现在就打死你,我自己再去找也是一样的。”

初五猛地抬起头来,瞪眼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覃中吕提着初五拖回骡子跟前,甩手把他扔进了另一边竹筐,初五正要挣扎,发现这只筐是空的,一条蛇也没有。于是老实坐进筐里,覃中吕跳上骡背侧身坐着,赶着骡子悠悠地往山上去。

初五闷声不出地趴在竹筐边上盯着前头山路,伤处一阵比一阵更痛,忍得十分辛苦。

覃中吕往他脑袋拍了一记,问道:“怎么走?自己记着指路,说慢了说少了说错了就把你丢下去。”

“往前。”初五闷声道。

覃中吕递给他一颗药丸,初五抬头看她一眼,覃中吕径直塞到他嘴里,一拍,迫他吞下去了。“不是解药,镇痛的,你疼晕了也是麻烦。”

“哦。”初五应了。

两人一骡于静夜山道上徐徐前行,只听见四蹄起落同骡子呼哧出声,还有隔壁蛇筐里时不时传来一些嘶嘶声。初五听见一次就打一回抖,手足缩得更紧一些。

“前头顺着路转过去,转到那片岩石后面,再往上去。”初五到岔路口就指路,覃中吕下去牵着骡子攀过难走的路段,初五趴在筐子里看着,问道:“覃姐姐,我还是想问问你,你干吗非要辛辛苦苦地找臭平平,你又讨厌他,你就当他不在了,再去找一个你不讨厌的封不闻的儿子不就行了吗?嗯,我想想,不算他,那比他大的那个就是封不闻的小儿子了。”

“死了。”覃中吕道。

“那再大的呢?”初五追问道。

“也死了。俞映红,封不闻的老婆,她生了五个孩子,前头几个都死了,只有这个还没死。”覃中吕道。

“怎么这么惨,都被人杀了吗?”

“病死的,摔死的,溺水死的,还有生下来就是死胎的,俞映红觉得封不闻当什么三尸门主招揽一门的恶人有损阴德,所以孩子都养不活。她成天发脾气,满山庄追着封不闻打。但是封不闻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最大那个比我年岁都大些,每逢有女人抱着孩子或者大着肚子找上山庄,俞映红又追着封不闻打。”覃中吕想了想,又道:“那几个不是她生的是给人杀的,就在这次,你的崇堂先生带人杀的。”

“哦。”初五叹了口气,道:“那……怪不得封不闻把臭平平看得这么要紧,还要你照看他。”

“我都没想明白你倒明白了,既然你明白了就老实带我去找吧,再不要打什么鬼主意。”覃中吕道。

“覃姐姐,那个俞映红,她功夫比你师兄还厉害吗?老是追着他打。”初五又问道。

“没有,我师兄这人什么都不通只有学武这一样无师能自通,一法通万法通,我从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人。仲崇堂他们合数人之力才杀了我师兄。不过俞映红的功夫也比许多人厉害,三尸门人想劝架根本拉不住她。”

“你师兄比她厉害,还被她追着打?”

“我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他怕老婆,不敢还手,被打完了又不高兴,每次都恨恨地说要休了她,对她没个好脸,到她生最后一个孩子生死了又难过得不行。难过完了,第二年就娶了新老婆。”

“这回我也不明白了,大人的事情我还是有许多都不懂。”初五道。

“那你懂不懂我说过的话不是吓你玩的,你告诉我,我们到什么地方了?”覃中吕问道。

初五从竹筐里探头看,骡子走到了一处低矮的断崖跟前,前面乌黑乌黑的一片空山暗影,遥遥能望见对面一片壁立千仞的山崖,岩壁直上直下。初五使劲睁大眼睛看过去,离得太远了,也看不清岩壁中间那一道斜断开的坡地。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时辰好活了,还是想远远看一眼仲崇堂和平平,哄着覃中吕绕到了这一处地方,却也看不见。

“你是真不想活了。”覃中吕冷哼一声,举起一只手。

第五十二章

初五呆望着覃中吕一掌拍下,本就伤得昏沉又抱着必死的决心,躲也不知道躲了。

只是这一掌竟没能拍下,一股大力忽地自前方横扫而至,如狂风席卷,如洪水奔泻,却又无声无息无迹可寻,臻于大道至简之境。

覃中吕知道厉害,倒纵出去,接连退开丈许这才凝神向前看。

前方断崖之下凌空跃上来一个身影,长眉白须,宽袍大袖飘飘如仙人。细看形容枯瘦,只有一双眼睛精光烁烁,神采昂然。

“祖爷爷……”初五细声叫道。

叫完又觉得委屈,于是哼了一声,偏头不跟他说话。

来人正是白日里痴痴傻傻的仲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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