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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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恩！”刘志伟一把抓住他的手，“天哪——”
乔恩的嘴裂了开来：“我感觉我能行！我有感觉，而且你和陆易每天都在陪我做复健……”
刘志伟无法形容他的激动，乔恩见他几乎要跳起来，连忙提醒他：“你要迟到了。”
“那不算什么——”
“嘿，你在对你的老板说话。”乔恩故意板起脸来。
刘志伟立刻笑了。他说道：“你想吃什么？我今天早上煮了馄饨。”
“太棒了！”乔恩说着迫不及待地挪出了房间。
…
由于他们的时间排得很早，乔恩吃得很慢，因此当他们将车开到工作室前时，许庭看到的是一个只穿着运动装毫不打理的刘志伟和一个还在端着碗吃馄饨的外国男人。
这是许庭第一次正面见到乔恩·威廉姆斯，见到之前他本是很紧张的，结果看到乔恩的吃相许庭什么紧张都消失了。
乔恩捧着那种青色的陶瓷大腕，用一个同样花色的勺子舀着馄饨，馄饨很小，他已经吃了一碗了，现在从保温杯里又倒出了一碗。刘志伟怕他在车上撒了，一路开得小心翼翼。
“嗨，我是——我是刘小明。”乔恩抬眼看到正无语地瞪着他的许庭立刻腾出一只手向对方握手。
许庭：“……”
刘志伟想给自己一拳头。他对乔恩小声说：“他知道你是谁，乔尼。”
乔恩于是对许庭说：“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
刘志伟：“……”想打昏自己。
“你好，我是刘志伟的经纪人，许庭。”许庭推了推眼镜，镇定地同乔恩握手。乔恩从刘志伟口中听到过好几次他说经纪人了，忍不住挑起了眉毛：“哦，你就是他的‘经纪人’。”
许庭总觉得乔恩的语气有点怪怪的。
小卢已经见过乔恩了，他立刻积极地上前来帮刘志伟取出乔恩的轮椅，乔恩折腾了一会儿才顺利地坐着轮椅进入他的工作室。
刘志伟很快按照要求前去和造型设计师沟通，乔恩也跟在他身后，这让本来想同刘志伟说点儿正事的许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反倒是缺根筋的小卢一直在他们俩身边，用半吊子英文混杂着中文咋咋呼呼地同他们聊天，神奇的是他们的交流竟然毫无障碍。
几套西装都摆在一边，本来是刘志伟同那位造型设计师谈话，谈着谈着就成了乔恩同对方谈话。
“我总觉得哪里见过你。”那位英国设计师歪着头说。
“我也是设计行业的，也许你曾经见到过我的投递简历。”乔恩满不在乎地说。
刘志伟：“……”
造型设计师说：“好吧，你说的发型我可以试试，但是服装的搭配必须使用我们公司的配件，也就是说他从头到脚包括内裤都得是我们公司的东西。”
“内裤不行，”乔恩很严肃地说，“是我给他买的海绵宝宝限量款。”
刘志伟：“……我能到别的地方去走走吗？”刘志伟默默地指了指其他房间。
“我们在讨论你的事。”乔恩和设计师一起扭过头来看他。
刘志伟：“……”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确定了全套搭配方案，刘志伟被按在造型台前坐下，对方开始打理他的头发。
乔恩则从另一个保温包里翻出了一碗银耳汤，坐在旁边看着对方打理刘志伟的脑袋。
“你考虑undercut一个‘Williams’吗？”乔恩举着勺子说。
“No。”刘志伟和造型师一起说。
“好吧。”乔恩耸了耸肩。
理完发的刘志伟少了那种温和的感觉，多了帅气和尖锐。他站在镜子前面抹了抹自己的鬓角，将多余的毛发抹去，弯腰的动作帅得让乔恩倒吸了一口气：“Zeo， look at you（看看你自己）！”
造型师很得意地吹了吹吹风机的出风口。
刘志伟抿了抿嘴角，有点窘迫说道：“你也会剪的，你说过。”
“我会的。”乔恩说着催促他去试穿先前他们商量好的搭配。刘志伟去换衣服期间，乔恩就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和造型师闲聊。
“你也是Williams工作室的员工吗？”对方问。
“哦，是的。”乔恩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勺银耳。
“在中国工作怎么样？”对方问，“待遇，环境之类的——我很喜欢热闹和阳光灿烂的地方，想要换一个地方工作。”
“Dude，中国是个很棒的选择，”乔恩瞪着眼睛说，“待遇？我在这里的收入和在美国差不多，但是在这里的开销却比美国低了至少三分之二。你看到这里的环境了，没有枪支，很少恐怖袭击，凌晨就跟纽约一样热闹，最重要的是，你能吃到世界级的美食！”
设计师很心动：“你在吃什么？”
“你想尝尝吗？”乔恩这一次显得很慷慨，他将保温杯里所剩不多的银耳汤递给对方，还找小卢要了一个勺子。
“这是我爱人做的。”乔恩很自豪地说。
“哦，你有个爱人，”设计师一边舀出银耳一边问，“是个中国人吗？”
“没错，”乔恩说，“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说着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设计师尝了一口银耳汤，接着他控制不住地将保温杯里的所有东西都往自己嘴里灌。“上帝，这太好吃了……”
乔恩高兴地说：“看吧，我早就跟他说过他应该去做厨师。”
刚刚走出试衣间的刘志伟：“……”
刘志伟的第一套是一身轻巧的条纹西装，配色不至于过于强烈而显得花里胡哨。他的脚下穿了一双熟褐色尖头系带皮鞋，裤子是九分裤，露出了里面素色的条纹袜子。乔恩吹了一声口哨，将放在手边的墨镜冲他丢了过去。
刘志伟接住墨镜，夹在鼻梁上，立刻转了个圈摆了几个非常酷炫的姿势。
小卢和两个外国人疯狂鼓掌。
许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眼前的这一幕画风哪里有点怪的。
刘志伟笑了两声将墨镜摘下来，走进了摄影棚，乔恩跟在他后面一边推轮椅一边给他鼓劲：“今天的你是一个T台走秀模特！所有的灯光都往他身上打！”
小卢立刻接手推动乔恩轮椅的工作，乔恩于是腾出了手去吃银耳汤。设计师跟着乔恩，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银耳汤：“你跟你的爱人是工作认识的吗？”
“没错，”乔恩说，“就在这个工作室，你如果想要跳槽来这里，我能够给你推荐。”
说到工作，对方就严肃严谨了起来。
“我有很多选择，这一次工作只是我赚的一次外快，我得对比这里的薪水条件和发展潜力。”
“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说，中国是个很大的市场，”乔恩说，“中国人对于时尚的追求虽然比一些时尚之都慢一些，但也代表它充满了潜力，而且中国人对奢侈品的崇拜——嗯，还有购买力——起码都超过了美国普通民众们。在这里，你几乎可以引领中国时尚。”乔恩望着天花板又想了一会儿，“而且我想你知道中国的电影市场也很大，只要在美国片里放一个中国演员，他们会将票房刷爆。”
设计师“wow”了一声。
“不过你知道，我的爱人是个中国人，我对这里有别的热情和期待，”乔恩说，“中国的文化很令人着迷，积累深厚，这是他们的优点也是缺点。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尖锐的矛盾，这让我找到了我活着的意义。”
设计师没想到乔恩突然上升到了“活着的意义”这个层次，他只能说：“哦……那很不错……”
乔恩耸了耸肩说：“我曾经想要安乐死，但是有一天当我吃到我爱人做的饭，我看到他从中国的‘菜市场’买回来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我还能继续活一段时间。我在医院里看到了形形色色来回走动的人，很多人为了自己的生命发愁，我以为我会对此非常洒脱，因为我可以随时随地选择是否死亡，但那段时间我却觉得放弃生命我会错过一件很重要的事，会让我在天堂里也后悔的事情。”
设计师惊讶地看着乔恩，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恩又裂开嘴笑了，他又抬起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我很庆幸我等了一段时间，没有错过他。”
“我为你感到高兴，朋友。”设计师说。
“谢谢，”乔恩说，“我能请你帮我也做一个发型吗？”
镜头前的刘志伟已经拍了好几张照片。不知是不是因为乔恩在他上去拍照之前就已经给刘志伟了一个“模特”的设定，刘志伟表现得很棒。
摄影师是徐飞，正是第一次给刘志伟拍摄官方照片的摄影师，他在拍摄期间激动地拿相机里的照片对刘志伟说：“进步好大啊！你看这张……”
刘志伟陆续换了五六套衣服，每一套的效果都不一样，但是他在镜头里展示出了从未有过的自信。这跟他演戏又有些不一样了，因为演戏他需要表现另一个人，但做模特，他却只需要表现自己。
当天拍摄结束之后，刘志伟在车上忍不住问：“你之前认识那个设计师吗？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乔恩上车之前在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一根雪糕。刘志伟对他在大冷天啃雪糕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乔恩舔着雪糕说：“我以前没有跟他说过话，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谁？”刘志伟难以理解地看着乔恩。他以为对方只是那个英国小品牌的设计师。
“他做过伦敦时装周的首席设计师，”乔恩说，“起码拿过三四个奖项。我只是个码代码的，要我说出那些奖项我可做不到。不过我在网页上看到过他。”
刘志伟惊讶地叫了一声。“你跟他说什么了？”
“试图将他引诱到这儿来，”乔恩说，“他已经决定回去就写网上求职申请了。”
刘志伟张开嘴说不出话。
乔恩吃完了最后一口雪糕，高兴地看着木棒上的字样说：“嘿！‘再来一根’！”
第123章
刘志伟终于在自己假期过完之前想起了下一部片子的剧本还没有看完。
他挑了一个暖和的冬日的午后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翻看用乔恩的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剧本。
乔恩上午去医院做完了复健和检查，出了一层细汗，回来用了更多的力气洗了个澡，现在正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吃刘志伟给他做的甜品。
刘志伟坐在一个懒人沙发上，穿了一件乔恩的明黄色套头衫，脚上是一双熊猫头的毛绒拖鞋。他叼着笔来回翻动剧本，整个温暖的客厅只有他翻动纸张的声音和乔恩啜甜品的声音。
乔恩说：“你在看什么？”
“剧本。”
“什么剧本？”
“下一部电影的剧本。”刘志伟说。
“讲的是什么？”乔恩又问。
“变性人的故事。”刘志伟看了一眼乔恩，只见到乔恩扭过身来，非常感兴趣地用手支着脑袋看着他说：“跟我说说。”
刘志伟于是将笔放在手指间转了个花说：“我演的主角叫‘范锦’……”
“你怎么做到的！”乔恩突然大叫起来。
刘志伟楞了一下：“什么？”
乔恩指着刘志伟的手：“你怎么做到的！”
刘志伟看向自己的手指，愣愣地说：“……你说，转笔？”刘志伟说着又转了一次。
乔恩差点跳起来，他瞪大眼睛向刘志伟招手：“到我这儿来，快来，再做一次。”
“……乔尼，这只是转个笔。”刘志伟来到乔恩身边坐下，在手指上换了个转的花样。
“酷！”乔恩惊呆了。于是刘志伟只能在他的要求下教他怎么转笔，将要领都交给对方之后，刘志伟才回到座位上继续看剧本。
乔恩的笔掉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你还没说完呢。”
“说完什么？”刘志伟无奈地看向不知道第几次掉笔的乔恩。
“你的剧本。”乔恩还咬着舌头盯着手指间的笔，却不忘继续问刘志伟剧本的事。
“哦，嗯……我演的叫‘范锦’，他是个变性人，我是说，她。”刘志伟往回翻了几页剧本，“她过去是个男孩，因为性别的困惑在学校了受到了严重的霸凌……”
乔恩手里的笔掉了，他看向刘志伟。
“后来在朋友和母亲的帮助下走了出来，决定接受自己的内心变性，”刘志伟没有察觉乔恩的忽然抬头，继续说道，“可她变性后反而遭受到了更多的社会歧视，社会角色的变化让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自由地做一个正常人。她有时候会怀念自己未变性之前社会对她的宽容，但也更加认同变性后的自己……是个很复杂的角色。”
刘志伟比起剧情，更加喜欢分析这个人物的心理和性格。他抬起头来却发现乔恩正严肃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
乔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又捡起笔说：“我跟你说过吗？我也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
刘志伟怔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哦……我只听到过你怎么欺负别的同学……”
乔恩望了望天花板：“哦，那是之后的事了……”
刘志伟看了乔恩一会儿，放下剧本说道：“你想跟我说说吗？”
“现在？”乔恩说，“我不想破坏这么好的天气。”
“这跟天气有什么关系？”
“我会觉得很冷。”乔恩说。
刘志伟：“……”他站起来，来到乔恩身边，把一旁的大衣披到乔恩身上：“这样呢？”
“冷，”乔恩说：“除非你抱着我。”
刘志伟噎了一下，看了乔恩两秒，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乔恩说：“暖和多了。”
刘志伟：“……好了，你想说了吗？”
“我曾经是个nerd（书呆子），你知道的，很容易被欺负的类型，”乔恩耸了耸肩，“痴迷于游戏，中学时期开始痴迷代码和机械，做出没有人觉得会是正常的东西……”
“比如什么？”刘志伟问。
“比如……比如电子指南针——它需要一块比你手腕还大的磁铁，会到了时间叫个不停永远别想抓住它的老鼠闹钟，发现宠物经过就冲对方喷水的洒水器……之类的。”
“听上去很厉害。”刘志伟认真地说。
“一点都不，”乔恩说，“因为这些，我当时被笑惨了。而且为了获得材料，我偷拿了我父亲很多东西——包括钱……我承认那是我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