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之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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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封信虽然漂洋过海,耗时多年,可最终不是来了么?
永远爱戴你的佟落雁
2010年4月1日19:54分
蒋祐把信收好,缓缓地蹲下来,抱着手臂什么也没说。
第22章
蒋祐重整情绪回到包厢,遥遥望去肴核既尽,男同学正拿着酒杯走动着交流感情。有的面红耳赤,瞳仁在酒精的洗濯下发着光,看起来神采奕奕。有的面色如常,面带傻笑,眼神迷离,醉态毕现。
也不知道光身上是不是装了能第一时间感应到自己方位的雷达,蒋祐才落座,他就端着酒杯跑过来,“蒋祐,你他妈是不是属曹操的?满世界跑,找你都找不着!”
蒋祐转头看他,“敬酒?少喝点,猴屁股都爬脸上了。”
“找到对象高兴啊,来来来……”
蒋祐下意识地看了眼墨鱼,“怎么不带来看看,怕没墨鱼漂亮?”
道光一脸得色,“带来了!柴莫俞,人瘦肤白腿又长,两只眼睛像星光!”
听到道光醉后乱作的诗,蒋祐绷不住笑了,扭头问沈深,“你手机电量够不够?”
“够。”沈深掏出手机递给蒋祐,蒋祐笑眯眯点开语音备忘录,“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啊。你再说一次,你结婚的时候,我在现场放给你和你老婆听。”
“说就说!”道光放下酒杯,“我老婆柴莫俞,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人瘦肤白腿又长,两只眼睛像星光,我爱她一辈子,海枯石烂,至死不渝,我还要和她生,生……”
蒋祐大笑了几声,把酒杯递到他手里,“去去,到别桌吹牛去吧。”
包厢里传出一阵哄笑,柴莫俞也跟着笑了,道光讷讷地,“老婆,你笑什么啊?”
柴莫俞笑眼弯弯,比起年少时更具成熟女性的风情,“大家笑什么我就笑什么咯。”
包厢内沉默了片刻。
艳羡的,惊奇的,失落的目光纷纷投来,不一而足。
墨鱼竟真叫道光这小子成功追到了。
有些同学在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因而结婚得早,朋友圈里的孩子站起来都一米多高了,知道蒋祐是个人民教师后纷纷来敬酒,让蒋祐有机会能帮孩子辅导辅导功课。
蒋祐一口应下,和人碰了碰杯,含笑交谈,沈深站起身来想加入对话,被一人抓住,询问起了风湿骨痛的注意事项,两人渐渐交谈起来。
空腹喝了几杯,蒋祐从杨侯伦那里借了个打火机,借口上厕所,走到外面透气。
酒楼里灯火通明,服务员端着菜从走廊那头走来,路过蒋祐时露出个标准微笑,“您好。”
他脸上的笑只闪现了一瞬,又隐匿在灯光下,蒋祐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身形从走进不远处的包厢,不由想起王尔德曾说的。
每个人生来都是君王,但大多数在流亡中死去。
倚着门听着包厢里鼎沸的人声,为生活奔波劳碌的压力再度降临,蒋祐摸了摸被胸口捂热的信封,从兜里摸出根烟来,往楼道走。
拐角传来对话声,他稍稍站住脚步。
“方忍冬,你以为我真的管不了你?!”
蒋祐皱起眉头,指间的烟还没点上,欲坠未坠悬在指缝。
方忍冬语调平静,蒋祐甚至能脑补出他漫不经心的神情,“你叫我来的同学会,现在这样,难看不难看?”
那人冷哼一声,“你要知道什么叫难看,还和不三不四的人搞丑闻!”
蒋祐隐约猜到或许他们在聊方忍冬到gay吧被拍的事,扭头想走,却听到方忍冬一声轻笑。
“窦理,我是同性恋,你又不是在新闻出来以后才知道。”
那个叫窦理的人没说话,拐角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愤怒地扬高声音,“你现在还会抽烟了?”
方忍冬不慌不忙,“有几年了,我的白月光教我的。”
蒋祐一怔,手里的烟也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烟,掸了掸灰,夹在指间,抬头的瞬间窦理的声音简直像是要把酒楼的天花板顶穿了,“你到底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十年前我父母嘱咐你和窦叔照顾我,可没有吩咐你爬上我的床。你的羞耻心又有多少?”
“登鼻子上脸了?要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床?你现在给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方忍冬笑了,“你高估了你的魅力。要不是窦叔叫我回来,我早把你忘了。听说你刚生了个女儿,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有了妻女就别惦记我了,她没对不起你,我更没欠你什么。”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酒店四周密闭的窗户像是把无形空气锁在里面又凝固住了,蒋祐甚至能听见自己胸口心脏有力地跳动声。
窦理的声音听来痛心疾首,“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方叔叔和方阿姨……”
方忍冬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差不多得了,我走,你也走。”
窦理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你无非不想承认还对我念念不忘,我信了。今后别纠缠我,行不行?”
窦理怒了,方忍冬自顾自地抬步往这头走,蒋祐躲闪不及,索性大大方方迎上前。
方忍冬勾了勾嘴角,“聚会散了?”
蒋祐摇头,举起手里的烟,“出来透气。”
方忍冬笑了,“老烟枪。”
蒋祐也笑,“你不是也在抽?”
方忍冬抬手把烟悬在蒋祐肩头,抖了他一肩的烟灰,轻轻吹去,在蒋祐的耳边低语,“名师出高徒,我这烟瘾是从你这里传来的,你难道想推卸责任?”
蒋祐被他忽如其来的狎昵之姿整的手足无据,直到看见后面的窦理变了脸色,才默默后退一步,指着不远处的包厢,语调轻快,“怎么会,大家都还记得你,要不要来坐坐?”
方忍冬不置可否,抬手垂眸吸了口烟。明明是铅华洗尽,未施粉黛的侧脸,却在灯光下无端生出冷艳的贵气。
他在为自己此刻的不配合而不高兴。
深觉受了冷落的窦理从后面走上来,斜眼看蒋祐,“方忍冬,他是谁?”
“你还没走?”
“我在问你,他是什么人!”
“他是蒋祐,我刚才和你提到过的,”方忍冬嘴角带着模糊的笑意,一字一句地,“我的白月光。”
窦理指着蒋祐的鼻子,“给我他妈的离方忍冬远一点!”
蒋祐夷犹片刻,“这不太可能,我永远……”
方忍冬的话音未落,窦理的拳头就朝蒋祐招呼过来。蒋祐没防备,被一拳砸中鼻子,登时头昏目眩,朝后趔趄了几步,半蹲着好半天才缓过神,热流从鼻腔里淌下来。
蒋祐握紧扶手,缓缓站起来,却笑了。
“学长,下次换个人坑行不行?”
方忍冬嘴角勾起清浅弧度,“我说过最讨厌你说敬仰我,现在是不是不敬仰我了?”
蒋祐用袖子擦了鼻血,“不,我永远敬仰您。”
第23章
“蒋祐?”
杨侯伦从一头走过来,见蒋祐袖上脸上鲜血斑驳,皱起眉头。
“他们打的?”
蒋祐摆摆手,“没大碍,你回去吧。”
蒋祐以为这番话是象征和平的橄榄枝,却不料被杨侯伦解读为吹响战争号角后飘扬着的军旗。
不一会儿,包厢里呼啦啦出来一群人,沈深首当其冲,走到蒋祐细细地询问了一番,沉着脸看着对面的窦理和方忍冬。
“你们打的人?”
窦理仰着脖子,“是我打的,怎么了?”
方忍冬叼着烟,举起两只手,又把烟重新夹在指间,目光含笑走到一边,“我是友军。”
沈深打量着他,把视线重新投在窦理身上,“是你打的?”
蒋祐拉住了沈深,“你别紧张。”
沈深怒意未消,视线在蒋祐被打青的鼻子和手指缝里的没燃尽的烟上转了一圈,“你先闭嘴。”
窦理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我打他是活该!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惹的,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和方忍冬纠缠不清,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沈深忍了又忍,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就往上冲,却不料被酒精上头的道光提前了一步。
道光从人群中撞出来,提着酒瓶子在扶手上猛地一砸,玻璃渣子飞溅,酒瓶子剩下参差不齐的半边。他举着酒瓶子对准窦理,眯着眼睛,粗着嗓子,“你他妈有胆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旁边包厢有人探头出来,见窦理和方忍冬都在风暴中心,急忙涌了出来。原本就是同个母校,且只隔了一届,自然有不少熟识的面孔。班长主动上前找到聚会负责任说明了情况。
“窦理打了你们班的蒋祐?”
道光晃了晃酒瓶,示意班长让开,把酒瓶子对准窦理,“你刚才叫谁小兔崽子?蒋祐也是你能得罪的?”
人越聚越多,被道光用酒瓶子指着的窦理虽然冒冷汗,依旧不服软,“我说的小兔崽子就是他,你敢把我怎么样?”
班长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对面的负责人在脸上堆起歉意的笑,沈深开口了,“你不想好好说话,那就私了。敢把你怎么样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方忍冬原先静静地倚着墙抽烟,见窦理依然死鸭子嘴硬,稍稍调整了站姿,清了清嗓,“蒋祐……”
蒋祐看向他。
“刚才我们的谈话你听去多少了?”
“不少。”
方忍冬刨根问底,“从哪一句开始?”
蒋祐忖了忖,忍住没说。
方忍冬会意,“看来的确不少,你也算掌握我的猛料了。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蒋祐笑着摆手,“做什么交易,你的人你带走,我的人我带走,咱们两清。”
方忍冬凝注蒋祐数秒,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沈深,垂眸吸了口烟,“也行,那你先带走你的人,不过人情我是不会还的,窦理算哪门子我的人。”
“不用你还,”蒋祐转过头,“大家散了吧,给我个面子。”
道光瞪着眼睛,“就这么放过他了?”
“给我个面子……”
本就为蒋祐出头,大家依言散去,平息了此事。但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若非方忍冬出言相助,道光和窦理十有八九要干起来,方忍冬兵不血刃,着实让人既摸不着头脑。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哦不,冤家见面分外路窄,被沈深和拖着酩酊大醉的窦理的方忍冬在酒店门口相遇。
天空中还飘着雪花,方忍冬扶着窦理,“回去记得上药,这混小子手劲儿大的很。”
沈深抢先一步,“我是医生,知道该怎么做。”
沈深的敌意弥漫,方忍冬不以为意,站在路边招来辆出租车,在司机的搀扶下把窦理塞进后座,关门前想了想,忽然抬起腿猛地朝他踢了一脚。
司机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方忍冬心情畅快地笑了笑,低声报了个地址,出租车扬长而去。
蒋祐沈深与同学们互相告别,方忍冬避开人群站在路边,在飘雪的夜色里抬头看远处的高楼。
墨鱼满脸崩溃地挽着酒气冲天的道光,蒋祐二人见状上前帮忙,手忙脚乱地把道光塞进沈深的车。四人坐定,车始动。开出去没多久,站在路旁的方忍冬招了招手,口型像在喊蒋祐。
沈深慢下车速,蒋祐摇下车窗,方忍冬一手搭住车窗,微笑着,“我还有一句话和你说。”
蒋祐点头,“你说。”
“今晚的月光很美。”
方忍冬话音刚消,车子就往前开动了,方忍冬也不生气,静静站在路边,蒋祐不由怔忪了好一会儿。
沈深沉声,“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蒋祐皱眉刚想开口,墨鱼的声音传来,“半年前吧。”
沈深目视前方,“没听道光说,他倒是瞒得住。”
墨鱼笑了,声音轻轻柔柔,“我让他别说的。”
“道光的家我知道,你家住哪儿?”
墨鱼轻声报了个地名,顿了顿,“你在他家把我们放下就行。”
“我和蒋祐帮你把他搬上楼,我再送你回家。”
墨鱼的脸红了,“真不用,我们现在……”
沈深挑眉,忽然像理解了什么,“住一起了?”
“嗯。”
沈深笑了,“恭喜恭喜。”
道光很快到家,三人齐心搬着醉得迷迷糊糊的道光进了电梯,目送道光和墨鱼进门后,才转身离开。
墨鱼离开了,电梯厢内气氛有点冷凝。
蒋祐小心翼翼,“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现在饿不饿?”
“还痛不痛?”
蒋祐讷讷地摸了摸鼻子,“大老爷们儿,疼怕什么。”
“全淤青了,怎么会不疼。”沈深顿了顿,“明天请个假到我医院拍片,看看骨折了没。”
蒋祐点头,沈深呼了口气,像是忍耐已久,“你到底欠了他什么?”
“我说过了是误会一场……”
“我说的是方忍冬。”
电梯就那么点空间,即使避得开沈深的视线,自己慌张的内心也已昭然若揭,蒋祐苦笑,“我不能说。”
“那你爱他吗?”
蒋祐一时无话,错愕之余,心头却如大石坠地,沈深在乎的原来是这个。
一楼到了。
蒋祐边往外走边叼着烟点上。沈深沉默地跟在身后,像等待蒋祐用言语对自己进行最后的裁决。
黑暗里,蒋祐吸了口烟,烟雾在夜风盛行的夜色中奔逃四散,他含笑凝注沈深。
“我只爱你,沈深。”
小区崭新的路灯下,沈深低头用手指节蹭蹭鼻子,试图隐藏笑意,蒋祐又抽了口烟,故作深沉,“还要问下去吗?”
“不问了。一起吃夜宵去。”
“你请客。”
沈深不轻不重地掐住蒋祐的肩膀,“凭什么我请客?”
“就凭我刚才的那句话。”
沈深不懂装懂,“哪句?”
蒋祐自然不中圈套,笑眯眯地,“好话不说第二遍,忘了就算了。”
“一份花甲米线,微辣,一份青菜面,加荷包蛋,对不对?”
蒋祐点头,坐在路边和沈深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夜深了,很多店铺都在打烊,隔壁摊位的叔叔在洗铝皮圆板,笑眯眯听着他们海谈,时而搭几句话。
沈深是个平时话不多的人,蒋祐表达欲强些,话题一转向旅游与美食,就说个不停,从风土人情再到自然地貌,信手拈来,毫不露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