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懦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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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明穆燐烁回来过了。
餐桌上放着早餐,还有纸条,没有交代早出晚归的原因,只让他吃了早餐再去片场。纪深把那张纸条对折,再对折,好好放在边上,拿起吐司咬上一口,有些不知味。吃得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三下两下塞满整个嘴巴,眼角被噎出水光。明知道穆燐烁早出晚归的干嘛了,偏有些话就是不能再说了,有些事也不能再做了。
到了片场,先拍了一场在教学楼里的戏。
拍完,正中场休息时,纪深拿着剧本,忽视掉耳边林非抱怨着何煜明多么多么小气和不仁道,在脑中开始回放下一场戏的一百种可能。
下一场他们要转移阵地,拍摄地点在一个模拟地铁内场景的摄影棚。
纪深饰演的心理医生,由于精神创伤而导致人格分裂。分裂出来的人格极其暴虐,认为无论如何要保护好懦弱的另一个人格,于是就打算杀掉所有伤害过另一个人格的人。
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在第一幕给了另一个人格一耳光的那个赵子轩所演的角色。
冷光打下的地铁里,穿着和白□□生服完全相反黑色衣服短衣的医生,在十一点多的最后一班地铁里,和赵子轩所演的人站在同一个车厢。他们所在的车厢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而隔壁车厢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姑娘,看不见脸,只拍到了衣服的一角。
纪深一身黑,赵子轩一身白,隔壁若隐若现的一抹艳红,诡谲地在冷色调的地铁空间里形成一个以稳定著称的三角形。似乎一旦其中的一角破坏,整个空间就会失去平衡。
而当纪深和萧涵下地铁时,那一抹红就必然会消失无踪。
纪深所演的人并没有遮掩容貌,所以在白色的人眼里,不过就是个嘴巴厉害点的懦弱医生罢了。丝毫不会让他有什么防备心。
纪深跟着赵子轩,从大街上走到小巷子里。
午夜阴森的风,吹下几片梧桐树的枯叶,一黑一白犹如无常,在人类的世界里显得突兀。
赵子轩转过头,不屑地扬起头,用下巴对着纪深,问他为什么要跟着他?还想再被打一巴掌吗?
纪深一声不响从边上捡起一块砖头就砸向赵子轩的脑袋。一下一下,红色的砖头染上的血被黑夜染成了墨色。纪深用了全部的力气,汗水滴落到赵子轩脸上,和他的血在他面目全非的脸上混合。
而后溅上血液的纪深的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笑容越发浓郁,脸上的血由红转黑,隐匿成他伪装的色彩。
纪深并没有就此罢手,砖头不一定能一击毙命,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当笑容扩大到狰狞扭曲的时候,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捅进赵子轩的胸口……血开出的花甚是好看,让人花了眼睛。
纪深脑海里就像真实发生着这一切,快感无与伦比,现实中的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似乎想确确实实得钻入自己的臆想中。
纪深抓在手里的那略微被手汗浸潮的剧本上,只写到拍下砖为止。
剩下的是懦弱的他,不争的他,在现实里所做不到的一切。借着剧本,借着工作,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假想,希翼,这能成为现实!
他好想去争,好想去抢。好厌恶什么都不到的纪深,骨子里的覃澈。恨不得刮下身上每一寸懦弱名下的皮肤血肉!
突然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纪深脑海中发生的凶案。明明是想象,却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从声音的来源看过去,警车的后面还跟着救护车。
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深。”
纪深一惊,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刚才他‘杀死’的赵子轩。抬头,重新打量他,不长的头发几乎没有刘海,一双单眼皮格外出彩。吊起的眼睛,睫毛直长,落下阴影。
“你真舍得?”
“什么舍得?”纪深扬起无害的笑容。
舍不得,有什么用吗?
赵子轩垂眼,整个眸子都藏在暗昧的阴影里,“谢谢。”
“唔,你说的是这个啊……”眨眨眼,仿若真是天真,“是你的总是你的,我再抢也抢不来啊……在明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的时候,适时退出来,给别人圆满,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不是吗?”
赵子轩看着纪深,似乎想用眼光在纪深身上摸索出个窟窿。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只怕,不是我的。”
“怎么会呢?”想起了什么,“啊,你害怕还有下一个‘纪深’吗?”
赵子轩也不能免俗啊,和穆燐烁在一起,他也是卑微的那一个。却也难得,一句对‘曾经’情敌的谢谢多难得啊,换作了纪深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就单单这一点,纪深欣赏他。
见赵子轩没有再说话,想来是默认。
“我也看不透他……别的我不敢说,不过如果发生了我愿意当你的朋友,听你吐吐苦水,帮你想想办法。”
赵子轩依旧沉默。
纪深笑起来,“如果赢了我的人,这么容易就输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抱歉。齐瑜罄的事有我的份。”诚恳地就像幼稚园孩子正在向老师承认错误。
纪深这次倒没大吃一惊,应该的,这些都是他应该会的。什么装作被人推了,制造对手的绯闻,奇的倒是他对他这么坦诚。
“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帮我……”
纪深眼睛看向别处,叹了口气,“谁都难保要为了自己伤害别人的,我理解。圈子里的水深……”长舒口气,耸耸肩“不怪你。”
“你……”
“纪深,赵子轩,你们过来。去下个片场了!”
“好,就来!”纪深拍拍赵子轩的而肩膀,跟在他的身后小跑而去。在赵子轩转身的时候,纪深脸上的笑容垮下来,眼神空洞地像个无心傀儡。
暗暗记下这个仇。
哪一出才是戏?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林非坐在纪深的车上,问纪深刚才赵子轩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对他说了什么。纪深稍稍偏过头,看向车窗外飞快移动的景物,“示威罢了。总觉得穆燐烁是他的。”
林非撇撇嘴,“切,真无聊。”又在车里看了看,Aaron和司机都在,于是直起身子凑到纪深耳边,“安年也不差啊!师父,等你报复完了穆燐烁,就不必和这种人纠缠不清了,索性扔掉华世的一切,来我们尘扬。”
“呵,是啊。”
“啊?”林非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还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瞪他一眼,让他不要瞎说。
“我是说正事结束就不用和这种人相处了。”接着瞪他一眼,“别的,你别胡说。”
还好,还是正常的师父。
“何煜明那住的还好?”
“凑合吧。”林非抬抬下巴,“我之前说的你都没有听啊。”
“听了,觉得你还蛮……恩,乐在其中?”
林非可不这么觉得,明明该是何煜明样样向他报备,结果倒好他自己也没半点自由,“得了吧。”
“不如,算了吧?”纪深说的是报复这件事,这些天当初发生什么急什么还看不出来,那就是迟钝了,“又不是黄花大姑娘。”
“呸,纪深,我警告你啊,别再提姑娘!”一提到和女人有关的词,林非就气得不行。
“好好好。”
林非沉默了许久,终于在纪深以为他被气得再也不想说话的时候,林非不情不愿地挤出一句,“其实你说的对。等那边拿了工资我就搬出去。”
那场地铁里的戏,一次过,当天晚上拍的纪深拿砖头“杀人”的戏,也是一次过。陈导略带赞赏地拍拍纪深的肩膀,一句“开窍了啊,不错嘛。”是最高等级的嘉奖。
纪深笑着点点头,说还全亏了萧涵。
穆燐烁又来短信,说今夜晚归,让他早睡。纪深没有早睡,也没有回家,带着林非,去向魔鬼解除契约。和鬼做交易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纪深不希望林非步他的后尘,成为下一个。
林非跟着他走,一路上只开过一次口,刺拉拉得说能报仇的话还是顺便报一下,也没什么啊……
走在他前面的纪深猛地停下来,纪深说话的声音沙哑得渗人,面目扭曲。林非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纪深,讪讪噤声。
“要报仇当然可以,但借助外力也要认清对象。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第25章 骤雨降【一】
酒吧的生意比起从前更好了不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踏足魔鬼的领地。
这样一个同性社交向的酒吧,有纪深和林非两个人的出现,几乎引起大部分自认上位男人的注意。他们带着口罩遮住了半边脸,一举一动也不骄矜,女气,只多出一分犹抱琵芭半遮面的神秘,引得饿狼猛虎想入非非。
纪深走到往常的位置。
极为不巧地这位置今天被人占了,看都不看一眼,喊了正在调酒的Aaron一声,让他找老板来。
Aaron却有些为难,左顾右盼地让他稍等,直到完成了手上调酒的动作,从吧台里走出来,拉过纪深,告诉他老板今天不在,有什么事的不如明天再来。
纪深不说话,一眼看透他在说谎,畏畏缩缩地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如果不行,我就自己过去吧。”酒吧里有一间隔音的房间,专供那人休息,纪深知道,只是没闯过。以前不敢,也不必要。
Aaron想了想,最终还是坦白,告诉纪深今天他老板心情不好,至于原因他也不太清楚。
“Aaron”被Aaron几乎完全遮住,只有一只半开的桃花眼微晕出光亮,“你怎么能这样呢?”他勾起的薄唇也显现出来,“打开门做生意,要见小爷自然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见得的。”
“是……”Aaron大概是已经习惯了男人这种神出鬼没,连忙应声,跟着退后几步,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看起来是怕极了在这个男人心情不好事多和他说话。
男人睨一眼纪深,再睨一眼林非,轻笑,让他们说找他什么事。
“你都知道,我不想多说废话。”
林非略带疑惑的看着纪深,正要开口,还未说出口的话,在纪深陌生的眼神中住了嘴。
男人眉毛一挑,忽来兴致地拍拍手,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好,好极了。这才叫脱胎换骨,不愧是纪——深——条件呢?”
“之前的我替他做的都不算,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事,你只管开口。”
“好啊。”出乎意料之外地好说话,“难得你讲义气。”说完薄唇勾起的角度深下去,“让他滚吧。毁了约的人,以后不要在小爷面前出现。否则……”
他们都懂。
纪深推了林非一下,“去那边等我。”
林非不动。
“快去。”
“你……”林非还是不打算就这么先走,他想亲耳听听纪深为了帮他而被开出的条件。
“去!”
“哦……”林非三步一回头,步子重得很。
男人懒散地靠上身后的墙壁,双手放在口袋里,“诶呦,真是感人。还怕小爷我吃了你不成?”
纪深这才缓和了脸色,“总不能让他一声师父白叫。”
“对啊——连什么样的人该结识都该教一教的。只是,你认为的就一定对?”
纪深不语。
男人接着笑,丝毫不觉得尴尬,“只怕你帮得了一个帮不了另一个。”话里有话。
“萧涵现在人在派出所,你知不知道?想不想帮帮他?”男人丝毫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我想你最迟明天也该知道了,今天下午各大媒体已经获得消息了,要不是尘扬压着……不过你以为这么劲爆的消息能压多久呢?”
纪深眼皮一跳,和他在片场听到的警笛声有关吗?“怎么回事?”
“他,杀——了——人。”
纪深一惊。
萧涵杀了人……
萧涵杀了人?
“不可能!他杀了谁?怎么可能?”纪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男人依旧如常轻轻笑,“呵,你这种样子一露出来,小爷我便就觉得对你那脱胎换骨的评价着实是高看你了。至于杀了谁嘛……齐瑜罄啊。你就不用感谢我了,好歹你从此少了一个劲敌啊。”
轰——
有什么东西在纪深脑子里炸开,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在这件事上男人没有说谎。
他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隔了好一会,才问出来,“你做的?”
明知故问……明知故问!纪深知道的,从前面男人说的话里全能听出来。
纪深第一次正面冲着男人这么“不识礼数”,色厉内荏,“为什么?你疯了!他哪里得罪你了?”
男人依旧不动声色,脸上的笑不少半分,“有他,这影帝近十年还有你什么事吗?你要怪我,不如看看你自己吧。哪一点比得上他?如果不是你太没用,我根本不至于这样帮你啊。你说呢?纪深……”
哽住。
喉咙里像被塞满了棉花,因沾上唾液而肆无忌惮地胀开。想要开口只会让棉花变得更大。喉咙间逼仄,塞满棉花的喉咙壁上开始渗出血丝,血腥味从喉咙口涌到嘴里。
他慌乱地倒退两步。
是他的错?因为他的无能就要害到萧涵吗?
“这不是我要的……”
“不要?你达不到那个位置,怎么好好替我办事?”男人重新站直了身子,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倾身凑到纪深耳边,“你不要忘了,你连命,都是我的!”说完留给他一个能倾世的笑容,悄声无息地消失在纪深的背后。
谁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不见的,但那倾世的笑的的确确让纪深原就如纸板搭起来,所谓新的人生,瞬间坍塌,残垣断壁。
林非一直注视着那里,见男人已经不在,再看看纪深摇摇欲坠的样子,三步并两步去扶他。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纪深,就僵硬在半空中。
纪深双手捂住脸,吵闹的背景音乐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消弭,轻得不能再轻的吸气声,如同夏季落雷,震得林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纪深才缓缓放下掩面的手,脸上没有留过眼泪的痕迹,低沉的声音,淡然地说:“走吧。”
酒吧门口拦了辆的士,两个人坐在后位,一左一右,不言不语。林非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看着纪深形如枯槁的样子,生生都给憋了回去。他知道,让纪深变成这样的事一定几乎和他无关,所以纪深才只字不提。
的士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