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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无云天-第94部分

小说: 无云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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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尉缭忙点头,压低声道:“是我,脸上贴了东西。”“叶哥!”那人放心喊道。

正是侯府那一对双生兄弟之一的柳牵风,苏水朝遣他兄弟两个去查探仲鲲仲鹏的行迹,没想到一路跟来了此处。

封平平领路到林中寻了个隐秘地方,叶尉缭带着柳牵风过来坐下说话,略略问了苏管家等人情形,齐云擂时候他们被困在望仙楼不能妄动,柳牵风同柳歇雨两兄弟倒一直没进楼,找到人小不起眼所以能溜出溜进的官承茂悄悄传递了几回消息,苏水朝怕仲鲲仲鹏找叶尉缭寻仇,仍是叫两人一路跟随,以防有变。

牵风歇雨两兄弟就远远跟着仲家那一行人出了徽州,其中大半重伤,路上走得慢,耽搁了好些天。牵风歇雨本来都要掉头回转跟苏管家汇合,却又发现仲鲲仲鹏半途勾连了一个三尸门人,于是跟上再探,到了宣宁地方,那个三尸门人又成了他仲家子弟仲维。

两人只觉其中大有古怪,终于沿途盯下来,一直到了仲家。

“歇雨呢?别处守着?”叶尉缭问道。

“我叫他去报信了,去跟老孙头报信,出大事了。”柳牵风神色一肃,道:“本来他们一家快快活活地摆宴吃酒,还说迎回了三尸门的秘册,我们也不想看他们得意,也打听不到更多消息,就打算回去跟苏管家报信。正要撤走,忽然有人倒了。”

“倒了?仲家的人?”

“嗯,”柳牵风也是一脸疑惑,道:“先是灶下倒了几个妇孺,跟着席上也有体弱些的男子摔落座椅,初时旁边还有人笑话说不胜酒力,酒过三巡,慢慢地每张桌上都有人软倒,一个接一个,一片连一片,这一回摆宴总也有百余人,除了主桌上的,几乎没有能坐住的,再别说站起身。”

“仲维呢?”叶尉缭偏头看一眼大宅,急忙问道。

“他在主桌,也跟众人一道歪着,我们初时以为是席间某一道野味有毒,但是看看倒下去的众人也不像是吃坏了肚腹,一个个脸上毫无痛苦之意,都乐陶陶晕乎乎的像是醉酒了一样,可也不能人人都是这一种轻飘飘的醉态,还都醉到一起。”柳牵风道。

叶尉缭跟封平平对看一眼,自然是长乐府的曼陀罗被下在了酒水饭菜当中,下药的除去仲维也没有第二个人,他一番作态,应该是怕药性发作先后不一,要等众人全数倒下。

“现下如何了?”叶尉缭追问道。

“我们本来是躲在影壁上,看他们出了事也想过下去帮帮手,可是我们到底是侯府的人,就这么闯入仲家实在不合适。犹豫了一阵,跟着就有几路人从各处院门围墙进去仲家,都是会功夫的,没见过,不是渭南渭北的江湖人物。眼见事情急迫,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实在对付不了,于是设法赶在各路人汇合到院中之前,从影壁上下来悄悄退出来。歇雨去报信,我守在外面以防万一,不多时就有两拨人出来巡查,他们对过走,绕着这么大一处宅院转了好几圈了。”柳牵风道。

“也没听见什么动静?惨叫声?”叶尉缭小心问道,柳牵风摇了摇头,道:“没能再接近院墙,听得也不真,实在拿不准里面是什么情形了,叶哥,怎么办?”

叶尉缭抬头向封平平道:“虽说是他仲家的事,里面到底有许多老幼妇孺,即便仲家举家追杀过咱们,那么些没名没姓的女子孩子也不能算在其中。”

“嗯。”封平平道。

叶尉缭得了他首肯,笑了笑,这才问道:“曼陀罗没有解药,有没有法子以毒攻毒,就像你之前呛玉玉那样,放点毒烟,让他们都醒醒神?”“呛一下只管一瞬清醒,跟着说不定脑袋更晕。”封平平想了想,道:“还是得淋水,要给这么多人一下解除药性,除非天降一场大雨。”

三人都抬头看了看天,隔着密密的枝叶望上去,天色幽蓝,别说雨,就连云都没有一朵。

“没办法了,也不是咱们不想仗义相助,是他仲家惹祸上门。”柳牵风道。

“还是放烟,”叶尉缭道:“初六你领着我们去寻烧起来最呛的草棵枝叶,就有些许毒性也不怕,牵风你等我们集上一抱就拿到上风口地方,看准风向点着了。这些人筹谋日久,心狠手毒,上风处说不定也有人把守,务必小心,宁可慢些,宁可不点火,别让他们发现你。”

“好,”柳牵风答应了,又问道:“叶哥,你们呢?”

叶尉缭偏头看一眼封平平,封平平索性替他说了:“我们去看看。”

柳牵风虽十分担忧不愿他们涉险,要他们等孙四壁领着人过来再想办法,自然也管不了说不动他二人,三人到底仍是按照叶尉缭的分派行事,钻入山林中匆匆捡拾了一堆草棵都交给柳牵风抱着,互道小心,分头行去,柳牵风寻路上去半山,叶尉缭跟封平平又从林中穿回院墙跟前。

候着巡查的人两下交错转过去一轮,两人轻功展开,飞身上了院墙,轻轻一转,无声地落在了仲家的大宅之中。

二人进来的地方是后方一处小院,离开前头摆宴的主院还有重重房屋院墙,叶尉缭领路,封平平紧跟着翻墙过户,竟没遇见任一个人,仲家人似乎全数齐聚在庆功宴。穿行过四五个院子慢慢接近正厅,隐约听到些人声。

封平平轻拍了一手叶尉缭肩头,他跟着驻足,封平平迈步站到他前头,弯刀轻起,从前面院门缝隙扎了进去,一道血迹沿着门缝缓缓落下,封平平弯刀慢慢往下送,带着门后那人徐徐倚门坐倒,死得无声无息。封平平收了刀,叶尉缭凑在门缝中看了看,院门正对着正厅的后门,后门还有一人守卫,却是背对着这一边,正厅左右两侧各有一个人,比起守着外人别进去,这些人更像是守着不让厅中的人出来,一时也都没发现院门这个守卫坐倒在地。

叶尉缭抬头跟封平平左右一比划,两人绕行到院墙两侧,同一时跃身过去,同一时出刀,同一式划过脖颈,结果了两侧两名守卫。

两人把尸身往后一拖,藏到院墙近前的树后,低着头充作守卫站在原处。

封平平看看院门口那名守卫,又悄悄侧行了几步,提起他尸身倚靠在门框上,还是要倒,索性把尸身随身的佩刀钉进肩头,缓缓推入门框。中间那守卫后门的还回头来看了一眼,只当他两个正在说话,也没在意。

叶尉缭低头弓背地站着,只是用心听正厅里面传出来的声息。

“邪门歪道,你不配做我仲家子弟!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要挟我们,你当我仲家是什么?你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不怕天打雷劈吗!”句句慷慨的言语传出来,不论声息,语调,还是其中气急败坏的顿挫都是熟悉的,那人的面目也犹在眼前,是仲崇彦。

“崇彦叔,何必动怒呢?”还有一个笑笑的声息,是石由由,也是仲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守在正厅后门那人到底觉得有些不对,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惊觉身后挨上来一个人,叶尉缭不声不响地闪身到了那守卫身后,一刀切进他后颈。那守卫就要软倒,叶尉缭扶着他往一旁贴墙放他坐定,抽刀出来。封平平跟着来到近前,叶尉缭挥手示意他一道进门,跟着按了按手掌示意伏低。

适才经过窗下已经偷眼看过,进门到板壁跟前这短短一段无人守卫,于是两人小心地闪身进去,分开两旁,各自蹲身下来从板壁两侧缓缓探头出去窥视。

厅堂之中摆着两桌酒席,大门敞开,落阶下去院中摆着十余桌,原本是个热热闹闹的场景,此刻望去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碟破碎,每桌周围歪歪倒倒地一圈人,有人挣扎着想要爬上座椅,终究不成。有人拍打着桌椅低声哼叫,还有人糊里糊涂地瘫倒着仰天笑,院中有小孩子零星地哭了几声,让大人给捂住了。

这一回曼陀罗的药性比起韦性玉中过的只怕更重,举目无一人能行动自如,多半连神志都昏沉不醒。

厅堂里头一桌也是尽数都倒了,只余最跟前一桌上有三五人扶着桌面勉力站着,叶尉缭仔细看了,虽然时隔多年形貌有异隐约也能认出来,是“伯”字辈的几位,除了仲伯友已经身故,仲伯成、仲伯全、仲伯浥、仲伯涟都在了。这几人几十年的功力,也只能强撑着歪歪倒倒地站住,各自垂目凝神,似乎想凭借内劲迫出药性。还有一个“崇”字辈的家主仲崇彦,扶着椅背斜靠在桌面上,正自大骂不休。

他倒没什么老相,还是那么一张脸,仲家人的方脸浓眉放在他脸上平白柔和了许多,略略添了些褶子。他此刻没笑,没那么讨嫌,满头的汗水,奋力收束着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

叶尉缭盯着他看了有一阵,中间隔着一道板壁,也隔着许多年月。

看见他张嘴,听见他说话,耳中听到的声息却像是远远传来,不尽真切。

身后轻轻蹭过来一个人,封平平像是知道他愣神,索性从板壁另一侧挪过来,仗着身形高些,半蹲着就凑在他头顶脑袋摞脑袋地继续偷看。

叶尉缭往后微一撞,拖着他闪身一同到板壁后,凶巴巴地用口型说道:“别捣乱,分开,一起被发现就完了。”“我不看着,你又发呆。”封平平也无声地说道。

叶尉缭想想是自己理亏,只得举手为誓,无声道:“保证再不呆了。”“嗯。”封平平点点头。

于是叶尉缭把他扒拉到另一边去,自己凑回板壁一侧再探,封平平刚拐回去两步打了个转又回来他身后,把脑袋摞到他脑袋上。叶尉缭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打他打出动静,只得往上一顶撞了撞他下巴。封平平吃痛,默默忍着,用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

两颗脑袋照旧叠一起往厅堂中望去,仲崇彦骂得累了,药性发作又恍惚,正自歪在椅背上歇气。

仲维坐在板壁跟前的椅中面对众人,背对叶尉缭二人,看不见正脸也一直没听见他说话,间或轻嗤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还是故作鄙夷。

仲崇彦骂声顿住,仲维终于悠悠地开了口,带着些许笑意,道:“各位‘伯’字辈的爷爷,别白费功力了,给各位下得也不是毒药,不用解,也解不了,有个一两日药性慢慢就散了。”

几位“伯”字辈听在耳中,都不免略略震动,其中仲伯全猛然睁开双目,粗声喝道:“贼子,谁是你爷爷!你是哪家的孙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伯全爷爷何必明知故问?今日你们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都要做这个仲家的家主。不如大家都利利索索地认了,一团和气,举家欢庆,多好?老人家别只顾生气,气大伤身,要紧的还是认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势,情势就是,你们都得听我的。”仲维笑嘻嘻说道。

叶尉缭偏头上去跟封平平对看了一眼,想不到这个仲维苦心积虑走到这一步,接掌了三尸门又回头来谋划着当仲家家主,其志实在不算高远。

“痴心妄想!”仲伯全大吼了一声,又有些晕得站不住,再闭起眼来。

“我这个家主还在这里坐着,你休想凭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我仲家逞威,我仲家子弟名门正派,堂堂正正,没有你这等阴险卑鄙无耻之徒!这家主之位不是你自封的,你就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你也不配!”仲崇彦缓过一气,接着骂起来。

“我是不配,”仲维仍不跟他对骂,淡淡说着,站起身缓步踱到那一张桌前,低头盯着仲崇彦,问道:“崇彦叔,你就配吗?”

“休得无礼!”一旁仲鲲抢着骂道。仲鲲仲鹏二人都在主桌上,饮得也多,仲鹏不胜酒力瘫坐地面,仲鲲半跪着,拽着桌腿苦于站不起身,赤红着眼睛瞪着仲维,怒道:“悔不该,没有一刀杀了你,听你信口雌黄,领你回仲家,管你做不做家主,只要我能站起来定将你一刀戳个对穿!”

“鲲哥哥的深情厚谊,仲维心中记下了。”仲维顿了顿,忽然转向走到仲鲲身前,悠悠说道:“还记得小时候跟两位哥哥一起玩耍,你跟鹏哥哥爬到屋顶上朝我扔石子,还要比比谁扔中得更多些,更准些……想想真有趣。”

“你不记着仲家养你育你的恩德,只记着孩童玩闹欺侮你,寡恩之人禽兽何异……”仲崇彦骂到一半,让仲维冷声截住话头,道:“养我育我的是我娘亲,你仲家又是如何欺侮我娘亲的?我母子二人在你这大宅里过得是人的日子吗?只怕连家养的狗都不如!”

“如你今日这般大逆不道,又是人做的事吗!”仲崇彦道。

“崇彦叔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名字,叫石由由。”仲维接连笑了几声,道:“我三尸门人,入门之日就不在世间为人了,我做些不是人的事情有什么稀奇?我就是要坐你仲家家主的位子来玩玩,既然几位老人家都在,上一任家主也在,劳烦各位都点个头,举家上下再一起磕三个响头参见仲家第十二代家主,我也就差不多心满意足了。今日之事你们从也是从,不从也得从,不如早早认命,咱们也就不必在这耗着了。”

“畜生!你休想!”仲崇彦骂也骂不动了,啐了他一口。

仲维闪身让开他一口吐沫,一手伸出,撤到手中一样兵刃,却不是他先前使过的短剑,是跟仲家佩刀一模一样的一柄刀。

“这刀上原本就沾着仲家人的血,”仲维缓缓翻转刀身,看了看雪亮的锋刃,道:“我逃出仲家之前,杀了仲莺、仲亦、仲则还有仲崇德那个老东西,还有桂荣婶婶,五条人命,你们听见我手里有两本册子竟也不计较了,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不是人,你们总也有大半不是吧。”

“仲维!”仲崇彦匆忙喝道:“今日之事还有转圜余地,你再伤人害命就万劫不复了!”

“谁说我想要复了?”仲维笑着一挥手,刀尖直指仲鹏鼻尖,问话却是向着一旁的仲崇彦,道:“崇彦叔,这家主之位你让是不让?”

“慢着!慢着!”仲崇彦连声道,想要伸手来阻止,却只是从椅子上摔落地面。

“嘻,”仲维兴致勃勃的,仿佛玩着一样无比有趣的把戏,手中刀抖了抖,仲鲲偏头要躲,仲维一刀切下削飞了他一只耳朵,他趴在地下,浑身抖着硬撑着没有出声。一旁仲崇彦忍不住喊道:“鲲儿……”

“你们这般父慈子孝的,要你说几个字一句话怎么那么难?你对自己儿子也这么狠毒?他都快要死了,你连个家主也舍不得让出来?”仲维偏着头,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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