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你自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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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荣亲王和皇帝被其他众皇子明里暗里地对付,虽是在先帝面前告了不少状,但那些拿不出证据的才是哑巴吃黄连。兄弟俩成为众矢之的,不但不同室倒戈,反而更加有难同当,感情更甚从前。
荣亲王因为是兄长的原因,比皇帝更有可能被封为太子,所以遭到的毒害比皇帝多很多。但后来先帝一纸诏册封了当今圣上为太子,很多人都傻了眼。皇帝也因为自小敬爱的兄长这些年替自己当了不少灾祸的原因,心怀愧疚,对这个哥哥是更加亲近。
吞云会说是荣亲王通敌,何公公是不信的。因为自小伺候皇帝的原因,他对荣亲王也了解得很,知道荣亲王的性情为人。但那协议书摆在眼前,上头硬戳戳地盖着王爷印,这也是无从抵赖的。
不仅皇帝两相为难,就连何公公自己也焦虑了起来,头发也跟着白了几根。
……
桂香今天早早地就从睡梦中醒过来了,她偏头朝窗外瞅了一眼,外头薄雾迷胧、晨光熹微。她迟疑了一下,便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小心翼翼地从下人住的院子里摸了出来,生怕惊动其他人。桂香起得这么早,并不是为了忙碌府中的活计,而且另有要事去办。
她也算是在王府中伺候最久了的大丫鬟之一,不仅手脚麻利,机灵能干,而且深受林总管的信任。桂香能在前段时间的王府大辞人中留下来,靠的就是这些年脚踏实地,心里不存任何花心思。
桂香是穷苦人家出生,自小由父亲养大,后来父亲病逝,自己没钱给他下葬,不得不卖身葬父。那一天荣王府的林总管正巧从街头路过看她可怜,就把她买回去了。从那天起桂香心里就暗暗发誓要好好在王府中做事,不辜负林总管的善心。
但后来,她在王府中待久了,发现府中并不只有王府的人,还有许多其他权贵的眼线,甚至还有皇宫里派来的。桂香不信林总管丝毫没有察觉,但他依然不管不顾,自己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们去了。接着在前几天,林总管突然要彻查府中所有下人,身份不干净的全都辞退。虽然王府的水变清了许多,但也难免有不少漏网之鱼。光是桂香认识的几个,林总管就没有查出。
于是她就向林总管举报,并附上了证据。也正是因为暗地里有桂香帮忙的缘故,王府之中现在才会如此干净。
桂香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杂院,借着夜色的遮掩,行事倒是方便得多。
她昨晚受了江洺的嘱托,送一张字条出去给他家人报个平安。江洺是王府的特殊人物,基本上所有人都盯着,一有什么动静世子那边立马知晓。桂香本不想接这要命的苦差事,但禁不住江洺苦苦哀求还道出了自己的身世。江洺母亲早亡由父亲养大,现在被囚禁在这荣王府,也不知道外面的父亲会有多担心。桂香一听,这江洺竟和自己一样惨,心下一软就答应了今早偷偷溜出去替他送张字条报平安。
她心里想着,只是报个平安而已,又不是往府外传递什么消息,应该无关大事。
桂香不知道的是,江洺口中的这些身世全都是编来哄骗她的。
天色微明,雾气渐渐散去。桂香终于来到了府中围墙最低矮的地方,正准备爬树翻墙出去,谁知身后传来一人的质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昀皱眉问道。
桂香立马怔在当场,心在胸腔之中怦怦直跳,身上也冒出了冷汗。
“说话!”
桂香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颤颤栗栗地转过身来跪下,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李昀抬手让人将她押到世子院中,自己亲自细细审问。
话说李昀昨晚回了世子院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里一直在想象着江洺会不会被他今天干的事情给气得发疯,这样一想就不禁笑出声来。
于是他就孤自来到寝院屋顶坐着笑了一晚上。
夜色深邃,星垂平野,月涌江流,万籁俱静。月色星光浸透了李昀的脸庞,让他的俊俏平添了几分清冷。
李昀独坐在屋脊上,头上顶着浩渺宽广的夜空,脚下踩着无边无际的土地,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滚烫的星河,颇有一番天地宇宙尽掌控在我手中的气势。他幼时背诵通篇大论却毫无共鸣,现在在月下一坐却有了一股想要吟诗作文的欲望。
李昀心情放松,陶醉在这美景之中,又时不时地想起江洺来,不禁心下一笑。
就这样过了一晚上,等李昀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质明之时了,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眯一会儿。但是一转头就瞄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李昀轻声走近,定睛一看,发现她竟是跟在江洺身边终日伺候的那个丫鬟。
“说实话,饶你一命。”李昀饮下一口提神茶。
桂香像是被吓破了胆,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李昀一眼,颤声说:“江……江公子昨夜让奴婢往外送一张字条……给他父亲报平安。”
“什么字条?”李昀挑眉问道,心想自己果真猜对了。
桂香连忙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字条递给李昀。
李昀接过摊开一看,上面只写着“无恙”二字。他嗤笑一声,心里反而觉得挺有意思。
桂香当时从江洺手中接过字条的时候,打开一看也是看到这二字,所以才深信江洺没有问题的。
李昀忍俊不禁,“他父亲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他是让你把字条烧去阴曹地府吗?”
桂香微微错愕。
“他让你把字条送到哪里?”李昀又发问道。
桂香全盘托出,道:“城南河清坊坊门口右走半里路,会见到一处破败的道观,道观前院中间有一棵千年古树,将字条放入古树的树洞之中,自会有人来取。”
李昀一听觉得更有意思了,心中当机立断:“你去把字条送过去,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别被对方察觉。”
桂香一愣,不知道李昀想要做什么,又听李昀说:“事成了,我既往不咎,你可以继续在王府做事。”
桂香本就心惊胆战,担心会被李昀处置,现在一听李昀的保证,心就立刻落回了腹中。
“是,奴婢谢殿下恩典。”桂香重重地磕了个头。
听了李昀的吩咐,桂香揣着皱巴巴的小字条,继续偷偷摸摸地去了城南道观。
这时候天色已经明亮起来,但街路上行人依旧很稀少,隐隐透着一股清凉寒冷之气。桂香心怀忐忑地在大街上走着,生怕碰上什么事坏了世子的计策,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另一边的李昀派了进酒暗中跟去之后,自己就回房踏踏实实地睡觉了,似乎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从荣王府走到河清坊也有好一段路程,两个时辰之后,桂香终于到了道观。道观的门霉迹斑斑看上去都已经腐朽霉化很多年了,好像一碰就倒的样子,桂香也不怕脏伸手慢慢地推开了门,那门随着她的动作“吱啦吱啦”地乱叫起来。她将头往里头一探,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桂香眯了眯眼连忙用手在脸前扇了扇,又扭头捂住口鼻。
这道观怕是好多年不曾有人来过了,脏乱得很,蜘蛛丝疯狂弥漫着,大老鼠四处乱窜,还有其他不少昆虫在这儿安了家。桂香不想在此地多留,想办完事立马赶回去。她咬咬牙从四处飘荡的蜘蛛丝里头挤进去之后,就连忙进去前院找千年古树。
谁知桂香进去前院之后才发现里头要比外头干净得多,至少没有了蜘蛛网和老鼠。前院之中还多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那古树树干粗得很,五个人都难以围住。上头的枝叶几乎遮天蔽日,在底部留下了一大块荫蔽,能长到这么大,少说也得有百年光阴。树木上不仅枝叶扶疏,上头还缠绕着不少翠绿的藤蔓,它们遮盖了些许枝丫,在枝头软软地低垂下来,参差不齐,随风摇动。
这是初春的日子,这古树竟然苍翠欲滴,绿得让人心底发慌。
桂香惊呆在原处,她看见这高大的古树,不知为何两腿打颤,心里头只觉压抑得很,竟有一股想要跪下来的冲动。
看着这遮天的古树,桂香又想起手里握着的这纸条送给江洺早逝的父亲的。这江洺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想必也不是会无缘无故就让自己来做这无厘头的事情的。
桂香有一瞬间竟怀疑这古树真能沟通阴曹地府。
☆、云墨
刹那间,她又回过神来甩甩头,清空脑子里的奇怪念头。桂香绕着古树走了一圈寻找腹部的树洞。刚走到古树的另一边桂香就发现了,那树洞大得很,里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此时的桂香也不欲探究,只想放好纸条就赶快离去,她也就真的这样做了。桂香走出道观之后,顿觉全身发软,用了最后的力气回到民舍区,在房舍屋檐下的人堆里面喘了好久的气。桂香虽是个下人,但也不曾来过如此阴森破败的院子,里头还透着一股强烈的毛骨悚然的冷气,直击人心底最阴暗的地方,这一趟真是足以让人心胆皆碎。
回到王府之后,桂香想立即去找李昀复命,但踏进王府的一瞬间她又回想起,李昀让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免得打草惊蛇。桂香转而回到自己杂院,她依然惊魂未定、魂不守舍。两天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才回神逐渐过来。
另一头,进酒跟着桂香去了道观,在桂香离开之后依然潜匿在屋顶之上,静静地等待着人来取走字条。到了正午,终于来了一个身着黑衣,还拿着头巾遮住面貌之人。
那人也不七拐八拐,直直地朝道观走来,进入院门之后又探身在树洞之中摸索,摸到字条之后又转身离去。进酒犹豫是将人拿住带往王府交给李昀审问,还是跟着他寻找贼窝。他想了想,毅然选择了后者。
进酒一路跟踪,在房顶飞来跳去,还刻意与那人拉开一段距离以免被发现。那人遮遮掩掩地在河清坊内逛了好久之后步入了一门暗宅。进酒怕进去之后打草惊蛇,就暗自在邻家的屋顶上藏匿着。但藏匿了半天也不见他出来,直到夜幕降临进酒才离去。
回到王府之后,进酒如实向李昀禀报。
“属下觉得,那道观只是个传递消息的地方,后面的暗宅可能才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李昀拣了一块豌豆黄丢进嘴里,“吞云会的据点?”
进酒一愣,与江洺联络的人的确极有可能是吞云会的人,但也没有什么证据,就这样认为是吞云会未免太草率了。
“深夜让凌鹰带人偷偷去打探一下,别被人看出是王府的人。”
进酒领命。
翌日清晨,李昀又请了章益和江洺来云水室鉴赏字画。
三人在花鸟室品茶片刻,李昀又吩咐下人从花鸟内室取出米芾的《蜀素帖》献给章益欣赏。章益舌桥不下,难以相信《蜀素帖》这等遗世的宝物竟会落在李昀手中。
章益虽不至于到醉心书法的境界,但书法字帖难免都是文人墨客的心头宝,何况米芾又是他最喜欢的书法家。平生有幸能见到米芾的遗世佳作,章益心里真是又惊又喜。
李昀这次真是准确地掐中了他的喜好。
接过诗帖之后,李昀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摊开来,生怕被自己碰坏了。但这副姿态在江洺的眼中却矫揉造作得很。
章益如获至宝,大喜过望,“我竟有福能见到米元章的真迹,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是陛下赏赐父王的,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李昀朗声笑道,“老先生若喜欢,这花鸟室您可以随意进来赏玩。”
章益受宠若惊,喜出望外,道:“这……殿下对小老儿如此厚待,小老儿受不起啊……”
“老先生别再说这些话了,快来品鉴一下米元章的名帖。”李昀道。
章益听了顿时将方才的羞赧抛之脑后,一心扑在字帖上头。
《蜀素帖》上头的字结构奇险率意、灵动变幻,字形秀丽颀长、袅袅婷婷。用笔挥洒恣意、随性洞达,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
“米元章用笔喜八面出锋,变化莫测。此帖用笔多变,体态万千,正是他的真迹没错啊!”章益感慨道。
李昀一笑,转头见江洺还是表情平淡,忍不住问道:“江公子觉得呢?”
江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丝织物吸水性弱,不宜运笔,也只有米芾这样的书法大家才能写出这样的境界。”
“此贴被誉为天下十大行书之一,排行第八,当之无愧。”江洺走近细看,读书人的性子在他心底萌动,这才无奈感叹道。
李昀想了想,道:“行书虽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但我更喜欢徽宗赵佶的瘦金书。”
旁边的康子闻言没等李昀吩咐,就转进内室寻了《秾芳诗帖》出来。荣王府的云水室广收古玩书画,纲罗画师,有不少名人真迹。
李昀又轻轻地将诗帖摊开在桌上。瘦金书是书法史上的一项独创,字体瘦直挺拔,侧锋如兰竹,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已近行书。
章益觉得有米芾佳作已是难得,没想到还存了宋徽宗的真迹,心中震惊得很。
“此贴瘦金书法笔致劲健,为赵佶瘦金书代表作。”李昀道。
章益走近眯眼仔细一看,“起结体疏朗端正,下笔尖而重,行笔细而劲,整体道丽瘦硬。真不愧乃瘦金书佳作啊!”
“可惜宋徽宗的书法和绘画作品,传世的不很多,只字片纸都非常珍贵。千百年来有无数临摹托名之作,然得其骨髓者寥若晨星。”李昀无声叹道,眼中流露出些许遗憾。
江洺道:“瘦金书银钩铁划、屈铁断金、仙风道骨、其瘦且硬,徽宗乃天之骄子,一代帝王,能写出这样正气凛然的字在情理之中,但他人多数出生于草莽之间,一生为养家糊口奔波游走,性情与徽宗大有不同,又怎能达到与徽宗相同的境界?”
李昀眯眼一笑,道:“在下不才,临了几年徽宗的帖子,虽不至于成为名家,倒也觉得真有几分瘦金书的影子。”康子会意,连忙去备来纸墨笔砚。
“想不到世子殿下在书法方面还造诣颇深,练的还是这种最难习的瘦金书。”章益夸赞道。他前两日已经对李昀的印象大有改观,但也想不到他还对瘦金书有所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