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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部分

无云天-第99部分

小说: 无云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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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维身侧两名三尸门人抢出,拦下了七柄,其中一人中了一刀,先后飞扑至忽红叶身前。苏水朝、叶尉缭同封平平身周三尸门人也都围拢来,一拥而上。

仲维原本举着还没扔出手的木杖挡飞刀,仲夫人听见他喊着要杀人更加怒火三丈连声骂起来,放开他衣襟去抢木杖,两只手都紧抓过去,一手在杖身,一手在杖柄,一转一抽,一闪眼的功夫将一柄窄窄的利刃从杖中拔出而后递进了仲维腰间。

仲维腰间锐痛,不及思索,半截木杖敲开仲夫人的手跟着一掌将她拍开去。

仲夫人远远跌倒门廊另一头,爬也爬不起,以臂肘支着抬起半身,口鼻都涌出血来,兀自咧着两排牙放声怪叫:“小维,我的儿啊……你怎么打你老娘?你个不孝子!”

“你是谁!”仲维按着腰侧伤处,厉声道。

“哈哈哈,”仲夫人侧过头吐了一口淤血出去,又道:“我是你娘亲啊,我的傻儿,连自己娘都不认识了?”

她笑得实在诡异又凄厉,两人情形也实在古怪,众人不由地都停下死斗看过来,就连送仲夫人一路过来的苏水朝和忽红叶也摸不着头脑,两人对看了一眼,想到这是一路相伴的仲夫人,都不免心中一寒。

“小苏哥?”叶尉缭问了一句,苏水朝摇摇头,不明所以。

“锦妍妍?”封平平问道。

“不是,我专门看过她的眼睛肯定不是,易容不能易眼……”叶尉缭一怔,猛然醒悟道:“错了,错了!真是一叶障目,我只想着看她是不是锦妍妍,锦妍妍明明可以遣人过来!赵延之心思再细致不过,他安排了那一页寿册,自然可以安排人假扮仲夫人。要寻一个形貌相似还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他夫妇两个早早就防备着石由由了。”

“你到底是谁!”仲维歪歪地走到那个“仲夫人”跟前,一脚踹到她心口。

“你娘死了三个月了!”冒牌“仲夫人”在地下打了半个滚,蜷缩着一边呛咳一边喊道:“你一年都没回去看过她了吧,连自己娘都认不出来了,你说,咳,你是不是不孝子!”

“她是怎么死的!”仲维跪倒在她身旁,一手紧紧掐住她脖颈,一手去扯她的脸,硬扯下来一些皱皮,粘得紧,原本面皮也连血带肉地撕下小片。“仲夫人”连声惨叫,偏偏喉咙被他攥着叫不出,都闷在其中。

“让你,气死的!”“仲夫人”嘶声道。

“我安排了人,安排了好多人看着她!每月都给我报信,报平安!你是怎么换的,怎么换成她的!说!你把我娘藏哪去了!”仲维越掐越是用力,额上青筋爆出,腰间伤处渗出大片血迹,缓缓滴落地面。

“她死了,你下去找她。”“仲夫人”张着口喘不上气,无声地说了一句。

仲维手上用力,“咯”一声闷响,拗断了“仲夫人”的脖子,随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门廊的柱子,一只沾满了血腥的手挥开,道:“杀了他们。”

“石,石门主,我们并,并不知道……”苏水朝想同他分辨一二。

“杀!”仲维喝道。

“是!”人群各处的几十名三尸门人轰然应声。

“除了叶尉缭,”仲维往柱上微微靠了靠,摆手道:“留着他,我要问他,找到锦妍妍再将他们千刀万剐。”

仲维说完就倚着柱子坐到在门廊的围栏上,背对着院中众人,点住自己腰间穴道止血,扯开衣襟紧紧缠裹住伤处,一边低头看着地下死去的“仲夫人”,默默地掉了两滴泪出来。他身后杀戮再起,呼喝惨叫兵器相交之声更比之前喧嚣。太吵了,人声怎么这么吵,不该有这么多人喊打喊杀……仲维正愣怔着,忽觉背上有丝丝缕缕清凉之意悄无声息的飘落,是雨。

雨渐渐下下来了,条条雨丝隐没于暮色中,初时飘到脸上落到手上方能察觉,到此刻千条万条雨丝都下得明明白白,尽情洒落。

院中仲家一众人都倒着坐着跪着,雨水更是淋了个通透,陆陆续续地有人站起来,抬着手,踹开腿,终于发现行动如常,许多人激动得放声哭出来,泪水混着雨水,模糊着视线就往前冲出去,往三尸门人冲去。

原本只有四人被重围在三尸门人当中,苏水朝带着叶尉缭二人往忽红叶跟前冲了数步,涉险把她抢回三人身边,四人背对背迎着四方之敌。随后帮手越来越多,越来越众,远远多过了三尸门人的人数,断腿的,断手的,脸上身上带着刀口的统统冲出来,不顾性命地围上了三尸门人,不顾章法地乱打。仲家人的兵器统统被收走,赤手空拳对阵,就算是人多伤亡也重。

雨水混着血水,四下都成了一片血池,听着,闻着,看着都觉胆寒。

厅中也有人扑了出来,四肢撑地,尽全力爬出门廊把自己摔到雨水中。一个,两个,好些个,有三尸门人追上斩杀,从门槛至台阶杀了一路的尸身垒叠,仍有好些个冲下门廊迎上了天降的解药,张着口,摊着手,渴极了一样淋着雨水。

“仲家子弟!”仲崇筠当先站了起来,一手握着半截断掌,放声喝道:“布阵!”

他身旁仲昂同仲伯成各自打退一名三尸门人,仲伯成跟着喊道:“手头没兵器别硬拼,布阵困住他们!逐一击破!”

“是!”这一回是近百仲家人无论能不能站起身的齐声应道。

仲伯成冲到人群中亲自牵引阵法,仲崇筠站在门廊高处,也不顾长辈后辈之分,高声指挥该如何排布,阵作九宫八卦,层层堆叠围得密不透风,中间交错处分隔开一名又一名三尸门人,每人都被数人重围,前行一步,身后就有数拳袭至,转身挥刀,身侧又涌上数拳。抽身想逃,阵法变幻又落入了下一个重围之中。

哪怕仲家人多半负伤,药性未尽,仍将这些杀到性起的三尸门人困得死死的,随后一拳一拳地打死。

人群最中间的苏水朝四人原本力敌众人最凶险不过,现下却是闲闲站着,几乎不用帮手。仲伯成带着众人于阵中游走,全然避开了中间四人。有眼尖的三尸门人逃窜进来,想要脱出阵型,苏水朝一掌劈过去把他送回阵中。

半天下来院中情形变了又变,到这一场雨漫漫飘洒,终于攻守易势。

仲维扭头看了好一阵,扶着柱子站起来,心中也知道大势已去,狠狠地盯着人群中的叶尉缭同封平平二人,到底也瞪不死他们。

被风带上的半扇院门“嘭”一声又摔开,门口涌进来一群人,一个形貌干枯的老头,一个身形壮硕的妇人站在最前头,身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要往门里面挤,被老头一手一个提住了。

侯府孙四壁、魏翩跹都到了。

仲维微叹一气,缓缓向后退入厅中,只看阵中三尸门人能撑到几时,够不够他从后院出逃。

仲维脚下退开一步,再一步,眼看众人要么在拼斗,要么看着院门口,堪堪转身,门廊的台阶上忽然站起来一个人,一刀斩向他背后。仲维提气一跃,要躲进正厅门槛让过这一刀,腰间骤然一痛,气劲都散了。一刀仍是斩到他背上,仲维回身一甩衣袖,袖中短剑也戳进了那人肚腹。

抬眼看见仲崇彦,他从厅中死掉的三尸门人手中摸了刀,一路爬出来,装作被斩杀在台阶上,只等仲维防备最弱的一刻。

仲维的短剑戳进来,仲崇彦不躲不避,迎着剑刃往前又走了一步,短剑全数没入,仲维匆忙抽手,仲崇彦已经挥刀斩落。这一刀卸了大半条胳膊下来,仲维侧跌出去,仲崇彦举刀还要追,脚底下绊在死人身上扑通一声摔落地面。仲维也只靠着墙挪出去两三步,歪歪坐倒。两个一趴一坐,互相瞪眼看着,仲崇彦只恨不能再斩他两刀,仲维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道:“那一剑杀不死你,我偏不杀你。”

“啊!”仲崇彦嘶吼了一声,手臂撑着地面爬向他。

一人从他身旁过去,停也没停一下,轻缓地走向仲维,一直到他身边才站住,低头看着他。跟着又有一人如是经过,如是站到前面那人身边。仲崇彦不再挣扎前行,顿在原地,怔怔看着这两人。

侯府众人既至,仲伯成带着阵法再度变幻,放苏水朝出去同众人相会,一同帮手收拾残余照顾伤者。叶尉缭却领着封平平从阵法另一侧出来,阵法本来就拦不住他,仲家人也不会再拦他,两人就这么轻易地走过了仲家大阵,一路走到仲维跟前。

仲维也抬头看着他两个,从一个看到另一个再看回来,摇着头笑了笑,问道:“你真的记下那两本册子了?”

“没有。”叶尉缭道。

“哈,哈哈,又骗人,”仲维干笑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勉力道:“我死了,三尸门也不会就此灭了,有人接掌,或许不叫三尸门了。天下有名门正派,就有邪门歪道,杀不绝的。”

“嗯,”叶尉缭点点头,又道:“邪门歪道杀不绝,跟邪门歪道对着干的人也杀不绝,不独我们,天下人管天下事,总有人管。”

“这样啊……”仲维咕哝着,又从墙边滑下去一些,全然躺倒在墙脚,抬眼斜斜地看着门廊之外的连绵雨幕,沉沉夜色,轻声道:“下去看到我娘,不知道她还打不打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叶尉缭蹲身下去,抬手给仲维合了眼。

封平平陪着他站了一阵,四周还是人声嘈杂,侯府的人寻到了三尸门人收走的兵器,正给仲家人递刀,人人持刀在手阵法更增数倍的威势,受伤的都退下去了,能打能杀的摆七星大阵,对付余下三尸门人绰绰有余。

那些人自知必死也是拼劲全力,不求杀出一条血路,只求多带几个人一起死。

只是仲家阵法长于守势,便是拼命的机会也不给他们留,一一困死,一一杀了。有几人借着递刀时候逃出阵中,孙四壁同魏翩跹一旁等着,一掌双刀,走不了三招两招就结果了。侯府其余人等都由李合情带着去安置仲家家眷同一众伤者,韦性玉和韦青卉两个跳着闹着也想下场打过,让苏水朝一手一个揪住了。

众人吵吵嚷嚷的声息中也有呼痛的,也有哭泣的,也有惨叫的,更多是问询、感激同杀伐时候的怒叱,全数遮在一层哗哗下落的雨声之下,听着不真。

大局已定,这一场惨事渐渐终了。

叶尉缭看着仲维尸身,微微叹声,终于站起身看向院中,身形未动,前方地上的仲崇彦伸开两只手臂挡在两人面前。叶尉缭仿佛这才看见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在,皱着脸,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

仲崇彦赤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他,厉声道:“杀了我!”

叶尉缭一怔,仲崇彦又往前扑了一回,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指着自己胸口,半是哀求半是怒喝道:“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杀,杀我!”

叶尉缭嘴角微微一动,添一抹冷笑,道:“我对你可没有这份慈悲。”

说着从他身侧迈步过去,顿也不顿,只像是迈过了地上一块绊脚的石头。仲崇彦猛然拧身,一手抓到腹间抽出来那柄短剑,整个人往前扑倒举剑尽力往他腿上扎去。叶尉缭听着他动静,一抬脚再斜向一踩,把一柄短剑稳稳踏在脚下。

封平平走在叶尉缭身后,雨夜中只看见仲崇彦手上锋刃,顺手就拔了弯刀出来向前一划再一收,刀锋入鞘,仲崇彦闷声趴倒,头颈下徐徐散开了一汪血迹。

叶尉缭低头看过一眼,再抬头看到封平平。

封平平偏了偏脑袋,想跟他笑一下没笑出来,就扁了扁嘴,道:“他先出手,我杀人不是慈悲,杀他也不是。”

叶尉缭一时有些想生气,也有些想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心境,最后跟他对着撇撇嘴,招招手。封平平于是一步迈过去到了他身边,两个并肩站着,看着院中渐渐休止的杀伐争斗。暗夜雨幕之下,有人强撑着不倒,有人去扶助伤者,有人远远看见门廊下的两个人,挥着手想要跑过来。

封平平眼尖,认出了韦性玉,闷声道:“咱们走。”“嗯。”叶尉缭道。

“嗯?”封平平一愣,说是说了,没想着他会答应,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要去见苏管家要去跟韦性玉说话要去告诉旁的人什么什么,这一回却没有,只是应下。

叶尉缭偏头看着他一副愣怔傻样,笑道:“先走,这里有苏管家照应,用不到咱们什么,留下反倒给他们添麻烦。”

“哦。”封平平答应了,低头笑了一回,拉着他转身就走。

经正厅,出后院,再翻出仲家高高的院墙,把各样事情各样人物都撇在了身后,只得两人。转去山前林中没找到马,索性绕行后山,翻山而过再沿着近道往渭水去。一路冒雨行走,雨势大起来又寻了一处山洞休憩,天明雨住,再起身缓缓前去。

过午时候到了码头,想要搭乘一艘船往下游南桥渡口去,省了行步。

码头两侧错落排布着大大小小的渡船、游船、渔船,叶尉缭心念忽动,拉着封平平往东边一排渔船走去,连看了好几艘,最后找到一艘泊在远远岸边的旧渔船。

船上正在生火烧饭,渔家是一个面色黝黑的青年人,正在船头补网,渔家娘子蹲在船尾小泥炉跟前煽火,灶上锅里炖着的鱼汤冒着阵阵香气,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子穿着开裆裤在甲板上来来回回地跑,一会儿抱柴火,一会儿抱碗。

“渔家,搭我们往南桥渡去?”叶尉缭跃上船头,跟渔家寒暄。

“等吃饭,要耽搁好一阵,你们找别的船快些。”渔家笑着,黝黑的脸上咧开一口白牙。

“不怕耽搁,刚好歇歇脚,也搭我们两碗饭?这是船资,渔家收好。”叶尉缭笑着,殷勤地递了块碎银。

渔家见他出手阔绰,也十分爽气地应下来,叫他娘子添两把好米再多烧一个菜,渔家去船尾帮手烧火,他们家的小子也蹦蹦跳跳地淘米去了。叶尉缭同封平平两个坐倒在船头,各自伸展开两条腿,悠然自得地仰靠在船舷上。

封平平偏头看一眼船尾,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叶尉缭正等着他问,眯着眼笑了笑,道:“好些年前,咱们占了他家的船,他父亲掌舵送咱们过江,死在中途。他们有兄妹两个,妹妹嫁给了北岸定波湖一名工匠,哥哥留在南岸捕鱼。对了,你小时候穿过人家妹妹的裙子。”

封平平想了想,伸手往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道:“肯定怪你。”

叶尉缭捂着肩呼痛,一边喊冤道:“你自己穿得高兴,长大了不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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