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表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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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了一个周末,拨通了晏尚覃的电话。
怕他嫌自己烦或者不务正业,接通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哥,忙么?我有道数学题做不出来。”
晏尚覃在电话里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声线沉淀,经由电话过滤后带着一些沉稳和清澈,说话语调不疾不徐,即使是讲解枯燥乏味的题目也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何肆觉得他和晏尚覃之间的默契程度高到不可思议,比如说到一个需要画图的题,他俩能拿着手机,凭空在脑海里绘制各种对角线、中位线,从而去求导阴影面积。
当他准备对这心连心的兄弟情谊吹捧一通的时候,晏尚覃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怎么你们小学生就要做这么难的题了?”
“……我初三了,哥。”
“我知道,逗你的。”晏尚覃问,“你现在多高了?有没有一米七?”
“差不多。”
“那就是没有呗。”
“我发育晚,我厚积薄发!”何肆抗议道。
晏尚覃突然说,“过年怎么安排?”
何肆就在等这句话。
“今年跟爸一起回去,哥,你不是准备考试吗?能抽出空来?”
“备考生也需要弹性的吃喝玩乐来纾解压力,我觉得自己准备得还可以。”
“哥,你想考哪个学校?”
“看吧,怎么?想让我考S市?”
“也行,到时候你就住我家,不过我房间床太小了,干脆撤了搞个上下铺的……”
“不用那么大阵仗,跟你睡挺好的,你皮肤薄,夏天蹭着凉快。”
——说得就跟真有这么回事似的。何肆当然知道晏尚覃不可能考来S市,这里只有一所大学,而且开办时间不长,没什么文化底蕴,对外省人的分数要求很高,本地人只要不挑专业基本上都能考进去。像是何勇也经常拿这句话鞭策他:再不好好学习,小心最后只能上本地的大学。
虽然何肆认为,就在本地上大学也没什么不好的。他骨子里不喜欢折腾,也不喜欢离别,到一个新地方重新和人打交道、建立交际圈,想想都觉得麻烦。他讨厌劳累的事,从小就不爱跟其他孩子们咋咋呼呼搞得一身脏,记忆里让他感到最舒适的状态就是躺在冰凉的竹席子上看武侠小说。
S市的冬天一点都没有冬天该有的样子,穿一件衣服加个外套便绰绰有余。刘子寒拉着何肆去逛街买衣服鞋子,他说到了加拿大之后合适的尺寸都不好买。何肆也很久没逛街,便欣然前往。
他们约在步行街附近的天桥见面,让何肆诧异的是,刘子寒居然很擅长砍价。连锁品牌的鞋店铺相隔几百米,其中一家店给打了折,刘子寒便毅然决然拉着何肆返回打折的那家店买。
拎着印有LOGO的购物袋,何肆啧啧称赞:“真厉害,勤俭持家,有商业头脑,哪个男人找你就赚大了。”
刘子寒笑着说,“就你怎么样?”
“你不是总嫌我蠢么?”
“确实。”走到步行街的尽头,刘子寒说,“你打不打耳洞?”
何肆下意识摇摇头。每天做课间操的时候倒是能见到D班的学生耳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些男孩子也喜欢戴一个精致小巧的耳钉。
“你打了?”他仔细观察,“平时没见你戴呀?”
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刘子寒的耳垂有一小块穿孔的痕迹,由于肤色较深,如果不是对着阳光就看不明晰。
“要是戴了肯定会被波/波骂死。”
“那也是。你打了?”
“嗯,今天想戴的,找了半天发现丢了一个,顺便过来买。”
“那个,”何肆咽了咽口水,“男的戴耳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呀?”
刘子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什么含义?流行、个性、潮、还是……娘娘腔?”
“……我觉得挺漂亮的,就像孔雀。”何肆和刘子寒熟了之后知道聊这些他并不会真的生气,“孔雀求偶你见过吗?”他试图挥舞手臂,做出一个开屏的姿势,没想到手背蹭到了身后的矮树,冬天树枝枯萎萧瑟,不小心蹭出了一道薄口子。
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呼“好痛”,而是“卧/槽我长高了!”
看着他那幅倒霉又喜悦的模样,刘子寒捧腹大笑,“谢谢你让我在移民之前见识到国内青少年最傻的样子。”
何肆也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哎……去了之后别再一天到晚装酷。”他说。
“我尽量。”
“别忘了你是成功男人背后的男人。”
“你记得提醒我。”
“还有就是……”何肆抚摸着手背那一道微微破皮的伤口,像是被猫挠过似的细长的伤口,他又想起了那个弥漫桂花香味的夜晚,沁人心脾的冰啤酒和电视屏幕上加里奥德曼抽雪茄的模样。那部电影直到现在也引人争议,杀手和女孩之间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但是结局他们都死了,计较这个也就不重要了。
“还有什么?”见他语焉不详、吞吞吐吐,刘子寒问道。
“没了,想不到了。走,去买耳钉。”何肆说。
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他本想说,如果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结婚不就好了,何必和自己不爱的对象度过那漫长又普通的一生呢?但他认为自己没有说教的资格。这是现实世界,哪怕到了另一个国度也是如此。
第6章
何勇找了黄牛,加了几百块钱抢到了过年回家的卧铺票。S市虽然也有不少外乡人,不过饭菜口味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改良。何肆嗜辣,最想念的就是老家的正宗口味,然而当他真的坐在烧烤铺子和欧阳撸起袖子吃小龙虾、螺蛳、烤肉的时候,被猝不及防的辣度袭得双眼通红冒水光,鼻涕一直流。
欧阳在边上抽烟,喝啤酒,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不会吧,何肆……你现在吃不了辣了?你才去多久呀,口味已经被改造了?这家店还不是最辣的,但是最受年轻人欢迎,你看你眼泪鼻涕流得……”
何肆想反驳,然而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感觉到一个辣椒籽蓦地吸进了咽喉深处,他抓起一叠很厚的纸巾按住鼻子猛呼气,透过朦胧的泪光他看见那颗辣椒籽也被他呼出来了。
欧阳一直盯着他的脸,终于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感觉你变漂亮了,皮肤那么白,以前没觉得你那么白呀。”
何肆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将水渍随意抹到牛仔裤上。
“你有病啊,谁会用漂亮来形容男的?我这叫英俊。”
“不,和英俊还有挺长的一段距离,单纯就是皮肤白而已,看来S市的水都不一样,把你养那么好。”欧阳说完,抽出一支烟递给何肆,何肆摇摇头示意不抽。
“试试呗,内供的,不好搞。”
“不抽。”
欧阳也不勉强,自己又点上一根,缓缓吐出一口灰白的雾气,强烈的烟味只持续了一瞬,立即融化在了烤肉氤氲的香气中。
两人聊了会儿何肆刚转学的时候遇到的趣事,当何肆说起自己初来乍到,被本地学生欺负的时候,欧阳气得拍桌子:
“还真的会欺负外地人啊?王/八蛋兔/崽子,又不是小学生,搞霸凌那一套真让人看不起,有胆子约出来打一架,嘴上玩阴的有什么用……你没跟你爸说?”
“怎么可能说。”何肆答。
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学校转学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能依着性子在学校闹事呢。何肆看到欧阳为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涌起一股感动,他解释,也就是刚去的那个学期被欺负了而已,而且人家没做什么,只是没人搭理他,就算他说话也没人接话,或者直接一句“你们外地人不懂的”把他给堵死了。何肆不是话痨,但喜欢和那么几个亲近的人谈天说地,没和刘子寒成为朋友之前,他每天觉得自己嘴巴都要闭臭了,因此只能全身心投入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不含任何重点的和人聊QQ,打游戏,以此来逃避封闭的现实生活。
“你也没和你哥说?”欧阳问。
“没有。”
欧阳挑了挑眉头,诧异道:“你以前明明被我轻轻打一下就要跟你哥告状的……”
“不是,你那算‘轻轻打’吗?”
“然后你哥就要来揍我,你说他长成那样,戴个眼镜,气质又斯文,看不出来下手那么重,你哥捶我的时候还面无表情,我们几个被他捶过的都在背后叫他‘冷面暴徒’……”
这个外号引得何肆一阵大笑,他剥了一个小龙虾扔进欧阳的碗里,欧阳几乎没怎么吃菜,塑料烟灰缸倒是渐渐满了。
何肆一边用牙签戳螺蛳一边说,“我哥要考大学了,不想他分心嘛,而且现在也没人欺负我,顶多就是冷暴力,老子难道还怕他们。”
“行,”欧阳笑着端起杯子,“干一杯,有什么事别自己放在心里,和我说也行。”
何肆点点头,笑了。“干杯。”
老家的冬天非常阴冷,空气灰蒙蒙的,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子显得很不干净。吃完宵夜之后欧阳带何肆坐摩托车,积水经由轮胎的高速驰骋,飞溅了几滴到何肆的脚腕上,他感到一阵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家了,可是却没有什么特别欣喜的感受。爷爷奶奶见了他,一个说瘦了,另一个说他胖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老人家没什么深层次的话题跟他说,就叫他好好学习,可能因为他回来了,以前摆在客厅里的家庭合照被收了起来。他心里清楚收在哪里,所以打开了柜子最后一格,把那张有母亲的合照重新摆回原位。
次日上午,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便感觉到床往下陷了一块,鼻尖嗅到一股干净的羽绒服的气味,他知道这是谁坐在他的床上,也不睁开眼睛,把手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来,去摸那个人的手。
结果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质地,他的手指轻轻勾勒那一块口袋的形状。
“何肆。”
来人低声叫他的名字。他还是装睡,哼哼了两声,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猜到这人在盯着他,然后一只凉飕飕的手触到了他的脖颈,他大叫一声坐起。
“哥,好冰。”
“你睡觉不老实,摸我屁股干嘛?”晏尚覃笑着说,抽回了手,“今天想去哪玩?”
“你呢,什么安排?”
“这两天都没事,过年呢,能不能给传统春节一点起码的尊重。”
今天是年三十,何肆心情明快,从床上爬起来,把晏尚覃从家里端过来的牛肉米粉吃得一干二净,又吞了一个皮薄肉厚的大包子,嘴角流油,晏尚覃拿了张纸巾帮他擦嘴,说,“等会去KTV吧,我有几个朋友预订了包厢,现在很多店铺不营业,能订的KTV都满了,去不去?”
刚吃饱,何肆的脑袋转得比较慢,他犹豫了一下,“现在去唱?晚上吃年夜饭?你和舅舅他们过来?”
“嗯,都过来。”
“晚上去哪?”
“晚上吃年夜饭呀,”晏尚覃又给他剥鸡蛋,知道他不吃蛋白,就把蛋白塞自己嘴里,“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你家睡,怎么样?明天一起床就给爷爷奶奶拜年。”
这么说,可以和表哥一起过夜,何肆压抑住那股兴奋,嘴上笑着说:“我看你是馋老人家的压岁钱。”
晏尚覃嘱咐他多穿点衣服,今天气温很低,何肆从小身体弱,有哮喘,虽然很多年没有发作过,但晏尚覃还是有些担心。
跟家人打了招呼,两人穿戴整齐出门,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漂浮着不洁的尘埃。他们打了个车,直接前往KTV,在S市的时候何肆还没和同学或朋友去过KTV,所以也就无从比较。老家的KTV一进去就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烟味,混杂着皮质沙发的气息,何肆不喜欢这种味道,但他什么也没说,乖乖走在晏尚覃身后。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也不是没见过表哥的同学,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游戏,他们总是让着何肆,不管谁碰到了他,一定会有人提醒:别抓他,他是那谁的弟……
他抬起头,望见晏尚覃被羽绒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背,肩膀很宽,刚才肩并肩坐着没感觉出来,现在看着他的背影,何肆有些感慨,这是怎么长的,怎么长这么高呢。
晏尚覃走到一间包厢门口,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一股不自然的香水味涌了出来,令何肆感到好奇,他刚想探头看看,就被晏尚覃揽住腰,一把推了进去,“干什么躲后边?还害羞啊?”
被晏尚覃揽过的地方隔着衣服也感到一阵发热,应该是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把的缘故,何肆确实有些许害羞,却被晏尚覃一句话打消了怯意。
“来晚了,这是我弟,何肆,刚从S市回来过年。哎,你们让一让,何肆进去坐。”
包厢暗暗的,空间挺大,沙发围成U字型,除了有一个女孩子正站着唱歌之外,其他人有的玩牌,有的聚在一起聊天,因为晏尚覃的出现,大家一致停了动作,目光全朝他们身上扫去。
方才给他们开门的女孩子笑盈盈的:
“哦哟,大城市来的孩子,进去坐呀。”
包厢里估计有七八个人,屋内开了暖气,何肆把羽绒服脱了,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晏尚覃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和何肆的衣服都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脱了外套之后,他挺拔抽长的身材便一览无余,里头是一件高领黑毛衣,有一点收腰的效果,更显得肩宽腰细。何肆心想,果然不管什么人穿羽绒服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坐定之后,旁边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孩子端了个塑料杯过来,里面是淡黄色冒气泡的液体,他下意识以为是啤酒,心想这么刺激,大中午的就喝酒,可是不好意思拒绝,就尝了一小口。
原来是苹果汽水。
想也知道,晏尚覃肯定不会让他喝酒,他也不会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就和朋友喝酒了,而且感觉酒不好喝。
一个长发的女孩过来跟他打招呼,“你就是何肆?哪个肆?”
坐他旁边的男孩接口,“是‘何似在人间’的似吧?你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这首唐诗?”
“啊?不是……”何肆想说话,却被晏尚覃打断了,晏尚覃的眼里暗了一瞬,尔后恢复原状,道:“这是何肆外婆取的名字,肆是肆意的肆,大写的四,懂吗?还有……何似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