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想知道-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肖稔是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借口说自己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招呼。
毕竟无家可归这样潦倒的事,肖稔还不好意思跟家里提起。他如今自己都还寄宿在别人的合租屋里,哪有心情招待这位不怀好意的表弟。
表弟于昊是肖稔舅舅的独子。舅舅是中国家庭里典型的老幺,属于那种父母宠着、兄姐们惯着,最后落得一事无成的类型。早些年他接了自己父亲的班,刚分配到国营厂做一名普通工人。可偏巧赶上了国企股份制改造的浪潮,他就在大浪滔天中被推下了海,从此就没怎么上过岸。古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肖稔的舅母眼见自家老公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便很快在外勾搭起别人的老公,转身就抛来一顶硕大的绿帽。两家弄得不欢而散,最后协议离婚,表弟于昊选择跟舅母生活一起生活。奈何“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舅母一番苦心经营,最后却落了个人财两空,于是又要儿子回来冲亲爹要钱。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抚养他是责无旁贷,可肖稔舅舅没想到竟生出个白眼狼,儿子毕业翅膀就硬了就闹着要跟他断绝关系,并争起了他和前妻共有一处房产。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肖妈要肖稔去劝。肖稔一个电话过去,反倒是被对方疯狗似地咬了一顿。这种说出来本就家门不幸,可于昊非要把它说的冠冕堂皇。先是痛说革命家史,再是大放一地厥词。也让肖稔明白,为什么那些混蛋玩意说起话来都是含沙射影、故作高深。
毕竟语言是很有力量的东西,有些话要真要明明白白地讲出来,说话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未免忒不是个东西。
说实话,肖稔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这个表弟,可他现在这番窘样也只能叫人看笑话。家里人还一直以为他在A市过的惬意,谁知他只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眼下于昊一来,一切都得露馅。
宫海涛不知道肖稔这些顾虑,他跟肖稔说反正在A市混都这条件,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肖稔就是把人领过来坐坐也无妨,只是过夜的话就太勉强了。
肖稔当然不可能把于昊领到合租房来,他想着就找个上档次的餐厅就把表弟打发了。可当他看着表弟搔首弄姿地从T2航站楼里出来,一见面就拿腔拿调地跟他调侃起A市的空气质量是多么的糟糕。那一身笔挺的名牌的logo瞎子也能看到,头发抹了油梳得一丝不苟。曾经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如今已变成油头粉面的老油条。
“感觉你看起来憔悴不少。”于昊见了他就不禁嗤笑:“这都要去非洲挖矿了,防晒霜可都得提前备好。我朋友这周回国,要在免税店给你带几瓶吗?不挣钱给你啊。”
“你什么时候做起微商了。”肖稔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他的行李:“A市现在六环里都要办准入证,我就把车卖了,咱们就坐……”
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来晚了。”
一只手搭上肖稔肩头,风尘仆仆的木质香调晕开在鼻息。
“你跑得可真快,不过还好赶上了。”
于昊把自己捯饬再怎么鹤立鸡群,却也不及眼前人生的得天独厚。
星眉剑目、肩宽腿长,一袭深灰羊毛呢风衣虽然款式低调,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尤其是他搭在肖稔肩头的那只手腕,百达翡丽和玫瑰十字袖扣更是惹得有心之人眼下一红。
谁是商务精英,谁是卖保险的,高下立判。
“肖稔的表弟是吧?”
那男人一只手揽着肖稔的肩,另一只手结果肖稔手中行李箱。
他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你好,裴松青。”
48。骑士精神(6)
肖稔不知道裴松青是怎么跑来的,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于昊显然比肖稔要有眼力见,他一看裴松青这派头就是大有来历。一路上净顾着跟裴松青攀交情,早讲他那倒霉表哥抛到了脑后。
“裴哥您在哪高就?”
“瞎混而已。”裴松青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地斜了一眼肖稔:“我们是回家,还是先找个餐厅给咱弟接风。”
肖稔也回了一眼:“裴总倒是挺会捡便宜弟弟……”
“哎,这有什么关系!”于昊打断了他,喜笑颜开地巴望着裴松青扶助方向盘的那只手。
“裴哥,一会儿把你的表借我看看呗。”
裴松青从不让人失望,他现实找了个高档餐厅带着两人饱餐一顿,吃饭的功夫又给于昊安排了今晚落脚的地方。
“你还能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于昊一面损这自己表哥肖稔,一面“有奶就是娘”地跟裴松青称兄道弟:“裴哥,那我这就不打扰了,咱们改天再叙。”
说罢,他便欢快地提着行李,大摇大摆地进了裴松青给他订的高档酒店。
“是宫海涛告诉你的?”
裴松青没有否认,望着于昊消失在旋转门前的背影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
既然是举手之劳,那就没必要特别鸣谢了。
忘恩负义的肖稔哼唧一声转身就走,身后人忽然开口留住了他。
“你儿子生病了。”
一听见“儿子生病”,肖稔猛地停住脚步。
“好像是猫鼻支,这几天总打喷嚏……”
裴松青的话没说完,肖稔就扯住他的手腕要往他家走。可一看到活蹦乱跳的“桑丘”,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瞪着裴松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想咒死它才满意?”
裴松青不接这茬,把眼神默默移开:“我只是说好像,它早上是还有打喷嚏。”
要不是一猫一狗看着,肖稔早扑上去揪裴松青的脖领了。上次半夜里把他骗到酒店,肖稔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他还以为裴松青是认真地悔过了,可没想到他又故技重施,再他一次。
“你是拿我寻开心吗?还是你觉得这点小恩小惠,我就该铭感五内?”
肖稔觉得好失望,他觉得裴松青就是在用钱打发他。毕竟“钱”对于肖稔来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对他裴总来说是“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再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好人。
裴松青说,他不要他感激。
肖稔不想和他再争论这件事,他将桑丘放回到猫爬架上转身就朝外走,而裴松青也不出意料地扯出了他。
“你他妈的放手!”
“别出国好不好?”
“不出国你养我啊!”
“我养你,别走。”
“我操你妈的!”
肖稔被逼的失口说了脏话,甩了半天也没甩开那只拦住自己的手。他抬头瞪他,可裴松青那厮像是又犯病了,又是一脸情根深种地望着他。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有危险的信号一触即发,就像他们擦枪走火的那晚。
“我真的要回去了……”
肖稔一秒就变怂,他像个逃兵一样上蹿下跳,可裴松青真扑上来时他又呆若木鸡。他把他摁在墙上吻他,揽在他腰上的手一点一点撩开衣角,摩挲在他愈渐滚烫的腰腹。
裴松青吻他的时候有认真地闭上眼,唇齿相依的感觉如此热烈,那副面目像是他当真爱惨了他。这混乱的错局让肖稔受宠若惊,毕竟对方是裴松青,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这错觉也让他不免惶恐,他宁愿对方不是裴松青,而是什么阿猫阿狗。
那感觉像是在落水,他在浮沉之中看他,一切都半明半暗。直到他在飞往拉各斯的航班登机口,那种错觉都一直在继续。
“裴总可能过不来了,他准岳母进ICU了。”宫海涛摁灭手机,将行李箱递到肖稔手里:“他让我祝你一路顺风。”
肖稔鼻子一酸,忙拉着行李撂下一句:“谁要他鸡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一切不都是意料之中?
裴松青把他骗回家还跟他动手动脚的那天,正宫娘娘也恰巧到访,险些撞破了肖稔要这个“爬床小人”。
是他率先听见可视电话里响起卢婧然的声音,原本两个男人共处一室也没什么难解释的。可偏偏肖稔做贼心虚,宛若被捉奸在床般推开人就往厕里躲。
他听见裴松青开门,然后就是卢婧然略带哽咽的声音。
“主治医生今天找我谈话,说我妈的病可能不大好了。我发消息给你,可你一直也没回,我以为你又改变主意了。”
“没有。”
“那我们还要去领证吗?”
“……”
裴松青没说话,可厕所里的肖稔不知为何两腿一软,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整个人都委顿在地。
他冷笑一声,觉得自己未免太没有出息。
临行前夜,裴松青还发微信给他,说他要来送他走。
可他没有来。
肖稔还以为能互道珍重,就是他们的完美结局。可即便是如此,裴松青也比他先一步圆满。他本应如释重负。可不知为何机舱里响起那首耳熟能详的歌,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Let the stars shine through。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
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 ”
路过的空姐关切地询问他是否感觉那里不适,肖稔一边摇头却还是一边泪流不止,直到飞机腾空而起飞向地球的另一端,他又不禁想起了那部经典电影的剧情。
那个牛仔望着那个农夫哀嚎:“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
每个人心里都有座Brokeback Mountain,永远也到了不,永远再回不去。
How to quit you?
关于这个问题,他总能比他先得到答案。
49。青铜时代(1)
拉各斯是位于尼日利亚西南的旧都,自从迁都至内地的阿布贾后,它便成了尼国最大的港市,其地位相当于上海之于中国。
当然,这也仅仅就是个比喻,切莫当真。
十一月的拉各斯雨季尚未结束,肖稔从拉各斯那棚户区一般的破落机场走出来,眼前的颜色一时丰富起来。
黝黑与苍翠、湛蓝与红土,他忽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书中所写的青铜时代。还有那从几内亚弯吹来的潮湿海风,也同样让他想到了书中暑热的湘西。
接他的黑人司机不知怎么一眼就认出了他,举着“xiaoren”的牌子冲着他咧嘴傻笑,一排明晃晃大白牙晃了肖稔的眼。
而小闵却告诉肖稔,兰姆也不是个老实的,平时得多留个心眼。
小闵是先肖稔一拨派到拉各斯的实习生,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上上下下也算混了个脸熟。他被总工程师拨去给肖稔打下手,一口一个“肖哥”叫得亲热。
“可得和那群黑人保持距离,他们的心比他们的脸可黑多了。”小闵说起当地人就牙痒痒:“真不是我种族歧视,呆久了你就会知道。这里的土著民都一水的脏鬼,又懒又馋。”
最开始的一个月里,肖稔的脑子里总是闹嗡嗡的。除了施工作业的轰鸣声,就是当地黑工叽叽呱呱的笑声。所谓庸人自扰,就是被困在“青铜时代”,却还总巴望着“黄金时代”。而那盖过施工声的动静透着原始的荒蛮,就像这座热带城市的五彩斑斓,让他免于空白。
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临行之前他给自己的忠告。
与小闵这帮“老江湖”不同,肖稔对黑人还是充满了兴趣。许是写东西的人都喜欢观察吧,他在办公室二楼做冲咖啡时就常隔着窗望向工地那边。看着那群本地人三五成群蹲守在用树枝架起的火堆旁,那个牙齿锃亮的兰姆也在混迹于其中。
他们也在烹制他们的午后咖啡,只是制作过程不那么讲究。抓一把咖啡豆用路边捡来的石头拍个粉碎,支起火架上锅就煮。也没什么过滤不过滤的,倒进搪瓷杯里抬手就饮。
因为疾病、卫生等原因,基地里中国人的餐食和本地人是分开的。像这样在地上一砸就丢进锅里的咖啡豆,染着尘土又经过那双黝黑的手,就算是美味珍馐也叫人望而却步。可肖稔就是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尼日利亚毕竟是有名的咖啡产区,肖稔觉得这样的烹煮手法才颇具一种最原始的生命力。
许是远观还不足以尽其兴,他还决定厚着脸皮上去跟黑人兄弟们讨要一杯羹。可没料到他刚一伸手欢乐的气氛就烟消云散,几个黑人小伙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瞅,像是瞅着什么怪物。
肖稔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尴尬一笑转身欲走,忽然被其中兰姆拉住。
他黝黑的手握住土瓢,舀了一勺在肖稔精致的咖啡杯中,完了又冲着他露出一行瓦光锃亮的大白牙。
小闵说,肖稔是基地上第一个从黑人手里要吃要喝的中国人。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阶级斗争那一套倒是信手拈来。”
肖稔翘着二郎腿抱着芒果大快朵颐,芒果是他拜托基地的“小黑”上树帮他摘。那些无主的芒果树在雨林里随处可见,肖稔眼馋可又不会爬树,于是就忽悠工地上的小黑。小黑不光腿长手长长得想猴,上树的本领也和猴不相上下,三两下就摘了满满一箩筐。作为回报,肖稔将一些国产日用品给他作为酬劳,这样就抱着整筐芒果雀跃而归。
“街边的芒果才多钱?国内的日用品在超市又卖多少?你这根本就不值当。”
小闵觉得这位肖哥的脑子不大好,MADE IN CHINA虽然在国内不招待见,可在西非大地上却成了售价不菲的好东西。说来也可怜,城里的超市也都是给外来淘金者开的,本地人一个月的收入根本去不起超市消费。而肖稔随手给的几个瓶瓶罐罐,小黑拿去黑市一倒手就能翻数倍不止。
这个国家分明百废待兴,却宛如瘴乡恶土的“青铜时代”。
“别跟黑人走太近,他们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肖稔想的简单。
他想要芒果,小黑想要他兜里的龙虎牌清凉油,以物易物使他们又回到了原始的状态,各取所需,彼此圆满。他就像是王小波笔下的薛嵩,从灰蒙蒙的长安城来到蛮荒的湘西红土。
自此,故事从灰色变成了红色的。
尼国除了横行的疟疾和伤寒,还是一个艾滋病携带率可达百分之四的国家。中国人到了这种地方,解决性欲也只敢靠手。临行前夜,宫海涛极体贴地将自己多年私藏郑重地交到他手上,还起了个极其做作的文件名——“劝君更尽一杯酒”。
于是乎,两个人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哎,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闵提出要交换资源,肖稔当然乐意。可小闵的硬盘不知经过了几手,刚插进肖稔笔记本就提示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