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泪-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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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游击队炸了大桥,让大后方的列车没法驶进来?”
士兵们说起他们此时最关心的冬季物资,都是七嘴八舌,各自发表着他们的见解。只是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本沉默着的艾吉拨着火,迸出一句话:
“上头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雪,所以之前连东西也没有预备。”
大家听着,都提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为在之前,他们在路德尼亚呆了七个多月,上头确实从来不曾提到过什么冬装之类的物资输送。在上头的人看来,在冬季之前就会结束这场战争,所以没有必要准备冬天的所需物资。欣克尔略带苦涩地一笑,说:
“是啊,连计划的名字也叫‘七日战争’,可见首相他老人家,还真没想过这些呢。”
虽说是开玩笑,不过也是等于批评上级的人没有高瞻远瞩的目光。这在别人面前,欣克尔是绝对不会说的;不过此时在自己人的圈子里,他才会吐露一二。弗里茨叹了口气,说:
“没办法,在冬装来之前,还是靠自己吧。真想知道到底是谁负责冬季物资的,那个大官现在肯定在温暖的家里,坐在壁炉面前,喝着美酒,没准面前还有个脱衣舞娘供他观赏呢!”
伊格尔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但没有开口。他想起来,早在乌里尼亚战役打响之时,负责后方物资筹备运送的,就是自己的父亲——神圣帝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如果现在没有变动的话,物资方面的准备工作,应该也是由父亲去负责的。听见弗里茨那样嘲讽“负责冬季物资的大官”,伊格尔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照旧一言不发。因为以目前的情况,他实在找不出任何一点可以为自己父亲作辩解的理由。而且现在想起来,伊格尔记得,父亲也和首相一样,对于对路德尼亚作战的冬季物资,确实是抱着无可不可的态度。看样子,自己很有必要在给家里的书信中提到这点,好让自己的父亲明白:前线这儿的寒冷并不是夸张的战报,而是确有其事。但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等信寄到的时候,这儿的情况会变得更糟糕还是有好转。
与天气相比,中央集团军群的指挥部还有同样担心的事情。在11月中旬,被风雪所阻滞的装甲部队,集结在离雷帝城不足两百公里的小镇外,遭到了路德尼亚军的突袭。这是自开战以来,路军方面初次发起主动进攻,并且收到了效果。在没有心理准备加上被风雪损耗过多的情况下,装甲部队不得不被迫后撤。甚至一度谣传奥军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在遭遇敌人袭击时阵亡的消息,虽然后来证实只是不实消息,不过这也能看出敌人的攻击带给奥军官兵的冲击之大。奥军的阵线,离雷帝城又拉开了一段距离。随着冬天那漫天飞舞的大雪,奥军士兵艰难地撤退到更外围的地区,静候着天气的好转。现在他们知道了,除了冬将军这个可怕的敌人外,现在,他们真正的敌人——路德尼亚军队也在可怕的严寒中,开始渐渐苏醒了。
第十四章 战地里的时装发布会(1)
隆隆的声音压过了风声,驶向了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那些黑色的坦克,在白色的鹅毛大雪中,显得那样夺目。在坦克之后和它的两侧,那些穿着厚厚冬衣的士兵们弯腰前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轰”的一声,一团橘黄色的火焰包围了其中一辆坦克,紧接着,又有一辆坦克身上冒出火球。那辆坦克像浑身着火的怪兽,失去控制地向前冲,直到撞到旁边树林里才停了下来。从雪地里,冒出一个个白色的物体,纷纷朝面前那些冲过来的士兵们开火。有的士兵中弹倒下,旁边那个从坑洞里冒出来的脑袋看见了,赶紧在枪弹的掩护下,爬过去把对方身上那件大衣扒下来,还没忘记把那双靴子也拽下来。后面有人冲他大喊:
“弗里茨,快下来!坦克!”
又有一辆坦克朝他们的阵地压过来,弗里茨充分动用他的四肢,像只大蜥蜴在雪地里爬行着,一下子滚进旁边那个坑洞里,避开了那辆坦克。在坦克过去之后,有人从事先挖好的坑里一跃而起,把炸药包塞进敌人的坦克里,然后赶紧跳下来卧倒。坦克里传出一声闷响,马上停了下来。有个士兵见状,拿着手榴弹就想跑上去好再给里面的人来一下子。一旁正在朝敌人的步兵射击的伊格尔扭头一看,赶紧喊道:
“下来!下来!”
可惜已经迟了,坦克内部引发了第二次爆炸,将这架战车上半部分炸裂开来。那个冲过去的士兵也无法幸免,被火焰吞噬。不过更多的人根本没空去注意这些,在他们眼前,那些还活着的敌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随着一个个步兵被干掉,那些受地形限制移动缓慢的坦克也成了活靶子。尽管有的火力据点被坦克兵发现而起用大炮轰掉,不过那些坦克的命运,却多半是被反坦克炮炸掉或是被地雷炸断了履带而无法行进,被敌人一拥而上,撬开炮塔盖往里面扔手榴弹。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到四十分钟,没有了炮火的声音,风雪声再次占据了大地上空。艾吉把枪口垂下,打量周围,发现没有敌人可以再站起来了,这才走出他所在的堑壕。其他人也纷纷走出来,他们满头满脸是雪,因为之前一直躲在雪堆下面。为了这次伏击,三连的人花了不少时间才在这儿挖出这么些个可以瞒过敌人的坑洞。果然敌人没有防备,一下子中了他们的埋伏。
与之前的情况不同,那时他们常常是进攻敌人的阵地;而这个时期,却是敌人调转了枪头,不再撤退或是一味防守,而是开始进攻起奥军的阵地来。虽然这次他们取胜了,不过有些人心里也明白,一两次的胜利,并不能改变路军试着向他们发起冲击的事实。
欣克尔走过去用枪尖戳戳地上的路军尸体,冷不防却掉进一个雪堆里。看到他这个样子,杰奇也过去帮忙,可是他一个人力量有限,怎么也拉不起对方。亨利希一边拉着欣克尔的手臂,一边笑着说:
“喂,欣克尔,雪好不好吃啊?”
“就跟冰淇淋一样,你不如也来尝尝!”
欣克尔在两人的帮助下总算爬上来,他吐一口唾沫,把嘴里的雪也吐出来。虽说别的士兵在经过战斗后也是气喘吁吁,不过似乎谁也不如欣克尔喘得厉害。这个老兵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枪揽在怀里。还有几个士兵在另一边检查敌人坦克的状况,发现没有生还者后,才回来向伊格尔报告。他们的排长正看着救护兵舒尔茨在救助那些伤员,舒尔茨走过去只看了那团焦黑的肉块一眼,就朝排长摇摇头,示意那个人已经没救了。伊格尔让他去救其他受伤的士兵。他看了看那辆仍然在燃烧在的坦克,又看了看那散发出浓烈气味的被烧焦的尸体,随即转过头,让其他士兵帮忙拉走反坦克炮和伤员。
艾吉走到他身旁,看了看那儿,问:
“那是谁?”
“二等兵路德维希,他来到战场只有不到两个月。”
“是啊,不管我们怎么说,一上到战场就忘了教训只会往前冲,那么迟早跟他一样下场。”
伊格尔忍受住那股恶心的气味,将尸体身上那块被熏黑变形的士兵标识牌摘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正式宣告四排又少了一名士兵。虽然在战斗中他曾经试图阻止这个士兵不要贸然冲过去,可惜并没能起到效果。这并不是伊格尔初次目睹自己的部下死亡,而且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见怪不怪的了。在战场上,当一个人在你身边死去的时候,熟悉了这种死亡的人可能不会太难过伤心,而是变得麻木了。
一样是新加入部队不久的乌尔哈特,看到这可怕的情形,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身边的萨克森推他一把,恐怕他还会一直坐在雪堆上,直到被冻住屁股。其实他跟别的新兵相比起来,还算好的了。有个新兵在刚才的战斗中连钢盔都忘了捡,抱着头躲在坑里。现在他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看着前面地上的尸体。亨利希把他拉起来,一边说:
“戴上你的钢盔,不然的话你就等着脑袋开花吧!”
那个新兵什么也没说,他一下子钻进亨利希怀里,紧紧地抱着对方,嚎啕大哭起来。亨利希也由得他,只是拿着那个钢盔比划了一下,看到同伴偶尔投来他这里的目光,才做了个摊开双手的动作,表示他也没啥办法劝住对方。
结束了战斗,他们还得想法子把反坦克炮拉回到后面的阵地去。把自己人的尸体草草埋了之后,他们又踏上了往回走的路程。雪越下越大,风仿佛从来就没有停过似的,吹打在这些穿着单薄军装的人身上。回程的路一点也不好走,甚至比刚才的战斗更让他们感到棘手。花了将近三个小时,这队士兵才走完了这段原本只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
第十四章 战地里的时装发布会(2)
回到营地上,士兵们可以休息,但伊格尔还得去向连长汇报战况。连部指挥所设在村子一间大草屋里,那儿才有全村里仅有的一个火炉——因为别的房子不是被烧光就是被大雪压垮了屋顶,根本没法住人。一进去里面,伊格尔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弄得身上一震。对于一个刚刚从冰天雪地里归来的人来说,这样的温暖,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了。不过伊格尔顾不上取暖,他向连长报告了刚才的战况、击毁敌人的坦克数量,我方的伤亡情况。连长这几天也被冻得满手是冻疮,但他那裸露的双手还得暴露在严寒中,指挥部下作战。他先向伊格尔表示祝贺,然后又说:
“最近有一批物资要从后方运来,也许就有冬衣。四排还没有冬装,所以我打算让你们的人去领。”
“那样的话太好了!这几天弟兄们几乎连睡觉都睡不着,总是被冻醒。能够有一件冬衣,起码也比现在强。”
伊格尔他们现在内里还穿着奥军的夏季军服,可是外头却穿上了敌人的军大衣——这是他们从战斗中抢来的战利品——只是军阶章和路军的军徽被摘掉了。没有自己的冬装,他们只好去抢敌人的。由于气温下降得太快,而他们又缺乏围巾护耳那些东西,所以只好用毯子床单代替。每人撕下一长条,像头部受伤的士兵那样用它来包扎着头和脖子,只露出一张脸。这样一来,他们起码不会一到室外就会被冻得难以招架。可就算如此,冻死冻伤,依然是奥军中的常事。如果冬装再不来,因寒冷而伤亡的人数会更多。
“是啊,要是有冬装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现在还没法确定。回去替我问候弟兄们,让他们现在好好休息吧。”
伊格尔离开了连部,才一出门,那冷风吹打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只好尽量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好抵御夹杂着雪花的大风。
“嘶——咣”的一声,让本来在走着的军人们下意识地缩起身子,不过他们很快就又站直了继续自己的路,因为那声炮击并不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而是在离他们不远的前沿阵地上。伊格尔听着那炮声,知道是路德尼亚人朝他们的阵地发起了攻击。随着严寒的加剧,奥军的士兵都被冻得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行动力;可是那些路德尼亚人却好像突然活跃起来,最近一直朝敌人组织进攻。看样子,高地人果然是在寒冷的环境下长大的,伊格尔不禁这样想着。因为如果不是能够适应这样的寒冷,高地人也不可能在冬季如此活跃。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进军雷帝城,只怕是连防守阵地都有危险。”
伊格尔看着这漫天不曾停止过的大雪,心里越发沉重。在南部金圈那儿一无所获,之后不得不折返,又碰上大雨的肆虐。后来雨停了,可是更加厉害的敌人出场了——这个名为“冬天”的敌人,仅仅一露面,就促使奥登尼亚军队上下止步不前,而且损失了不少人员和武器装备。现在奥军从攻势转为守势,在很大程度上就跟天气的变化有关。
回到帐篷那儿时,艾吉他们正在烤火。大家尽量围在一起取暖,一个接一个地把一瓶略有点暖意的啤酒喝进肚子里。虽然不算热酒,但至于比冷冰冰的强。伊格尔坐在他们之中,接过那瓶酒,也喝了一口,然后就把它递给旁边一个头部被子弹擦破了头皮的士兵,好让这个伤员也能感受一点暖意。
“连长怎么说?”
“他要我向大家表示祝贺,感谢你们阻止了敌人的进攻,而且没把那门反坦克炮弄丢。”
听到排长这么说,欣克尔从鼻子里哼了哼,权当是冷笑。他说:
“那当然,还有谁会像我们这些傻瓜一样,花几个小时在外头挖好埋伏,还等在里面等上好久,为的就是杀死那些伊万们?我看要是我们胆敢不把那门炮带回来,连长才‘高兴’呐!”
“好好休息吧,现在这情形,不知道前线的阵地会不会继续往后撤。那时候,我们又得转移了。”
伊格尔挪动一下靴子里的脚指头,他总觉得那双脚很不自在——可能已经长了冻疮了。士兵们之前也察觉到前线的情况不如以往,弗里茨留心听着外头,见没有什么动静,才说:
“那些高地人好像是来真的了。他们怎么就那么有劲啊,难道这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他们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你在哪儿长大,他们在哪儿长大?”瑟格抱着他心爱的狙击枪,慢条斯理地说:“他们的血液一定是蓝色的,就像冰一样。所以这些高地人才能够在大冷的天里还这么如鱼得水,完全不怕被冻死。我敢说,他们就算是要解手,也肯定是外头解决的,因为不怕冷嘛!”
杰奇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是说……那些高地人这么能抗寒?!”
“完全有这可能。这个国家为什么在以前从来没有外敌入侵过,只有它侵略别人、没有人能战胜它,就因为它冷!曼尼亚以前那个皇帝不也一样,开头打得高地人落花流水,可是一过冬——全能的主啊!他们马上就像田地里的白菜那样,全蔫了!在那个时候,如果高地人不出来打仗,又怎么把曼尼亚佬赶跑?所以,那些伊万们一定是特别习惯寒冷,现在打仗,正合他们胃口!”
“难怪他们之前越打越跑,没个章法,原来是怕热!”弗里茨可不管真假,他现在只想诅咒那些大冷天里还要与之作战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