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因风起-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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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扬波双眼发疼。
　　贺扬波朝他笑笑：“你回来啦？”
　　他还是笑，换好了拖鞋，朝客厅走来。原来那双拖鞋被子文穿走了，他现在脚上趿着的还是贺扬波后来去买的那双。
　　贺扬波朝旁边挪了挪，拍了买身旁的沙发座：“坐。”
　　刘一航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傻乎乎地笑着，乖巧听话地在他身旁坐下来。
　　“你还好吗？”贺扬波侧过身子，仔细地盯着他看。
　　他点了点头，温暖的笑意在眼角氤氲开来。
　　贺扬波就这样侧着身子，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从胸腔内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我很想你……”
　　眼前的刘一航微微一愣，欲言又止地看着贺扬波。他皱着眉，两道粗黑的浓眉眉头几乎快要挤到了一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嘴开始说些什么。
　　可是，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贺扬波一个字也听不见。
　　贺扬波着急地看着刘一航的双唇一张一合，他多想伸手去一把抱住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或是吻住他，用嘴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却又听不见的碎碎念。
　　可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张口，一伸手，眼前的人就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化作一缕青烟，凭空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紧张地盯着刘一航，一动不敢动，直到他说完话，一脸悲戚地看着贺扬波。
　　他忽然站起身来，低着头看贺扬波。
　　这一次，贺扬波听到了。
　　“我要走了，贺哥。”他说。
　　他说他要走了。
　　怎么可以？
　　贺扬波怎么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刘一航从自己眼前又一次消失？
　　他立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想要伸手去抓刘一航的手臂：“不许走！”
　　可是刘一航的动作太快了，她已经转身，迈着大步，朝着玄关处走去。
　　贺扬波仓皇地跟在他身后，可是他连站稳都吃力，只好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边色厉内荏道：“刘一航！你、你给我站住！”
　　刘一航的消瘦的背影似乎是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回过头。
　　他们已经来到了门边，刘一航正在换鞋。
　　“你他妈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一步……我、我他妈这辈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一次，刘一航终于不再不为所动了，他的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他站直了身体，背脊有些僵直，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一样，他缓缓扭过头来，瞪大了那双令人忍不住沦陷的鹿眼，深深地看了贺扬波一眼，最终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一、航！”贺扬波撕心裂肺地大喊，拼命往前一扑，徒劳地想要扎住刘一航的衣角，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可是抬眼一看，手里终究只握着一场虚空。
　　玄关上的什么东西被他撞到地上，亲属重物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上的巨响像是一记重锤，猛地敲在他的脑神经上。
　　贺扬波绝望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双眼缓了缓神，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地上，是一座金色的奖杯。
　　是刘一航的奖杯。
　　是那天晚上，刘一航带来的奖杯。
　　这些日子以来，他像是病入膏肓一般地思念着刘一航，却从没注意过这个被他随手放在玄关处的奖杯。
　　他从没有停下来去想过，那一天晚上，刘一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拿着那个他为之努力奋斗了那么久的冠军奖杯，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只是想要和自己分享这份梦想实现的喜悦和满足。
　　贺扬波再清楚不过了，他那么想赢，那么想要拿到这座奖杯，而他拿到奖杯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从来没有想过，刘一航那天晚上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气到几乎丧失了理智。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刘一航失去理智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可是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男人，所以他很生气，很彷徨，很无助……
　　他从来没有想过，刘一航会喜欢自己。
　　或者说，他从来不敢去想。
　　可是当他真正注意到这座沉甸甸的冠军奖杯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曾经忽略掉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哪怕他此刻脑袋十分不清醒，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刘一航大概早已经爱上他了。爱上他贺扬波了。
　　他勉强从地上坐起来，捡起那座奖杯，小心翼翼地捧进怀里。脸上慢慢浮现一个幸福满足的微笑。
　　他轻轻地，温柔地覆上奖杯的碑座，好像那是刘一航削瘦的面庞一样。
　　忽然，他瞥到地上的钥匙，那是他家的钥匙，上面还挂了一个钢铁侠的钥匙扣。
　　那是刘一航的。
　　贺扬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慢慢地伸向那串钥匙。
　　当他的手指触摸到冰凉的钥匙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炸裂开了，发出一声轰鸣，紧接着，贺扬波一手握着钥匙，另一只手臂紧紧抱住奖杯，弯着腰，难以自持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刘一航不会再回来了。
　　他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狗明日上线~
　　狼性不该咩哈哈哈哈！
　　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吧？
　　刷卡上车！


第57章　54、归去来兮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贺扬波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可是这动静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是礼貌地有节奏的敲击声，到了后来，就渐渐变成了震耳欲聋的狂暴的鼓点，轻易便能感受到门外的人濒临爆发的狂怒的心情。
　　贺扬波还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在玄关处的木柜旁，持久而吵闹的敲门声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慢慢睁开眼，家里灯光很暗，可是他依旧觉得晃眼，抬手揉了揉眼睛，嘴里不耐烦地大骂了两句。
　　“去你妈的！”
　　“有完没完？”
　　门外忽然顿了几秒，铺天盖地的巨响又接踵而至。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敲击声的，似乎还有人在叫贺扬波。
　　“贺哥！”
　　“贺扬波！你开门！”
　　“贺哥你开开门啊……”
　　“我是一航……贺哥你先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一航？怎么可能呢？
　　一航明明已经死了，死在山海之外，死在一万多公里之遥的坦桑尼亚，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在门外呢？
　　噢不，他刚刚来过。
　　他把钥匙留下了，他是来告别的。
　　他已经走了。
　　他已经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别再做白日梦了，刘一航死了。
　　贺扬波自嘲地笑笑，无力地靠在柜子旁，失神地望着被锤得摇摇欲坠的门，眼角一片潮湿。
　　他想，这场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吧，门都快要被锤烂了。
　　这场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抱着和刘一航的回忆，怀着对刘一航的想念，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下去。
　　可是，到底该怎样，才能从这场旷日持久的梦里醒来呢？
　　贺扬波甩了甩脑袋，门外的声音停下了，似乎是吵醒了隔壁的人，贺扬波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一个遥远却又熟悉的声音，似乎在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是谁呢？
　　贺扬波想不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
　　锤门的声音没再响起，贺扬波屏住呼吸，凑近们背后，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失望，又好像有些伤心，贺扬波的耳朵紧贴着门，他几乎能够听到门外人粗重的呼吸声。
　　贺扬波小心地听着，紧紧皱着眉，像是在期待门外的人再说些什么似的。
　　接着，他听到门外的人失魂落魄地靠在门上传来的“咚”的一声，然后，那个人似乎颓然地顺着门慢慢向下滑，最后靠着门坐下了。
　　贺扬波侧靠在门，仔细地听着，可是门外的人却很久很久都没再说话。
　　果然是梦。
　　贺扬波苦笑，他正准备起身，却听见门外的男人似乎还带了一点哭腔：“贺哥……我是一航啊……”
　　是一航。。。。。。
　　是一航！
　　门外的人，是刘一航！
　　怎么可能是刘一航呢？
　　可是。。。。。。他明明说了自己是刘一航啊……
　　此时此刻，贺扬波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站在门边上，一只手还紧紧将那个属于刘一航的奖杯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彷徨着，开门也不是，不开门也不是。
　　他就那样手足无措地踌躇了良久，门外的人哽咽着又道：“贺哥……我很想你……”
　　这句简单的“我很想你”彻底将贺扬波击溃，尽管这些日子里，许多个夜里他都曾经像现在这样如梦似幻般地见到了刘一航，可是每当他朝着他伸出手，眼前的人又会立马消失不见。
　　他知道那只是海市蜃楼，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妄，可是他还是终日买醉，只为了在半梦半醒之间，能够再看刘一航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刘一航无数次来到他的眼前，走进他的梦境里，可是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像今天这样，好像真的一样。
　　他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低沉悦耳，可是好像又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贺扬波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可是他分明又感觉到，门外的人，就是刘一航。
　　哪怕他是假的，也比之前见到的那些更真实一些。
　　贺扬波几乎已经确定门外的人就是刘一航了，可是他还是不敢轻易把门打开，他怕，希望越多，失望也就会越大。
　　他怕再一次梦碎。
　　可是，那个人如诉如泣地说着“我很想你”，这让贺扬波难以抗拒。
　　如果。。。。。。如果真的是刘一航呢？
　　如果，门外的人，真的是一航……
　　那就打开门看看好了，就算又只是梦一场，结果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贺扬波终于说服了自己，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嗒”的一声，门被开了一条缝。
　　电光火石之间，门外的人突然起身，一把将门拉开，就在贺扬波反应过来之间，堪堪将自己整个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他心急火燎的闯进来，随手将身后的门一关，两条长臂往前一伸，瞬间就将贺扬波紧紧搂在怀里，俩人胸口紧贴着胸口，密不透风、
　　他微微弯着腰，把头放在贺扬波的肩膀上，脑袋在他脖颈处轻轻拱了拱，像小奶狗一样，接着用力吸了一大口贺扬波身上的味道，有些满足，又带着一些委屈地轻轻呢喃道：“贺哥……”
　　“贺哥……”
　　“贺哥……”
　　“贺哥……”
　　他钢铁一般坚硬的双臂将醉酒后四肢无力的贺扬波紧紧地禁锢在怀里，脑袋在贺扬波的耳后，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摩挲，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都是这样的两个字。
　　贺扬波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这只沉不住气的小奶狗伺机而动，将毫无防备的自己抱了个满怀。他一言不发，目光空洞地直视着前方被来人随手关上的门，任由那个刺挠的大脑袋在自己肩上拱来拱去。
　　“贺哥……”刘一航把头埋在贺扬波的脖子里，瓮声瓮气地叫到，鼻子里和口腔里喷薄出来的热气落在贺扬波脖子上的敏感地带，他不禁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人瞬间也清醒了一两分。
　　“一、一航？”他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声音，不确定地问：“是、是你吗……一航？”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犹疑，也盛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是你吗？一航……”没有得到回答，他缓缓抬起双手，抚上刘一航的后背，刘一航穿了一件薄款的羽绒外套，整个人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十分不真实。
　　贺扬波收紧了手臂，想把面前的人搂得紧一些，再紧一些，好像这样他就不会再消失了一样。
　　“一航……一航……是你吗……”贺扬波的声音明显已经带了哭腔，而就在同时，他发现怀里的人竟然正控制不住自己地剧烈地颤抖。
　　是这个人没错。
　　他身上的味道，隔着厚厚的衣服传来的他身上的体温，他沉沉的、急促的呼吸……
　　就是这个人，他的刘一航！
　　贺扬波终于泪如雨下，紧紧地抱着刘一航，隐忍又放纵地轻声呜咽着，一遍又一遍地，仿佛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叫着：“一航……一航……”
　　“对不起……对、对不起……”刘一航的头依旧埋在贺扬波的颈间，他忽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说着，说着他很早之前就像对贺扬波说的话。
　　“对不起……”
　　贺扬波不知道刘一航在为什么道歉，也许是为了半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深夜，也许是为了之后的不告而别。。。。。。贺扬波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这个人的的确确是刘一航，是他失而复得的刘一航。
　　他还活着！
　　不，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现在自己也死了，所以，他们终于又相见了。。。。。。
　　贺扬波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他早已分不清什么是现实，而什么又是梦境，只知道本能地抱紧眼前的人，闭着眼，一边用力汲取他身上的淡淡地阳光和青草味道，一边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一航……你是、是真的吗？”他还是忍不住问。
　　面前这个和他紧紧相拥着的人忽然一顿，轻轻地推开他，有点忍俊不禁，可是嗓子依旧有点暗哑地问：“贺哥，你还见过假的我吗？”
　　贺扬波到底还是醉得有些厉害，半睁着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刘一航。
　　刘一航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握成拳递到他面前：“不然你咬一口试试看？”
　　贺扬波惊诧地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眼里还泛着一层浅浅的水光，可是分明又笑得轻松坦荡，接着客厅里昏暗的灯光，贺扬波忍不住伸出双手，战战兢兢地抚上他的面庞。
　　他小心翼翼地，诚惶诚恐的用掌心描摹着他脸上的线条，从两边的下颌线开始，拇指轻轻在嘴唇上揉压，接着双手渐渐往上，抚上微微凸起的颧骨，他高挺的鼻梁，接着是温热的下眼睑，他常常的睫毛。
　　刘一航闭上眼，睫毛随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