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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鲸波-第11部分

小说: 鲸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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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没马腿,四周芒草摇曳,少年相随,风猎猎,拂动他们的衣袍。他们在马上交谈,陈郁笑语宴宴,他们一起跃马登高地,赵由晟留意跟随在后的陈郁,用心指导。
  还是第一次凭自己能耐,骑马登上高地,陈郁兴头起,趁赵由晟不注意,他突然策马从高地奔下,回头笑道:“阿剩,追我呀!”
  他已经将马驾驭得很好,可谓聪慧,风吹动他的发,与及系发的长长红头须,他的笑声朗朗。
  他在马上欢乐的样子,看得由晟入神,以致忘记追他。
  陈郁的马没跑出多远,他让马儿放慢脚步,勒缰回头,等候赵由晟。赵由晟不慌不忙前来,马蹄停驻,他单手扯马缰,另一只手搭在腿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不羁的神态来。
  “阿剩好慢啊……”陈郁留意到由晟的紫袍里边,穿了件香色的衬袍,那衬袍只有袍摆露出,他紫袍下是骑马专用的三襜,真讲究,还有他的马靴很新很亮,靴筒裹紧他修长的小腿,真好看。
  陈郁以马鞭指向前方的树林,意犹未尽说:“阿剩,我们到那里去,比谁的马跑得快。”
  由晟没动,反而下马:“不骑了,在这里歇一歇。”
  陈郁以为他兴意阑珊,失落问:“为何不骑了?”
  由晟坐在小土坡上,马鞭搁大腿上,他说:“你才学会骑马,别给摔着。”
  陈郁坐在赵由磬身旁,拔根芒草,拿手中玩,温顺应了一声:“嗯。”由晟借庄蝶的马来,教他骑马本是好意,要是他因此摔伤,回去不好跟爹说。
  夜幕降临,林家田庄的屋舍较简陋,比不得城中居,不过在这群养尊处优的少年看来,换个不同的环境住,也是件趣事。
  油灯点起,照在熏黑的木墙上,窗外风声呼叫。
  赵庄蝶穿着入睡的衣物,跑来陈郁房中,见赵由晟没在,问他:“由晟呢?阿兄找他下棋。”
  “他在隔壁,没睡这里。”陈郁躺在被窝里,他双脚软绵,不大想起来。
  往年由晟是跟他睡一间房的,所以庄蝶才来他房里找人。
  庄蝶邀他:“小郁,来玩吗?”
  陈郁无奈回:“我不去了,脚使不上力气。”
  “香药丸子吃了吗?”庄蝶知道他老毛病犯了,也知他带着药。
  “刚服下。”陈郁此时还满嘴苦涩,他用温水服用,没有蜂蜜水中和药丸的苦味。
  庄蝶走前,叮嘱:“小郁好好歇息,要是不舒服就喊我们。”
  他将房门轻轻关上,他们就住在隔壁,很近的。
  陈郁裹着被子,听庄蝶走远的脚步声,随后,外头传来伙伴的说话声,也有赵由晟的声音。陈郁合目休息,他感到疲乏,很快睡去,睡眠中,陈郁似乎做了一个梦,不安又焦躁,他感到身体闷热难受,不由自主用脚踢开被子,但被子很快又被人拉上。
  陈郁睁开眼睛,见到坐在他身旁的赵由晟。
  赵由晟低头在帮陈郁拭汗,见他醒来,说他:“你梦见什么?流了许多汗。”
  陈郁记不得梦里的事,懵懵问:“阿剩,我喊起来了吗?”
  是不是做噩梦,把睡隔壁的由晟吵醒了。
  “没有。”赵由晟收回手,仍保持侧身的姿势,他问:“脚还难受吗?”
  显然庄蝶已经将陈郁老毛病犯了,先行睡下的事,告诉了赵由晟,也许他就是因此来探看陈郁,并发现他在做噩梦。
  陈郁摇头,现下倒是不酸了,似乎每次服过香药丸后,确实有点作用,他温语:“阿剩,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往时入睡,身边总有人陪,墨玉还会帮他掖被子呢,此时屋外漆黑,田庄远离城区,觉空寂无垠。
  “怎得,不敢一人睡?”外头风声是有些大,赵由晟想他是不是害怕。
  “院子好静,大家都在入睡,可是我睡不着了。”如果赵由晟一走,屋子就只剩他一人,想想都觉孤单难熬,陈郁毕竟常有人相伴。
  此时不知是什么时辰,静得只有风声。
  昏暗灯火下的少年,低垂的脸庞看不出神情,他帮陈郁掖了掖被子,声音听着低沉:“你睡吧,我不走。”
  听到对方要陪自己,陈郁安心,闭目想睡,但他又忍不住跟赵由晟说话,“阿剩,你冷不冷?”
  赵由晟外袍已经脱去,显然也是准备上床睡觉的,他只穿着衬袍,寒夜衣薄,他靠在床的另一头,没和陈郁头并头脚并脚躺一起,他手里拿本书,头也没抬,说:“屋中暖和,不冷。”
  屋里燃有火盆,用来取暖。
  陈郁拉拉被子,将身子侧向背光的一面,看得出他在做入睡准备,好一会没有声响。他看似睡着了,等赵由晟起身要探看,又见他回过头说:“阿剩,给我讲讲话本里的故事吧。”
  “不讲,快睡。”赵由晟也有些困了,此时可是半夜三更,说什么故事嘛。
  陈郁似乎轻叹一声,他细语:“你都不跟我一起睡了,我手脚又不会凉人。”听着似乎有点难过,他身子已经捂暖和了。
  赵由晟隔着被子,触碰他肩头,说:“别胡思乱想。”他又岂是嫌弃他体温比常人低,才不与他同眠。
  陈郁渐渐睡去,灯火下,他长发披肩,一只手拳着露在被外。赵由晟低头去听他均匀的低低鼾声,见他手露在外头,拉起被子,将手盖上,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擦拭过陈郁汗水的手帕带有香气,赵由晟把手帕留在枕边,没带走。这是条男子用的棉手帕,十分朴质,是赵由晟随身之物。
  早上,赵由晟起床穿衣,屋外早一片人语声,昨夜因陪伴陈郁,他睡迟了。陈郁跑他屋里来,正见他要将衬袍拉上,惊问:“阿剩,你受伤了?”
  赵由晟肩膀上有片淤青,那是练习弩机留下的痕迹。
  陈郁着急要拉赵由晟的衣袍看,被他用手臂挡住:“不是受伤,我近来在习弩机。”
  因赵由晟不让挨近看,陈郁只得坐在床上,视他穿衣系带,自言自语:“又不是士兵,为何要学弩机,很痛吧。”
  密集地练习弩机,才会在肩膀上留下这么大片的淤青。
  赵由晟淡然:“消遣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他身上辣么香,真得不一起睡嘛?


第16章 血色之眸
  窗外,残霞染城,将品香楼的柿子灯照的殷红,那一抹殷红映在赵由晟眸中,洇出一片血色。他手中执书但不读,偶尔摸下搁在大腿上的弩机,指腹触碰箭羽。
  弩机遮掩得好,盖在一件厚实宽大的风袍下。
  品香楼的门口,人进人出,不时能见到装扮妖艳的女子身影,来客也多是锦衣男子,倒不令人意外。犹如茶楼招牌上挂的柿子灯已明着提示,到里边去,可不只是喝喝茶,听听曲儿。
  赵由晟在等人,他弩机已经使用娴熟,终于能派上用处。
  学好弓箭,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达到白发百中,更是难上加难。弩机要容易上手得多,准度也高,而且只需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
  等待中,赵由晟品了口茶,茶水已凉,像从半掩窗外拂来的寒风,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不同于那家明着是喝茶,实则寻欢的品香楼,赵由晟所在的这家茶坊十分清雅,没有歌女的靡靡之音,唯有一位茶博士将茶端上来,如无差遣,便就不会再出现。
  各式茶坊营生里,有的提供说书,有的提供赌博,有提供特殊服务,自然也有那样的茶坊,给间小房间,让客人安静品茶阅书。
  低头看碗中逐渐淡去的茶沫,记忆里前世的点点滴滴,却是一一浮现。赵由晟沉陷许久,神色阴沉,他执茶碗的手微微颤抖,而额上冒出一层薄汗。
  那一年,江南路全线沦陷,敌军直逼福州。到处在传,福州守不住,敌军必将攻打泉州,人心惶惶。
  当时,赵父在福州驻守,赵母跟随在身边。赵由晟和赵由磬兄弟两人留在泉州城,二十岁的赵由晟,负担照顾十三岁弟弟的责任。
  很快,前方传来福州战事失利的消息,赵由晟觉得泉城已不安全,决定将赵由磬送往海昌县的外祖家。
  清早,赵由晟帮赵由磬收拾好行囊,让吴杵送弟弟去外祖家。
  赵由磬明显不乐意,他扯下身上的风袍,用力抛地,质问他哥:“母亲去福州前,阿兄明明答应会照顾我,而今却要将我赶到桥东外祖家,是何道理?我不去!”
  外祖年迈,舅父虽说待他不错,可他终究是外姓之人,去那儿还不是寄人篱下。本该照顾自己的兄长,却突然不要他了,越想越难过生气,正值青春期的赵由罄,内心挺叛逆。
  赵由晟阴着脸,扯住弟弟的手臂,帮他将风袍重新穿上。赵由磬哪里肯好好穿,一再挣扎,叫着:“我不去!”赵由晟作势挥拳要揍人,赵由磬顿时将身子一缩,咬着牙,眼眶泛红。
  老哥总是这般强势,不由他做主。
  “吴杵,将他押去,交我舅父好好看管,不许回来!”赵由晟话语冷厉。
  吴杵和阿锦一起劝赵由磬上马,他恶狠狠地瞪向兄长,放声:“等爹娘回来,我要告诉他们,阿兄天天揍我,还撵我去外祖家!”
  说毕,还抹了把眼角的泪。
  赵由晟神色阴郁,似被什么炙着心般,痛得咬牙道:“尽管去说。”他用力抽马股,驮着赵由磬的马奔出院门,马上的人啊啊地叫,张臂慌张抱住马脖,吴杵连忙追了出去,拉住马缰。
  赵由磬见兄长这般绝情,愤恨离去,吴杵牵马一路护送他。
  赵由晟看着弟弟远去的身影,神色凝重,时局动荡,而今福州又面临沦陷,父母生死不明,泉州很快会成为战场,让弟弟去乡下避兵,他这是未雨绸缪。此时的他,断然想不到,正是他的这个强硬决定,救了由磬一命。
  “时候不早,奴婢给官人换身衣服。”
  阿锦躬身,低着头不敢看赵由晟,她实在有些怕他。
  赵由晟沉郁不言,转身往屋里走去,阿锦紧随其后,十分恭慎。
  赵宅寂寥,风过院落,唯有房中传出衣物的窸窣声。昂藏七尺的男儿,娇弱的女子,相处一室,身手碰触,本该有旖旎之情,却见男子漠然,从容,女子低头,怯意。
  “由晟,郡守召我们去官船厂议事,你还在忙些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伴随人语声,赵庄蝶拿木杖敲门,他敲得急,碰碰作响,出声催促。
  隔着房门,赵由晟仰头,阿锦正帮他整理领子,纤白的手指蹭过他温热的脖子,赵由晟皱眉:“别急,穿戴好就去。”
  赵庄蝶将木杖搁地,摩挲镶玉的杖首,磨蹭不去他的焦虑,“我昨夜听端河说,福州眼看着要被攻陷,你父那儿有消息吗?”
  “并无,而今音信全断。”赵由晟拨开阿锦在他身上整理衣服的手,手指相碰,阿锦脸红。
  阿锦开门,赵庄蝶支杖靠在门上,赵由晟自去取冠戴上,头也未回,淡定说:“我明日会前往福州。”
  “你不要命了?”他的话惊得赵庄蝶险些跌倒,忙抓住木杖。自从几年前骑马摔伤腿,赵庄蝶就常拿把手杖。
  赵由晟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被风吹僵似的,赵庄蝶看惯他这张臭脸,但还是忍不住说他:“黄家知道你要去福州吗?”
  “无需,说了必遭拦阻。”赵由晟冷语。
  “我看你再等几日,或许就有你父母消息,急不得一时。老兄,可别让黄家小娘子还未过门就守寡。”赵庄蝶手搭上赵由晟的肩,他长得矮,得踮脚。
  赵由晟拨开赵庄蝶的爪子,好不体恤他是个跛子。
  赵庄蝶本想在房中寻个位置坐下,歇歇发酸的脚,就听赵由晟唤他:“走吧。”
  两位好友一起出行,赵庄蝶坐轿,赵由晟骑马,庄蝶那顶桥子花里胡哨,猛一看倒像是个郎君送着自家小娘子归乡省亲。
  庄蝶掀轿帘,一路都在跟赵由晟说话,他话多,赵由晟偶尔回两句。两人经过驿街,嘈杂声四起,虽然外头战事连连,世道不大平,泉城商肆却繁华依旧。
  “我听闻陈郁从明州回来了。”赵庄蝶经过一处巷口,像似想起什么。
  “哦。”赵由晟眉头都没挑下。
  赵庄蝶对他的冷漠,似乎很不满,“你就‘哦’一声?以前你们多要好呀,这都是怎么了?”
  赵由晟沉默不语,手中的缰绳勒紧。
  “听说明州杨纲首的儿子也跟陈郁一起回来,那小子好像叫杨焕?今日指不定会在官船厂见着他们。杨家有钱能助造战船,却不知要出多少?”赵庄蝶自顾说,也不管赵由晟喜不喜欢听,“你我和圣上是本家,国难当头,却是出不了多少钱。”
  “你又怎知,这帮海商是一条心?”赵由晟反问。
  “也是,陈端礼说要联合东南海商,出饷募兵,谁知他前往岭南便再无消息。现今,大家都传他和敌军暗通款曲咧。”赵庄蝶摸了下脸,神色黯然,“却不知道陈郁怎么想?”
  赵由晟没搭话,听他话中一直不离陈郁,似乎有点烦躁,策马走出好远。
  赵庄蝶看他远去的身影,觉得他似乎在逃避什么。一年前,陈郁突然只身前往明州,和他们这帮朋友断了音信。总觉得多半和赵由晟有关,两人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不为外人知的事。
  轿子抬到官船厂,厂内外有不少士兵,看装束是从水寨调来的夏家左益军。两名士兵拦轿,赵庄蝶下轿,独自进船厂,他正要嫌弃规矩真多,抬头见赵端河在朝他招手,而那个嫌他啰嗦,半道丢弃他的赵由晟也在。
  赵端河着身公服,如果不是前方沦陷,他本该在外出仕,他才考得功名,却遇大厦将倾,恐怕难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船厂里人声鼎沸,人群里边有许多熟面孔,赵庄蝶诧异:“来了好多姓赵的,赵几道那个贼配军居然也在,他只管在妓楼里数钱,哪在乎国家安危。”
  人群里,不少皇族子弟携带家中幼子,赵由晟狐疑问赵端河:“往时族中作祭,也不见这么多人。”确实古怪,商议守城拒敌之事,稚儿又能有什么良策。
  “是郡守命令,让宗子和豪族巨富尽数到来,不限老幼,由磬呢?”赵端河这才留意赵由磬没跟来。
  两人交谈间,赵由晟发觉一位武夫打扮的男子在四周打转,似乎有意靠过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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