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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在黑暗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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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红底金字地写着:
  好人一生平安。
  夜风清畅,夜空飘了一点雨丝,谭伯目送那位年轻的护士离开,扭头又对谢岚山笑——这个老人一辈子都在受穷,但好像从没因穷怕过,永远逢人就笑。
  “这附近发?过抢劫案,上回就有个上夜班的年轻姑娘被人抢了,差点还被人猥亵了。今早上看见你们市局的警车都出动了,新闻里也说发生了大案子。”见谢岚山没否认,老人叹了口气,“这里虽然偏僻,却是交叉路口,要真发生什么事,我一眼就能看见。只可惜我就快走了,也出不了几天摊子了。”
  谢岚山微觉诧异:“白天还没听你提起,去哪里?”
  老人说他要离开这座城市,女儿在南边发展得很好,要接他过去。
  “什么时候走?”谢岚山以前一直不知道老人还有个女儿,他一直住那种廉价的出租屋,独自一人,起早贪黑地讨生活。
  “快了,最迟就这周吧。”谭伯突然神色黯淡,“这地方待了快十年了,一想到要走,总觉得根儿就没了,人特别不踏实。”
  听着,其实不想走。
  “老来享福,挺好。”谢岚山微动嘴角,没再劝这固执的老?收摊。
  临走时,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谭伯身高将将过了?米七,被岁月压弯了脊梁骨,看着就更矮了,但因为年轻时卖过力?,身板倒还彪悍结实。
  孤灯下,这么一个孤单人影,莫名令人安心。
  回到家里,谢岚?百无聊赖,想到白天丁璃跟他说的话,突然有点冲动去天涯上搜搜?己跟穆昆的那个帖子。然而他在电脑前坐足了五分钟,搜索栏里已经打上了穆昆的名字,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己的好奇?,一个字一个字地又清空了。
  走进浴室,打开冷水,把浴缸放满。
  他脱掉衣服,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中。
  忘记了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谢岚山合目躺在浴缸底,紧闭?门,控制呼吸,?己与?己角力。
  水底闭气看似?人都会,其实是?门需要技巧的功夫,既要撇开杂念,忍受痛苦,又要探索极限,全神贯注。
  闭气超过五分钟时,谢岚?能明显感受到?己心率下降,血压发?变化,但他的意识仍很清明。
  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卧底时期的那段经历,不去想枪支、毒品、吸毒过量的妓 女或者横死街头的少年。
  还有,那个屡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浑身是血的?人,似乎就是某个惨死在穆昆手下的受害者。
  谢岚山刚回警队时风光过一阵子,队里的宣传文章把他吹得神乎其神,说他是一柄直插毒窝的尖刀利?。甚至不止一家的影视公司找上?门,想把他的经历拍成电影。但谢岚山一点没有英雄归来的荣耀与自得,只有逃离地狱后深深的茫然与余悸。
  得益于警校里的刻苦训练,谢岚山是派出去的几个卧底里最快“出人头地”的。他稳重沉默,办事牢靠,打起架来从不惜命,还十项全能,能飙飞车、打狙击、扛火炮,所以很快受到赏识,跟上了穆昆底下的一个小头目。
  在距中缅边界不到三公里的小城里,谢岚山跟着小头目在酒吧厮混,几杯烈酒下肚,那个小头目就跟人起了冲突。
  起因是看上了一个显然未成年的女孩,对方却不肯从他。拉扯间,另一个显然未成年的男孩自称是女孩的朋友,跳出来打抱不平,骂骂咧咧的。
  穆昆的手下都是属鬣狗的。小头目对女孩尚有怜香惜玉之心,对那一副混混打扮的男孩就毫不客气了。见小头目要拔枪,谢岚山眼明手快,及时往他腕上一推,将枪撞回对方怀里,然后迅速抄起酒瓶,朝那男孩脸上拍了过去。
  其实着力瞬间他稍有延迟,疼是当然的,但不会重伤,更不会致命。
  小头目阴着脸道:“酒瓶都没破。”
  谢岚山二话不说,手一抬,用自己的头把瓶给爆了。
  “还不快滚!”回头冲男孩骂了两句粗话,他对小头目说:“大哥,算了吧,你是大人物,不值得跟这种小屁孩认真,你要想撒气,小弟奉陪。”
  小头目看似已经被谢岚山劝住了,被谢岚山扶着往酒吧门外走,然而刚刚踏出两步,他突然拿起吧台上半截破损的啤酒瓶,往少年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少年躲闪不及,倒地时,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谢岚山。
  远处隐隐传来警车声,酒吧内的毒贩们四散如鼠。
  只有谢岚山怔在原地,三五秒之后,他本能地反应,脱下自己的T恤,撕扯着给少年包扎伤口。
  那少年死死拉住谢岚山的手,满眼是泪地喊他,求他:“大哥……我也是……也是中国人,救我……”
  颈部左侧的大动脉被划破了,少年一开口,血就喷涌如注,溅了谢岚山满脸。
  那小头目在他身后骂:“谢岚山!你他妈想被抓吗,磨蹭什么?!”
  但谢岚山不为所动。他将少年的左臂举过头顶,用专业的三角巾包扎法替他压迫止血,他用尽全力,按压少年的颈椎。
  但血仍然止不住。少年的眼神渐渐涣散,呼吸趋于停止。
  直到警方的子弹擦过耳边,另一个毒贩将他推搡上车,大骂道:“蠢货,人都死了!”
  “倒看不出来,你还是活菩萨!”摆脱警车的追击之后,小头目拿枪顶住了谢岚山的前额,恶狠狠地看了他半晌,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要不是穆昆点名要见你,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谢岚山浑身是血,没说话。他已经习惯了在这种时刻沉默。
  “搞不懂,穆老大为什么要见他?”同车的另一个毒贩不服气。
  “能打,还打得好。”小头目到底还是惜才的,“能在雨林里潜伏三个小时,满身蚂蟥一动不动,然后一转身就单挑三个特警,你个畜生做得到?”
  “打得好?”那人鼻子里哼出一声,“我看是长得好吧。”
  谢岚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去见了穆昆,第一次见面,当着他的面,穆昆用左手亮出一把华丽的长军刀,反身一刀,就划开了一个女人的咽喉。
  他是左撇子,动作干脆利落,是个使惯了刀的。
  当时谢岚?离这?人不足?米远。
  用舌头舔了舔刀上鲜血,穆昆将长军刀收入刀鞘,接着从身后轻搂住谢岚山的腰,贴着他的?朵呵出一口湿暖的气息,笑说,听说你昨天想这么救一个人,你看,这不白救了。
  这个?人就是当地一个种植罂粟的农民,与穆昆无冤?仇,穆昆杀她也没说明理由,好像是给谢岚山一个下马威,好像仅仅是以此为乐。
  讽刺的是,这个杀?不眨眼的穆昆唯独对他这个卧底另眼相待,即便早已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他也充耳不闻。
  谢岚?还记得,后来某天,穆昆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半真半假地说,你们缉毒队里有内鬼。
  谢岚山面不改色,不着痕迹地否认道,你是说我们国家的缉毒队?是哪个省的禁毒总队,还是哪个市的缉毒支队?
  穆昆此人狡诈多疑,用一个人前必然将这个人的背景掘个底朝天,还无数次突击似的试探。越遮掩越容易招致怀疑,所以他从未对穆昆隐瞒自己父亲曾经是缉毒警察的事实,也不否认自己曾被警校开除。
  “我爸生前喜欢在你们国家的警局里交点朋友,这样也好方便他往内地送货。不过他死了以后,那条线就断了。”好在穆昆只是又一次试探他,紧接着他就跟他说了一个秘密,“我还在查,我打算送你一件礼物,让你知道你爸真正的死因。”
  穆昆说告诉谢岚山,他父亲所在的缉毒支队里就有一个内鬼,他们给他取了个代号叫“门徒”。
  穆昆还没来得及查出来,因为不久之后谢岚?就出卖了他,他在一场中美缅三国联合的缉毒行动中全军覆没,?此失去踪影。
  忆起这些旧事,沉在水底的谢岚山不自觉地摸了了摸胸?的子弹链坠,短暂地轻抚之后,他的?手指骤然将这枚子弹捏紧,手背青筋凸现然后延伸,如同蔓延的藤类植物,他全身的肌肉都以这种诡异的姿态绷紧了。
  他在水中睁开眼睛,黑暗中熠熠发亮。


第9章 相见分外眼红(3)
  天气不正常。本就是春夏之交,霎晴霎雨,前两天还冷风习习,冷雨连连,今天雨收云散,太阳一冒头,气温就跟牛市的股指一样,节节攀升了。
  十二点,炎炎日正午,街上热气蒸腾。
  陶龙跃的那辆镭射金色的新型宝莱堵在了铁道口,大太阳底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眼疼。
  等火车的档口,他打开车窗透气,兜头就吹了一蓬滚烫的风。
  谢岚山坐副驾驶,此刻目视窗外。他神情专注,眯着眼,然而嘴唇以个好看的弧度轻抿着,眼底微有笑意。
  他左颊边有一个梨涡,很浅,若有似无。
  “哎,景江豪园那起灭门案,你再替我捋一捋。”陶龙跃扭头看谢岚山,盯他一晌,突然伸出手指头在他脸上戳了一戳,调侃道:“小子挺俊嘿,以前我都没发现你脸上还有梨涡呢。”
  谢岚山头也没回:“陶队天天重案在身,哪有空关心下属。”
  陶龙跃想了想,不怪自己疏忽,而是卧底前的谢岚山太过不苟言笑,一年里,一张脸瘫足三百六十五天,一点晴雨都没有,哪儿还有梨涡。
  顺着谢岚山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他的目光终点是一对年轻父母。他们中间夹着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三四岁的模样,很顽皮,不好好走路,一左一右地吊着父母的手臂,非要他们拖着走。
  陶龙跃突然叹气:“要不是当年被派去穆昆身边卧底,那么大的误会你没法澄清,没准儿这会儿早有儿子了。”
  陶龙跃属于铁汉多情款的,幼儿园的时候就给班上最好看的小姑娘送东西,打出娘胎到现在,追过的女生能有一个加强排。谢岚山与之不同,好像天生那方面缺根弦,唯一一段连手都没牵过的异性关系,也因为被派去卧底而单方面告吹了。
  谢岚山过完今年也就虚岁三十了,他的终身大事一直像石头一样硌在陶军心上。陶龙跃急老子所急,也挺八卦:“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人啊?这话不是我问的,是老头子关心你的个人问题。”
  莫名就想到那天电影院邂逅的那个人,那浅浅一点梨涡倏忽加深了,谢岚山没听见后半句,只说:“嗯,确实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陶龙跃赶紧追问:“漂不漂亮?”
  谢岚山心不在焉:“应该还行吧。”
  那个小胖墩突然跌倒了,“哇”一声哭了出来。他朝父亲仰头伸手,示意要抱,但被父亲毫不容情地呵斥道:男孩子不准哭,自己爬起来。
  一瞬间,往事重临眼前,谢岚山眼里微有湿意。他想起了老谢。
  他不自觉地再次抚摸起胸口的项链。
  正是这枚子弹,从老谢的后背射入,再从他尸体的心腔里取出。
  火车终于来了,一声凄厉长鸣之后,信号灯变了颜色。由于谢岚山不被批准继续侦查,陶龙跃只能把现场照片与尸检报告“偷”出来,悄悄跟他一起分析。
  “死亡时间已经确定是晚上11点30到凌晨12点30分之间,她的男友沈流飞在11点45时,被对门的邻居目睹与从颖爆发激烈争吵,又在凌晨3点左右被门卫目睹开车离开景江豪园,从时间上看他有极大的作案嫌疑。我的初步推断是,这个案子不是一人所为,凶手还有一个女性同伙,在凌晨2点半左右的时候替他放火烧了监控室,很大可能就是在丛家后花园留下脚印的那个女人。”
  谢岚山微眯眼睛,没说话。
  “另外,几位死者的死因与法医队的初步勘察结果相同,但有一点,”陶龙跃顿了顿,说,“对女死者从颖作进一步解剖检察后发现,她的颈部内侧有淤痕,而颈部表面没有,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用手掌或前臂箍住死者的脖颈,这样接触面积大,不易在表面留下痕迹,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谢岚山替陶龙跃说了,“凶手掐了以后又松手了,还没来得及在表面留下痕迹。”
  陶龙跃点头,表示认可谢岚山的话:“可这是为什么呢,又勒脖子又捅刀子的。”
  谢岚山反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丛颖身中十七刀,第二刀就是深达胸腔的贯通伤,已经足以致命,为什么还要再刺后面的十五刀?”
  “通常情况下是为了泄愤,”陶龙跃依经验道,“凶手跟死者有深仇大恨。”
  “不对,至少不全对。”谢岚山补充说,“凶手对丛颖爱恨交加。”
  眼前一个交通灯即将转为红灯,陶龙跃踩下油门,闯过去:“怎么说?”
  “徒手扼颈比使用凶器更‘亲密’,在凶手与死者是亲近关系或者与性侵害相关的凶案中常见被勒死的死者。”谢岚山取出一张死者正面的照片,“你再看照片,从尸体上的‘苍白区’来分析,凶手向丛颖行凶时,他们保持的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我昨天就看了。”陶龙跃这会儿专注开车,无暇旁顾,“肩部外沿、双腿外侧都有暴力按压过的痕迹,很像性侵害后时留下的,但尸检显示,从颖并未遭到性侵。”
  “凶手第一次向从颖行凶时徒手勒了她的脖子,因为不舍,短暂箍颈之后又放开了,但出于一种更强烈的报复心理,他很快再次向从颖施害,用水果刀将其刺死。所以我的猜测是,本案的凶手即便不是合影上的那个男人,那也一定是与死者有情感纠纷的人。”口吻一转,谢岚山改了先前的认真脸色,笑笑说,“当然这只是一个交警的猜测,采不采纳,悉听尊便。”
  陶龙跃想了想,说小梁他们去调丛颖的微信记录了,应该很快就会有那个沈流飞的线索。
  说曹操曹操到,丁璃的电话来了。陶龙跃不方便接听,直接按了免提,谢岚山一声未出,电话那头的小丫头第一句话就问:“陶队,谢师兄就在你边上吧?”
  “嗯,他在。”
  “你这是违反上级的命令,说好了不让师兄参与这个案子的呢。”
  “别抬杠,”陶龙跃想了想,不放心又补一句,“也别去告状,我跟谢岚山是好基友,除了各自蹲茅坑,其余时间都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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