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懦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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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迟钝期【二】
　　杀青的第二天，他们启程回国。
　　包括林非在内的，都没再提多在美国待上三个月的计划，于是作罢。
　　安年预约了记者来“接机”，顺道替新电影造势。
　　他计划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没考虑过票房问题。被算在考虑范围内的，只有拍一部带同性向的电影，在穆燐烁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纪深去一趟洛杉矶，以及后来的为林非写一个量身定制的角色，仅此而已。
　　有关电影的剪辑，安年示意不用特意把长镜头剪开。
　　即使技术人员或者观众觉得那是冗长多余的，作为导演，安年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感。
　　安年特写拍的不多，偶尔有的特写，往往都是藏在长镜头发展，慢慢拉远。极少有像林非割断长发那幕，直接给演员脸部特写。
　　短促的镜头太少容易失去重点，让观众产生视觉疲惫，云里雾里，无法简洁明了地理解电影说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但即使如此，作为导演的他依旧不想刻意，他相信是有观众会用他们自己的眼睛去“特写”的。
　　即使这注定这部电影将失去一大部分作为商业片的价值，甚至票房都会够不上成本，但安年仍执意如此。
　　纪深出现在机场，引起的轰动并不大。除了安年特意请来的记者外，接机的粉丝只有数十人的样子。
　　这还是不知道是真爱粉还是“住机场”的情况下做的数据统计。
　　似乎在所有人遗忘萧涵的事的时候，连带着的，连同纪深这个人也一起被遗忘了。
　　纪深回国的第二天，就宣布召开董事会。
　　据Aaron说，他从洛杉矶回到片场的当天，李景荣已经把他所签合同的备份通过各种方式发到每一个董事的手里了。而在董事会之外的，包括持有股份量也并不是太小的股东们，一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李景荣这个举动明摆着就告诉董事会——纪深是华世超过百分之六十股份的持有人，下一任华世的董事长。至于要不要公之于众，或者该不该直接“处决”，那就都是董事会的事。
　　这个消息在董事会内引起了一片不小的骚动。好在之前穆燐烁找过几个股份持有较重的董事商谈过，早就有了对内对外的说法，只消几个签名，几任元老开开口，就能暂时压下来。
　　不被“邪乎的风”吹进不该去的地方还不算难事。
　　会场里坐着的，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岁，大多都已经是苍颜白发的年纪，但个个西装笔挺，精神矍铄。
　　华世和尘扬不同，尘扬创立至今才不到三十年，华世的存在时间却已经超过了李景荣的年纪。
　　华世自上市以来总共换过几任董事长，李景荣这一任，可谓是完全靠实力夺下来的。
　　纪深站在首位，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先给这些董事们深深鞠了一躬。
　　开口则先是感谢他们的理解，向临时开会表示抱歉，并表示不会占用董事们太多的时间。
　　如果那些还只是合礼数的话，下一句就足够震惊全场，“纪深是绝对没有能力担任董事长这个职务的，我希望各位依旧对外宣称原董事长职务不变，以免引起股价波动等各种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这是纪深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或者说是拖延方法。
　　台下无人发话，但原本清一色一个表情的西装绅士和职业装女士们的表情开始变了，各有特色。
　　纪深冷静地扫视了全场，继续说：“穆总由于一些原因暂时不能回公司，请各位允许我暂代总经理的职务，直到穆总回到公司继续担任总经理为止。在此期间我不参与任何董事会决议，虽然股份在我名下，但我不以此使用任何持有人该拥有的权利。”顿了顿，“所以，我不希望因为这次原董事长名下股份的调动而改变华世一向的运营模式。”
　　言下之意就是一切照旧。
　　台下开始出现窃窃私语声。
　　第一个对着话筒说话的人就直言，如果对外宣称董事长不变，那就是欺诈。董事会之外的股东得知事实之后，华世的信誉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损伤。
　　“这个问题我当然考虑过。”纪深换了一只手拿话筒，“其实，原董事长的本意并不是把股份交给我这个外人。穆总经理这些年经营华世可以说是有功无过，这一点我相信大家都看在眼里。由于某些的原因，穆总经理需要在国外停留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我会把名下的所有股份转到他的名下。到时候再开董事会，采取董事会决议的方式由各位来决定是否由穆总接任董事长一职。”
　　“原因是什么？”
　　“你和穆总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通过你这个外人？”
　　“总经理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呢？”
　　几乎是一连串纪深无法回答的问题狂轰乱炸下来。
　　“穆总的行程暂时还不确定。”纪深再次换了个手拿话筒，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说：“原因是……原董事长和穆总的家庭问题，不方便透露。”
　　就在有人几乎要发扬狗仔精神，进一步深究纪深和穆燐烁之间关系的时候。一个坐在很前的董事开口了，他看起来少说也有六十岁，脸上布着皱纹，但能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有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孔。
　　他轻轻拍了拍桌子，会场忽然安静了下来，“各位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原本发难的人对他这话不以为然，商场上从不以年龄看人。
　　纪深看一眼他面前的名牌，姓林。是林非的爷爷？据Aaron说，这是少数持有大量股份穆燐烁却没有‘拿下’的元老，和李景荣关系极好，想来他应该早就知道股权转让书内含的深意。
　　另外，林非股权转让书的事。
　　虽然何煜明对林非说是纪深希望的，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如果只是纪深希望，他的希望比起林非的希望，以及有让林非误解的可能。何煜明如果还算清醒的话，两者之间作何取舍还要说吗？
　　“我替他担保。”林爷爷抬着下巴扫了一圈所有人，最后停在长桌对面那几个人身上，“你们也能替纪深担保的不是？穆燐烁那小子早就和我们几个老头说过了。”
　　那几个董事迟疑了一下，但最终也都点了点头。
　　林爷爷皱着眉头，眼睛又溜了他们一圈，“好了，就这样！哪这么多事可以吵？穆燐烁那小子没多久就回来了！再吵就是不给我们几个面子。”
　　不给面子这事可真是可大可小。
　　等了等，的确是没人再说什么了，他依旧抬着下巴，像向小学生宣布放学的班主任一样，不耐烦地挥挥手：“散会散会！坐那干嘛呢，都可以走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林爷爷站起来，对纪深说，“总经理，来我办公室坐坐吧？”
　　“啊？”纪深被吓一跳，这可是叫穆燐烁都用那小子的爷爷辈人物，喊他总经理，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恩，好。”
　　纪深跟着林爷爷一路走，走了一半，忽然想起来了，“您是林爷爷吧？”
　　点点头，“林非说起过他师父啊。这段日子多亏你照顾他了，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
　　又走了一段，“你别误会，我叫你来办公室不是为了华世的什么事。”因为比纪深矮了一些，偏过头的时候还要抬起来一些，眨巴一下眼睛，瞅纪深一眼，“华世的事就按会上说的那样了，我给你担保！老头子找你啊，是要和你说说林非的事。”
　　“诶？”
　　林爷爷走到那一个月都待不上三天的办公室，拿个钥匙开个门就先进去了，纪深跟在他身后顺带关上了门。
　　“你坐。”
　　“我站着就好。”
　　“我让你坐你就坐好。”
　　“哦”纪深乖乖坐下来，连手都不知道放哪，想了想，扶住了椅子边，脸有点僵硬。
　　“那臭小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让他等会就在这跟我说。”林爷爷倒一点不拘束，开门见山地告诉纪深把他找来的原因，“你觉得他会和我说什么？又要和我谈什么条件了？人老了脑子不灵了，要提前转一转。”
　　这纪深怎么知道？
　　纪深的表情更僵了，就在他打算说不知道的时候，林爷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下巴也重新抬好了，“别说不知道，把你觉得可能的都说出来。”叹了口气，头垂下来，“这小子，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吧。一个人在外面不比在家里。”
　　“林非……他很努力。”
　　这种亲人单纯为自家孩子担忧的神情，纪深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就是被担心的不是自己，也能从林非爷爷的字字句句里感觉到温暖。
　　这种温暖稍微缓解了纪深脸部的僵硬。
　　林爷爷见纪深不再绷着的脸上露出没落的神情，调转了话头，“我不在乎华世这点股权。你要的话给你也没事。”
　　“我也不在乎。”纪深惨然笑笑，“如果林爷爷不介意，您来当董事长如何？我不知道穆燐烁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么一直拖下去，不知道能拖多久。你替我担保着，万一……”
　　老人家眼含深意地看着纪深，笑起来，“这皮球你别想踢。很多人眼红着，你只能好好踩着，总会有有用的时候。到时候就是拿来踢别人脑袋玩一下也好啊。哈哈哈，你说是不是？”
　　纪深听着有些茫然，别的不清楚，只觉得对面的老人家看他的眼神变了些。
　　林爷爷又叹道，“你也不容易啊。”头稍微歪了歪，“你之前叫我林爷爷是不是？”
　　“嗯，不适合吗？”
　　“没有！比李景荣那老小子高一辈，很好很好，就要这么叫！”
　　“呃……”这林爷爷的逻辑，跳跃的跨度有点大？
　　这时候门被敲了两下，林非在外面说：“爷爷，是我。”
　　林爷爷让他进来，林非一进来见纪深在脸上就写了三个字——不乐意，“爷爷！你是不是和我师父谈条件了？你别看我师父好欺负就框他！”扭头盯着纪深，紧张兮兮地问，“你没答应他什么吧？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林爷爷可急了，“你自己问问你师父，我有吗？今天他开会的时候，我可一个劲地帮他说话呢！”朝纪深挤眉弄眼地让他赶快和宝贝孙子澄清事实。
　　纪深连忙点头，“恩，是啊。今天开会要不是林爷爷替我担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咳，那纪深啊，你先去忙吧。”
　　纪深答应一声，走出办公室，走了几步遇上何煜明。
　　“董事会还顺利？”
　　“恩，很顺利。”
　　无需看一眼对方，短暂的对话结束后，各往各处。


第45章　迟钝期【三】
　　Aaron把辞呈送到纪深前面。
　　纪深没看一眼，也不接，“你的辞呈我不能受理。你还是继续留任总经理助理吧。从你担任我的经纪人以来，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没有过大的失误，所以没有必要递辞呈。前段时间由于我和穆总的私事，情绪上有些不稳定，大概让你多心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让你多心了，我向你道歉。”
　　Aaron看着自己的辞呈，没接话。
　　“不单单是总经理助理，如果你不介意，经纪人也……拜托你了。”
　　“穆总还会回华世吗？”
　　“不清楚。”
　　“你希望他回来吗？”
　　“当然。”
　　“他回来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就当不认识。你老板的能力，你应该很清楚的，他做得到。”
　　Aaron至始至终都很平静，纪深也是。
　　他们就像城外人看着城内人那般，就事论事，双目清明。
　　但也终究只能是像，说到底，他们都活在城里。
　　相觑半晌，终于Aaron点点头，当纪深的面把辞呈撕了。
　　“我始终都是穆总的下属。”
　　他答应留在华世，但不再继续当纪深的经纪人。
　　即使是纪深暂代总经理职务这件事，也是上至各部门经理下至上星期才签约的艺人都瞒得死死的。统一口径是穆总去开拓海外项目，要在国外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公司内所有事情，就全部由何煜明来实际操作，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纪深也会帮忙。由于是一边学一边做的，能帮到何煜明的地方很有限。
　　经纪人的事上何煜明亲自给纪深派了一个还算老牌的。她手下原就有两个艺人，一个是刚签了一年的半新人，一个一线大牌，现在再多加个纪深。
　　纪深有着近半年的真空期，没接一个通告。能立刻接的通告很有限，即使何煜明向经纪人方面打过招呼了，目前他也只有新电影的宣传会需要出席。
　　助手也是新招，这个何煜明就没替纪深挂心了，让经纪人随便替纪深物色了一个。个子不高，短头发，一个看起来还算可爱的女孩子，刚大学毕业，叫若韵，对纪深一声一声哥叫的那叫一个甜啊。
　　纪深并不喜欢，也不讨厌，大差不差地也就接受了。因为助手是个女孩子，看起来又是弱不经风的样子，纪深能让她早下班就让她早下班，能亲力亲为的事也就不让她做。
　　她几乎可以算是最轻松的助手，天天两手空空地跟着艺人赶场子。
　　电影的宣传会上林非和纪深一同出席，闪光灯似乎都偏了方向。纪深不再成为这场宣传会的重点，更多的关注被放到了林非这个半新人的身上，有一长段时间林非一个人就着割头发那场戏侃侃而谈，纪深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在边上时不时地附和两句。一直到整场宣传会结束，记者都没有问纪深一些超过电影以外的事情，似乎从纪深身上再也挖不出什么吸引人眼球的东西一样。
　　按照原本穆燐烁吩咐Aaron，纪深的日程安排，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开始准备个人演唱会。但新换的经纪人就单凭一人言，就把演唱会的策划压了下去。
　　她对纪深说就以他现在的人气开演唱会稳赔不赚。如果纪深对她压下演唱会策划有异议的话，他可以上报，让上层决定是不是继续这个策划。
　　纪深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似地对她说不用了，他自己也认为现在不合时宜，答应暂压。
　　经纪人有些诧异地答应一声，再只说了一句有通告会再联系你的，就挂了电话。
　　毕竟一线的工作排满，新人又要费心捧红，在纪深这种不上不下的，已经过了黄金增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