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产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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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很久,你不爽我出国,那你以后随时都可以来看我,我帮你买机票,租个公寓,你来了一起住,我们也不用……分手,只是我出国这件事不是上学那么简单,是一个人生节点,之后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父母也会更严格地要求我,我们的关系就不可能……”
攻抬手用掌根摁了摁眼眶。
“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我绝对不能让人看见你,不能让人知道你,而且我还会和女人在一起。”
攻今天就是从他的庆祝宴上逃出来的,宴会办得很大,为了庆祝他考上了那所目标学校,当然另一个主题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将会和他一起出国的女孩,也会受邀。
但攻空着肚子逃出来了,这大概是他出国之前唯一一次可以出格的机会,以后再不会有了。
攻说完自己都觉得毫无希望的计划,等着受回答。
受深深吸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鸡?”
攻抬起眼,受第一次看到攻的眼里出现脆弱,像颗果冻。
“不是。”
两个人沉默望着对方,很久,门被一脚蹬开了,受头也没抬。
“再数一百!”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攻二,是粗噶含混的男人的嗓音。
“你吼个鸡…巴,小兔崽子,这都是谁,喊来家里干什么!”
受迅速站起来,惊恐地望向门口。
站在受身边的攻,和从门口跑来的攻二,都清楚地看到了受眼里的恐惧。
他们从没见过的姜拓。
第12章
受一点都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了,他为了掩饰恐惧似的抹了一把脸,很快退到一边给他那个走不了直线的醉鬼爹让道,嘴上说着是同学,来家里吃饭,这就走。
受他爸正眼不瞧两个同学,大着舌头说别想溜,今天的钱还没还。
受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个二十块,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是不是让攻和攻二看笑话了,再待下去就不是被看笑话那么简单。
受他爸冲着受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攻和攻二都是一凛,震惊地看着受他爸。
“你糊弄叫花子呢?说了每天还一百,找了俩小杂种来给你撑腰,就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
“上哪儿找一百去,我就会抢个小学生我还能抢银行?”
“你还敢呛?”
受他爸又把胳膊扬了起来,离得近的攻立刻伸手,但更快的是受,他把攻的手挥开了,他爸的巴掌还是实实落在了他脸上,打得他一阵耳鸣。
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也是生活在控制欲极强的家庭里,但还从没见过这样像是宰杀什么的家暴场景。
攻二更是受到巨大冲击,他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一对父子,他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受压着声音,摆出一点服软的态度,说会去找个夜场的工作,给他个面子,就别在同学面前动手了。
受他爸哼了哼,皱着眉把钱收了,然后往沙发上袒着肚皮一趟,就睡过去了,受把攻和攻二往门外推,他本来关上门想躲回去的,但攻抓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走,还是一脸震惊又心痛的样子,再看看攻二,脸都白了,受觉得挨打受辱的应该是他们两个。
算了,就当可怜他们,给他们讲讲世界的多样性吧。
受跟攻和攻二一起下楼,就在楼下的馄饨摊坐下,点了两瓶啤酒一盘花生米,只有攻二带了钱,攻二付的帐。
受跟攻说,要是你刚刚出手了,不管是拦着还是帮忙,我之后会被打得更惨,老混蛋最恨人不给他面子,因为他是个没尊严的狗东西,外面没一个人瞧得起他,他要是在我面前还不能耍威风,还不如杀了他。
受说他妈在的时候就被他爸打,打急了,就跑了,跑了好多年了,走之前给他留了笔钱说好好读书,早点离开他爸,可惜他读书不成器,没法靠这条路远走高飞,他跟他爸一样烂泥扶不上墙,恐怕得一辈子烂在这里了。
受说你们都过得幸福快乐,不知道底层到底是什么样的,就这种筒子楼,塞了上百户人,一户挨着一户,哪家打小孩哪家叫/床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关系亲近吗?才不可能,天天有人吵架,这家把垃圾丢那家门口了,那家厕所漏水把这家淹了,这里面好多人乱搞,互相戴绿帽,有的生出来的都不知道谁的种。
就这一个筒子楼里的故事,把老婆打跑了的是最寻常的一个。
受这个晚上一口酒没喝,说了很多,直白得让他对面的那两个人彻彻底底无言以对。
受最后对攻说,我不能给你当鸡了,我还是当混混比较合适,我不怪你,你有你的难处,跟你有过一段我挺开心的,男人都搞过了,青春十分精彩。
然后对攻二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以后有任何用得上的地方,叫我。
受起身上楼,攻二站起来,一如既往心急就要闹出大动静,小板凳在他身后倒了。
攻二问,以后是什么意思?
受的背影这么看很单薄,那个背影沉默许久,转过来。
受撇撇嘴,无所谓地说,我这高中肯定读不完了,我就不该去那破学校,要不然……哪用跟你们扯上关系啊。
姜拓上楼了,周寻坐在油腻的小桌板前,伸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贺冬一直站在原地,抬着头看姜拓家的窗户,那里一直没亮起灯来。
第13章
受那天之后就没去上课,在夜场找了工作,当打手。
后来班主任打电话来,让受不想读就别读了,一通日常辱骂,受就去学校办退学,班主任有点意外,骂过那么多学生,很少有人真的卷铺盖走人的,多少还是觉得不妥,说要见家长,受说你去烦我爸小心被打,班主任见过受被打成猪头的那张脸,就给批了退学手续。
受出了办公室,想了想,还是溜达回教室,想最后看一眼。
他去的时候教室里正在上课,物理课,正好攻二被叫上黑板做题,在黑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车,幸好题做对了,老师放他下来,他一转身,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受。
受冲他笑了笑。
受穿过教学楼的走廊,最近流感爆发,走廊被用消毒水拖过,以前受最讨厌这个味道,现在却使劲吸了两口。
他又去操场晃了晃,女生在垫排球,男生在练引体向上,有个特别瘦小的男生一个都拉不起来,同学围着他笑,受认出那个男生,被自己抢过,他扒开人群走过去,把那个男生的脚放自己肩膀上,原地深蹲二十次,那个男生踩着他的肩膀,慌得不行,也不敢下来,只能僵硬地抓着横杆。
这画面诡异,但围观的学生不敢再笑了。做完了,受拍拍肩膀,又扒开人群走了。
他去了角落里的那个储藏室。
门没关,受一推就推开了,这时他便有了预感。
从落灰的铁架中穿过,注意避开那框瘪了的排球,再往里走,就看到了那张比他的床还舒服的沙发,和坐在沙发上的人。
攻这次没看书,在看窗外,长久未擦洗的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光照进来都是虚弱的。
但受觉得灰蒙蒙的也有些暖。
受走过去,攻扭头发现了他,也不惊讶,受在沙发上侧躺下来,找到了熟悉的舒服的位置,枕着攻的腿闭上了眼睛。
他睡了一觉,睡醒了,攻在摸他的鬓角。
攻说别去夜场打工,我给你找了个工作,去XX大楼当保安,只周五周六去,不耽误你上课,你把高中读完,就可以进XX公司的售后部,我给你留好位置了,工作简单,不算累,你要是以后有兴趣上个技能班,设计或者代码,你也可以去别的部门。
受说,我说了不给你当鸡。
攻说我不会回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你,你进了公司以后就靠你自己,我只是希望你别哪天死在街上。
受说算了,我已经退学了。
攻说退不了,你班主任的批准会被学校打回来,你乖乖回去上课吧。
攻顿了顿,又说,我腿麻了。
受麻利起身,杵着沙发,姿势像小美人鱼杵着礁石,海浪快要打到他的鱼尾,又退了下去。
他没有理由拒绝,他知道这可能是攻这辈子最单纯的一次好意。
受看向攻,又看了看攻的嘴唇,他的眼神头一次那么纯洁,没有隐藏的苦痛和逞强,他凑上去轻轻碰了一下攻那薄薄的刻薄的嘴。
谢了,他说。
第14章
受的退学申请果然被打回来了,班主任硬着头皮来筒子楼,说要家访,被受劝了回去,他答应回学校好好上课,并且会试着努力一点,尽量不拉低平均分,班主任快要喜极而泣,自此也多照顾了受几分,会主动来问他有没有哪里不懂。
但受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开十个小灶也补不起来,只能埋头苦学。
受他爸看受夜场的班也不上了,在家就啃课本,换的工作是个临时保安,工资不够买酒,又发过两次火,但都没动手,不是他突然有了人性,是因为攻二总是拎着酒来陪他聊天,把他哄得很高兴,每次要动手攻二就拦着,他毕竟吃人嘴短,多少克制了。
受不知道攻二哪根筋不对,竟然想出讨好他爸那种烂招,但他现在当保安,不是当打手,顶着肿脸去上班没有威慑力反而会吓着住户,而且受是真的想好好学习,也没空跟他爸扯皮,攻二这招虽烂,倒真的让他过了一阵安生日子。
这天攻二照旧放了学跟着受一起回家,手里拎的是好几百一瓶的酒,受头一次觉得抱愧,进了门打开酒瓶子,就开始分装兑水。
攻二拦他,说你爸又不是傻子,好酒兑水能喝不出来,你别惹他,哄他两年,我们毕了业,一切就都好了。
受说那你下次别买那么贵的酒。
攻二说没事,我有钱,再说一瓶好酒能哄他一个星期,不亏。
受看攻一阵,问他,你们家干嘛的?多有钱?
攻二照旧人畜无害地笑着,垂下眼没说话,受才发觉这问题问得不好,已经给人添那么多麻烦,好像还要探听什么一样。
受岔开话题,转身去给攻二做饭。
攻二是个乖牌,不打架不惹事,受想给他两肋插刀都没机会,只能每次攻二来的时候给攻二做饭,学了不少新菜。
以前他跟他爸一起过,他恨不得往锅里放老鼠药,当然没心思花在吃食上,但攻二经常来家里以后,受想给攻二个像样点的环境待着,这破屋倒有了几分家该有的样子。
受知道自己要从这里逃出去,除了接受攻的那些帮助,他也需要有个人在他身边支撑他,这种需求对攻二不公平,无限接近于利用,但他必须这么做。
受把最后一个菜装盘,摆上桌,攻二拿着筷子,抬起头冲他笑。受就在心里想,我现在这不也还是卖么。
但另一个声音又说,这不是卖,你们会共苦,然后同甘。
这天受他爸不知道又喝醉了倒在哪条臭水沟里没回家,受和攻二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喝了一点好酒,攻二又开始说那些远走高飞的计划,他的联赛,他的职业梦,他希望受大学能去念体育医学,成为队医就能跟他一起去打比赛。
攻二的招风耳红扑扑的,说完又很忐忑,担心受这种性格听不得被安排,但受抿了一口酒,被呛到,一边咳一边说,听上去不错。
攻二想亲他,又觉得不亲也行,一辈子这样都很好。
攻二按照计划,请假去参加联赛了,联赛获胜多半就能进入职业球队,走之前受给他买了罐汽水,说赢了再喝。
受回家,老天还是没有实现受的愿望,他爸没淹死在臭水沟里,正在喝攻二买的酒,而且他今天有些怪,酒还没喝几口,却很兴奋,脸红得像得了热病。
受懒得搭理他,开始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死磕,最近他进步了一点,快及格了,再这么读两年,搞不好真能上个大学。
然后他爸就在他背后阴恻恻地说话了。
“你那个同学,怪不得有钱请我好酒,我这两天去打听了一下,原来他爸他妈前几年被人撞死了,遗产全留给他了,还得了一大笔赔偿金,他一个人住江东花园的三室一厅,还有辆车,一直停地库,诶,他又没驾照,你问他借来给我开开?”
受慢慢转过身,盯着他爸的眼睛,那双眼睛浑浊泛黄,不像人的眼睛,像某种死物,不知道怎么跑到人间来了。
“你也没驾照。”
“我会开啊,别管那么多了,去借来。”
“你真是借?你是不是想转手卖了,然后跟人说丢了?再耍个无赖就能躲过去?”
“你找抽是不是?你去不去?”
“不去。”
受他爸站起来就要动手,但这次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离他远点,再让我知道你去打听他,或者去他家附近晃,我就叫上我兄弟把你腿打断。”
受他爸从没听过受说这种话,震惊得嘴唇直抖。
受把他爸的手甩开,转身继续做题。
但是一道选择题还没看完,他脑后就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5章
受醒过来的时候,他爸拿着皮带站在他面前,他觉得心脏猛地收紧,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被唤醒了。
小时候他爸就爱用皮带抽他,打起来啪啪响好像很有快感,后来他长大了,不再吓得呆立原地,会跑,会反抗,他爸就不用这种麻烦的工具了。
受想站起来跑,但他头还疼得发晕,起了一下又倒回去,他爸的皮带就挥下来了。
他在家瘫了整整两天,他爸打了他两天,趁他爸睡觉,他只有力气爬到桌边喝口水吃口剩饭,他爸醒过来继续抽他,身上的血印子太多了,就换拳头。那是一场漫长而单纯的暴力,就像严刑逼供,只不过他爸要的不是供词,是屈服。
受他爸一边打受一边会说要去把攻二绑了,拿到所有遗产,这种没爹妈的小孩弄死都不会有人管,但受知道他只是过嘴瘾,狗东西要是真有这胆子也不会喝了酒才敢打儿子。
然后他爸又哭着说受想读大学,想像他妈一样离开自己,这时候他爸会打得更狠,受怀疑自己可能真的会被打断腿,再也逃不了。
受他爸说,我是你老子,你一辈子别想甩开我,老子现在要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