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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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雍闭着眼睛,抚**着手里的大弓,惨然一笑。
“震少你不用安慰我,我早已经想通了。假如我们兄弟几个身处动荡的京师,还不是一样,不是我杀他,就是他杀我,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都是为了不被对方毁灭而已,只是比的是谁的运气好。**出那一箭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心,我的心告诉我,那一箭必须**出去!”
“震少,你相信命运吗?”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完颜雍睁开眼睛看去,笑意盈盈,意味深长。
岳震和他对视着,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通了什么,还是在麻醉自己。
“难道不是命运使然吗?”完颜雍的目光又回到手里的弓上。“震少你忘了,这张乌木弓还是你送给我的。一饮一啄,冥冥中早有安排,你不信吗?”
宗铣听得汗毛竖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抬眼望去。难道这就是那句老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也太离奇了,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借着火光,岳震这才看仔细了他手里的大弓。可不是吗,当初在临安因找不到铺子,那时候还叫萧雍的完颜雍仗义帮忙。为了表示谢意,自己送去了这张弓,还记得是多吉大哥配上的弓弦呢。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世上离奇之事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有震少,呵呵,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完颜亮就怀疑大金国的巨变是我一手策划的呢?”完颜雍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抬头笑问道。
岳震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盯了片刻才答说:“别说是他,要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都要怀疑了。两件事看似没什么关系,可是想想,也太巧了吧。”
“所以我说是命该如此,你还不信?”完颜雍回忆道:“不瞒你说,襄阳惨败后我就奉命隐藏起来,与**龙府建立了直接的联系。也可以说是岳家军奇迹般的完胜让我们大金的首脑集团,不得不想办法对付你这个掩藏在幕后的关键人物。”
尴尬的笑笑,岳震点点头。”这个你说过,在大战之前你就警告过他们。因为大败,你对付我的计划才被上层应允。”
“没有襄阳惨痛的事实摆在面前,我如果是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个计划一旦付之行动,牵扯的人员太多,大金国在南宋的情报网随时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宗铣在一旁默然听着,暗自点头。经过这桩事,朝廷震怒恐慌之下,血腥的大清洗估计已经开始。试问,开国侯之子都能随意的遭金人绑架,临安城的王公贵族何来安全感?朝廷不有所行动又怎能交代的过去?
完颜雍接着讲道:“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被他们如此反复一耽搁,已经错过了对付你的最佳时机。”
“**龙府给我的命令是在刺杀岳侯和掳你北上中,选择其一。恰好此刻,我得到了皇帝要赐婚与你的消息,所以说,刺杀一计想都不用想便被我否决。关于掳你的计划,我也犹豫再三。你也明白,正所谓:将在外,王命有所不受。我若是一味的坚持说准备不足,远在**龙的宗望大伯也没有办法,也只有放弃一途。”
“我之所以犹豫,一来,因为完颜亮的介入,已经将原来计划改动的面目全非,难度太大。二来,还是你我的情谊在那摆着,纵然是算计你,我也不想用那些强迫的手段。”
岳震点点头,不禁有些后怕的感觉。假如完颜宗望他们一开始就采纳完颜雍的主张,把自己引入大山,再与完颜灵秀上演一出患难见真情,自己肯定会不知不觉落入圈套,等明白过来已是后悔莫及。
首次听到赐婚这回事,宗铣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多的禁军侍卫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还是决定开始呢?”不等岳震搭话,宗铣忍不住好奇道:“以我一个旁观者看来,你们把小岳引到吐蕃的这计划漏洞太大,难以预测的变数太多。”
“哎,谁说不是呢。”完颜雍叹道:“这又回到我刚刚的话题,一切都是命运作祟。就在我摇摆不定的时候,受大伯之托,老尊神赶来江南。震少你知道,尊神看着我从小长大,我也与他老人家格外亲近,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想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噢···我知道啦!”岳震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是土老头的‘百日酣’让你下定了决心,决定冒险一试。”
完颜雍无奈的苦笑说:“不错,还有什么比这个法子更好的呢?而且,老尊神还亲口答应我,寸步不离的保护你直到醒来。我哪能想到看似一个小小的决断,却掀起了大金国的巨浪滔天,若不是都将军府卫队的精英悉数参与这次行动,我郎父和三伯怎能轻易得手?恐怕他们的行动还要推迟好多年。”
三个人同时无语,岳震在心里却不以为然。
所有历史上的大事件,都会让人觉得有很多的偶然因素在里面。但是仔细推敲一下,你就不难发现,那只是必然因素的积累与爆发。就像这一次女真人的动荡一样,主战、主和两派的斗争已经白热化,老皇帝的死才是真正的导火索,其他的不过是**曲花絮而已。
相比过程,岳震更关心的是结果,更关心这次大金国的动荡对宋朝的影响有多大。换句话说,他不敢肯定这件事会在父亲未来的人生里,产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思索了半天,岳震找不到一个婉转的问法,他还是决定直来直去。“雍哥,依你看来大金的局势会像完颜亮推断的那样演变吗?主战派已经掌控全局,还会同意他登上皇位?”
完颜雍依然无奈的点头说:“很有可能。完颜亮对咱俩说过的话不假,即使没有我这个人质在手,郎父和三伯也不会动他。他跑来跟我掺和,纯粹只是想招揽你这个人才。女真人的根基在辽东,早先支持我大伯、二伯的也正是那些远在辽东的各大部落。郎父和三伯需要这种平衡,后方安静了,他们才能放开手脚南征。”
望着陷入沉思的岳震,他接着道:“震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猜的不错。郎父和三伯掌权,绝非大宋之福,恐怕宋、金两国战争的鼓声又要敲响。他们和完颜亮谈妥后,秣马厉兵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样的结局对岳震来讲是意料之中,他只想了解的更详细一些。
“那,雍哥你呢,你在今后大金国的政局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小弟推断,应该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吧?”
“风云?”完颜雍自嘲的摇头笑笑,表情有些茫然。“呵呵··如果我回去的话,肯定能得到一个显赫的官位,郎父和三伯需要有个可信任的人来充门面,我当然是不二人选。可是我却不想回去,我更愿意去西辽找我娘,就算这辈子都找不到,在那边做点小生意,日子平平淡淡,舒服安逸,也是很不错的归宿。”
看来完颜昌的死对他触动很大,现在的完颜雍有些心灰意冷,想要逃避。
岳震的心也很矛盾,自私一点讲,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完颜雍成为完颜宗弼、完颜宗翰这两个人的助手。那样的话,抗金第一线的岳家军又会平添一个劲敌。
可是作为好朋友,生死兄弟,岳震相当了解完颜雍内心最深处的信念。他若是这样消沉下去,一生碌碌无为,不但他自己回想起来要抱憾终生。就连岳震也觉得可惜,可惜一个满腔宏图伟愿的铮铮男儿,因为一点挫折,平庸的聊此一生。
“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错过这一段精彩的人生。”岳震的声音很低,劝完颜雍振作起来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震少,你怎么会?··”完颜雍有些吃惊,但是其中的道理他转瞬就能够想明白,他了解岳震,就像岳震了解他一样。**中有些酸楚,嗓子也是干干的,完颜雍低下头去,好兄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眼看着自己颓废,他除了感动,就是要悲叹命运如此不公。
人生,难得知己。命运安排你们相遇,却又在你们中间划上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胡汉不归路,徒呼又奈何!
完颜雍百转千回,黯然神伤。
“记得雍哥你说过,金国的未来在于勤农桑、兴民生。小弟明白,你无法阻挡战争的脚步,但是你至少能让战争背景下的中原黎民日子好过一些。那里不仅有女真人,还有千千万万的汉人,只有你,不会因为他们曾是大宋的子民,就去歧视他们。”
“我?”完颜雍一阵激动,挺起**膛,随即却又摇头叹道:“震少你高看我了,我是能顶一只漂亮的大帽子,说穿了是郎父和三伯一个后勤官而已。”
“这就足够了,因为你是他们最信赖的人,所以你的那些见解他们不会当做耳旁风。”
岳震眼睛一亮,微笑道:“你最明白,战争之道依存国力,而不是一味的杀鸡取卵。若是由你来治理中原大地,小弟有信心能看到一个农桑兴旺,商路通畅,各民族日渐交融的新大金国。”
完颜雍不知不觉中,也随着他的思路意驰神往道:“不错,中原东临渤海湾,西接西夏,北靠辽东,南有大齐这座屏障。沃野千里,商路四通八达,本不应像现在这般贫瘠,只是因为皇祖父和郎父那些军人,只能看到这片土地的军事意义。他们认为中原只是一个进军江南的跳板,从不肯用心的去经营。殊不知,中原江山大有可为,远胜辽东百倍。”
“嘿嘿··”岳震开心的笑道:“若是完颜亮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又怎么肯把这大好河山让给你们?”
“那不一样,就算他心里明白也不得不放弃。他的根基在辽东,没有辽东那些部落的支持,完颜雍只是孤家寡人。这一点,他很清楚,我郎父、二伯也很清楚。所以大金国南北分立已成事实,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公开承认而已。”
两个人谈**正浓,谁也没在意宗铣向外走去。因为他不想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会拔刀干掉这个将要主宰中原大地的女真人。
他慢吞吞的走出去,却像旋风一样的跑回来,脸色铁青。
“快走!一大队人正在赶过来!”
第一百六十六节
三人气急败坏的冲出石屋,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夜空上繁星点点,披雪的高原银装素裹,一览无遗,远处黑压压的马队蹄声隆隆。
“小岳上去,坐稳!”宗铣一把将岳震推上战马,自己飞身坐到他后面,催马就跑。岳震回身看完颜雍是否跟上时,看到石屋的小窗口依旧青烟袅袅,这才醒悟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发现这里。
完颜雍单人骑马,三两步就超到他们前头。回头喊道:“宗兄弟,还是让震少与我同乘这一匹吧,这匹马力气大些。”
“来不及了!先与追兵拉开距离再说!”
宗铣打马飞奔,岳震用力的转过身向后看。一眼望去,不禁暗暗叫苦不迭,显然马队也发现了他们,已经有人脱离了大队,提速追过来。
跑在前面的完颜雍,不停地回头,心急如焚。岳震和宗铣共骑的匹马喷着白雾,也在奋力奔跑,可就是速度太慢了。再看看身后雪地上那一串马蹄印,完颜雍清楚这样不行,搞不好三个人谁也逃不掉。
极目远眺,他看到百丈外的侧方有个黑黝黝的小山包。完颜雍放缓了缰绳,等岳震他们赶上来。“你们,待会跑过那个小山包,下去一个躲起来,这样跑,早晚会被追上的。”
身后马蹄越来越近,宗铣和岳震当然也明白,这是现在唯一的好办法,要不然会让人家一网打尽。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会合?”完颜雍略一沉吟,扬声道:“明日天黑到石屋集合,他们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去。”
商量完毕,两匹马慢慢转向,跑出一道弧线向山包而去。
绕过山包,岳震稍稍放缓缰绳,宗铣瞅准了马速一缓的空当,滚落下地。幸好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实,他又借势翻滚了几圈,也没有觉得摔得很痛。稍后赶上的完颜雍,把那件披风甩给他叫道:“宗兄,用这个掩去足迹!记得明日不可回去的太早!”
两匹马电掣而去,岳震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宗哥保重···”
宗铣快速的后退着,用手里的披风拂去脚印,刚刚俯身在小山坳的暗影中,耳畔已是马蹄隆隆。好险!他紧紧的爬在雪地上,听着密集的蹄声飞快的远去,暗自替岳震和完颜雍担心不已,希望他们不要被追上才好。
战马忽然减轻了负担,奔跑的顿时轻快起来。只是完颜雍控马的技术远远好过岳震,他依然在前面领跑,因为担心身后的岳震,他只好尽量找一些平缓的路线。
岳震一边跟着跑,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着,看到追兵大队没在小山包那边做任何的停留,他放下心来。以宗铣的本事,人少对他构不成威胁,岳震反倒期望能有一、两个追兵发现蛛丝马迹,停下来过去搜寻,这等于给宗铣送去马匹。
放下宗铣这边的担心,岳震不断地目测着与追兵之间的距离,暗暗发愁。他们快,追来的人也不慢,一逃一追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后面的人很难短时间追上来,他们也被死死的咬住,不容易脱离追兵的视线。
马匹很难长时间保持冲刺的速度,岳震已经明显感到马速在下降,回头张望几次,发觉依然还是那般远近,心中释然。我们的马累了,他们的马也不是铁打的。
胶着的事态依旧持续,现在两边拼的是马匹的耐力。
越跑完颜雍越是着急,用不了多久天就会亮起来。到那时,马跑不动了,人更是无处躲藏,岂不还要束手就擒?抬眼张望,远方起伏的山脉隐隐约约。完颜雍皱皱眉头,放缓了缰绳等岳震赶上来。
“震少,这样跑不行,马跑到脱力,咱们也就完了。”
“是啊,雍哥,你的意思是分开?”岳震在战马的起伏中,也想到了这个办法。追兵不会犹豫商量太长的时间,但是对他们来说,也还是很宝贵。
完颜雍也不废话,接过来说:“就这样,震少你往山那边跑。不要跟我争,我的骑术比你好!记着摆脱追兵后顺着蹄印找回来,我们在石屋等你,不见不散!”说罢,他不给岳震争辩的时间,立刻呼喝着打马向前。
深深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岳震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