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之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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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祐抬起头,没预期撞进沈深带着泪光的眼睛里,蒋祐慌了,伸手想拉沈深的手,所握处一片冰凉。
沈深没有挣脱,缓缓地合拢手指,勾住蒋祐的手,“蒋祐,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再说一遍,你真的喜欢佟落雁吗?”
面前的沈深是蒋祐从没见过的低姿态,蒋祐心头的酸涌上来,在眼底成了一层厚厚的水影,“我没有……”
——资料:2017年佟落雁的信。
——如果你之前就知道的话,我是会生气的,虽然从我的外表就能推测出来我的病情,但我不想让所有人,尤其是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
——用户蒋祐,您此次对佟落雁伸出援手,很可能能改变她的命运,建议您不要中途放弃。
一片静寂里,失望在一点点累积,沈深眼角一片红,“你喜欢我吗?”
蒋祐慌忙点头,擦了擦眼角,“我只喜欢你。”
“那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蒋祐哽咽着说不出口,沈深笑了,“我已经是你的囚徒了,现在你说不想做罪人了,让我怎么办?”
蒋祐擦着眼泪,泪水把面前的沈深晕成一片模糊,“我从头到尾都只爱你一个……”
“蒋祐,你耽误我。”
沈深的语气那么决绝,让蒋祐的心像一片荒地向着无尽深渊坍塌下去,他试图振作起来,强压下泪意,“沈深,你等我……”
蒋祐还没说完,就被沈深捏住了下巴,他抬起头,沈深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要把我命运的圈子凿开,我才留下来的。你现在不要我了?”
蒋祐徒劳地解释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淌,“沈深,你不一样,你和她不一样……”
沈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语气很轻,“我当然知道,我是供你予取予求的囚徒,她是你用于脱罪的救赎。”
蒋祐在朦胧的泪眼里凝望沈深,心口如同被剜了一刀,没有淌血,却疼得厉害,除了委屈和压抑着的酸与疼外,再也感受不到什么。
沈深的声音里带着鼻音,“我再问一遍。蒋祐,你真的要放弃我,和佟落雁在一起?”
蒋祐无助地拉着沈深的一角,终于委屈地哭了,“我从来没有放弃你……”
“我喜欢的不是个靠女生给性取向作掩护的孬种。”
沈深每一句话都带着棱角,像破空直插向自己胸膛的利刃。
蒋祐没有反驳,酸楚和无法解释的痛苦拽着他跳动的心脏往下沉,他只是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像个孩子似的撇着嘴,委屈而无声地哭。沈深一瞬不瞬地看着蒋祐红着的眼睛和鼻子,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蒋祐抬头看他,目光与沈深一接触,又泪眼婆娑了。
沈深抿了抿唇,想笑,声音却带着哭腔,“你真的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
沈深的眼泪已经打湿了前襟,却只是伸手去擦蒋祐的泪,动作极尽耐心,“你再想想。”
“我想好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
“沈深,我必须和她在一起。”
沈深的动作顿了顿,他俯身,轻轻捧住蒋祐的后脑勺,额头相抵,夺眶的泪水砸在蒋祐的鼻尖,烫得他无法承受。
月光下,沈深咬着牙,捧着自己脑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喉结上下滑动,隐忍的哽咽压抑在喉咙像是被囚禁已久的低嗥。
蒋祐伸手去擦他的眼泪,自己却已看不清了,沈深一手盖在蒋祐擦泪的手背,哽咽的声音已经变了形,“钥匙在我这里,我已经不想打开了。你说过我们有未来的,你记不记得?”
蒋祐抹了把眼泪,哽咽着点头,沈深继续说,“你说,我命运的豁口,由你凿开。你还说,我们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日日夜夜,你记不记得?”
蒋祐哑着嗓,“沈深……”
沈深缓缓在蒋祐红红的眼睛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吻那么烫,蒋祐被泪水濡湿,微微颤动着睫毛就像只濒死蝴蝶,沈深又吻了吻他的额头,虔诚得像个囚徒无望的祈求。
他哽咽地把拉着蒋祐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为你的这句话撑下来的……”蒋祐抽着鼻子压抑着哽咽声,良久,沈深缓缓松开蒋祐,用手轻轻抚过蒋祐的唇,“她在等你,我走了。”
沈深的身影融入浓浓夜色,蒋祐浑浑噩噩地朝着远处走去,食堂里是喧闹的嬉笑与打闹,男生寝室内外吵吵囔囔。沉寂与黑暗却像蒋祐的老友,把他裹在浓稠的夜幕下,勾肩搭背,无声地前行。
空旷的操场上,一个瘦小的身形朝着自己走来,佟落雁的声音惶急,“蒋祐!”
蒋祐强打起精神,抬起手来,“我在这里。”
佟落雁踉踉跄跄地加快了脚步,蒋祐酸楚的眼泪又一次涌上来,他向前快走几步,揽住佟落雁的肩膀,她定住脚步,像是不好意思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室吧。”
佟落雁声音小小的,“好。”
一路无言,良久她才怯怯地,“刚才你是不是和沈深吵架了?”
蒋祐不知该说什么,低低地嗯了一声。
佟落雁看起来有点担忧,“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不过,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
蒋祐心思一片空白,“什么问题?”
“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在沈深面前回答过一遍又一遍的问题,让蒋祐感到一阵钝痛毫无预兆地在胸口蔓延开来,他攥紧了拳头,语调轻松,“我当然喜欢你。”
“你是不是像别人说的,是因为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过你。”
佟落雁笃定,“你骗人。”
分明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却又要把自己往糟糕的境地里引,这一点和沈深截然不同,但自尊心那么强,容不得半点不忠,两人又那么相像。
蒋祐想笑,心头却像空了一块,呼呼地往外冒风,冷得他热泪涌进眼眶。
“我没有骗你。”
“真的吗?”佟落雁的眼睛里闪着期冀的光,蒋祐忽然想起沈深眼睛的泪光,慌张地别过头去,糟糕的液体已经顺着鼻尖流下去,他惊慌地抬手,抹了把脸,声音里已经有了鼻音,“真的。”
“你只喜欢我一个吗?”
蒋祐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压下满腔酸楚,轻轻揽着过佟落雁的肩膀,“走吧。”
女生寝室楼下,蒋祐两手插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待着佟落雁进寝室楼。却不料脚步声再度响起,原本在门口的佟落雁又朝着自己走过来。
“怎么了?”
佟落雁小心翼翼,像个羞于开口要糖的孩子,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想要个吻别,可以吗?”
余光里行人寥寥,蒋祐手搭上佟落雁的肩膀,在她期冀的目光下朝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佟落雁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蒋祐。
他的眼睛带着湿意,眼角晕开带着哀意的红,长长睫羽在眼底扫开一片温柔的阴影,鼻尖也红红的,与额头轻轻一触,留下让人心悸的温热,唯独吻却是冰凉冰凉。
像他身后那轮洒下清辉的月亮。
佟落雁马上意识到,他哭过了。
蒋祐松开佟落雁,笑了,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眼睛湿漉漉的,“原来亲这里,是吻别的意思啊。”
第34章
浑浑噩噩几日,蒋祐像被抽了魂,过了几天午休回寝室时,展玉正在看时尚杂志,见蒋祐回来了,急忙拉住,“给你看个东西,你一定会吃惊!”
蒋祐凑过去,展玉把杂志往前翻,点了点上面的模特。
方忍冬。
方忍冬穿着衬衫牛仔裤,顶着一头浅色微卷的头发,坐在一条长凳上,手肘抵着腿,手指交叉,傍晚的阳光把他的白衬衫晕出一片昏黄,清澈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山坡。
左上角有一行小字。
摄影:潘嘉言出镜:方忍冬
蒋祐伸手翻过杂志封面,上面个大大的学院系英俊男模特,少女短篇言情小说的标题在赫然出现在封面。
蒋祐呆住了,展玉对蒋祐的表情十分满意,“我也没想到啊,方忍冬会拍少女言情杂志!”
蒋祐缓缓地把视线从杂志转移到展玉的脸上,“展玉,你竟然喜欢看这种杂志……”
展玉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蒋祐上铺的学霸王军一探下头来,托了托眼镜,嚼着薯片,口齿不清地,“我借他的,怎么了?”
蒋祐默默摇头,表示没意见。
期中考很快到来,全班都进入紧张的复习状态,起初蒋祐每天去佟落雁班上找她吃饭,小半个月过去,佟落雁发觉蒋祐与沈深已到了互相不对视的境地,便默默早他一步到走廊上等他。
她不会明白,即便沈深的目光锐利得像刀,蒋祐依然愿意冒着被凌迟的危险,顶着淋漓的鲜血朝他投去遥遥的一望。
他何尝不知这是饮鸩止渴,阻止他向前的不是爱得不够深,也不是惧怕,而是沈深的那句“蒋祐,你耽误我”。他只敢在等佟落雁的时候,朝他投去装作不经意的一望后低下头,心里又苦又酸。
期中考成绩出炉,高二段文科段陆蕴稳稳霸榜,理科江山易主,沈深还没蝉联第一,就被人挤了下去,落到了第三十七名。
办公室里,风老师压低声音和卓老师谈论着。
“沈深原来是你们班的吧?怎么落到这么后面去了?”
卓老师抱着手臂笑眯眯的,“沈深聪明是很聪明,就是心浮气躁,沉不住气,读书人要是沉不住气,总要退步的。我听他班主任说,这几个星期沈深上课睡觉,作业也不写,退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风老师点头,“这话是没错,不过我看他高一的时候一直是第二名,成绩很稳定啊,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这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聪明,不过也很傲气,没把老师放在眼里,”卓老师还是笑,“我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年轻人火气总是大的,不用计较。”
蒋祐默默无言,走出办公室,没走多远就与沈深狭路相逢,他慌忙低头,加快脚步,却被他拉住。
力道很大,蒋祐动弹不得。
蒋祐觉得自己像在沉沉深海里不断下坠着,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衣领。
沈深沉着脸,“你在躲着我?”
“我没有。”
“连朋友也不能做?”
蒋祐期期艾艾地看着沈深,“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沈深凝视面前卑微的蒋祐,伸出手想碰碰他的头发,最后只是垂下手,“我不得不和你做朋友。”
蒋祐一怔,沈深眼下是一片疲惫的青,“我还在笼子里,你哪怕要走了,作为饲养员,也该回来看看。”
蒋祐抿了抿唇,“你这次期中考……”
沈深闻言抬起眼皮,目中一派无谓,“你听说了?不学习都有三十多名,我也很吃惊。不是什么失误,纯粹是因为我不想学了。”
蒋祐久久与沈深对视着,攥紧了拳头,语气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沈深笑了,“你说要替我凿开豁口,还不是转身就走。既然我的命运已经是定局,考第一和最后一名有什么差别?”
蒋祐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他伸手一把抓住沈深的领子,猛地一推,沈深向后趔趄着,扑在垃圾桶边上,蒋祐喘着粗气,俯身去拉沈深的衣领,结结实实地给他一拳。
沈深闷哼一声,吃痛地转过脸去,蒋祐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你现在给我玩什么颓废?你说你不喜欢孬种,难道我看起来会喜欢孬种?”
沈深与蒋祐劳燕分飞的事,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料到事情会闹大到当众斗殴的地步。
当时有不少人目睹了这历史性的一幕,纷纷上前拉架。道光急忙忙到场,见沈深青紫着的下颌,扭头冲着蒋祐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有话不会好好说啊,沈深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蒋祐一语不发,沉着脸从道光身边走过。沈深站起来,连衣服也没掸,只是静静地看着蒋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蒋祐。”
蒋祐扭头看向教室后门,林珊珊笑眯眯地走过来,“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落雁要过生日了,你这个做男朋友的有没有什么表示?”
不少人看过来,蒋祐既茫然又尴尬地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几号?”
“12月15号,你准备一下吧,生日惊喜就由你来负责了啊。”
“我知道了。”
林珊珊抿唇笑笑,扭头想走,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她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
“嗯。”
“我看她越来越没精神了……”林珊珊看起来有点忧虑,回座位前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生日的事情别忘了。”
——用户蒋祐,佟落雁身体状况堪忧,只要您竭尽全力,一定可以帮助她恢复!
蒋祐夷犹,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
佟落雁正如林珊珊所说的,一天比一天没精神。时常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里发呆,成绩也渐渐跟不上了,几次摸底测试都不理想,她很着急,在蒋祐的陪同下到图书馆去学习,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有时写着写着就歪着头额头抵着书页睡着了,有时候看着英语单词表发呆,抄写半天,在蒋祐报听写的时候,磕磕绊绊地写了半天,一检查,六个词里错了两双,愈发懊恼。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再次与平安夜圣诞节相撞,蒋祐一边暗暗地准备着礼物,一边还要照顾佟落雁的日常生活,这头还要焦急地复习,一时忙得日夜颠倒,已经是焚膏继晷,时间依然是不够用。
从佟落雁的饮食,作息,穿得暖不暖,睡得好不好,都过问个不停,原本坚定地认为蒋祐和佟落雁在一起只是为了搏噱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边的人渐渐对蒋祐另眼相待起来。
林珊珊笑话蒋祐,当着男朋友,却操着当妈的心。
沈深自从上次被蒋祐揍了一拳之后,上课也认真了,作业也开始写了,小考大考慢慢恢复以往的水平了,一口气爬五楼也不费劲儿了,这几天下颌上的淤紫夜褪了大半。
总而言之,除了脸上挂了彩,各方面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佟落雁的生日如期而至,蒋祐花了半个月在笔记本上集齐了三百个人的手写祝福,在当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