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digo-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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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偷懒啊?”蒲龄看着他。
熊不说话,就坐着。
“站很久了吧。”蒲龄的目光从熊身上移向广场上不少追来追去玩的小孩儿。
熊还是不说话,脑袋朝着前面,好像在发呆。
“你几岁了啊?”蒲龄问。
“。。。。。。”
几秒的沉默。
蒲龄啧了一声:“你聋的,问你什么你都不说话?”
熊点了一下脑袋。
“。。。。。。”
“你也太不好聊天儿了吧?”蒲龄看着他,“还是说单纯不想理我啊?”
熊依旧不说话。
蒲龄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点儿恼火。
“不会是因为,我发传单的工资比你高吧?”蒲龄问。
熊点了点头。
蒲龄瞬间就不恼了,没了恼的底气,毛阿姨对他和对其他人不公平这事儿,就单蒲龄自己看自己,都觉得挺讨厌的。
正常人肯定都讨厌这样。
连肖肖最近都不怎么搭理他了。
蒲龄觉得有点儿郁闷,更多的是搞不懂,毛阿姨干嘛就只对他一个人这么好呢。
“哎,要不我替你一会儿吧,替你到下班,保证不让毛阿姨发现。”蒲龄说。
熊看了他一眼,屁股挪到了一边,坐得离他远远的。
“我好心的。”蒲龄说。
熊不理他。
蒲龄啧了一声,上手去扒他的熊脑袋:“我没开玩笑,替你会儿吧,看你挺累的。”
熊的力气挺大,但是穿得过于笨重,没能怎么反抗。
眼看着脑袋就要被蒲龄给扒下来了,熊突然抬腿一脚,踹在了蒲龄身上。
蒲龄朝后摔到了地上一下子没起来。
熊抱着传单,一溜烟儿跑走了。
☆、19
熊跑得过于快,蒲龄没能追上。
挺丢脸的,毕竟那一熊脚踹过来的时候,很多小孩儿都转头看着他,倒在地上的他。
蒲龄叹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有点儿郁闷。
等毛阿姨上完厕所回来他就回家。
蒲龄蹲在少年宫旁边的公交站台上看了一会儿时刻表,发现那天经过海湾的长线班车也经过这儿。
没等五分钟,车就来了。
蒲龄坐了上去。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落日,经过海湾时远处灰蒙蒙的一片,连海的颜色也看不太清楚。
蒲龄稍微开了一点儿窗,有夹着海味儿的冰凉的风飘进来,掠过他的鼻尖。
最近持续性烦躁倾向的心情有稍微好转。
。。。。。。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什么经验也不需要指点,想懂的时候就懂了,只是心底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蒲龄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眯起眼睛看向灰蒙蒙的海平面。
想到很多样子,很多宫野的样子。
人都是视觉动物,蒲龄不是特殊。
他不能不承认,宫野的长相的确对他有直观且强烈的吸引力。
吸引力。
他也从来没敢告诉宫野,碰刘小蕊没起过反应,但那晚和他接过吻之后起反应了。
蒲龄活了十几年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那天电影院回来他也没对宫野撒谎,他的确是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喜欢男的。
但是宫野。。。。。。好像成了个例外。
蒲龄觉得自己的脑子运行顺畅了不少。
在直面了这个问题之后。
之后的事儿该怎么怎么吧,他也没什么打算。
广播叮叮地响起来,到站了。
…
继第三次偷玩手机被老于发现被迫缴械之后,冯寒再也不敢带手机来学校。
自习课没得玩儿了太无聊,冯寒又噔噔噔跑去学校小超市买了好几本杂志解闷儿。
下课没事干,蒲龄随手翻了一本看,翻了几页发现是本言情杂志,他啧了一声丢回给冯寒。
“你怎么看这个?”他问。
“这我给刘小蕊留的。”冯寒说。
“。。。。。。你喜欢刘小蕊啊?”蒲龄有点儿震惊。
“嗯啊,”冯寒斜了他一眼,“怎么着不允许啊?”
“我有什么允不允许的,这你自由啊。”蒲龄说。
“这还差不多,”冯寒把杂志小心翼翼地塞回书桌里,拿了另外一本给他,“我知道刘小蕊喜欢你,但是呢,我对她肯定比你对她好,她会知道的。”
“嗯。”蒲龄接过杂志,笑着点头。
宫野晃着一条腿坐在车上,伸手拨了一下车头的铃。
很快有个身影从校门口大批学生里跑出来,跑到他面前。
“耳朵还挺灵。”宫野看了他一眼,给他递了瓶水。
“你怎么来了啊?”方寻接过水喝了口,想了想道,“还知道我几点下课?想和我一起吃午饭啊?”
“你们这个中专,”宫野抬眼看了看,“还挺不错的。”
“要进去看看吗?我导游。”方寻说。
宫野摇了头。
“这么没兴趣啊,”方寻啧了一声,说着就要爬上后座,“我饿死了吃饭去吧。”
“蒲龄给我带饭了我就经过这儿,”宫野说,“跟你说声儿,明天晚上孙绍南请客,一块儿吃饭。”
方寻哦了一声,有点儿失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那你不和我一起吃午饭?”
“你们学校没食堂吗?”宫野看着他。
“有啊,不过不好吃。”方寻说。
宫野从兜里摸了张二十放到他手里。
“干嘛?”方寻也看着他。
“想吃什么吃什么去。”宫野拨了一下车铃,“我走了。”
遗憾的是,宫野没等到蒲龄的饭。
蒲龄吃过饭回来午休,头顶传来一声口哨。
他抬头,看到宫野坐在二楼阳台栏杆上。
“我饭呢?”宫野问。
“你饭问我?”蒲龄挑眉。
“你没给我带啊?”宫野看着他。
“没。”蒲龄打算回屋。
“哦,那你给我煮个面吧。”宫野说。
蒲龄抬眼看了看他:“你不是有个室友会煮面吗?用得着我?”
“你煮不煮啊?”宫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不煮。”蒲龄丢下话,把门一甩。
“。。。。。。”
宫野有点儿不高兴,最近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儿,越来越叛逆了是怎么着。
“哥!哥哥哥哥!”宫河喘着粗气撞开门跑进来,“哥你在哪儿呢!”
“这儿呢。”宫野懒洋洋地晃了一下脚,“往上看。”
宫河一抬头,吓得差点儿叫起来:“哥你要跳楼吗!”
“神经病。”宫野俯视着他,“火急火燎的干嘛?你不是在汽修店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不是,妈出事儿了!”宫河喊道。
“她能出什么事儿?”宫野摸出根烟点上。
“真出事儿了!被人揪着头发揍呢!”宫河跺了两下脚。
宫野叼着烟,从栏杆上下来:“在哪儿?”
到罗英家门口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从门外围到门里边儿了。
一个个都伸着脑袋踮脚张望,相互推搡,都争着捕捉现场第一手资料,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宫野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只在这种时候看到过人们身上的积极竞争意识,都在争相看戏,是这一片儿最忠实最敬业的八卦记者。
其余时候多是像滩死水,拿鞋踩几脚都不会给一点儿反应的那种。
他掐了烟,拽开几个人的胳膊往里边挤进去。
罗英的惨叫声从门里毫无保留地传了出来。
宫野看到几个女的七手八脚地把她按在地上,有人在扯她的头发,有人抬脚要往她背上踹。
宫野眼疾手快,拽开了那个要踹她的女人。
“你谁啊!”女人转头吼道。
女人脸上有颗痦子,吼人的时候整张脸皱成一团,痦子被很可怜地和鼻子挤在一块儿。
“她儿子。”宫野说,又看了看罗英,“你先把她放开。”
“就是呀,有话好好说嘛。”一个看热闹的大妈道。
“好好说?”女人很夸张地扬了一下眉,“怎么好好说!她抢我男人个不要脸的小三儿我跟她说什么呀我!”
“抢你男人?”宫野问。
“你是她儿子是吧?”女人冷笑了声,“好呀,想我们放过你妈是吧,先把我男人给她花的钱还了再说!”
“我呸!”罗英剧烈挣扎着,大声道,“我和他在一块儿没花他一分钱!全都是我给他花的钱!你他妈要不要逼脸啊信不信我告你诽谤啊!”
“你还敢说话!”女人尖声叫着,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后扯。
罗英顿时痛得眉头皱起来。
宫野抓住女人的手臂:“松开。”
女人转头瞪了他一眼:“我今儿还就要把你妈的头发全扯下来你管着么!”
宫野没说话,手上用了点儿力气。
女人顿时手腕一麻,使不上劲儿,哎哟喂呀地喊了起来。
宫野松了手,又抬眼看了一圈按着罗英的几个女的。
女人们被他的眼神怵到,纷纷收手。
宫野把罗英扶了起来。
罗英脸上有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得一塌糊涂。
“欠你男人多少钱?”宫野看着那女人。
女人气哼哼地沉默半天,最后说了个数。
宫野掏出钱包,把钱给她。
女人拿了钱,和一群女人扬长而去。
宫野略挑眉,看向门边:“还看?”
问的是那一群八卦记者。
八卦记者们顿时一阵苍蝇似的嘤嘤嗡嗡,散掉了。
宫野关了门,转身看罗英。
罗英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倔强地沉默着。
宫野叹口气,去屋里打了点儿热水,又拿了条毛巾扔进脸盆里。
“洗个脸。”他蹲下来,拧好毛巾递给罗英。
罗英没接。
宫野只好站起来,伸手替她擦。
罗英没躲,但毛巾碰到伤口的时候会皱眉头。
“疼吗?”宫野问。
“你不信我。”罗英说。
“没不信。”宫野说。
“我不知道他结婚。”罗英说。
宫野嗯了一声。
罗英闭着眼睛,任他擦着,过了一会儿眼泪从她的眼角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罗英的眼角有细纹。
原来她也会老,宫野到今天才发现。
蒲龄一觉睡醒,简单洗了个脸准备去学校。
一推门发现宫河撑着下巴,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
“蒲龄哥。”宫河站起来。
“怎么了?”蒲龄问。
宫河摇了摇头。
“你哥呢?”蒲龄没忍住往二楼阳台看了一眼。
“我妈被一群女的打了,他去拉架。”宫河说。
蒲龄有点儿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真的。”宫河说,“不过你别担心,我哥肯定不能吃亏。”
“我知道。”蒲龄说。
“哦还有,我哥让我跟你说,明晚上孙哥请客吃饭,叫你也去。”宫河说。
“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蒲龄问。
“他说,”宫河摸了摸脑袋,“他说你最近不爱搭理他,他跟你说你肯定不去。”
蒲龄笑了一下。
宫河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也跟着笑。
“你怎么不去拉架?”蒲龄看着他。
“我去了也没用啊,”宫河叹口气,“说不定我妈心情不好还得打我一顿发发泄,我才不去。”
宫野今天没来便利店,也没发消息说不来。
蒲龄趴在收银台上,无聊地划着手机屏幕。
人又没那个责任一直要送你回家,你等个屁。
蒲龄想。
“你好,请问你们店里有没有圣诞节戴的那种帽子啊?”一个小姑娘问。
蒲龄抬头,看着她。
刚光顾着想事情,没听到她说话,连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我说,”小姑娘很好脾气地又比划了一下,“圣诞节的那种帽子。”
“没有。”蒲龄说。
小姑娘很失望地哦一声,走了。
蒲龄又趴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点亮屏幕,发现已经20号了。
12月20号。
还有四天是平安夜,还有五天是圣诞节。
不过他也不过,没意思。
这世界上没几个事情对他来说是有意思的。
第二天蒲龄特意向便利店老板请了假,和孙绍南他们一块儿吃饭。
照例是上回的火锅店。
“鱼豆腐鱼豆腐多一点儿!”周洋喊着,“他们家的鱼豆腐里蛋黄夹心特香!”
闫润笑着把菜单递给蒲龄:“你自己选吧。”
“谢谢。”蒲龄接过菜单和笔刚想打勾,抬眼看到宫野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方寻。
宫野看了他一眼,没跟他说话,在对面坐下来。方寻挨着他坐。
蒲龄抓了一会儿笔杆,胡乱点了俩菜,把菜单给了宫河。
“今天我为什么请大伙儿吃饭呢?”孙绍南端着酒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因为——”
“有屁快放。”宫野剥着开心果头也不抬地说。
孙绍南啧了一声:“你就不能不打岔?你不插话你是不是就死了?”
宫野没说话,继续低头剥着开心果。
“因为什么呢,”孙绍南继续笑眯眯,“因为你们哥我,要去北京了。”
“啊?”
“什么?”
周洋和闫润同时出声。
连宫野都微微一愣,抬头看着他。
“没想到吧?”孙绍南又喝了一口酒,“我不想再继续混下去了,我要去北京我二舅那儿找活干了。”
“去见见世面,总不能一辈子就待这儿揍人吧。”孙绍南笑了声,笑得干巴巴的。
“那你还,回来吗?”宫河问。
“可能不回来了吧。”孙绍南抹了一下鼻子,笑起来,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那个店呢,副店长会继续看着,你还是继续在那儿干。”
宫河用力地点了点头。
“过年也不回来了吗?”闫润眼睛红了。
孙绍南笑了,声音有点儿哑:“哭什么,没准儿就回来了呢。”
周洋风一样地扑上去抱住了他,把脸按在孙绍南的肩膀上。
“哎哟喂,搞得跟我要死了似的。”孙绍南拍拍他的背。
“孙哥。”蒲龄给自己倒了杯酒,朝他举起来,“一路顺风。”
“嘿嘿,谢了啊。”孙绍南说。
宫野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什么也没说,伸手抱了抱他。
“别这样,到时候去北京找我玩儿。”孙绍南在他背上重重地打了几下。
宫野点头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剥自己的开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