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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失眠产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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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独留下受和受他爸,受他爸少见地沉默,看了半天电视,才冷不防冒出一句,你跟那死人脸的小子有什么吧?
  受的手一颤,没搭腔。
  受他爸独自咂摸起来,越咂摸越有味,说想不到自己儿子那么有本事,会卖屁股了。
  受打电话把几个兄弟叫了来,兄弟搀着他走,受他爸就在后头笑,说你躲哪儿都没用,除非我死了。
  受回头说,我离你远点就是怕自己哪天弄死你。
  受他爸说你没那个胆,你砍谁的胆子都有就是没胆子砍我。
  受无话可说也无法反驳,走了。
  受跟兄弟几个趁夜洗劫了手工餐具店,拉了一车昂贵的易碎品,车过个减速带车厢里就一阵叮呤当啷,听着的确比普通瓷盘子好听。
  受吩咐说去踩点下一家。
  兄弟说频繁作案风险大。
  受说那我自己去,你们还要在这混,我干完就跑。
  兄弟沉吟片刻,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帮你。
  他们对了对拳头。
  受根本没打算跟攻私奔,他虽然没有攻聪明,但他丢哪儿都死不了,攻不行,攻养尊处优,浑身上下都已经进化成了能严丝合缝嵌进金字塔的金砖,还是顶端的那个三角锥,把那三角锥拿来填金字塔基不合适,拿来铺路更不行,他会被摧毁掉,挫骨扬灰那种。
  就算私奔到一半攻悬崖勒马,他当然可以重回他的优渥生活,但是受就成了他一辈子的愧疚,这也会毁了他。
  所以倒不如不奔,只是留给攻一个遗憾而已。
  自己的生活,还是自己奔吧。
  受想起小时候他爸说过一次戒酒,维持了三天,那三天他爸为了转移注意力,带他去遍了全城的游乐园动物园海洋馆游戏厅,玩得精疲力尽,那三天是他童年最幸福的三天,甚至比他妈给他的关爱还要深刻,但是第四天,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爸坐在他妈背上喝酒,他们父子俩的目光对上,他爸布满血丝的眼珠移开了。
  这之后,他爸的眼珠子就再也没转回来过。
  因为那三天的甜头,他吃了十几年的苦,他不打算再吃下去了。
  攻的父母发现端倪,攻这段时间很少能来医院,受被打皮实了,恢复的也快,瘸着腿跟兄弟四处打劫,疯狂找钱,甚至跟攻要钱说搪塞他爸,很快攒够了。
  攒够了钱,受买了身衣服换上,他最好的衣服都是攻的,太扎眼,那个人看得出来。
  受买了两罐汽水在学校门口等,等到了放学,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挤挤挨挨地涌出来,攻二个子高,受一眼就找见了,招手喊他。
  攻二低着头晃过来,受给他汽水他犹豫一秒也接了,两人慢悠悠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受笑着说,怎么都不来医院看我。
  攻二说有人照顾你,我就不去了。
  受说你看见了啊,我猜也是。
  两个人都无话,沉默片刻,受问,你不会刚好看见我俩在那亲吧,你没那么倒霉吧。
  攻二嘴里都苦了,内伤严重,末了都气得笑出来。
  攻二:“你怎么那么狠啊。”
  受:“真惨,要不我安慰安慰你?”
  攻二:“怎么安慰?”
  攻二以为受会说给他做饭之类的,他好久没吃到了有点想。
  结果受突然拍了下他肩膀,他一扭头,受就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嘴。
  贺冬愣住了,手里的易拉罐慢慢被捏变形,汽水漫出来,流了一手。
  姜拓看着他,眼睛黑黑圆圆的,认真地看着他,嘴角噙了个笑。
  然后又凑上来,轻轻含了一下他的上嘴唇,“啵”的一声。


第20章 
  攻二喉咙发紧,颤抖着问受什么意思。
  受沉吟片刻,说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我知道,但现在又不知道了。
  攻二听不懂,第一次有些暴躁,把手里的易拉罐丢出去,吓跑了路过的野猫。
  “你耍我吗?”
  “没必要都这时候了还来耍你吧。”
  “那你是移情别恋了吗?”
  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攻二看着他的发旋,觉得他是认真想了一会儿,而后喃喃道:“这种事也没必要搞清楚了。”
  然后就往前走,攻二心情复杂,或者说,带着一点希冀地跟在受身后。
  攻二亦步亦趋,走在脚尖刚刚能碰到受的影子的地方,看着受远离自己,又被自己追上。
  他不知道受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有没有可能,这是他的机会。
  再试一次。
  攻二叫了受的名字,受在一片树荫下转过身。
  “我一直都喜欢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受笑了一下,眼眶弯曲,盛了一片亮晶晶的光。
  攻二看着受脸上的神情微妙地发生着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抱歉了。”
  “没关系,那我以后再问。”
  攻二走上前,与受并肩。
  两人像以往那样,一路走回了筒子楼,攻二这才想起问受是出院了吗?受说是啊,攻二就不想让受回家,说你去我家住吧。受说用不着,攻二说你爸下次把你打死了就更用不着了。
  攻二第一次说狠话,受拗不过,只好说那你回去给我腾间屋子,我收拾好明天搬过去。
  攻二高兴得不行,扭头就跑,跑出几步又转身对受说,我们养只狗吧。
  受说养你一只就够了。
  攻二觉得这话很甜,羞涩地抿嘴,受犹豫了两秒,追上前几步,把攻二手上的腕带扒下来,说自己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借来戴几天。
  攻二跟受道别,兜了满怀的甜蜜往家跑,不断回想那个吻。他现在确定受肯定是跟那个要出国的优等生掰了,并且终于肯给自己机会。
  他觉得自己开心得像只狗。
  受看着攻跑远了,直到看不见,他便转身上楼,路过的邻居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换来几个白眼。
  受走进那间这十几年来被自己称作家的小屋,环视一圈,就什么都看尽了,这里实在泛善可陈,装过的回忆不过是一筐垃圾,没有什么值得带走。
  受找出个大包,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几双鞋,当然是攻的那些名牌货,不因为别的,耐穿。再把攻二的腕带也丢进去,他妈的针线盒也丢进去,新开的银行卡贴身带,然后把包甩肩上,潇洒地一转身。
  看到了站在门口,满目阴鸷的他爸。
  受本能地呼吸一窒,心脏狂跳起来,眼前全是他爸朝他挥拳头的画面,被砸中太阳穴的昏聩,牙齿松动的惊惧,皮带扣摔进肉里的痛感。
  都怪他的耳朵还没好全,没听到脚步声。
  受他爸嘴里说,看受这几天都不回病房,却还开着给自己住,跑得没人影就觉出有问题了,果然是狗崽子想跑。
  一边说一边来抢受的包。
  “跑路费挣了多少?还有卖屁股的钱吧?”
  受甩下包要动手,手抬到一半顿住了,他爸已经抄了旁边的水果刀,把刀尖对着他,要他把钱翻出来。
  哪怕是受,也觉得这一幕太荒唐了。
  “你还是我爸吗?”受自己没察觉到,他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你妈跑的那天我就不是了,你们娘俩都是忘恩负义的杂种!”
  受蹲下来,装作翻包,但包里其实只有少量的现金。受他爸弯腰过来看,受的余光瞄着,突然出手抱他爸的腿,他爸失了重心倒地,受伸手去抢刀,但对方手一挥,划到了他的眼睛上方,痛和血让他失去视野,被他爸又骑到了身上。
  受蜷缩起来,抱住头,再熟悉的拳头,带来的也只是恐惧,而非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他看不清也听不清,算了,就这么死了算了。
  然后一阵巨响,再没有拳头落下来。
  姜拓缓缓放下胳膊,忍痛睁开眼睛,隔着一片血红色,看到他爸歪坐在对面的墙边,在微弱地呻吟,紧接着,一双腿出现在姜拓的视野中,一步步走向那个醒过神来的男人,在他呼救之前一脚踢中他的胸口。
  姜拓发起抖来,他费劲地张开嘴。
  “周寻……停下……”


第21章 
  攻知道自己已经不清醒了,很奇怪,他的暴怒充斥全身,脑子也是混沌的,但有一部分神志好像灵魂出窍,知道自己失去了理智,并且不准备阻拦。
  他往那个人渣身上踢了很多脚,不解气,揪住衣领揍对方的脸,直到有血溅在自己的脸上。
  攻一松手,男人倒在地上,缩成一小团,抱着头不住小声地说着什么,似乎是求饶,攻没心思去听,他又踹了对方一脚,大吼了一声:“你还打他吗?”
  受勉力从攻身后撑着倒地的椅子站起来,喊攻的名字,但攻着了魔一样,开始重复地问“你还打他吗?”问一句踹一脚。
  “我骨头……”受嘶着气说,上前几步抓住攻的手,“好像又断了,别打了,带我去医院。”
  攻回过头,眼睛红得像鬼,他每一块肌肉都是绷紧的,因为暴怒和暴力而痉挛般地,间歇性地颤抖。
  受看了一眼地上的他爸,对方抱着头的手无力搭着,形成一种奇怪的,诡异的姿势。
  “你要逃走吗?”
  受听到攻颤声问,但他此刻已经没有多余心力回答,脑中全是轰鸣,他慢慢蹲下去,推了一下他爸的肩膀,他爸软软地倒向一边,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来。
  “你要丢下我逃走吗?”
  攻还在问。
  受抬起头,冲他艰难地笑了一下。
  “我真的很疼,你去找个车来,我们先去医院行不行?”
  攻似乎这才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转动,去看受他爸,受连忙挡住他的视线。
  “快去!”
  攻的眼神慌乱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明白,受又软软地推了他一把,他却像是不堪那一推一样,倒退了两步,然后才转身跑了出去。
  受回头,把嘴里的血和口水一起狠狠地咽下去,心跳擂鼓一般敲在耳膜上,吵得要命,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好了。
  他把手探到他爸的鼻下,收回,又探了探,然后去摸他爸的脖子上的动脉,摸了一手黏腻的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受不死心,又去按他爸的胸口,那里的肌肉是充血浮肿的状态,很软,再用一点力似乎手就会陷下去,像没有骨头支撑一样。
  攻的第一脚就把他的肋骨踢断了。
  受不敢再按,恐惧地倒退几步,摔在了桌边。
  他爸躺在那里,第一次,那么安静。
  受重新站起来,往外跑。
  他撞翻了邻居家摆在走廊上的杂物,在叫骂声中跑过了玩弹珠的小孩,搓麻的大妈,和冒着腾腾雾气的馄饨摊。
  他们全都看到他了。
  但他还是没命地跑,跑到了筒子楼外的大街上,一辆出租正好停下,攻在车窗内,满脸惨败绝望,却在看见受后燃起了一点星火。
  受犹豫了一秒,跑过去拉开了车门,像把自己摔进唯一的退路那样摔了进去。
  汽车发动,受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但他太害怕了,没有回头。
  周寻抓住了他的手,他扭头看过去,看到一张原来也如此稚嫩的,少年的脸,和少年瞳孔里同样稚嫩而惊慌的自己。


第22章 
  两个人换了几次车,逃到了一个过去从未听过名字的小县城,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们找到一间破旧的招待所,总算没让登记身份证,住了进去。
  路上两个人都把自己能取出来的现金一股脑全取了,外套的内袋鼓鼓的,硬邦邦的,硌在胸口,然而半分也不能安慰他们一路狂跳的心脏。
  也不知道是谁抱着谁,在床上睡了极短的一觉,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攻在看他,整个眼睛都充血红肿,疲态尽显,但看上去比前一天要镇定了很多。
  攻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开口问受,受他爸是不是死了。
  受还是什么都不说,紧紧抱住攻。
  一切不言而喻,也就是说,不需言明。受想,那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幕,只要他明白就行了。
  攻和受一直往小路走,自以为反侦察地绕了不少路,倒似乎确实有效果,三天过去,他们也没有被任何人找到。同时网上关于那场命案的报道多了起来,通过探访邻里,死者被描述为一名长期对儿子家暴的酗酒者,有目击者称案发当日死者的儿子曾经浑身是伤地离开家,此后再无音讯。
  新闻里没有提到攻,要么是线索不够充足,要么是警方认为这部分信息还不该对公众披露。
  他们加紧了赶路的进程,而攻终于在一辆颠簸的中巴车上对受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受想了很久,说,海边吧,小时候家里有份挂历,全是海滩风景,还挺好看的。
  两人去了一处挨着内陆海的小镇,没有海滨城市那么发达,人流量也少,他们决定抱着终日无法结束的忐忑和恐惧暂且安置下来。
  他们短租的平房十分靠近海边,但也因此受潮严重,爬了半面外墙的植物下面藏着无数蚊虫,每条地板缝隙里面似乎都长了苔藓,窗帘摸上去都是湿的。
  但是一抬头,几扇朝海开的大窗,风带着海的气味扑面而来,受说自己从来没看得那么远过。
  他们躲在小屋里,吃小超市买来的速食,嘴巴里味精重,喝很多水,嫌马桶脏就走出去在屋子后面撒尿,眼睛肿胀视野模糊,因为疲惫和营养不足而浑身无力,有力气的时候,就在在散发霉味的床垫上做。
  攻伏在受的上方,高/潮过后,埋头在受脸侧的枕头里,把受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受喘息着意识到,攻在哭。
  海风又来了,把老旧的窗扇撞出有节奏的响声。
  这里古朴而简陋,到处都是木头,靠海近沙,唯一的金属光泽也就是那个不锈钢的厨台了,这或许是受想要来的地方,但一定不是攻的。
  受又想起了攻在那间布满灰尘的储藏室,雪白而有力的手指调试着唯一纤尘不染的机械模型,然后他回过头,瞥向自己的眼,暧昧而冷。
  他把那个冷酷的人弄哭了。
  太阳从海平面一点点升起,阳光洒进来,好像这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受被阳光照醒了,攻的手臂沉沉地勒在他腰上,受挪开的时候压到了随意丢在床垫上的遥控器,电视啪地打开了。
  是邻省的新闻。
  “近日引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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