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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我等你到风景看透-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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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边的长条烧烤炉子里,烧红着炭火,扬着橘色火星,带着难以抗拒的暖意,衬托眼前雪景。唐铮带着叶晓白,就站在路边吃烤羊肉串呢。
  叶晓白好像是问:“干净么,吃这个会不会拉肚子啊?”唐铮一乐:“我吃肯定不会,我早就百毒不侵了,你可能真会拉肚子。”
  叶晓白笑说:“那我也想吃,好吃啊。”
  叶晓白在女生里就挺高的,带鞋跟大概有一米七;唐铮个子更高,讲话时是需要微微哈腰,一低头,下巴就正好搁在女生头顶上。
  那两人在道边、树下,悄没声息地搭成一个“人”字型,静静相拥。唐铮好像仍然把双手留在裤兜里,没拿出来乱摸,叶晓白举着肉串吃呢,从钎子上撸了一块肉。羊肉串都是肥瘦相间,下一块就是大肥肉。唐铮用眼神示意,哥替你吃这肥的呗,就着手就张嘴把那块肥的撸走了。
  那幅画面,真的和谐而完美。
  在校外的大街上,谁也不认识谁,没有人皱眉侧目说你们这俩人配吗?!没人会找他俩对考试卷成绩、看年级大排名,没人跟他们讨论家世学历背景和政治面目,说你们这样的两名学生,怎么能交朋友呢?!
  又为什么不能交朋友呢。
  周遥瞥了一眼唐铮他们,手里举着两坨羊肉串直奔瞿嘉而来。
  瞿嘉掏出一根烟。
  瞿嘉递过东西:“你的call机。”
  周遥说:“哦,没手了,帮我塞裤兜里。”
  “哎,”周遥又示意,“先别抽烟,吃羊肉串啊,趁热!”
  “你自己吃吧。”瞿嘉说。
  “搞笑呢么?”周遥以笑脸瞧着瞿嘉,“我买了二十五串你要吃死我吗?我一人儿吃这么多,我会口鼻喷血的!”
  周遥刚才坐酒吧里喝了半杯洋酒,已经像开了洋荤似的快流鼻血了,觉着瞿嘉今天打扮特别帅。瞿嘉羽绒服里是一件乳白色的大棒针毛衣,瞿连娣就是照着《东爱》里边铃木保奈美穿的那些毛衣,改织成男装样式,跟外边商场里卖的就没区别。
  “吃么,特意给你买的。”周遥笑容明亮,很俊。
  瞿嘉默默接过一大把肉串,开撸。
  男生吃肉串都是一把一把地吃,撸起来左右开工,痛快,爽快。吃起来没有废话,十分钟内绝对干掉二十五串,肥肉都好吃不腻。
  周遥一本正经地从兜里掏出餐巾纸,内心欢喜地自言自语“给遥遥一张纸”,“再给嘉嘉一张纸”,但他自己擦完嘴顺手就用同一张纸再给瞿嘉擦嘴。
  瞿嘉一抹嘴:“那什么,我妈想叫你去我们家吃饭,过年她厂里放假那几天。”
  “成啊。”周遥点头。
  “你要是忙,没空,就算了,也不是非要吃。”瞿嘉闷着声音说。
  “你妈妈请我,我干吗没空?”周遥笑问。
  “你有空吗?”瞿嘉抬起眼,“你这么忙,有那么多饭等着你吃。”
  “谁家饭也没你妈妈做的蒜苗炒肉、红薯南瓜饼和樟茶鸭好吃啊!”周遥说。
  “再好也比不上高档饭馆。”瞿嘉盯着周遥,“你不是跟人家约着吃年夜饭么?阿静粤菜酒楼,不比在我们家吃强多了?!”
  瞿嘉自己骂了自己一句,还是不甘心,他就憋不住火。
  周遥一脸蒙逼的,被裤兜里bi…bi…bi叫唤的东西打了岔,掏出来,在路灯下一条一条翻那些呼叫短信。
  周遥抬头瞟瞿嘉那脸色,再低头看呼机,再抬头:“卧槽。”
  周遥喃喃地说:“你看我呼机啦?”
  瞿嘉咬着嘴角无话可说。
  咳——周遥这表情一言难尽。
  他委屈地、憋屈地、又想耍赖哄人地,拉住了手腕:“干吗啊你?你又生气……真没什么的。”
  “没有。”瞿嘉迅速说。
  “你干脆拿着我呼机,以后都放在你那里,你帮我看。”周遥递过去。
  “不要。”瞿嘉扭开脸,“我不看。”
  “我是说真的。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后就不用呼机了,我本来也不爱找乱七八糟的人联系。”周遥认真地说。
  “我没不放心!”瞿嘉迅速否认,“你爱干吗就干吗,我从来都没管过你。”
  “有些事,我、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知道了不高兴么。”周遥拉住瞿嘉的手腕,轻轻地摇,哄一哄这别扭难弄的家伙。
  瞿嘉低头狠抽了几口烟。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啊?这就好比很多控制欲强盛的家长,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想方设法偷看孩子日记本、偷听讲电话。这谁掼出来的臭毛病,这么手欠,干这种无聊事?
  他以前这么无聊过么,以前偷翻过别人东西?真是见着周遥就有毛病了……
  周遥转身跺脚踢墙,也踢了好几脚,也有点儿懊恼。
  他抬头望着人,双眼平视:“嘉嘉,我肯定不去跟叶晓白他们家吃年夜饭。你看叶晓白现在,人家乐意跟我吃饭啊?”
  “再说了,唐铮也不准我跟叶晓白吃饭啊,我可打不过他,我怕他打死我!”周遥拿眼神一指远处,“铮哥魅力太大,我比不了,叶晓白现在见着我都不看我一眼,就没认识过我么。”
  瞿嘉被周遥一直晃悠手腕,都快晃脱臼了,冷笑道:“你去,去,赶紧追去,你条件还能比唐铮差了?”
  “我哪有什么条件?”周遥哼哼着说,“我就是没人要的……我没人要……没人要怎么办……怎么办么……”
  晃晃晃,晃得俩人都眼珠子乱蹿,心情如一团乱麻。
  这事确实属于小误会,周遥妈妈也没有非要约谁,纯属因为他爷奶冬天跑去南方享受温暖和新鲜空气去了,家里人口就少了,京城里时髦又不差钱的人家,就开始喜欢从外面订年夜饭,谁还乐意那么累自己做一大桌菜啊?于是,周遥妈就在阿静订了个包间。
  没想到她同事亦即叶晓白妈妈,也是个精于业务但不擅长家务做饭的,就全都跑去饭馆订菜,还说要两家合一桌一起吃,人多热闹。
  “周遥,我没事儿,你甭解释。”瞿嘉反掌一把握住周遥的手,攥着。
  不用解释。他其实从未质疑过周遥对他真心实意的“好”,从未质疑过两人年少相识两小无猜的依恋,这些都真实存在的,是他们的情谊。只是,也明白两人之间真实存在的不可逾越的差距、无法逃避的现实。周遥迟早还是要离开,就不可能一直窝在这个破河沟里,不会一直搁浅在这片浅滩。周遥无论走到哪,都是往上走,往高处走,因为周遥太出色了。
  而他自己,永远是河沟里凝滞的一摊水。永远就留在这里,等待对方的某一次搁浅,或者下一次远走高飞。
  人慢慢长大,脑子成熟了,还是因生活困境而早熟,想得就特别多,胡思乱想。他能陪伴周遥的,不过就是这三年,从一开始就清楚得很。
  “还有另外那位,咳,其实就是以前么,我在哈尔滨上学那会儿,我没有跟你说,就是怕你别扭不高兴么……”周遥只能腆着脸往回翻篇,自己战战兢兢的,“呼我的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比咱们还大两岁,他今年都要高考了他都那么大岁数了!那么老!……我才没打算喜欢他或者怎么着呢,他就是厚着脸皮非要那个什么,他‘追’我么。”
  周遥这种特精的能藏事的,才不会招认,他那某些意识和情感“启蒙”,就来自那位高年级男生。那小子甚至可以说促使周遥一门心思想要转学,赶紧回北京,这个原因他对亲爸亲妈都没敢说。
  简而言之,在校园里异常活跃、异常优秀的周遥同学,在哈师大附中念书时,就很多人明追暗恋他,多数当然是女孩儿,也有男的。
  高年级大师兄就是瞧上他了,具体发生过什么,周遥不肯说也就没人知道,无非就是在男厕所里或者校园哪个犄角旮旯,堵住了他……总之周遥当时非常吃惊,很震动,他拒绝了还踢了对方一脚然后就吓跑了。
  惊吓过去之后琢磨过味儿来,原来男孩子也可以喜欢男孩子。
  竟然有男生私下向他表示好感,说他长得帅,说喜欢他,想要跟他“谈朋友”,“那种朋友”。
  原来他自己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脑子有坑胡思乱想的神经病……他不是唯一一个默默地、心惊胆战地喜欢男孩子的。
  再然后,他跟家长坚决要求转学籍回北京,一家人团聚,在原来学校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他想要回来“团聚”的人,绝不仅仅是他爸爸妈妈啊。
  这才是他转学回京的真正原因,是他那时千方百计想要找瞿嘉叙旧的原因。他想对瞿嘉说出少年时代难以启齿的心事:这些年我好像一直都喜欢男生,我心里早就藏了一个悄悄喜欢着的男孩儿。
  嘉嘉,我能告诉你那个男孩儿是谁吗?我特别、特别地喜欢他。
  ……
  瞿嘉听完前情就骂了一句,操他大爷的。
  以前他也不懂,刚刚尝到了,这难受的感觉就叫“吃醋”。羊肉串都咂不出味儿了,吃一肚子烧心的醋。
  周遥一脸讨好:“还生气啊?……我都说实话了能饶了我么?”
  “饶你了。”瞿嘉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儿?让他有胆儿就来北京,告诉他我特想打死他。”
  说完俩人都笑不出来。
  互相瞪着对方,那种酸不溜丢、五味杂陈的滋味涨满胸口,憋了一口气。
  周遥随即就进屋从酒吧柜台借用了电话。当着瞿嘉的面儿,他呼了那位师兄。这深更半夜的,那位远在哈尔滨的大师兄假若收到口讯,估计这年不会痛快好过了,周遥就说:“呼那谁谁,就是想告诉你,你别再呼我了,也甭给我打电话,我已经有对象了!你要是真的不小心考上清华,那我,我肯定不去那学校我宁愿去北工大!”
  瞿嘉当时就瞪他一眼:“你缺心眼儿么?不去清华你还可以考北大啊。”
  哦,对哦。
  北工大当时就是专门大拨儿接收没能达到清华上档线的北京考生,相当于“清华落榜生”齐聚一堂的学校,去那种地方干吗?周遥抹一把脸,爷两边受这份夹板气,都给气糊涂了,烦死我了。
  “这样成了吗?”周遥看着人。
  瞿嘉转脸看向窗外,心里难受,没话可说。
  遥遥是多好、多贴心的一个人啊。
  “我没生气了,我不管你的事,你出去爱跟谁玩儿就跟谁玩儿去。”瞿嘉那时眼眶突然就红了,夹一根烟站在酒吧的门廊下,零星的雪花飘进来,晶莹的碎片洒落在头发上、眼眉前,“你就别让我看见,别让我知道。我看见了就特别难受。把你的呼机揣好了,以后别让我看见就成。”
  周遥:“……”
  瞿嘉的眼型是细长的,眯起来时很酷,眼圈慢慢红起来,眼睑下就显现两块红斑。
  周遥的眼眶就也红了,不知如何表达和安慰对方的心情。
  那样子的瞿嘉很让人心疼的,但周遥也很难亲身体会那样的境遇和状态,当瞿嘉一次又一次看到诸如“年夜饭两家一起吃”或者“一起去清华奋斗”这样的话,是有多么扎心。因为他们两家,恐怕就永远不可能平起平坐式的亲密地吃上一顿年夜饭,他们两人就永远不可能并肩去清华奋斗。
  让瞿嘉跪在课本上磕死也办不到,做梦吧。
  我努力想要追逐你的脚步,竭尽所有,只是有些事超出我所能,确实无能为力。
  抱怨什么呢?抱怨我喜欢的遥遥你就是这么优秀,老多的人喜欢你了,老多人待见你了。所以我也待见你,一直都是。
  当夜,他俩仍是很讲义气地,陪着另外一对熬了个通宵,没有提前走人。
  两人后来都情绪低落,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没怎么讲话。
  就连叶晓白都看出来了,悄悄问唐铮:“他俩怎么了,好像吵架了?……前半夜还好好地打牌,后半夜突然就别扭了。”
  唐铮说:“他俩人,成天就吵架,闹别扭,真的,可多别扭了,烦着呢。”
  叶晓白说:“俩男生,有什么可吵架的啊?”
  唐铮哼了一声:“他俩比女孩儿还麻烦呢。”
  第二天就是除夕,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遥凌晨时分才悄悄回到家,自己拿钥匙开了门,然后滚进房间,衣服都没脱把大被一蒙,补觉。
  他老妈还是听见他那动静,打开门缝瞅了一眼,呵,咳——
  他妈妈帮他脱的毛衣外裤,周遥穿着秋衣秋裤哼了一声,心情不好不想讲话,撅着屁股再次把自己卷进被窝。他妈说他一句:“那个赖样儿。”
  周遥都没舍得洗他的右手,在被窝里就把右手手指被瞿嘉亲过的地方,又亲了一遍。
  再起床之后就直接吃点心和水果了,准备晚上去酒楼吃年夜饭。过年么,家里乱乱哄哄、忙忙叨叨的,电视机“哇啦哇啦”开着节目。他爸他妈不停在接电话和打电话,和亲戚朋友以及单位里同事拜年……
  周遥也见缝插针地打电话,跟好哥们儿聊天。
  他呼潘飞的call机:【飞哥过年好,替我问候潇潇,我就懒得呼她了。】
  班里有钱有品或者校外业务繁忙的,才配备呼机,大部分家长不会给孩子买摩托罗拉,只有家用电话联络感情。他也给刘春雨打电话:“大春,过年想你啦,下赛季咱们再接再厉!别吃太多啊,你别吃太胖了!”
  然后给小姜同学打电话:“小姜子,下个学期跟着体委混,咱们班足球队主力定你了!”
  小姜这个废话多的,乐不可支,缠着他几乎聊了半小时:“啊,你定我啦?好开心啊,那我踢哪个位置呢?我是不是主力啊?咱班主力阵容还有谁呀?”
  周遥说:“让环环守门!让你跟嘉爷踢前锋,就这么定了!”
  他以“七点半要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为理由,跟他妈耍赖矫情了半个小时,说服老妈今晚不去饭馆吃饭,让饭馆服务员把菜送家里来,大冷天的宅在家里多暖和。
  刚搞定自己老妈还没有五分钟,他call机响了,竟然是叶晓白呼他。
  叶晓白就悄悄跟他说:【今晚我家不去阿静吃饭了,你家去吧。过年好啊,别再不开心了。】
  他跟叶晓白两人,从那时起就频繁“暗通款曲”,为着各自的目标方向和情感归宿。只是,这样的暗度陈仓,实在是与家长们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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