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辙心里苦了一下,垂下眼去看汪静,汪静也抬起眼去看他,小嘴张了张,奶声奶气地甜甜叫了一声“哥哥”。
“……”陆辙怔了下,又听汪静细声细语地嘟囔着,“静静找妈妈,静静找爸爸,静静找妈妈,静静找爸爸……”
陆辙喉结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松开汪静的小手就离开了,离得远了,甚至还能听见男孩在后面咿咿呀呀软软地叫他“哥哥”。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住院部。夜色完全覆盖了下来,四周静得让人发慌,天空上只挂着一轮模糊不清的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路灯是附近唯一的光亮。
陆辙站定在一棵树下,摸出口袋里的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把刚才被汪静叫得起了涟漪的心境平复下来,最后缓慢地吐出氤氲在口中的烟雾。
“你好,请问这里是住院部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陆辙面前响起,陆辙微微抬眼,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墨镜还压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眼前,身上披着的是一件名贵的风衣——安柏微曾说过要送陆辙一件,被他拒绝了。
“还要再往前走一段路。”陆辙有些奇怪他的打扮,但还是礼貌地指了路,“前面右转就到了。”
“谢谢。”男人沉着声音道谢,随后转身慢慢朝住院部走去。陆辙出于职业习惯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背影,却蓦地将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裤脚处。
通过斑驳的灯光,他看到男人的牛仔裤边缘赫然是一块极小的焦黑痕迹。
陆辙陡然觉得全身血液一凉,刚想追上去却又觉得唐突不妥,给安柏微打电话还是关机,再抬头时,男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因为这人身上有一块被火烧过的痕迹就产生这么不靠谱的怀疑。
但陆辙却越想越发冷。
来看望病人的人,需要在大晚上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吗?穿着考究风衣的人,不在意自己的裤脚被烧成这样?
——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第11章 Chapter 11
陆辙赶回住院部的路上都没看到那个男人,等他上了楼,就发现走廊上坐了一排人,都在沉默不语地逗着汪静,孩子软糯糯的笑声是走廊上唯一的声音。
安柏微察觉到陆辙回来后朝他摆手,示意他坐过来,陆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坐了下去,安柏微才附耳过来,低声说:“汪卓死了。”
“……”陆辙一怔,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半晌才勉强问道,“刚才不是还……正常吗?”
安柏微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走廊里一时被死寂笼罩,只有汪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任谁逗一下都要咯咯笑上许久,一转眼看到陆辙后,便朝他伸出小胳膊,温声软语地叫:“哥哥抱抱……”
陆辙愣了一下,刚才一面之缘的女警疲惫地笑了下:“看来小家伙很喜欢你。”
汪静还在伸着小胳膊等陆辙抱他,大眼睛都快笑没了。陆辙于心不忍,探身将汪静抱在怀里,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小家伙一靠近陆辙就去找他的手指,然后抱着他的手指笑得很甜,活像一只刚抱回家的小奶猫,就知道黏在人身边咪呜咪呜地撒娇。
“在我们来之前,医生已经出具了病危通知书……”安柏微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医生说,汪卓是前两周出院的,出院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医生们都以为他回家准备后事,没想到又回来了……医生说,他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了,什么时候离开都不为过。”
听到这里,陆辙稍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汪卓的死是因为刚才那个诡异的男人。
他边陪汪静玩着边低声告诉了安柏微刚才那个问路的男人,安柏微沉思片刻,嘱咐了一句“多加注意”后就没了声息,毕竟一个仅仅是保有怀疑的人,无法让他们直接进行调查。
时间已经走到晚上十点多了,汪静玩累了就靠在陆辙肩膀上呼呼大睡,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摆动,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陆辙忍不住捏了捏汪静的小手,喜欢的不得了。
“我把孩子抱去睡觉吧。”女警走过来轻声说,“你们也去休息吧,我们轮流值班。”
陆辙小心地把汪静交到女警手里,转眼看向安柏微,值班这种事情向来是安柏微拿主意,如果安柏微需要联刑部的人在这里盯着,他绝无二话。
安柏微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女警心领神会,也不再催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陆辙瞥了安柏微一眼,被后者察觉了,不由失笑:“困了吗?”
“……你不去睡会吗?”陆辙犹豫着低声问他。
安柏微缓缓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陆辙:“你刚才抽烟去了?”
陆辙身上的烟味隔着几米就能闻见,他也没必要撒谎,就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后自言自语地喃喃:“这对汪静太不公平了。”
“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安柏微惆怅地笑了一下,“世界上有多少单亲家庭?又有多少家长犯了事牵扯到孩子的?公平本来就是相对而言的,对那些家庭幸福的人来说,汪静的确是不幸的,但对那些甚至连父母都没有的人来说,汪静已经够幸福了……用公平来衡量公平,本就是一种不公平。”
陆辙的身体僵了一下,安柏微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说:“但事无绝对,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你安慰的真生硬。”陆辙打断他,小声说,“我不用安慰。”
安柏微笑了笑,慢吞吞地摸索到陆辙的手,轻轻牵住他的小手指:“我就是想多跟你说几句话。”
“……”陆辙不自在地扭过头去,却意外地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来。
“每次都是这样——一遇到案子,你就满身心都交给案子了,我想要个一席之地还得费劲地挤出来……你能不能公私分明一下,把我划到私的那边去?”安柏微似笑非笑道。
陆辙被他说得红了耳朵,嘴硬道:“工作的时候就应该认真对待……”
那边满嘴狗粮的俞风轻咳一声,接起了电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后看向认真听讲的两人,叹了口气:“斧子上的指纹不是汪卓的。”
安柏微啧了一声:“就知道……”
“今天太晚了,我估计崔宁得在里面待到天亮。”俞风催促,“你们赶紧找个地方去睡一觉,明天看崔宁的情况再决定是否笔录,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这个案子急不得,崔宁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话音未落,他就停住了话头,看向病房门口,眉头皱了起来。
安柏微和陆辙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病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崔宁正站在那里,双眼目光涣散,像是一碰就倒的瓷人似的。
没有一个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崔宁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哭肿了眼的崔宁才沙哑地说:“老卓……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
隔壁的空闲病房里,崔宁断续地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本以为汪卓还能再醒过来,谁知输着输着液,汪卓的心跳突然成了直线,医生们当即安排了急救措施,但没有见效,突然失去丈夫的崔宁疯了似地大喊大叫把所有人赶出了病房,独自在里面跟丈夫告别,但哭着哭着,她突然发现丈夫今天输的液和平常不太一样。
作为妻子,她十分清楚汪卓应该输一种透明的液体,但就在刚才,她发现吊在上面的输液袋里的液体显出一种淡淡的黄色,崔宁慌了神,这才出来告诉他们,自己的丈夫是被人害死的。
在场的医生听完后有回去查看的,半晌后脸色极难看地走了回来,俞风投去探寻的目光,医生嘴角一扯:“输液袋没变,但里面液体的颜色不对。”
陆辙心头一窒,和安柏微对视了一眼。
“之前有什么人进去换过药吗?”陆辙问。
崔宁呆呆地想了会儿,又呆呆地点了点头:“就在你走后不久,有人来换药……”说到这里,她突然朝旁边的医生大吼道,“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
警员顿时冲上去拦住要动手的崔宁,俞风皱起眉,转头看向陆辙:“什么意思?”
陆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顿了顿,说:“我怀疑是他。”
“有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俞风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辙。
陆辙也皱起眉来,想了片刻,推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他怕汪卓醒来将真相都说出来?否则……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那个男人——”俞风止住话头,还是没当着医生和崔宁的面直接和他们讨论那场大火和那具尸体的事,他转过头打了个电话,要求附近的警员注意一个武装严密的男人,都办妥了后才重新看向崔宁,诚恳地请求道,“我们需要您的配合,崔宁女士,为了您的丈夫,也为了您自己,希望您配合我们好吗?”
又折腾过一阵的崔宁彻底没了力气,听闻此话也只是迟钝地扭过头去看着俞风,一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老卓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请您稳定一下情绪,我们马上着手调查,如果您丈夫是清白的,我们自然要讨回公道。”俞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请您相信我们。”
崔宁怔怔地看着俞风,眼泪一滴滴地从下巴落下去,最后她慢慢地低下头去,声音很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愿意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求求你们找到凶手……求求你们……”
“您愿意配合真是再好不过了。”俞风正色道,“我们不要钱,我们只是要一个公道罢了。”
崔宁还在低声抽泣,俞风给了她足够的缓和情绪的时间,这才放柔声音:“如果您累了,我们可以明天再进行调查。”
“不……”她挣扎着小声回答,满脸泪水,“现在就问吧,你们问什么我都回答,只要能找到凶手……”
安柏微给身后的警员去了个眼色,警员立刻客气地将医生请了出去,随后拿了本子进来坐在一边。
俞风没有急着问,而是给崔宁倒了杯偏热的水递过去,等她的眼泪慢慢干掉后,这才问了第一个问题:“汪卓平时人怎么样?”
崔宁捧着热水杯沉默了许久,慢慢说道:“他很老实,老实得有点傻,朋友都知道他老实,也不去欺负他……老卓人缘也好,哪怕我们家经济条件并不富裕,有朋友给他借钱的时候,他也会尽力帮忙……”
“没有仇家?”
“没有。我们家一直很太平,他什么事都跟我说,我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仇家。”
“在哪里工作?待遇怎么样?”
“就在一家公司里给人当司机,他车开的稳,老板夸过他好几次,待遇也不错,除了工资,每逢过年老板还会额外给他包个红包……”崔宁的声音越说越小,“这么好的人……怎么就……”
俞风见她眼眶又红了起来,便不再往下问,耐心地等崔宁调整好情绪,这才继续问道:“在公司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
“没有……他每天回来都很开心……”崔宁在这里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随后犹豫着说,“老卓很喜欢他老板,说老板人好,公司待遇也好,就在不久前,他还说了句什么……哪怕是为了他们老板死也甘愿了。”
俞风微微眯起眼来:“你确定他们只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崔宁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情绪也激动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别激动,别激动。”俞风缓和下语气来,“我想知道,汪卓和他老板好到什么程度了?”
崔宁做了几个深呼吸,低声说:“他们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这个老板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只不过老卓实心眼,他觉得老板人好,就要加倍对老板好……他对所有朋友都这样。”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俞风揉了揉太阳穴,温和道,“能介绍一下这位老板吗?或者,介绍一下汪卓工作的公司?”
“他们老板姓蓝,叫什么我不太清楚,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人长得帅,事业还发展得很好,为人低调谦逊。公司名我忘了,似乎是什么传媒公司……”崔宁努力回忆了一下,无果,便只说到这里。
俞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汪卓的朋友呢?有没有很要好的?”
“老卓对谁都很好,把谁都当成朋友。有一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关系最好,两人周末经常一起出去喝酒。”
“喝酒?”俞风敏感地捕捉到这个字眼,“他酗酒吗?”
“不。”崔宁苦笑了一下,拿手擦掉眼角的泪,疲惫地说,“他是个很有底线的人,从来不喝醉。”
俞风等她把眼泪擦干,兜兜转转终于问到正事上来了:“我想问一下昨天晚上汪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崔宁登时抓紧手里的水杯,她睁大眼睛,近乎哀求地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们睡下的时候,他还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俞风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天花板。
第12章 Chapter 12
这场审问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审问结束后,崔宁像是游魂似地走回汪卓的病房里,守在里面不许任何人靠近。其后,那个负责笔录的警员也跟着离开了,顺手将病房门掩好,留给安柏微、俞风和陆辙足够的探讨时间。
“怎么样?什么看法?”俞风伸了个懒腰,捶了捶酸痛的肩膀和腰,熬夜熬得两只眼都红了。
“你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安柏微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关昨晚的情况还是一片空白。”
俞风苦笑:“她说汪卓是在她睡着之后才出去的,这让她怎么察觉?靠意念?”
“还是从他的人际关系下手吧,事情都是人为的,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安柏微打了个哈欠,“他的那个童年好友、同事、顶头上司,都查查,还有他最近的通话记录,实在不行,就只能申请搜家了。”
“你真是个魔鬼。”俞风抱怨,“他才刚刚过世,你真是一点情分都不留。”
“找到凶手,就是对他最大的告慰了。”安柏微斜了他一眼,“你想想,火灾现场留下的斧子是汪卓买的,汪卓又是被人害死的,那么害死汪卓的人跟这场火灾是什么关系呢?”
俞风怔了下,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