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表哥-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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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晏尚覃非要去学校送他,他立即问道:“你不用实习吗?”
“实习一周去三天就够了……好吧,我不送你。”晏尚覃被他一瞪,也有些不高兴,又不敢表现出来,低声补了一句:“你小时候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甩都甩不脱,现在就嫌我烦了……行,我不说了,你去吧,去吧。”
临走的时候晏尚覃叫住何肆,“诶,等等,你拿着这个。”
何肆转过身,看见晏尚覃递了一包烟过来。
“上次你同学给的烟是好烟,就是尼古丁含量有点高,太呛了,估计他是个老烟枪。”晏尚覃说,“你要抽就抽这个,给别人派烟也行。”
何肆拿了烟匆匆离开家,坐公交车直达学校。
选课、购买教材,和同学们做简单的认识,一切都开展得很顺利。学校西门后面是一条食街,似乎每个大学附近都有这样一条堕落街,沿路全是各种小吃和烧烤摊、火锅店。下课后,一群同学洋洋洒洒地穿越了大半个校园,衣服都被汗水浸得透湿,女生举着遮阳伞,从包里拿出纸巾分给大家,男生们都有些害羞,拿了纸巾说谢谢。
他们走到西门后的堕落街,有的想吃烧烤,有的想吃砂锅粥,便兵分几路,何肆和几个男生一起去了一家鸡煲店,趁鸡煲还在加热,他们先干了一杯冰啤酒,何肆走到店外头,给晏尚覃打电话,又觉得麻烦,就改为给他发短信,告诉他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
刚发完短信,他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何肆。”
他眯起眼睛,发现来人是池程。池程身旁还有个女孩,齐刘海,利落的短发,下巴尖尖的,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手腕。
池程也穿了同样的白衬衫,由于天气炎热,他的领口故意松了几颗扣子,锁骨附近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
何肆只看了一眼,便把视线移开。
“哟,情侣装?”何肆笑着打招呼。
池程道,“什么啊,这是我妹。”
“你好。”那女孩淡淡地向何肆点了点头。
仔细一看,才发现兄妹俩确实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有一双三白眼——瞳仁靠上,给人一种莫名慵懒的感觉。
池程跟妹妹耳语了几句,女孩没说话,朝他摆摆手便走了。
望着她淡定的背影,何肆忍不住问:“她不用上学?”
“逃课了。”
“……”
池程和他妹一样表情淡定:“她非要来看看我的学校,拦也拦不住。诶,你们在吃什么?鸡煲?”
于是接下来池程也加入了鸡煲大队,那晚几个男孩子整整吃了一大锅鸡煲,再各自一大盘炒米粉,外加各式烧烤串串。每人还喝光了一打半的啤酒,喝到最后何肆整个人都有点晕。他酒量一般,平时吃药所以也尽量不喝酒,没想到喝啤酒都能晕,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啤酒灌到一定程度,还真的能把人给喝倒。大伙互相搀扶着,除了何肆和池程之外,有的人还想去KTV,剩下的直接回宿舍。
“去KTV吗?”池程问何肆。
“不去,”何肆说,“都……十点多了。”
两人慢悠悠地走到堕落街尽头,在公交车站附近的花坛边坐下。
池程打了个嗝,拿烟出来抽,笑道:“怎么?你老婆在家等你?”
何肆喝得有点迷茫,瞬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点了点头,随即嘴上纠正道:“没老婆……我哥在家等我。”
他想起晏尚覃给的烟,于是把烟拿出来,不假思索地先含了一根在嘴里,随即他想起了自己好像不抽烟,于是又动作自然地把那根含过的递给池程。
“抽这个,你那个太呛了。”
池程挑了挑眉:“你不抽?”
“喝得有点难受,不想抽。”
池程看着何肆泛着红晕的脸,由于急需将体内的酒精代谢掉,何肆的呼吸声显得非常明显,胸口微微起伏着,身上的汗水湿了又干,皮肤表面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光泽。
池程叼着烟,偏过头点燃,说:“这算间接接吻?”
啊?何肆的眼眸像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恍惚又涣散。
“没什么。”池程说,“你家住哪,我打个车先送你。”
“没事,没事。”何肆挥挥手,站起来,刚迈开步子就险些摔倒,他一把抱住路边粗大的树,脱口而出:“哥。”
池程愣了一下,差点快被他笑死,笑得整个人蹲在地上,许久他笑完了,何肆还软绵绵地攀扶着那棵树,眯着眼睛,表情是极为满足的微笑,池程又忍不住想笑,好不容易憋住了,在路边招了个出租车,把何肆塞进后座。
望着车窗外流淌过的灯红酒绿,池程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宠物脖子上挂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家里的电话或地址了。人喝多了的时候跟宠物没什么分别,又可爱,又可怜,眼神茫然纯洁,好像不管对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一样。
池程耐起性子问了几遍,终于弄清楚了何肆家里的详细地址。
何肆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所以他也没法直接跟何肆的哥哥联系上。如果地址不对就麻烦了……他架着软绵绵的何肆,心想还好他不重,不然得多费力啊。幸运的是地址和门牌号没弄错,池程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性来开门。
那人好像正准备出门,除了脚下一双拖鞋之外,上衣和裤子都已换好了外出的行头。他一见池程扶着的人是何肆,眼睛刷地就亮了,池程有一瞬间还以为这人的眼睛要喷出某种杀人的激光,幸好是没有。他把何肆揽过去,也许是闻到了酒味,皱了皱眉头。
池程开口:“你好,我是何肆的朋友,我们……”
“你也是S大学的?”晏尚覃笑着问。
池程犹豫了一下,不清楚他究竟想问什么,他和何肆确实是同一个系的同学,所以他诶了一声。
晏尚覃看向他的眼神明显不太礼貌。
看样子他并不欢迎他。不,与其说是不欢迎,池程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对方在抑制自己的敌意。从性格的角度,池程更喜欢何肆这种类型,说话轻声细语,井井有条,偶尔会用好像还没睡醒的软萌的声音喃喃自语,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着眼睛,笑起来嘴角上扬,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而何肆哥哥这种……池程暗想,恐怕是个外表笑眯眯,实则很有城府的类型。简单来说就是不好惹、别惹、赶紧走。
“那我就告辞了。”池程说。
“谢谢你。”晏尚覃依然盯着他。
池程心想自己何德何能,不过是送个喝醉的同学回家,怎么好像跟抢了人家老婆似的,浑身都要被他盯出洞来了。
池程一走,晏尚覃就收敛了表情。
他叫唤着何肆的名字,何肆摇头晃脑的,显然还有些晕,勉强睁开眼睛,酒气被吓掉了一半,“哥,我怎么到家了?”
晏尚覃面无表情地下命令,“去洗澡,臭死了。”
何肆马不停蹄地冲进洗手间。
他本来想吐来着,趴在马桶边沿,又觉得肚子里的东西已经消下去了。花洒喷出的热水令人浑身舒爽,他挤了一大坨洗发液倒在手心,摩挲出泡沫之后便往脑袋涂抹,登时感觉酒臭味散了一大半。
冲水的时候他发现洗澡水变凉了不少,怎么调整都恢复不到刚才的温度,他朝外面大喊:“哥,水不够热——”
浴室门外传来晏尚覃的声音:“喝醉了不能洗太热的水。”
“……”哦。好吧。
何肆洗完澡,裹了个浴巾在肩头吸水,头发最近有点长了,事情一多就腾不出时间去剪。
一走到客厅就看到桌上摆着的蜂蜜糖水,解酒外加护胃,温热甘甜,何肆慢慢地喝,转头看见晏尚覃在翻弄他的手机。
虽然手机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肆还是有些介意,因为晏尚覃盯着手机时的模样和眼神就非常的……仿佛是认定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企图搜寻证据。
“哥,你看我手机干嘛?”何肆问。
晏尚覃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在桌上,继续充电。
原来是手机没电了。
“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人是你同学?”晏尚覃问。
“嗯,他跟我一个系的,也是本地人。我们今天下课之后就去聚餐了,喝啤酒。”
“喝了多少?几个人去的?”
“算上我……七八个吧。每人估计喝了一打。”
“一打啤酒不多。”晏尚覃说,“你没喝别的了?”
“没有。”何肆突然反应过来,晏尚覃的语气怪怪的,好像在质疑他说的话。“覃哥,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晏尚覃没说话,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
何肆走到晏尚覃身后,表情有些无忧无虑,将手臂攀附在椅子靠背上,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网上发帖,想认识S大学的……”晏尚覃说话的时候背对着何肆,无从得知他的表情:“同类……?是这么叫吗?”
刹那间何肆的呼吸都停止了,心脏简直要从口里跳出来。
晏尚覃怎么……
他每次发帖也好,逛论坛也好,都会记得把搜索记录删除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
他的脑袋里还尚存一个冷静的小角落,那个小角落奋力搜寻相关的记忆,然后很负责任地告诉他,所有的记录确实都被删干净了,不可能。
除非……
晏尚覃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把搜索记录都复原了。”
何肆不由得在心底疯狂辱骂:去你妈的XX(消音)浏览器——
怪不得这阵子晏尚覃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何肆明白了。
晏尚覃说:“去睡吧,明天再说。”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何肆坚持道。
此刻已是深夜十二点半,家里隐隐有一股蜂蜜的甜香气息,却丝毫无法缓解此刻的窒息感。晏尚覃走去阳台,开了阳台的门,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晏尚覃从来不会在家抽烟,或者说何肆在的时候他不抽。
第20章
“你没事复原我的搜索记录干嘛……”
何肆心神不定,嘴上依然抱怨道。
“你军训的那阵子,家里空荡荡的,我一看到电脑就在想之前你每天在做什么,那么专注。”
晏尚覃吐出一口烟,灰白色的烟味顺着风吹拂的方向顺流而下,化为一缕缕的消散在寂静的夜空中。
他问:“何肆,刚才那个人跟你什么关系?”
何肆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懒得回答。
“你喜欢他?”
“不要管我。”何肆低声道。
“你……”晏尚覃说完这个字便卡住了,许久他才说:“我没法跟姑父交代,你喜欢男的,我怎么跟姑父交代……”
何肆猛地抬头瞪着晏尚覃:“你为什么要跟我爸说?这又不是病。”
晏尚覃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跟心理医生说过了?”
“没有。”
“为什么?”
“说了就有用么?”何肆实在受不了了,声音也发着抖:“但凡是个正经医生都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你指望他能把我的脑前叶也切了吗?是,我是喜欢男的,这和你们喜欢女的一模一样,我不是变态,也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这是天生的!”
“是不是我太保护你了,所以……”
“没有。”何肆说,“这和你无关,也和我爸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这件事只和我自己有关,也要由我自己负责去承担前因和后果,我用了这么多年去思考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承担得起。”
这段话怎么听都有点刻意在撇清关系的感觉,晏尚覃变了脸色:
“你承担个屁!你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同性恋里面有很多人都是乱搞的你知道吗?你别告诉我今天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一看就不像个好人,眼神邪得要死,你品味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还有,你刚才说你要承担什么?你告诉我,你能承担什么?”
“我喜欢你。”何肆说。
晏尚覃登时怔在原地。
“我喜欢你,我爱你。”何肆说,“有好几年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记不清楚了。我想想,是我刚转学过来考试考砸了被我爸暴揍,那天你在视频那头哭了,可能是那一次?哦,或者是从动物园出来,我站在江岸旁边突然想起我妈,忍不住哭了,你说我是雷龙的那次?还有,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不,你肯定记得,晚上我偷偷亲你,因为白天的时候,我的人字拖被冲进了海里,你就像个英雄一样,二话不说扔下眼镜,冲进海里帮我捡……”
何肆的声音发着抖,但还是竭力保持平静,甚至讲述的时候心底里涌现出一股淡淡的温柔,仿佛透过那些断片式的回忆逐渐拼凑起了自己支离破碎的爱慕和寂寞。
“嗯……硬是要追根溯源的话,我觉得应该就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我们在老家,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期。心理医生跟我说,一旦觉得痛苦,就把脑子里记得的最快乐的画面重新想象一遍,她问我什么是对我来说最快乐的回忆,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就是橙黄色的阳光照进卧室,窗帘拉了一大半,风扇呼呼地吹着,我跟你躺在宽敞的凉席上,每人翻看一本页边都起皱了的小说,竹席冰凉,你侧躺在我身边,看书看得睡着了,还流口水,我也学你的样子跟你面对面,观察你睡着的表情,你的半边脸马上就印了凉席的红印子,头发也睡得翘起……”
晏尚覃听到这里,眼神变得恍惚又复杂:
“难道你去精神病院……是因为我?”
何肆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或是点头。
晏尚覃张了张嘴,沉默如水般在他的呼吸间静谧地流淌。
何肆突然想到,今日份的药还没吃,过了十二点了,应该算是第二天了?应该没关系。好歹吃了几年,药毒不死人,只有病才能杀死人。
他走到茶几边上,从锡纸壳子里拨出一颗药,就着未喝完的蜂蜜水吞下。
“何肆。”晏尚覃叫他的名字。
他吃完药,有些发怔,转过身看着晏尚覃。
“何肆。”晏尚覃又叫了一遍。
他没有回应,而是开始喃喃自语,像一个孤单迷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