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烬-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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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郑家的还是陆家的?”Josh皱着眉头问郑飞。
郑飞一愣,随后说:“说实话啊,陆家的。你也知道郑家不是郑映管事儿,人是陆琛做主调来的,不过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当初你和郑映为了救程解之……”
Josh忙不迭打断了他,“我能有什么心理负担啊。”
救魏临泽,还谈什么负担不负担。
这些天,像是做梦似的。
Josh抱着魏临泽走进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楼道,家属院的老楼设施不好,但是住惯了,水泥楼梯也踩惯了,脚挨在上边都是熟悉。
一路上魏临泽都安安心心地睡觉,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上楼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看起来力气不大的Josh抱着他显得不怎么费劲儿,魏临泽偷偷庆幸了一下之前想抱他没抱起来的那次Josh处于昏迷状态,不然这件事儿得被他炫耀到天荒地老。
Josh看见他的睫毛颤了颤,在他耳朵边上问:“很久之前就想跟我说什么话啊?”
魏临泽懒得大声说话,连脑子都懒得动,直接轻声说:“你做的米饭特别好吃。”
从这句话不怎么丰富的用词和语调里,还是能深深感觉到那些盛在白碟子里的米饭在魏临泽心上烙下的不可磨灭的伤痕。
“太好吃了。”魏临泽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即便是再喜欢安稳的人,一成不变的生活一直过下去多少也会累,可是一旦脱离了这种生活,再投入进去的时候,那种按部就班的熟悉感,就是心底最原始的热情。想拥抱每天重复千百遍的事情。
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
真正的普通人享受普通,经过了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小动荡,也仍然享受普通。孤独或许可以避免,但是普通好像没有避免的余地,不能避免就去接受,因为,这从来都不是一个贬义词。
魏临泽躺在自己熟悉的沙发上,骨头都软了下来,切切实实地听着厨房里有灶火的声音,楼下逗猫玩的小孩儿发出小孩子嗓音特有的软糯笑声,楼上有桌椅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楼道里响过一阵高跟鞋碰地的清脆声,Josh打开水龙头,在水流下淘着米,手指插在白白胖胖的米粒儿里,翻动着水,碰撞着小铝盆子。
隔音不怎么好的这栋老公寓楼,真好。
知道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一会儿会轻轻地叫你起来吃饭的感觉,很安心。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人在闭眼之前的设想,大多数都叫妄图。
魏临泽最终是被Josh拎到餐桌边上的,这顿饭没有一点久别重逢后的温情,魏临泽只管着和满桌子的菜温情,Josh一脸不爽地吃米饭的醋。
那部落在家里落灰的手机充满电之后坚强地开了机,魏临泽咬着刚夹过米饭的筷子尖儿,盯着手机屏幕发消息。Josh见他吃饭也分心,用筷子敲了两下桌子,“专心吃饭你,吃完那碗米饭再喝点汤,一会儿我再去给你煮点热牛奶。”
“这不吃着呢,我先发完这个消息。”魏临泽摁了几个字,对Josh说,“商量件事儿,能不能不喝牛奶?”
“你说呢?”
“我说……”魏临泽嘟囔,他点开手机里刚传过来的文件,快速滑到后边看了一眼,然后又滑到一开始,逐字逐句往下看,边看边说:“喝牛奶助眠,我今天晚上得熬夜,要不就不喝了吧。”
“熬夜?你他妈身体都这样儿了你不赶紧休息你还熬夜?跟你说,没商量,一会儿吃完饭你就滚去睡觉。”
魏临泽看着代课老师发过来的课程进度,已经进行到了《楚辞》部分,算是正常进度,可是下个周学校要举行运动会,正巧冲了一节古代文学课,再算上国庆节被冲掉的那一节,课程就紧张了。才开始,魏临泽在《楚辞》部分安排了三个课时,想着如果时间宽松,可以做一节屈原的拓展课,可现在看来,计划得变更。
“明天就要上课了,我得在今天把课程计划变更给调整好。”魏临泽扣着碗沿儿喝光了碗里的汤。
“上课?就你现在这样儿?”Josh把他手机抢过去,“不行!老老实实先在家休息几天。”
魏临泽看着Josh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了,“客观来说不是不可以在家休息,但是我自己主观上很想回学校,是精神上的想。”
“这些天被关着没什么可干的,我就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捋文学史,越是捋就越想,攒到现在,正迫不及待地找个宣泄口,所以我主观的精神战胜了我客观的身体状况。”魏临泽头头是道地讲道理,“这就跟我想吃你做的米饭是一个道理。”
Josh撇嘴笑了一下,“就光想我做的米饭啊?”
“酸辣白菜也想,糖醋里脊也想。”
“除了这些,还攒着想什么了?”Josh把他的手机抛上抛下地玩。
“很多,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们,楼下的早餐摊儿,操场上的暴走大军。”魏临泽一股脑往外说。这就跟牙疼一个道理,牙疼的时候不能吃想吃的东西,就在心里来来回回地过,权当找个精神支柱,想到了什么就记在心里,攒起来,牙不疼的时候甭管胃受得了受不了,一股脑地要讨回来。这时候,就连记性也出奇地好。
“还有呢?”Josh问。
“还有我的床、枕头,我的牙刷毛巾,还有沙发手机。”魏临泽用食指点着下巴,还一会儿才补充,“对了,还有……”
Josh赶紧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
“楼下花坛里的那只黑猫。”魏临泽笑眯眯地说。
Josh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什么话都没说,一件一件儿把桌子上的餐具拿进了厨房,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打开洗洁精的盖子往水池里乱倒一气。没良心的锅碗瓢盆儿!Josh想。他断着肋骨躺在医院,脑子里除了魏临泽啥都顾不上想,人家倒好,惦记吃的,惦记手机,惦记学校,连楼下那只流浪猫都不放过,就是不惦记该惦记的。
水珠混着泡沫往外溅,Josh边冲着盘子边想着有空去买个洗碗机。
魏临泽在厨房门口探了半边身子,问:“要不要我帮你洗啊?”
“哼。”Josh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转身冲着他的脸甩了甩手上的水。
魏临泽摘了溅上水的眼镜往里走,Josh伸出胳膊把他挡在门外,“别进来啊,我要拖地了。”
“过来,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儿。”魏临泽站在厨房外面扒着门。
Josh抡着拖把在厨房里挥舞,“这么说就成,我听着呢。”
“那我说了啊。”他清了清嗓子,“刚才没好意思说,其实,攒着想得最多的,是你。”
他有没有事儿。
这几个字是魏临泽在白色屋子里念叨最多的。后悔的心情其实很奇妙,越是后悔,过去的事儿就越是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把前后细节都铺在面前,让人去回味,要是当时这样做就好了,要是当时没那样就好了。
魏临泽后悔过程中最多的就是当时为什么没有扑过去护住Josh,偏偏让他转了方向盘,偏给了他机会,让他自己迎上了那辆车。
因为什么都做不到,才更不受控制地去想他。想他受伤严不严重,想他在医院难不难受,或者只是单纯地想他,就已经辗转反侧了。
去回忆文学史,是强制的,不算主观。主观精神上,分明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他。
Josh忍了忍笑意,不经意间弯了弯嘴角。
“喂,”他把拖把往一边一扔,张开胳膊,“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吧。”
魏临泽眼睛弯弯的,露了两排牙齿,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了Josh。
“完了,”Josh收紧了手臂,“我完了。”
“我怕是……彻底爱上你了,魏老师。”Josh说。
魏临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嗯”了一声儿。
“谁不是呢。”
他说。
“屈原和宋玉都是重要的楚辞的作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批判和揭露,但是在境界方面,《九辩》缺少了屈原那种激切的情思和追求理想九死不悔的精神。值得我们注意的一点是,诗歌中都有两个作家自标高洁的咏叹。例如《离骚》中的辟芷佩兰,还有那时男子的自称美人……”
魏临泽手撑着讲台,看了一眼教室里不怎么熟悉的大一新生,“我们现今的文化大都把‘美人’‘敷面’类属的词自动与女性联系在一起,但在先秦时期一直到汉唐五代,这些在男子中都常见。谁还记得讲《越人歌》时提到的?”
底下的学生们听见问题之后开始左问右问,底下掀起了一小阵讨论声,就是没人起来回答问题。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多把《越人歌》的吟唱归为女子,但如果根据我刚才讲过的上古风俗,再加诸多考证猜想,我们大多认为实际上认为其主人公实为男子。”魏临泽只能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
正对着他坐在第一排的女生趴过去跟旁边的人小声说话,“这什么时候讲的!这么劲爆的内容我不可能忘啊,原来古人口味儿都这么重啊……”
“古代文学课你才来了几节?估计是逃课了,再说那节课是之前代课的那个矮老师讲的,他没怎么提。”
魏临泽翻了一页儿PPT,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讲。
在他转过身去板书的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悄悄亮了一下,短信的图标忽闪了几下,停了几秒钟暗了下去。
这时候的Josh正志得意满地在家翘着二郎腿喝着牛奶和郑飞通电话。
“知道吗,老子前段时间哪儿也去不了,心里不管怎么想魏魏都得先攒着,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了,再回去住院?老子脑壳又没坏。这叫精神支柱知道吗文盲。”Josh把刚从魏临泽哪儿听来的那一套回怼给了郑飞,得意洋洋的。
郑飞在电话那头念叨:“伤筋动骨得一百天呢,当初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我才同意你暂时离开医院,你不赶紧回医院躺着还敢蹬鼻子上脸了你!”
“我在家也能……”Josh话没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他吧手机从耳朵边上挪开,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跟郑飞吆喝,“郑映给我打电话,挂了啊。”
“你……”
郑飞还没来得及说话,Josh就麻利地接起了郑映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方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郑飞骂了一句,摁了挂断。
“喂小郑儿。”Josh对郑映的救场感到非常满意,没个字儿的语调里都叫嚣着心情愉悦。
“Josh。”
电话那边的声音沉沉的,Josh皱了眉头,问:“你是谁?”
“我是陆琛。”电话那头说,“我们见一面吧。”
秦如许行动力惊人,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在各方势力里安插了多少人,成哥这边的缺口一打开,GM计划的主要势力迅速溃不成军。成哥够决断,立刻做了决定,放弃投入在GM计划中的势力,及时抽身。
三十年后的GM内部分歧已久,老一辈里把各方家族之间联系的一起的,不光是利益,还有很多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做到一致追求,可是现在被单纯的利益捆在一起的年少的继承人们,早就离了心。
温玉被温霆强制召回了意大利,卫问渠临时倒戈站了秦如许那一派,就只剩下了周不渡还在支持着张致和。
陆琛这个时候带程解之回珠城并不奇怪。
Josh到了郑家,陆琛和郑映都等在那里,可是并没见到程解之。
“张致和在我手里。”陆琛率先发话。
Josh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郑映给他解释:“那天我把你们送走之后,陆琛的人抓走了张致和。”
“这些事儿我不想参与,救出魏临泽,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你们怎么处理,我不关心。”Josh皱着眉头说。
“不,我是想找你帮帮解之。”陆琛说。
Josh笑了一声儿,“说说看。”
“你离开海城的时候,解之的病情就已经控制不住了,你应该知道。”Josh点了点头,陆琛继续说:“这次我会调人帮你,其实算是顺便,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张致和,只有他才能治解之的病。”
“张致和?”
“实际上严格来说当年的GM计划就只成功了GM…01一例,GM…02的基因编码也存在很大的缺陷,不过这种缺陷表现在了后期,”陆琛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GM创造出的人,有着同一套基因组,所以,魏临泽能救解之。”
“你的意思是?”
陆琛看着Josh点了点头。
“解之呢?他怎么说?”Josh扬着下巴,“我觉得我需要和他见一面。”
“他还在海城。”陆琛沉声说,“我不放心让张致和接触到他。”
Josh嗤笑了一声儿,说:“可笑。”
“你不放心。”他冷笑着说,“你不放心把解之交到张致和手里,我就放心魏临泽了?医学上的事儿我们没一个人懂,张致和为了他那个研究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要是他趁机耍花样儿控制魏临泽,到时候我哭都没地儿哭去。果然,我还真是不适合跟你们这些人接触,压根就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Josh……”郑映想说话。
“再说!”Josh提高声音打断郑映,“再说我没权利干涉魏临泽,这事儿找我也白搭。”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郑映赶紧去拦他,“这不是因为你是解之的朋友我们才找你帮忙劝劝魏临泽吗?当初我们下了多大功夫才把人从温玉手里救出来啊,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线生机,就只是提取魏临泽的干细胞,不会有事儿的。”
“要是张致和要用我的干细胞救程解之……别说细胞了,摘个器官我都不会不同意,可是我总不能去做别人的主吧,不管我和魏临泽关系多么亲近,我都没立场找他帮忙。”Josh拍了拍郑映的肩膀,“因为我心疼魏临泽,所以不可能跟他开这个口。”
他又转头朝陆琛说:“我和郑映,为程解之做的,不比你少,我也是切切实实地担心他,可这不代表我的、魏临泽的命就不金贵,我们自己宝贝着呢。”
对于魏临泽来说,程解之这三个字就只是三个字,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没有道理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