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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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目视前方,今天大雾,几十米外的人像水灰色的幢幢鬼影。我笑了笑,又觉得这笑声太突兀,立刻收住:“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屁股上有钉子似的,坐不住,天天往外跑。你都跟谁出去?”
“不是跟你说过吗,孟潜声,关庭,有几次是徐苗和其他几个高中的同学。”
“你跟关庭真的没谈朋友?”
这回我真憋不住笑了:“怎么可能!”
“她爸不是生意做垮了吗,你还跟她一起玩儿?”
“妈,你这是什么话,我跟关庭玩儿得好跟她爸有什么关系。”
“不是这个意思,你跟她玩儿是没关系,但是听我跟你说,你千万不准借钱给她。听见没有?”
“我能给她什么钱?我爸有几张卡我都不知道。”
“你看你,我就跟你说两句,又拉着个脸。也不知道你这脾气是遗传谁,跟林黛玉似的,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我闭紧了嘴。
雾里的水气重得几乎能觉出颗粒感,像无数颗水银在空气里来回滚动,简直让人烦透了。
大舅儿子的婚礼在万华酒店办。万华酒店是老牌的四星,看得出来一向节衣缩食的大舅是下了血本了。酒店门口照例停着各色名牌汽车,没有装饰,我正奇怪,下一秒余光就瞥见接近拐角的地方停着几辆扎着鲜花彩带的桑塔纳。酒店门口竖着一块牌子,写着“李阳晖先生与孙嫒女士新婚之喜 请上三楼大厅”。
没一会儿,姨妈舅舅们到齐了,之后客人陆续来了,大舅、舅妈和两位亲家忙得不可开交。我妈站在门口招呼,尽心尽力地像是我要结婚。盘子里的喜糖全都装进了红色的小口袋里,我立在铺着暗红天鹅绒桌布的迎宾台边上,无聊地把这堆印着大红双喜的小纸包码得齐齐整整,垒在香烟的旁边。
“你在这儿闷着干嘛,去跟你妈招呼客人啊。”
四姨走过来,细长的眉毛吊得老高。她笑得时候总是只有一边嘴角扬起,仿佛随时都在讥讽别人,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我喊了声四姨,还是没动,说:“我都不认识,招呼不来。”
“你还真是越读书越闷了,跟人打交道都不会了,小心读成个书呆子!你现在不学着点儿,以后毕业出来到社会上,看你怎么办。”四姨一努嘴,“跟你哥道喜没有?快去。”
“四姨。”
表哥牵着新娘过来,喜气洋洋地招呼道。四姨笑得两边嘴角扬得一般高了,说真帅,新娘子今天漂亮得很,没来得及多说,就被大舅妈叫走了。我叫了声表哥,新娘子一脸好奇地盯着我,表哥介绍说“这是我二姨的儿子,我表弟何遇君”,我叫了声“嫂子”,新娘子笑得圆脸上的两只眼弯成两线,连连说你好。
两人挽着手去外面接客人,我听见她问:“为什么你家二姨过了是四姨?不该是三姨吗?”
表哥说:“二姨底下原来有一个三舅,小时候被河淹了。”
新娘子说:“你家亲戚真多。”
表哥说:“人多可闹腾了。”
无聊极了。
席上互不认识的人们拘谨坐着,直到开席,厅内的气氛才热络起来。我坐在桌边剥瓜子,表嫂孙媛的父母甫一落座,舅舅姨妈们纷纷站起来道喜敬酒,我也跟着起身端着酒杯敷衍凑数。
这顿饭吃得格外久,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家的事也聊了个底朝天。新人敬完酒回来,在我们桌添了两个位置,大伙儿又是好一番恭喜。孙媛的父亲是个小学老师,跟大舅说:“你们家人多,热闹哇!我家原来想都不敢想有这么一大家人坐在一起。”
大舅笑呵呵摆手:“没有用!小孩儿都大了,难得回来。”
她父亲看到我:“嗳,这个是——”
我妈笑道:“我儿子,闷不吭声的。”
我笑了笑:“孙伯伯好。”
孙伯伯问:“现在读书还是上学啊?”
大舅红光满面道:“人家有出息,读研究生!”
“噢,研究生,好好好!”孙伯伯跟大舅又碰了一杯,“下一次就轮到你啦。”
我妈抢道:“还早得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你看你儿子长得又好,文凭又高,在学校里慢慢儿挑嘛,对不对?”
“说的真是,你以为是在菜市场挑白菜啊?”孙媛母亲笑吟吟地白他一眼,桌上顿时一片喜气洋洋的大笑。
趁中间的空当,我写了条短信。
“你爸妈跟你提过谈朋友的事儿吗?”
还没等打出问号,桌上又要敬酒,客套喝完放下杯子,我觉得不好,把这条内容清空,重新打上:“你想过怎么家里人说我们的事——”
删除。
“你想过以后我们——”
删除。
“我妈问我——”
删除。
“你别老玩手机,像什么话?”我妈瞪我一眼,低声训斥,“点儿规矩都不懂。”
我匆忙打上最后两个字,按了发送。
“婚礼特无聊。你干嘛呢?”
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丢到我头上。
“你发什么呆?”
我抱住怀里的枕头,回过神:“啊?哦,没有。”
“没有什么?”孟先生失笑,“你明天到底是去见导师还是跟我去吃饭?”
我这才彻底清醒,低头看手机,显示有一条瞿男的未读短信。
“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明天跟瞿男去找导师,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这个回答似乎有点出乎孟先生的意料,他看了我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眼,“你们说好了吗?”
“嗯。我陪她去,我那篇稿子还早,但是也可以让查老板帮忙看看。”我往后一倒,躺在床上,T恤翻起来半边,风扇的凉风不时送来一阵,吹得肚子上凉飕飕的。
孟先生从椅子挪到床沿坐下,一只手放到我肚皮上来回抚摸,又拍西瓜似的轻轻拍了拍:“瞿男叫你的?”
我胳膊底下夹着枕头,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她还挺喜欢跟你一块儿,忙毕业论文都要叫上你。”
“我去年帮她介绍了那个兼职嘛。她着急用钱,我这也算雪中送炭不是。”
“我不是说这个。你刚上研一的时候她确实帮了你挺多的,关系好正常,但是她这会儿马上毕业,你下学期也研三了,她不多跟你们导师沟通沟通,哄高兴了让导师送个好工作,三天两头找你。”
我暂停了满屏幕乱窜的贪吃蛇,斜他一眼,开玩笑说:“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越来越现实了?你们学经管的也太精了,我没有利用价值就不能来找我了?”
孟先生把我的T恤下摆掀回去盖住肚子,跟着躺到床上:“你倒是会扎人。我随便说两句。”
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我还能喜欢她不成?懒得理你。”
“我什么时候说你喜欢她了?我看她像是对你有点儿意思。”
“瞎扯。”
“七夕那天你兼职加班儿,她是不是来给你送饭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声音都飘了:“你怎么知道的?”
孟先生脸上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我撞见了。”
我想起那天他来接我,恍然大悟:“你那么早就来了?你当时不是说你还在路上?”
“我那么说而已,免得你心慌。”孟先生凑近,直视我的眼睛,“她真喜欢你?”
虽然没做亏心事,我还是被看得心虚,撇头迈进枕头里:“我拒绝她了。”
“她跟你明说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七夕那天。”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我瞎扯?”
孟先生的手放在了我后脑上,我背对着,看不见他的脸,总觉得他下一秒要掐我脖子。
“我怕你问我细节。”
“为什么?”
“那天太尴尬了。”我闷在枕头里,“……她当时说着说着就哭了,搞得我跟个大恶人似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本来嘛,瞿男虽然性格挺好,但是你也见过,她跟关庭那种又不一样。”
“她们俩怎么能比?”孟先生的手按着我的发旋,“关庭那样胆大气足的,一看就知道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势;瞿男不一样,小地方小家庭的姑娘,好拿捏。换你做导师,你想带关庭那种学生还是她这种?”
“那肯定选她,多乖。关庭指不定怎么找茬添刺儿呢。”我笑了笑,“不过她太听话了,查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得不好听,有点儿逆来顺受。”
“家庭原因吧。你不是说她家条件不好,还有个弟弟?”
“嗯。她没说过,但是听她讲家里的事儿,她爸妈可能有些重男轻女,我觉得。哪儿有女儿考上好大学研究生了,爸妈不乐意她去读的?”我转回去,面对孟先生,“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她打交道好。投稿发表文章之类的,她帮了我挺多忙,我不想欠她,尽量帮回去,但是有些我真是……”
“早跟你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不听。”孟先生笑了笑,“别怪我说你风凉话,人都有缺点,忍得了才能打交道,忍不了还是保持距离得好。她上次让你再帮忙找个兼职,你替她找了吗?”
“还没有。就因为她现在那边儿三天两头请假旷工,人是我介绍去的,王姐又不好说她,弄得现在我倒觉得王姐对我有点儿不是意思了。真不知道她接了几份工作。”
“虽然这个机会不太好,但总是个机会,你往后跟她拉开点儿距离。”
我乱点了一阵头,翻过去压在他身上,伸手拧他的脸:“孟潜声,你说你怎么这么人精?”
孟先生躺平,在我大腿上摩挲了片刻:“起来。你沉得很。”
“胡说八道。我比你轻三斤。”
孟先生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举到眼前一看:“关庭跟她男朋友明天来。”
我立刻凑上去看,惊讶道:“关庭来了?”
“她过来办个事儿,说让我们明天一块儿吃晚饭,顺便让见见她男朋友。”
我笑出声:“就她那个发传单的男朋友?”
孟先生也绷不住笑了:“关庭不是说了,那是业务需要。”又说,“你明天不是去见你们导师?”
“不去了,反正我本来也是陪瞿男。稿子我再改改,省得又被查老板教训。”
我摸过手机给瞿男发短信,说临时有事儿不能陪她去了,请她见谅。
不一会儿瞿男就回复了:“为什么说好又突然不去了?你明天不可以跟我吗?”
我心里突然一阵厌烦。
孟先生还揽着我,躺在床上翻短信:“你说好了吗?关庭问想吃什么,她男朋友不吃辣。”
“不好意思师姐,我真的去不了,下次吧。”
我扔开手机,在孟先生脸上蹭了一回:“不然吃烤鸭吧,魏乔上回说的那家。”
孟先生按住我的头,轻轻咬了一口耳朵尖,给关庭回复。我不得已闷在他颈窝里,说:“换几年前,要是告诉我关庭谈了这么个男朋友,打死我也不信。”
孟先生喉咙里含着笑,半天才回了一句:“人都是会变的。”
我的手机孤零零躺在床脚,静得了无生气。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这段是一年后了,之前是刚上研一,这里是研二马上升研三。
按年代本来会有港澳回归、非典、汶川地震等时事,但因为设定里这些时间点没有发生什么推进情节的重要事件,所以直接抽离出去了。
第40章
王姐又打电话来,说今天已经是送印厂的日子,上下忙得要死,交给瞿男审的稿照样音信全无,连人都联系不上,问我怎么回事儿。电话里她尖着的嗓子跟油锅似的,噼里啪啦地迸火星。
我硬起头皮对付,说瞿师姐马上要毕业了,忙论文,忙准备答辩,估计没注意到电话。
王姐冷笑一声:“王姐我学历没你们高,但好歹知道拿钱就要办事儿的道理。小何,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又是你们政大的学生,我俩月前就不会给她发工资了。你要在学校里碰着你们这位师姐,请转告她不用来了,这半个月的工资我会照数转给她,但我们就是个小门小户的杂志社,不是搞救济的红十字会。”
这话跟照面扇了我俩耳光似的,声儿都吭不出,只得讪讪应了。那头草草抛下一句忙,随即收了线。
孟先生坐在沙发另一头,怀里抱着魏乔家的狸花猫在逗。那猫被搔得舒坦,扬起浑圆的脑袋翻了个身,露出半边毛茸茸的肚皮,赖在腿上不肯挪地方。抬头见我脸色,他问:“被说了?”
我心里窝火得很,应他都没功夫,找到瞿男的号码拨通,响了一分多钟,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她搞什么?”
“怎么啦?”
魏乔从厨房端着洗好的苹果出来,摆在茶几上。苹果的皮都削干净了,挖掉中间的瓤,切成半根手指厚的薄片堆在盘子里。孟先生见状笑道:“你还挺贤惠。”
“没法子啊,非得弄成这样不行,不然吴奕她老人家不肯赏脸吃。”
吴奕就是他那个中文系毕业的女朋友,听说这会儿在我学校听文学讲座。魏乔一坐下,狸花猫就从孟先生怀里跳到他怀里,抱着他的手张口要咬,魏乔躲开,挥手把它赶下地,问我:“谁惹我们何总了?脸拉得比马面还长。”
我同他说了瞿男的事儿,听得魏乔直发笑:“你这师姐不地道,不地道啊。就算不管公司要跟她翻脸,起码也该想想你,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嘛,爱钱没错,也不能这么个搞法,以后谁还敢帮她?你这师姐家里条件是不是不大好?”
我说是,告诉他瞿男家在一个挺远的小县城,父母下岗之后一直做小生意糊口,听说她父亲还是个残疾人。魏乔听了连连摆手,咽下苹果才说:“无用人脉,及时止损吧。”
魏乔跟我们熟络之后,台面上那套八面玲珑和虚与委蛇早化得渣都不剩,说话比杀猪刀还直,一捅一个血窟窿,我都怀疑他跟关庭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虽然对他说话的态度早习以为常,这会儿却还是听得我有些不大自在:“也不能这么说吧,她人不错,早先也帮过我的。再说,我看我这个人脉对你们也没什么用。”
“不一样。我跟孟潜声这么四五六年的交情,我们知根知底,他的眼光我信得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