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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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就意味着要跟乔恩再次出门，去见珊娜。
刘志伟还记得他第一次见珊娜的场景。他穿了一身灰不溜秋的运动服，蹲在大路旁思考后半段人生的去向，现在想起来当时的他就像个穿得还凑合的流浪汉。
而珊娜一席碎花长裙，戴着一副墨镜，长发打着卷儿，看上去像个欧美大明星。
第一次见面她对自己的印象一定糟透了……刘志伟这么想着，慢吞吞地上了楼。
乔恩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他看到刘志伟回家立刻拎起手机说：“我告诉她我们能出发了。”
“等等……”刘志伟有点儿紧张，“我、我去换件衣服。”
乔恩想说“你看上去很棒”，就见刘志伟飞快冲进了房间，这样乔恩就只能跟了过去。
“我喜欢你那件灰蓝色的衬衫，”乔恩说，“带条纹的那一件。”
刘志伟闻言抽出了那件衬衫。
“换一条紧身一些的牛仔裤吧。不，不要那条西装裤……”
刘志伟此刻有点儿六神无主，全听乔恩的指挥。乔恩说拿哪一件就拿哪一件。
“不要领带……太正式了，你可以用那条蓝色的皮带……”
“这样？”刘志伟对着乔恩拿衣服比划了一下。
乔恩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说道：“穿那件白色的羽绒衣。”
在等刘志伟换衣服期间，乔恩给珊娜发了一条短信，获得了一个地址。然后他敲了敲卧室的房门，说道：“别磨蹭了，没什么好怕的。”
刘志伟很犹豫地打开了门。
“……怎么样？”
他穿的正是乔恩给他搭配的。刘志伟平时不穿太显眼出跳的衣服，但是乔恩给他搭配的却比他平时穿得活泼显眼一些，却又没有太脱离他的性格，让他在脱下来和不脱下来之间犹豫。
乔恩看了一会儿忽然回头说：“我决定不去见珊娜了。”
刘志伟立刻说：“什么？”
“我现在很嫉妒。”乔恩开始啪啪啪按手机，“你和我出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重视。”
刘志伟：“……”
乔恩这么一说，刘志伟反倒不那么紧张了。他看着乔恩说：“我准备好了。”
乔恩停下按手机，失望地问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刘志伟给乔恩抖出羽绒服，正要给他套上，就发现乔恩穿得很不讲究。他是套了一件休闲西装外套，但是里面却只穿了一件T恤，T恤上的海绵宝宝竖着中指。
刘志伟：“……这是什么？”
“衣服。”乔恩理直气壮地说。
“你就打算穿这个？”
“没错，”乔恩说，“这是我对她之前所作所为的隐含想法。”
刘志伟彻底不紧张了，他把羽绒服丢在乔恩身上，推着他的轮椅就出了门。
…
乔恩和珊娜约定的地点在一个新开的中法混合风味的花园餐厅。刘志伟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戴上口罩和面具，却发现这个地方实在太偏远了。这是个刚刚建起来的商业区，还没有多少人光顾，欧式街道上商店是开着门，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和刚刚兴起的缘故几乎没有一个客人。
刘志伟和乔进去时就看到一个堪比广告模特的外国女人坐在窗边，交叠着双腿正在喝茶。
刘志伟和乔恩都认出那个女人正是珊娜。
看到乔恩带着刘志伟，珊娜一点儿都不惊讶，她张开双臂迎向走来的乔恩，和乔恩用力地拥抱了一下。
“真高兴再见到活着的你。”珊娜说。
“我也很高兴我还能对你竖中指。”乔恩说着刻意拉开他们的距离，好让珊娜看到他胸前竖着中指的海绵宝宝。
珊娜仿佛没听到乔恩的话，紧接着向刘志伟张开了双手。“Zeo，你跟我上次见到你时变化太大了。”
刘志伟有点儿紧张，也尝试着张开怀抱，乔恩伸出手拦在珊娜面前，冷漠地说：“中国人不习惯拥抱这一套。”
刘志伟尴尬地放下了手。
珊娜耸了耸肩，带两人来到她现在坐着的餐桌边。
窗外是一个花园阳台，阳台上种满了花草，环境非常好。刘志伟和乔恩坐下后，立刻有一个穿着洋装的服务员姑娘上前来点餐。
刘志伟肩负起了点菜的重任。对于乔恩来说他只要点地道的中国菜就行，但是他不了解珊娜爱吃什么。
“法式蜗牛和烟熏三文鱼，”乔恩说道，“她没有别的爱好了。”
刘志伟悄悄瞥了一眼珊娜，只见对方脸上露出微笑。刘志伟于是又点了几道乔恩爱吃的中国菜，服务员在一旁随着他报出的菜名记录下来，只是一边记，她一边在心里进行剧烈的暴风争斗——这……跟志伟小哥哥长得好像啊！
刘志伟长得不算特别有辨识度，没有某一个地方十分特殊，只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帅，而且他的银幕形象随着造型变化相差很大，换一个妆效就换一个面孔，作品又少，日常狗仔新闻更少，连自拍都不怎么发，这让他的粉丝天天抱怨没粮吃。
他唯一的日常形象出镜最多的地方就是那篇视频采访，现在看到坐在那儿的刘志伟，服务员又想开口问是不是本人，又因为两个外国人而犹豫，憋得快爆炸了。
刘志伟点完了菜，见服务员还杵在那儿，就又说道：“……再加两杯茶吧。”
服务员连忙又记录上去。
见她依旧还是站着，刘志伟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服务员猛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勇气突如其来：“请、请问，您是刘志伟吗？”
刘志伟还没有开口，乔恩就突然用中文开口了：“拒绝告白，拒绝追求，拒绝拍照。”
刘志伟：“……”
服务员：“……”这么说是咯？！
第111章
服务员见到偶像的激动转化为了食物的超大分量。本来算上珊娜的法式蜗牛和烟熏三文鱼总共也就六道菜，他们活生生做出了九道的分量。
乔恩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糖醋排骨睁大眼睛说：“我觉得这家餐厅很好。”
刘志伟：“……”哪里好了？！都不知道怎么下口了！
上菜的速度很快，在上菜期间，珊娜都在同乔恩闲聊着美国的情况，他们互相都认识的人，还有乔恩的公司。刘志伟对这些一无所知，只能保持沉默。
当所有的菜都上齐了，服务员也没有其他理由前来了，珊娜才开口说道：“Zeo，你看上去太棒了。”
刘志伟有点儿不自在地说了一声“谢谢”。
珊娜用手托着腮，妆容精致的面孔正对着刘志伟，她冲刘志伟露出了很具有迷惑性的笑容，忽然问道：“你想过离婚吗？”
话题甚至还没炒热就瞬间变凉，乔恩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珊娜，我想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试图插手我的生活。”
珊娜眨了眨眼睛：“是你让我过来的。”
“我没有。”乔恩立刻说。
“你在电话里可怜巴巴地说，你说错了话，你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珊娜一说，刘志伟立刻意识到乔恩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珊娜的了。
这明明应该是他和乔恩之间的私事，却由另一个人说了出来，这让刘志伟多少有点儿尴尬。
“我说我要过来的时候你可没有反对。”珊娜说。
乔恩抿紧了嘴唇。刘志伟听到珊娜说：“你瞧，他对你的生活一无所知，你也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你们现在无非是因为身边只有彼此，才只能看到对方而已。”
珊娜的话一出口，就让刘志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和乔恩的关系的确就像珊娜所说的那样，因为合同临时凑在了一起，但是他们甚至连对方的社交圈都不熟悉。他能相信他们会有临时的荷尔蒙式的“爱情”，但是以后呢？
“两年——不，也许一年之后你们就会忍受不了彼此了。你们可能有婚姻的关系，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们不是，”珊娜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蜗牛壳，“趁你们现在还有维持这段关系的欲望，为什么不趁现在离婚？对你来说，Zeo，你获得的财富足以让你在你喜欢的事业里高起点地干下去，我看到你很受欢迎了。对于你，乔恩，如果你已经不再有必死的想法，我想你已经明白什么能够拯救你。为什么不趁早找一个不会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跟你分手的伴侣？”
乔恩冷着脸看着珊娜：“因为你我快要消化不良了。”
“你知道我说话不太好听，”珊娜并不介意乔恩的态度，“但是在你们开始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们做出忠告。尤其是我看到Zeo已经开始动摇了。”
刘志伟猛地抬起头，看了看乔恩。
乔恩皱起了眉。
“Zeo，你们的协议里事实上只规定了你不能在两年内提出离婚，但是没有规定乔恩不能，”珊娜说，“我们都知道那份协议有很多漏洞。说实话在乔恩再次醒来的第一时间不是自杀而是听陆易说完话，我就知道那份协议不管有多么荒唐都会被接受。”
刘志伟没有说话，乔恩想说什么，但只是动了动嘴唇。
珊娜用叉子叉了一块小牛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她像是完全没有进行过先前的对话一般径自对乔恩说：“你知道自从查理进了霸王龙之后，乔纳森一个月能亏几个亿吗？”
乔恩：“……”
刘志伟听着他们的闲聊，一时之间神游远了。
珊娜说得没有错。他和乔恩之间几乎没有共同的朋友圈，他们的文化背景差异很大，就算乔恩对中国的文化也开始逐渐感兴趣，但这只是一时的。他们没有过去共同经历的事可以互相讲述和分享，而刘志伟甚至不知道导致乔恩抑郁自杀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对方的腿。
以后面临的问题数不胜数，现在决定在一起，倒不如现在决定分开。
珊娜忽然又面向了刘志伟。“你知道乔尼以前差点跟女人睡过吗？”
刘志伟楞了一下，看向珊娜，只听到乔恩恼羞成怒地吼道：“够了，珊娜！”
“他喝醉了，把女人的胸部当成了屁股……”珊娜哈哈大笑起来。
刘志伟听着他们毫无顾忌的玩笑和对嘲，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不了解乔恩。
“我受够了，珊娜，你就自己回去吧，我们不会送你的。”乔恩冷酷无情地对吃完了一整盘蜗牛的珊娜说。
“真无情，”珊娜说，“不过我已经叫了陆易。”
“他不会来送你的。”乔恩说。
“他会的，”珊娜说，“我说你在这儿。”
乔恩：“……你真是个无耻的女人。”
珊娜提前离开了，她离开时刘志伟向窗外望了一眼，花园的下方确实停着一辆车，是陆易的车。
陆易在看到珊娜出现却没有乔恩的时候差点直接走上驾驶座走人，但不知道珊娜说了什么，最后陆易还是回来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上车，然后望了一眼二楼，驱车离开了。
陆易坐在驾驶座上，十分无奈地看着套出镜子重新涂口红的珊娜：“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陆易了解珊娜就同乔恩了解对方一样。珊娜随时会按心情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做的最过分的却说服了其他人并成功的行为就是给乔恩设置了一场假的安乐死，让他和一个一文不名的中国男人在异国他乡结婚了。
珊娜轻描淡写地说：“劝说他们离婚。”
“你疯了吗？”陆易惊愕地叫道。
“乔恩不是个只有靠爱情或者照顾才能活下去的人，”珊娜说，“符合Zeo这样的条件的选择数不胜数，乔恩完全能够找到一个同他的地位和阶级更相符合，以至于观念也更加一致的伴侣。”
陆易皱起眉说：“阶级和地位不代表一切。”
“没错，”珊娜，“但是你不能否认他们的观念等一切都相差很大。现在他们还对互相保有好感，也许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能够收起自己的棱角，但是你我都知道乔恩并不是个那么甜的家伙。轮椅限制了他，尤其是等到他能站起来，Zeo将不再适合他。在他们彻底对对方失望之前，在最美好的时候分开，永远留下那个印象难道不美妙吗？”
陆易皱着眉，说道：“那么为什么当初选择了Zeo？”
“那天我走在中国的街道上，你知道的，我想给乔恩找个礼物，”珊娜又开始看起了指甲，“我看到一个年轻英俊的中国男人从一个餐馆出来。他不是去吃饭的，他回头看了好几次餐馆和远处的古建筑。他想找工作。
“我去了那个地方两次，每一次都碰到了他，他的表情让我印象深刻，”珊娜说，“太像乔恩的表情了。”
陆易看了一眼珊娜。
“我忍不住观察他，”珊娜说，“他几乎陷入生存危机，我能看到他脸上绝望和迷茫的表情，却唯独没有死亡。于是我想，就是他了。”
陆易冷酷地指出：“你只是随机找了一个中国底层小人物？”
“你这么说也并没有错，”珊娜“格格”笑了起来，“他是个和乔恩完全相反的家伙，没有地位，没有金钱，没有棱角，没有成功。我很想知道乔恩看到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你没有拍下来可真是太遗憾了……”
…
还在餐桌上的两人气氛有点冷。刘志伟默不作声毫无胃口地吃着眼前的饭菜，乔恩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不会真的在考虑跟我离婚吧？”
刘志伟楞了一下。
乔恩有些生气了，他说道：“珊娜是个很不靠谱的家伙，她曾经篡改了飓风的日历表，让所有人都以为某一个周一是休息日，结果那一天只有我——飓风的头儿——去了公司。她却用摄像机专门拍下我的表情，公放在了Youtube上。”
刘志伟的嘴角抽了抽。
“她还曾经在夏威夷岛上为了跟陆易分享她刚看到的彩虹，告诉对方她应激哮喘发作，快要死了，让陆易坐上了十分钟内起飞的航班。可你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吗？”乔恩瞪着刘志伟，“陆易坐快艇到了岛上，却只发现她用沙堆起了一个墓碑——她已经因为彩虹消失了而离开了！”
刘志伟没有话说。
“所以你明白了吗？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乔恩说，“你不能轻易相信她的话，哪怕它们听上去很有道理。”
“可是……”刘志伟想说什么，乔恩等了好半天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