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泪-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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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的尊重感,但没有上级的命令和指示,他们从来不会逾矩半点,更不用说像刽子手那样残忍地将人处死。伊格尔心想,那些下令的军官们再笨再痛恨高地人,也不会做到那种程度。至今他所看到过的,也只是枪决犯人——这点他不打算否认——实在很难把那个中年男人嘴里说到的一切把他们这支部队联络起来。这时,他听见一旁的艾吉说话了:
“当我们的脚踏进伊万他家的时候,这些高地佬就已经恨不得吃我们的肉了。我们来这儿,又不是为了讨他们喜欢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去,他们怎么说怎么想,那与我们无关。”
他跟伊格尔下意识地对看一眼,两人脸上都出现了一种类似苦笑的神情。的确,他们是侵略者,在路德尼亚人看来,他们就是魔鬼。哪怕他们是真实的人,也有血肉之躯、也有喜怒哀乐,但在那些充满了仇恨的心灵中,他们永远都是怪物与恶魔的化身。在那天晚上,伊格尔在帐篷里翻来覆去,他回想起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那些路德尼亚人,他们大多数都非常友善,而且对他们这些外来者没有一点敌意。那个送自己牛奶的高地女人,那个朴实厚道的老农,还有那个希望保全自己家产而陪伴了他一夜的女人,他们在心里,也把自己这些人视作魔鬼吗?不,伊格尔想起他们的神情,否定了这个念头。在路德尼亚这儿,既有对他们热情友好的人,也有视他们为仇敌、恨不得杀光他们的人。
到了第二天一早,连部就派来士兵,要让伊格尔过去一下。看到连长之后,对方向他表示,由于营长在审问中套出了那个年轻男人的口供,知道了游击队的藏身地点,所以他们准备派出小股部队进行清剿。考虑到昨天晚上四排已经执行了任务,所以今天他打算把清除游击队的任务交给其它排去做,而四排则负责处决犯人。听到这个命令后,伊格尔想了想,他已经知道要处决谁了。只听连长又说:
“另一个家伙一直不肯合作,我们只能处决他。如果留下来,交给宪兵们,他只会死得更惨。他真该庆幸,落在我们的手里,起码能让他死得有尊严些,而不是什么砍头之类的酷刑!”
听得出,连长对昨晚那个中年男人的话也是非常不满。虽然对执行这种任务有点无奈,不过伊格尔也觉得,这种人要是放走了,那么他有可能会制造出更多的威胁——哪怕他不再参加游击队,以他对奥军的痛恨,也会自己单枪匹马地对敌人作出种种干扰或是放冷枪。连长看了看伊格尔,说:
“少尉,这是为了军队的利益,我们必须得这么做。”
“是。”
他与伊格尔一样,都不想杀害平民。可是当这些平民武装起来,直接威胁到他们自己人的人身安全时,那么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伊格尔走出连部的帐篷后,心里不禁想,这样的处决,以后会不会成了惯例呢?只要他们一天没有取得胜利,这种事情恐怕也不会停止。而且就算是取胜了,在往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路德尼亚对他们而言,也依然等同于战场。
当伊格尔把命令告诉了排里的士兵之后,大家都没什么表示。瑟格冷哼一声,说:
“看到我们把他处决,那些伊万佬肯定又在嚷嚷我们如何残忍如何冷酷吧!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我们会死多少自己人?难道非要我们敞开胸膛,对着那些屁都不懂一个的高地人说:‘来呀,往这儿打!’,他们才会停止侮辱我们的军队吗?做梦!”
有的人笑了起来,不过也有的人不以为然。在问到谁愿意执行任务时,杰奇第一个低下了头,有的人则眼望别处。艾吉表示自己愿意执行任务后,欣克尔几乎是同时说:
“少尉,让我来吧。”
“……好吧。”
不用多说什么,伊格尔也能明白对方的感觉。欣克尔不是出于戏弄囚犯的残忍快感而去执行任务的,相反,他是希望帮那个人一把,让他少点痛苦地离开人世。他又叫上另外两个士兵,带着他们走到营地的空旷地方。在那儿,犯人已经被押在那里,他脸上又添了一些拳脚的伤痕,不过还是紧闭着双唇。面对着即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似乎已有预感,可却毫无惧色。
伊格尔示意两个拉着他的士兵走开,然后从别人手里接过一块黑布,打算替对方蒙上。那个男人突然骂了一句: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这些魔鬼,要来就来吧!”
“这是行刑必要的,因为你是犯人,但也是个人。我们全能教徒不会任由人的尸体在死亡时遭到作践。”
伊格尔的高地语说得不算纯正,可是对方听懂了他的话。这个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年轻军官,随即扭过头,不发一言。看到这种情景,欣克尔出列说:
“长官,请让我来替他蒙上眼睛。”
伊格尔同意了,他把布条交给下属。欣克尔走到那个男人身旁,一边替他蒙住眼睛,一边说了声:
“愿主保佑你,但愿你到了天国,可以早日与死去的家人团聚。”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可是欣克尔和伊格尔都看得清清楚楚,在黑色的布条下,一些透明的液体渗透出来,划过他的脸颊。
“举枪!预备——发射!”
一阵整齐的枪声响起,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它们越过天际,越过众人的头顶,往远处飞去。伊格尔看着那个瘫倒在地的男人,心里一片空白。一回头,艾吉已经站在他身后,不知等了他多久了。
“走吧。”
伊格尔点点头,他还要去汇报情况。走了没几步,有些东西砸到了他们的脸上。伊格尔略带错愕地看向天空,在那儿,越来越多的雨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淋湿了这些奥登尼亚军人们。很快,地面上原本的黄土颜色变得更加深,天地之间一片模糊只有雨点声没有停歇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这是路德尼亚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偌大的雨点冲刷着土地,也冲刷着土地上那鲜红的颜色……望着那道几乎变成泉流的血水,伊格尔抬起湿漉漉的脸,任由雨水落到自己的眼睛上、嘴巴上。
第十章 泥海泽国(1)
十月,路德尼亚的秋天到了。可是与此同时,雨水的季节也来到了。
在春夏季的时候,当奥登尼亚的军人迈着大步踏进这片土时,那些雨水仿佛也识趣似的,销声匿迹起来。虽然偶尔来一两场暴雨,不过也是很快就雨散云收。当军队上层的将领们担心夏季的暴雨是否会对行军造成阻滞时,上天却用一片如宝石般澄净的碧蓝色来表明它的宜人。一切看上去仿佛都是那么的顺利,连天气也作美。可是,就连奥登尼亚那些贫困山地里的农民们都知道一句老话:天一好,禾苗笑;天不好,全焉掉。意思就是说天气好的话,连农民田地里的作物收成也会多得让它的主人高兴得心里乐开了花儿。可要是天气一差,那么那些靠天吃饭的农作物则只能落得个无法收成的可怜下场。由于可见天气的好坏,能够对农民产生何等大的作用。奥登尼亚军队虽然不是靠田地吃饭的,可是天气的恶劣,依旧会对他们的行军造成困难。而这场迟到的秋雨,就让南方集团军群抽调北上的部队遇到了许多麻烦。
不仅是天气的原因,如今连地面的问题也是状况百出。之前在晴天或是不下雨的天气里,路德尼来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虽然让坐在车上的军人们抱怨连连,不过毕竟还能较为顺利地通过。可是现在一遇上雨季,它的问题就更为严重了。没有水泥或沥青铺就的路面,在雨水的作用下,完全变成了一团烂泥。车子行驶的地方,不是公路,而是泥潭子。至于步行的士兵们,那就更惨了。在行军路上,他们每次走过一条路,就活像是个泥人,两条腿上的靴子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而是变成了被泥巴裹着的两根棍状物。不管奥军军服的设计者之前如何想到要让士兵们能够穿着长长的靴子、威风凛凛地行军,现在在暴雨和泥泞的面前,照样成为了它们的俘虏。
人的步行虽然辛苦,不过起码也算是能走得动。可是随着雨季的无休止,车辆的行进成了更大的问题。装甲车辆还好,依靠着履带的滚动,能够碾过那些软巴巴的泥地;可是轮式车辆就没那么幸运了。奥军的车子,经常在行驶到某段路的时候就毫无征兆地陷入了坑中。由于陷得过深或是被泥浆裹住了,所以坐在上头的人不得不下来帮着推车。在这种情况下,部队的行军速度远远不如以往,甚至有时一天都走不了二十公里——简直比步兵还要慢。可是车辆又不能丢下,所以那些原本由汽车载着各处移动征战的士兵们,此时也只好舍弃舒适和座位,一起帮忙把汽车推出坑来。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跟别的装甲部队相同,该师的装甲车辆确实不少,不过同时也有许多轮式车辆。那些车子经常在路上耽搁,跟不上那些坦克的速度。在开战之初,几乎没人想到轮子与履带相比起来的劣势,而如今,这种由于上层对形势环境的估计不足,使得他们旗下的部队遭到了来自天气与人为简陋道路的双重挑战。
坐不上坦克的第一装甲轻步营,几乎每天都得有人手推汽车的场面出现。像伊格尔他们所在的连队,就总是没法在卡车上坐得太久,就得下来再次推车。道路上那些被雨水化成了一汪汪泥浆的坑洞,也让这些士兵们吃尽了苦头。
“一、二——三!”
“使劲!使劲!”
在卡车两旁,那些士兵们被浑身淋得湿透,可依然在咬着牙希望把卡车从陷进去的地方推出来。连他们的排长也没有置身事外,而是一起来帮忙。卡车轮子在坑里高速转动着,溅起几尺高的泥水,弄得伊格尔和他的士兵满头满脸。弗里茨脸上连眼睛都被弄进了泥水,他一边擦着一边咒骂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真的是我们以前经过的那些路吗,怎么现在全换样了!”
“如假包换,就是它没错!”艾吉看一眼前方那似乎还远远没到尽头的泥路,直喘着气。“就好比一个你看着漂亮的女人一卸妆,马上就变成了黄脸婆了!”
他们扶着卡车两边,伊格尔又朝前面驾驶室里的司机喊:
“再来!”
司机又启动了引擎,这一次,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卡车的轮子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停留了十来分钟的坑,爬上了情况同样好不了多少的路面上。欣克尔可能毕竟是有点年纪了,他显得比别人更累。在好不容易爬上车子,还没坐稳的时候,行驶的卡车差点把他颠下来。瑟格赶紧拉住他,一边对他说:
“伙计,看着点!不然你摔进洞里,我们可没力气把你也拉上来了!”
众人笑了起来,不过也是有气无力的笑。他们最近的行军速度慢,而且经常得跟泥泞路作战,这与敌人交战更让他们感到沮丧无奈。弗里茨脸上已经差不多全被泥浆占据了,不过他也懒得去擦——反正还有可能会再弄脏,所以擦不擦干净都无所谓了。这个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参加过不少战役的老兵抱怨说:
“以前在咱们那儿,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哪怕是乌里尼亚那些鸟都不生蛋的地方,公路也比这个好得多。那些伊万们肯定是故意的,把路修得烂烂的,也不管它,由得它这副鬼样子。现在好了,这笔帐就得由我们来买单。”
“我就不信他们不用走路!”亨利希恨恨地骂了一句,在路上,块头大的他不知几次摔在路上,弄得满嘴泥。“哎,欣克尔,你***还真说对了。这种狗啃似的路,迟早会给自己惹麻烦,现在还真成这样了!”
第十章 泥海泽国(2)
他这么一说,倒让不少人想起在夏季的时候,他们仍然在干燥晴朗的天气下行军。那时候欣克尔就对路德尼亚的道路情况表示过忧心,现在想想,他的预言全中了。欣克尔虽然提前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不过他脸上难有笑容。这个年过四十的老兵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跟身边的人说:
“老实说,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真宁愿自己说不中呢!即使我说中了,也没人会给我一个金质勋章。你说是不是啊,少尉?”
被他调侃到的排长苦笑了一下。“看样子后勤部的气象台应该吸纳你过去才对,欣克尔。也许你来当天气预报员,会让我们有所防备。”
大伙儿经过刚才的推车战,本来都很劳累,不过现在气氛被他们的几句话调动得活跃起来,之前脸上的怨气才开始消失些许。有人开玩笑把欣克尔叫做“天气预报小姐”——因为在电台广播或是他们很少见到的电视节目里,预报天气这种不大重要新闻的,往往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欣克尔本人也是毫不在意,拿这些来跟战友们互相挤兑。不过看到他们样子的人就会知道,他们此刻的模样,不仅完全不能与电台或是电视节目里的主持人相比,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身上披着雨披,但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干透的地方,全被大雨浇得像个水人。军服的颜色也成了和泥巴没有太大区别的色彩,要是他们现在要马上到野地里埋伏,简直不用再作任何伪装就可以趴在那儿不被人发现——因为他们身体看上去与地面没有差别了。
车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坐在车上的士兵们觉得,这雨仿佛不会停似的,没完地下着。而卡车行驶的时候也远远没有以往那样顺畅,这不禁让坐在它上面的人心里祈祷:但愿不要这么快又要陷进某个在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坑洞里。
“照这样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雷帝城呀!”
弗里茨这句话已经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抱怨了。他的问题没人能回答,因为大家对此心里也没底。连一向比较乐天的亨利希也只是说:
“等这该死的雨停了吧,等它停了,咱们就能加快脚步了。”
天上下雨,地面的人们只能干瞪着眼,拿老天一点办法也没有。而这些之前在路德尼亚攻城拔寨无坚不摧的军人们,现在同样是抱着无奈的心情,默默地等待着雨季的结束。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能力依然十分有限,这一点哪怕是最狂妄的人也无法否认。现在,只有看看大自然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天气早日放晴了。
由于刚才推车时用力过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