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表哥-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春节期间,家教不太好找。何肆找了半天,发现有一个知名英语培训机构发布了现场摄影师的招募需求。何肆对摄影兴趣一般,但有一些天赋,而且对方可能考虑到用学生更容易控制成本,就打电话通知他先过来试着拍一次周末亲子主题的活动照。
那是一个周六下午,何肆先回了一趟家,他记得别人曾送过一个相机给何勇,何勇又给他了,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他在自己的房间找了一会儿,找到了,相机很笨重,型号也很旧,用来拍简单的照片差不多。
何勇见他回来,略有吃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严肃,顺便给何肆介绍现在正住在他家的阿姨。
何肆抬眼,看了看那女人,鞠躬打了个招呼,然后拿着相机就准备走。
在玄关穿鞋子的时候他隐约听见那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在说:“跟你长得不像啊。”接着是何勇的声音:“长得像他妈妈,脾气也像,实在是受不了,又倔强又没出息。”
一月的S市依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寒意,中午的最高气温超过了30度,何肆穿多了,他懒得把外套脱下来,若无其事地站在地铁里,感受体温在空调作用下逐渐和缓。
不知道为什么,地铁坐错了方向。头顶的汗水顺着刘海往下滴,一颗一颗的汗珠,简直不像是人类体内能够汲取出来的事物,给人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何肆重新坐上正确的方向,料定接下来不出意外应该会迟到,为了缓解即将迎来的紧张与焦虑,他把随身带的药盒打开,拿出一粒吞下。
比约定时间迟了十分钟抵达那家培训机构,今天的主题是亲子活动,小孩子在老师的辅导下学画画,叠灯笼,捏人偶。他们的家长也一同参与进来,还有几个懂一些中文的外教在旁渲染气氛。
何肆跟前台简单说明了自己的兼职事宜,以及为自己的迟到而陈恳地道歉,半晌来了个负责人,她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何肆,道:“快进去吧。”
那天差不多来了十几位家长,大部分人从头到尾都坐在教室的后排座椅上玩手机,时不时对激动的跑过来的小孩说一句“做得好”,然后继续把头埋进手机的世界里。
小孩都不以为意,没心没肺的跑来跑去,何肆就跟在他们身边抓拍一些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场景,身上全是汗。
偶尔何肆会忍不住思考最近读的一本书里作者提出的问题:
——究竟是一出生就没有父母好呢,还是被父母厌恶和漠视好呢?
活动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后何肆留下来帮忙整理乱糟糟的教室,负责活动统筹的人是刚才那位中年女性,样貌普通但行事风格非常有魄力,就这一点让她显得格外有魅力。
她先是把照片拷进电脑里,大致看了几张,觉得还不错,拿来做活动网页的宣传插图绰绰有余。
再就是秋后算账环节。她很认真的告诉何肆,他这次迟到了十分钟,按照约定,他应该在活动开始前十分钟帮忙整理物料,并且还要和当天参加活动的其他同伴打招呼,摸清楚大致的游戏风格,提前做相关的构思。
她说的是对的,何肆确实没有思考得那么细,他满脑子都是拍到可以用的照片就好,其他的事情完全没想过。因此他感到一阵沮丧,觉得自己确实没出息,脑子也不好用。
可能看何肆的表情太凄惨了,负责人把当天的薪资装在信封里交给何肆,终于朝他笑了笑,问他过年期间有没有时间,公司会举行更大规模的活动,到时将聘请专业的摄影师拍摄关键时刻的照片,而他负责拍拍现场的细节,打打下手之类的。
何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事他早就想过,晏尚覃春节肯定会回老家,他爸是当地银行高管,应酬到时免不了。而他的处境尴尬,回家也不对,不回家也不好,因此如果能找到短期兼职就是最好的了。
晏尚覃拖着行李箱回老家那天,他俩都有些依依不舍。
“我年初四就回来了,乖乖等我。”晏尚覃摸了摸何肆的头,觉得他好像有点瘦了,不免心疼,“哎,没必要做兼职,搞那么累。”
“不会累,反正也是闲着。”何肆笑着说。
他真的觉得不累,有事情做的感觉很好。因为干活过程中发生的快乐或者糟心的事,一下子就能迅速填充他全部的思考空间,这样就能尽量避免某些真实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春节前的一个礼拜,何肆随培训机构去了一趟外地拍摄。他不怕吃苦,要干的活都手写在记事本上。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吃住的标准不低,但人长时间处在神经绷紧的状态下,内心深处的疲倦感逐渐累积,他想增加安眠药的量,又怕睡得太安逸,次日起床的状态太松弛,权衡之下只能忍耐。
每晚睡前他给晏尚覃发信息,告诉他大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拍到了哪些很有意思的画面虽然不太可能用在宣传页面里、吃到了当地很有特色的食物虽然最后害他拉肚子了。而晏尚覃也会回信息跟他聊几句,最后互道晚安。
今年春节他们没有一起度过,何肆觉得有些遗憾,他想过总有一天他会跟晏尚覃一起回老家看看,到时以怎样的身份都待议。他想和他一起回去,在夜深无人的时候手牵手,老家的路很多都没安装路灯,这样他们就能隐藏住彼此夜河般流淌的柔情,在幽静黑暗的角落里接吻。
还想走过十多年前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走过的地方,在黄土坑里互相推搡打架,在满是灰尘的公园里抓鱼。
大年初四,何肆的兼职告一段落,他盘算着时间,回到家的时候晏尚覃应该已经到家了,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回程是否顺利,可是那边没有回复,他又尝试打电话,是忙音。
深夜十一点,何肆拖着行李箱浑身疲惫地站在门口,原本想按门铃,想了想还是直接掏钥匙开门。他以为家里不会有人,因为屋内没有开灯,玄关依旧只摆了他自己的拖鞋。
他的手按在墙上,弯腰换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阳台的门开了,冷风静静地在他四周流通,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烟味。
他只换了一只脚的鞋子,瞬间反应过来,疾走几步将客厅的灯打开,随着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响,屋子里变得明亮无比,就像是黑暗处有某种原本寂静潜伏的动物突然被唤醒了一样。
“哥。”
何肆轻轻叫道。
“怎么不开灯,一个人坐在这里?”
晏尚覃安静地坐在桌前,他手里的那根烟已经快烧到手指,他好像没有知觉,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背影一丝不苟的挺立着,脚边是他的行李箱。
何肆低头看了看,用轻松的语气笑着抱怨道:“喂……我走之前做了新年大扫除的,你怎么把箱子放在那里?哦,你的鞋也没换……”
“何肆。”晏尚覃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得令人心痛,“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何肆的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应该是最近太疲惫了,总觉得心脏偶尔会急速蹦跳两下,甚至能感受到血液迅速向四周蔓开的麻痹感。
该不会是我们的关系被别人发现了吧?
他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这也是对他而言,下意识能想到的最恐怖的突发事件。
何肆没有再换另一只鞋,反正房子已经被弄脏了,需要重新清理打扫。他以不太自然、甚至有些滑稽的姿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晏尚覃面前。
“你说。”何肆道。
说完以后他又蹙眉看了看四周,在想会不会是什么恶趣味的整人游戏。话说回来,晏尚覃这么古板的人应该不可能会搞这种……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随即晏尚覃的话让他的笑容褪了个干净。
“这次回家……我才知道家里出了很多事。”晏尚覃抬起头,黑眼圈非常明显。
“何肆,具体的事情我没法跟你说得很明白……和我爸之前经手的一起放贷项目有关……出了很严重的违约事件,我爸正在协助调查……也许以后都出不来了……我妈现在病倒了,她这次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的语气竭力想保持冷静,然而只能零零碎碎地试图拼凑一个完整又模糊的事故背景。
何肆脱口而出:“你呢?会牵连到你吗?”
晏尚覃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燃了一支烟。
过了片刻,晏尚覃苦笑着说,“……肆儿,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是什么意思呢?从一开始就不懂。
晏尚覃深吸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往下拉扯,整个人像是痛苦不堪的模样,“我们……先分开一阵子吧,房租你不用担心,已经交了。接下来我得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还要回去看我妈……她现在在医院。”
“好。”何肆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还不清楚。有事给我打电话。”
何肆点点头。
他渐渐有一点明白了,他拖着行李不是回家,而是收拾东西离开。
第25章
晏尚覃临走的时候给了何肆一个拥抱,他比何肆高半个头,两侧的头发修剪得很短,看起来很精神。
他们互相凝视了几秒。何肆没作他想,自然而然地踮脚仰头,吻住晏尚覃的唇。他的唇干燥而柔软,就像一片即将在暴雨来临前消逝的云。那片云一开始似乎有所抵抗,微微退却着,何肆闭起眼睛,神情而缠绵地含住唇角。晏尚覃便伸手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这个方向拉过来。他们的身体紧贴,毫无芥蒂地亲吻,渐渐感觉到两人都起了反应。
分开的时候彼此气息有点乱,何肆轻声问:“不走行不行?我不会打扰你的,接下来我没有兼职了,可以在家给你做饭。舅妈那边,我们也可以一起去看她,坐高铁过去要多久?”
“不到四个小时。”晏尚覃答。
“如果觉得麻烦,我们把这个房子退了,在你大学城附近另外租一间。”何肆说,“那边的房租应该比S市便宜,等过了年初七……”
“……何肆。”
“我尽量选时间合适的课程,这样两头跑也不会累,听师兄说选课的窍门很多……”
“何肆。”晏尚覃不得不打断他,“我得走了。”
何肆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去拖行李箱。
“走,送你去车站。”
晏尚覃看着他,点点头。何肆的余光看见晏尚覃的烟盒还摆在桌上,他想了想,什么也没说,把烟盒放进口袋里,去玄关换另一只鞋。
两人沉默地走出公寓大楼,在路边拦了个的士去北站。
节后陆续商家已经开始营业,从车窗往外望去,路边的商铺还有年轻人在排队。穿着衣服的狗在主人脚边活蹦乱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
何肆也忍不住笑了,晏尚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有没有,”何肆用手背捂住嘴,低声笑道,“我在看刚才路过的那个狗,毛剃得那么短,却穿了个小棉袄。”
晏尚覃侧身看了看窗外,什么也没看到。
“已经错过了。”何肆平静地说。
晏尚覃伸出手,摸了摸何肆的头发。因为一直懒得去理发,何肆的头发越来越长,他索性用橡圈绑成一小束在脑后,显得随性又清爽,有一种别样的艺术感。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晏尚覃说,“你的脸型很漂亮。”
“像流浪艺人吧?等开学了再去剪短。”何肆也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
“像搞艺术的少爷。”晏尚覃笑道。
接下来又闲聊了几句,彼此便再度陷入沉寂。夜已深,再加上何肆实在是困倦得不得了,脑袋里乱糟糟的,周围寂静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耳边有个嗡嗡的声音挥之不去,他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将头侧靠在晏尚覃的肩上。
这时一道车灯的光芒迅速淌过,晏尚覃低下头,看见何肆双眸紧闭,薄薄的眼皮在光线下微微颤抖,就像是……
光线飞快掠过,车内重归一片自然的幽暗。
到达北站,晏尚覃把何肆叫醒。他好像真的睡熟了,醒时还面无表情的哼哼了一会儿,晏尚覃道:“好了,你送我到车站了,快回去休息吧。”何肆闻言便一下子清醒,抿着嘴摇摇头,下车去拿行李箱。
他发觉自己渐渐能看出来路上谁是gay了。以前他对此毫无意识,现在却能很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那些忽然凝固的可疑成分。车站人不多,离他们不远处就有三个年轻男子,应该也是来送人的,那一对同性情侣挨得很近,正在跟朋友挥手告别。
“哥,你看那一对。”何肆说。
晏尚覃刚拿了票,有些不知所措。
何肆扯了扯晏尚覃的衣角,提醒他看那一对情侣。
“那边那一对,他们也是。”
“是什么?”
何肆低声说:“和我们一样。”
晏尚覃连忙收回目光,“别到处乱看……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那倒也是。”何肆笑着说,“可能他们只是兄弟。”
何肆依旧没什么表情,可能是真的倦了,他又打了个哈欠,推了推晏尚覃:
“去候车室吧,没时间了。”
“嗯。”
“回到校区都凌晨了吧?注意安全。”
“好,你回去吧。”晏尚覃说。
何肆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微微偏头,朝晏尚覃笑,很随性的样子。
他伸出手,小幅度挥了挥,几缕碎发荡漾在脸庞附近,晏尚覃看着他眯起眼睛,只是看着他,简单的一瞬间,他便觉得整个空旷而嘈杂的车站都静了下来,视线范围以内唯有那个穿着宽大外套的少年,微笑着向他招手。
“再见。”晏尚覃握紧了行李手柄,声音嘶哑。
“再见。”何肆说。
晏尚覃离开后,何肆看了看手机,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地铁了,只能打车回去。他走到车站外,晚上还是有些冷,裹在外套里的身体不由得瑟缩了起来。
他从口袋掏出烟,拣一根含进嘴里,烟嘴的尼古丁味道沾染了唇瓣,他将烟夹在手里,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股奇异的香味。
“要火吗?”
原本坐在花坛边抽烟的人,忽然向他走来,并且很有礼貌的递上了打火机。
是刚才在车站送人的同志情侣。何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