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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

在黑暗中-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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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一丰仍为谢岚山方才的“壮举”深深震撼,一路絮叨不停。
  “你看着也不像通缉令上说的这么吓人啊?看你刚才那反应,我信了你原来真是警察,那你的领导跟同事又为什么要通缉你啊——”
  谢岚山听烦了,倏然回头,冷眼看着对方。
  路上几盏街灯半明不亮,头顶残月一弯,冷不防与这么一双血腥气息浓重的眼睛对上,臧一丰生吞一口唾沫咽下后话,不敢再聒噪了。这人的眼神冷得过于骇人。不禁令臧一丰怀疑,很多时候,这个男人是矛盾的、分裂的、他的灵魂之中同时寄居着英雄与小人,佛陀与恶鬼。
  身为通缉犯,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谢岚山急欲找到今晚的落脚点,却忽然被街边小卖部里的电视机吸引住了目光。
  电视里播着一则新闻,说是岛上某精神病院的医生擅自带着十余名病人转院,一说是为了让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疗,家属全然知情并同意;一说是这医生恶意违反职业操守,受了另一家精神病院的收买。反正,网上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电视新闻也没落下。
  谢岚山最近没工夫上网看新闻,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无论是网络新闻还是电视镜头,都特意拍到了一个哀毁骨立的美貌女人。高珠音似乎无法接受转院一事,她在镜头里嚎啕大哭,大喊大叫着:我要见我儿子!我的儿子呢?我的阿岚呢?
  滞留于小卖部的电视机前面,谢岚山看见,自己的母亲完全失控崩溃,她像个犯人一样被五花大绑,又被医护人员强行带离。
  听说,那十余名病人目前全被安置在了普仁医院的精神科里。
  臧一丰不敢催促谢岚山快走。他能清楚地看见,这个男人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可怕地跳动着,攀爬着,他全身都在颤抖。
  每一声来自高珠音的凄厉呼唤都像钝刀子在他心口切割,对于院方的草率与粗暴,谢岚山感到无比愤怒,却又在望向母亲时眼神逐渐柔软,那快被烧灼干裂的眼睛终是有了一泓泪光。
  此去未必还能回来,他告诉自己,离开前必须去看看她。
  最近警方严查,甘塘子那边的旅馆不那么容易蒙混了,好在臧一丰交游还算广阔,打了两个电话,便问朋友借来了一个僻静地方。毛坯的两居室,条件是简陋了些,但总算有了片瓦遮头,一屋藏身。
  自己处理的伤口太潦草,已经有点感染了,谢岚山这两天一直在低烧之中,又被那个吸毒女咬断了一根手指,已是不堪负荷到了极限。一进屋,也不去清洗,直奔卧室而去。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床边,一下栽倒下去。
  累极了,也倦极了,闭上眼就睡着了,却连一点呼吸声都没发出,好像就这么死了过去。
  “哎?谢岚山?谢警官?”
  连着喊了几声都没反应,臧一丰离开卧室,从厨房里取了一把刀,再次走到了谢岚山的床边。
  臧一丰两手握着刀把,把刀高高举过头顶,对准床上昏睡中的谢岚山。那惯有的油滑痞气已经荡然无存,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凶悍狰狞,眼睛喷射出复仇的焰火。
  然而刀还没来得及下落,窗外突然警笛声大作。
  听见警笛声,谢岚山本能惊醒,一下从床上腾起。但他没注意到慌张藏起尖刀的臧一丰,而是转身扑向窗口,掀窗帘,看窗外。
  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但警灯的红光把夜空灼得分外明亮,像一团烧往天外的火。一辆接着一辆的警车在深夜拉响警笛,从寂静的街道呼啸而过,去向汉海市局所在的那个方向。
  汉海市局的警车多是十万出头的雪佛兰,而这些警车显然是从省里调来的,全是百万级的路虎,车身上除了涂抹着除了贴着蓝底金纹的警徽,还有一个独特的狐狸标志。
  这是从未有过的阵仗。
  谢岚山很快意识到,这些豪华警车不是冲他来的,一定是蓝狐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第153章 太阳背后一道门(4)
  这本来是一个与过往没有任何区别的冬日夜晚,风高,月黑,浓云遮天,值班的汉海市局刑警小张泡了杯咖啡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正打算继续百无聊赖地玩他的纸牌接龙,却发现眼前的电脑卡着不动了。
  搁下咖啡,小张手上一阵忙乱,不到一分钟,静止不动的电脑页面上突然跳出了一个视频,视频下方显示着两个时间,一个正是现在的时间,一个是72小时的倒计时。
  小张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市局的内网遭到了黑客攻击。这种情况偶有发生,但大多发生在别的企业单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攻击市公安局,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小张定睛一看,视频里是一间仓库模样的房间,阴暗空旷,有个年轻男人被人绑定在画面中央的一张椅子上,看上去伤痕累累,状貌甚惨。
  小张将这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定格、放大,然后瞠目大惊,这居然就是失踪多日的蓝狐队员,凌云。
  小张立即通知市局领导,领导一个电话打去省里,消息惊动了整个蓝狐队。所有队员紧急集合,由队长隋弘率领,一辆辆蓝狐队的路虎警车奔向了汉海市局。
  对方显然采取了某些反侦查的手段,市局技术人员试图追踪定位,却发现对面是个国外的暗网网址。穆昆接管了关诺钦的地盘后,连带他那些非法生意都拢在了自己手下。
  凌晨四点钟,视频画面终于出现了新的动静,几个携带武装的男人走进了这间仓库,为首的一个命手下给他搬来一张椅子,就坐在了凌云身边。
  “把这个男人的画面放大。”这个案子已经由蓝狐直接接管侦查,隋弘吩咐队里的电脑高手孙剑处理画像。
  很快,镜头里就只剩下一张男人脸孔,这张脸英俊又狰狞,狂放而邪恶,他的眼睛透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古怪神采,只有疯子雷同。
  隋弘认得他,所有的蓝狐队员都认得他,这个男人就是蓝狐追击了三年的毒枭,穆昆。
  男人嘴角挂着几分笑容,动了动嘴,似乎说了句话。
  视频的背景略有杂音,穆昆的说话声听不清楚,隋弘皱眉道:“把人声调大。”
  穆昆似乎算准了这个时候自己会受万众瞩目,再次慢悠悠地开口:“隋队长,好久不见了。”
  然后他就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走到了凌云身后。他一手反掐着凌云的喉咙,一手以刀尖切入他的耳垂。刀刃明明锋利无比,但出于一种恶意的报复心理,他故意延长施虐的时间,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上切割。
  凌云知道自己的队长与队友一定在电脑屏幕看着自己,为免令他们担忧痛心,所以强忍着不呼喊,不求饶,不流泪。但到底是血肉之躯,实在难忍这种剥皮拆骨的刑罚,太疼了,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抽搐着,连带他坐着的凳子也在震颤。
  不一会儿,凌云的耳朵就被割了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软肉捏在手里还在弹跳,穆昆哈哈大笑。
  弥漫仓库的血腥气似隔着屏幕也能闻到,所有在场的蓝狐队员都看不下去了,涂朗眼眶发红,愤怒地捶着桌子,隋弘则闭着眼睛,浑身颤抖。
  池晋退在人群背后,亦在发抖。凌云此刻遭受的苦难他感同身受,只差一秒,他的悔恨与痛苦就将冲口而出,可一看见隋弘,终究还是怯于承担。
  “隋队长,蓝狐不是不放弃每一个蓝狐人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来救你的队员呢?”施虐过后,穆昆身心舒畅,变态似的舔了舔刀尖上的血,然后阴恻恻地望着镜头,冷声通牒,“让谢岚山来找我。不然倒计时归零的时候,我就宰了你的这个队员。”
  说话间,穆昆拿刀的手指动了一动,凌云脸上便又被拉出一道口子。鲜血溢出伤口,流进嘴角,流至下巴,这个阳光俊俏的少年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他的膝盖骨全碎了,皮肉与裤子黏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此番难逃一劫,即便侥幸生还,多半也得残了。
  但他的眼睛放射着灼亮的光芒,从头到尾不露一丝胆怯与屈服之意。
  穆昆告诉隋弘,他会全程直播凌云的受刑画面,而72个小时之后,他就要将凌云割喉处死。
  他对所有的蓝狐队员都深恶痛绝,唯一的例外就是谢岚山。
  事情上升到外交层面,泰国警方再不敢怠慢,总算一改先前的拖拉委蛇。又经过一番交涉,泰方终于把包括司机证词的相关证据发送到了汉海市局,连带着在车祸现场发现的东西也一并寄了过来。一堆证物之中,陶龙跃一眼就认出来,那枚染着血的子弹项链是谢岚山的随身之物。
  该是他亲手送给沈流飞的。
  司机的证词明确说明,那日他载着凌云去跟踪另一个短发青年,时间一经核对,正是凌云发消息给涂朗的时候,也是他失联的那天。
  泰国方面给的线索还是太少了,涂朗非常愤怒:“他们那儿都不作模拟画像吗?就说跟踪了一个短发青年,这茫茫人海的,找谁去?”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岚山如今发长及肩,显然不是对方描述中的短发青年,而从穆昆的那些话来分析,他也根本不曾背弃队友投靠过这个大毒枭。
  隋弘想到,谢岚山曾流着眼泪质问,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为什么你们从来不相信我?
  继而他又想到,谢岚山也曾红着眼眶剖白,蓝狐永远是我的家,您永远是我的队长。
  隋弘连连咳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到底怪自己没有给予这个最爱的部下百分百的信任,一个杀人犯的皮囊成了他的原罪,他竟任由它抹杀了他所有的光荣与功绩。
  “我们错怪阿岚了,”隋弘咳嗽着,叹息着,“我们所有人都错怪阿岚了……”
  池晋仍然担心自己会暴露。如今他是刀尖上过日子,走一步算一步,活一日多一日,他只能说:“既然发给涂朗的消息是假的,那么打从开始凌云说我们队里有叛徒,也都是穆昆设计的离间计。也许是凌云发现了穆昆的藏身地,跟踪不慎,结果落到了他的手上。”
  隋弘睁开眼,定定望着他,一种罕见的、难以言说的神情笼在他的脸上。池晋被对方看得心神俱裂,竭力维持自己不要失态。
  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陶龙跃主动前来汇报,说,我们有个把谢岚山引出来的计划。


第154章 太阳背后一道门(5)
  听见耳边细微的人声呼唤,沈流飞终于醒了,眼皮一动,从窗外大喇喇刺进来的阳光瞬间灌满了双眼。
  沈流飞抬手遮挡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才再次睁开,看见一张熟人的脸,轻声说:“是你。”
  段黎城微微一笑:“醒了?”
  记忆未曾移植前,沈流飞一直把他当大哥,通讯录里他的名字排第一位,他们的交流也并任何人都多。段黎城接到医院通知便匆匆奔赴泰国,他花了些力气,费了些金钱,就这么悄然把他从医院中带走了。然后找了这么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生照顾对方。
  空气热烘烘的,大粒尘埃似金屑般飞舞,天花板也跟着旋转颠倒,沈流飞感到头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跟那个少年的手术还成功么?”
  面上笑容凝结一瞬,段黎城问:“你说什么。”
  “那个出车祸脑部受伤的少年叫白朔,是不是?”沈流飞低头,注视着全然陌生的双手,自己对自己说,“就这么换了你的身体,很抱歉。”
  段黎城稍加思索,便问:“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吗?”
  沈流飞想了想,报出一个时间。距今整整一年之前。
  全球罕见的先例,谁也不知道移植手术的后遗症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发新的状况,一场险些殃及生命的车祸之后,沈流飞的记忆回到了刚刚做完手术的时候,他把在汉海与谢岚山同生共死的那些故事全忘记了。
  段黎城惊诧不已,接着恰到好处地煞住了自己的惊诧,他微笑着说:“是的,看来手术很成功,你该记得的都还记得。”
  段黎城突然就很想把这人藏起来,藏一时或藏一世,都好。他不愿他再次涉险。
  这地方仿佛世外桃源,从明晃晃的落地窗望出去,草甸子上缀着的花朵一直蔓延至天边,沈流飞裸着上身,立在镜子前,时不时轻嗅飘飘而来的芬芳,偶然回头,还能看见两只皮毛光亮的边牧在草地上互相追逐。
  这个名唤白朔的少年比他本人高大不少,身体年轻而强壮,肌肤白滑如脂,肌肉虬结健美。听说他酷爱极限运动,擅长格斗飙车,也正是因为太过追求极限带来的刺激,才落得这个受伤不醒的下场。他仅剩的家人是隔了辈儿的叔婶,不愿再花医药费,也就顺了段黎城的意思,将这副健康的躯体换给了他。
  段黎城注视着这个崭新的沈流飞,眼里盛不下的温柔全流出来。他走过来,取出胸前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照片,对镜子前的男人笑笑说:“再最后看一眼你以前的照片吧,别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沈流飞接过照片,垂眸细看。照片上是一坐一站的两个男人,站着的是段黎城,一如既往的挺拔英俊,坐在轮椅上的则是一个瘦弱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五官谈不上多漂亮,但胜在干净秀气,忧郁的眼神格外招人心疼,还能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穿出初恋的味道。
  照片上的这个沈流飞身染重疾,逐渐瘫痪,虽沉默内向却也乐观,一抹怡然微笑常挂唇边。他拒绝与任何人见面,只通过邮件往来,由于今日不知明日事,所有的时间都被他用来看书或者绘画。如果不是想查明当年全家灭门、母亲失踪的真相,他也不会采纳段黎城的建议,接受这种违反伦常的手术。
  经历了一场濒死的体验之后,沈流飞目前的记忆还有些混乱,一些人像影影绰绰地飘在眼前,却如雾中之花,看不真切。他仿佛做了一场不属于他的梦,但却想起一些久埋于记忆深处的往事。
  头很疼,全身都疼,各种混乱的画面在脑中翻搅,沈流飞很快感到疲倦,又在段黎城的搀扶下,躺回了床上。
  沈流飞抚摸对方的脸,微微动情地说:“好像一直在麻烦你。”
  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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