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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乃见狂且-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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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敛的确是温柔的,因为自己的经历,所以他比更多同龄人懂得察言观色,能更敏感地观察到别人的情绪变动,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能自己先扛下来,撑不住的时候才愿意跟别人讲;插科打诨和满嘴骚话只是他性格的一部分,看起来没个正经,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想着怎样对人好。
别人在他十七岁的时候赠与他一杯解渴的水,他就愿意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打造好属于自己的城池,将整片大海都献给那人。
他要是爱一个人,就用尽自己的所有心思保护他,不让他受欺负,也不让他知道。
很多时候,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只有江存一个人读得懂。
内敛又幼稚,这才是嚣张外表下,他的另一层本性。

当天傍晚林敛就跟着温家人的车回去了,没让江存送,他怕要是江存站在路边,他就舍不得走了。
原本是可以一直在主城待到补课继续为止的,但温家赶着回来走亲戚,林敛没办法,只能跟着一同回家了。
肖泓递过来两个红包,他也就不假辞色地收下了,只是疑惑为什么会给两个。
两位大人都不好意思开口,温明彻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道:“林叔叔和陶阿姨给你的。”

他妈姓陶,叫陶显瑕,他爸叫林建树。
林敛“哦”了一下,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双手无意识地摸着红包,也没打开看数目。
要送红包,怎么不自己回来给我?
他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脸色有点黑。
温应国看着林敛神情不太好,叹了口气,还是把林建树嘱托自己不要说出来的话,告诉了林敛。
“林敛,别生气了啊。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也是我和你肖阿姨看着长大的,建树他们工作很辛苦,你一个小孩子,也不懂社会上的那些规矩……
“人呢,一辈子活着总要为了些目标,显瑕和建树的感情,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的,他们能这样和平地相处,也不容易。
“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像你和明彻这样的年纪,肯定能理解一些社会上的道理,但你们体会不到。叔叔要跟你讲点事情,你得要有心理准备。”

温应国和林建树是初高中同学,温家有钱,他也知道努力,考上了好大学,前路无忧;林建树则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林家砸锅卖铁供到他高一念了一学期,再也拿不出钱了,他就退学了。
温应国几次想要帮林建树,都被拒绝,他没想到他骨子里竟然这么倔,自己都说算是借的了,他也不依,非得回地里干活去。
林敛小时候看到过衣柜里的结婚照,用相框裱了起来,父亲和母亲站在老家门前,没有西装,没有婚纱,母亲头上戴了一小朵红色的花,笑得很灿烂。
这是他见过的最英姿勃发的父亲和最温柔美丽的母亲。
那天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呀?”
母亲好像还有点娇羞一样,瞪了他一眼,扭头去厨房淘菜;父亲嘿嘿一笑,缠不住他的再三询问,字里行间是压不住的得意:“还能怎么样,媒人介绍的呗。”
也许上天真的不会亏待善良的人吧,这些年来吃了这么多年的亏,打碎牙齿和血吞,歇斯底里的争吵之后,双方又能感受到生活不易,重新爱起对方来。 
结婚十九年,房子十八岁,林敛十七岁,那些在泥泞里坎坷潜行的日子,林敛是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母亲太过偏激,斤斤计较。
那些峥嵘岁月□□裸地告诉世人,没钱没权,就是会被欺负,就是会被人摁着头跪下,这个世界如此残酷。
他们出去打工,也整整十年了。
谁还不是举步艰难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是艰难和更艰难区别罢了。
得到了理解和金钱,同时也需要支出亲情和时间。
林敛的确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一些,但他完全不想去理解这个社会上的条条框框。
压抑得令人窒息,仿佛被额住咽喉。
他懂,他知道父母的不容易,所以好好学习,去挣奖学金给他们减轻负担,变得更加独立不想让他们担心,大事小事尽量自己扛着,被迫锻炼出宽阔的臂膀。
但他至始至终都还是个孩子。
所以他也会叛逆,会中二,会用幼稚得不能再幼稚的方式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三教九流,社会也大,世界也大,人心更是难以触摸。

“你临近期末考那段时间,显瑕都已经做好回来安定的准备了,结果突然晕倒,被送去医院检查,查出乳腺癌来了。”

林敛愣了。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在这样开展。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第25章 封建迷信
“本来建树让我瞒着,说不能影响孩子学习,但是……唉……病,不严重,你妈就是太累了,她老是给肖泓打电话,在电话里哭啊,说自己没本事,现在又成了家里的累赘……”
温应国的话一直在林敛心里绕啊绕,阴魂不散。
他猛然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林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又不敢。
怕他说出第一声“喂”的时候就忍不住带了哭腔,怕他还没开始问“我妈的病怎么样了”就已经如鲠在喉,怕电话那头的父母神情疲惫,却还要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们忙着呢,闲下来了就回来”。
他们真正聊天的时间屈指可数,每周照例有一通电话,除了“吃饭了没”、“钱够用吗”、“学得怎么样”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谈论的内容。
好像上好发条的机器,按照既定的程序作出指令,命令以外的事情,一概难以说出口。
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淡出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更为一个至关重要却可有可无的存在。
多么矛盾的句子。
他记得父母的岁数,记得他们的生日,却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脸上是不是有皱纹了,头上是不是有白发了,上楼梯的时候是不是不能健步如飞了。
时间是公平的,他们也错失了林敛最优秀的年华,没办法看着他在国旗下演讲,没办法看着他运动会拿第一名,没办法在他生病的时候给予照顾。
乳腺癌,并不是什么绝症,只要好好治理好好休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多多少少有些病,只是……
只是林敛没想到,能让他再次牵挂起父母的,竟然是因为一场病。
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天,他还是没能入睡,烦躁地从床头柜上拎起上衣,还是准备打个电话过去。
口袋里有一角硬纸片一样的东西,他疑惑,突然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江存给自己塞的小红包——巴掌大小的红包,上面印了个俗气的“囍”字,拆开一看,只有一张薄薄的小纸片,上面画了个Q版的林敛,写着“新年快乐。江存会一直一直喜欢林敛。看到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林敛笑了一声,打开微信直接发语音过去:“宝贝,你好小气。”
接着发过去二百五十块。
【林帅哥】:你看我多大方。
【林帅哥】:你居心何在,包装上还印着囍,你是多迫不及待想跟敛哥结婚。
江存没领,几乎是秒回,发过来一个名为“退我一块”的红包,道:“那个包装是我买画具送的。不是给你特意准备的。”
林敛收了钱,发现江存发来了整整一百,啼笑皆非地发了一块钱过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种桃道士】:你给我发一句我爱你。
【林帅哥】:我爱你。
【种桃道士】:看到了吗,屏幕上有爱心掉下来。
【林帅哥】:我看到个屁?
先前各种复杂的情绪也压下了不少,林敛在随意聊天之中情绪也渐渐冷静了一点——接近十一点了,估计他们都已经睡着了,现在打电话过去估计说不清楚,还是不打扰爸妈休息算了。
令人觉得煎熬的事情有很多,他这才算是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担心;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下去,连觉也睡不着,只有这样和江存说话才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强迫自己想点让人振作的事情。
【种桃道士】:我这边都有啊……'/图片'
【林帅哥】:行了,知道你爱我了。我发的红包你怎么不收?
【种桃道士】:收了收了,不给你花钱你还要闹脾气。
【林帅哥】:?
【种桃道士】:九十九块,长长久久。我迷信。
“行了,早点睡吧,”林敛没心情继续聊天了,“晚安。”
破天荒地的,江存也发过来了语音。
“敛哥,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安慰你,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只能告诉你,我一直听着。”
“傻,你怎么看出我心情不好的?”
“直觉。早点睡吧。我也去睡觉了。晚安。”
心里翻江倒海了半天,林敛还是朝屏幕那边敲去了文字。
描写议论记叙说明,五种表达方式里,林敛最讨厌的就是抒情。
他讨厌那些缠绵造作的文字,讨厌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讨厌那些无病呻吟的感叹;可他现在的他,却不得不通过文字来抒发自己难以纾解的情绪。
“宝贝。”
“我妈她,得病了。”
“乳腺癌,不太严重。”
“她好像是计划着春节回来过年的。”
“但她现在应该在医院里。”
“这么大的事,他们一点都不跟我说。”
“我想她了。”
“也想我爸了。”
“真的。”
“我有点难受,还想抱着你。”
脑袋里的神经颤成杂乱无章的线条,林敛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在跟江存讲些什么,那些往日从不展现给大家看的、煽情的一面全都暴露出来,肆无忌惮地描绘着自己郁积多年的感情。
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蜷缩成一团,手机已经被甩到了床下,点亮屏幕,界面上首先浮现的就是来自江存的消息。
【种桃道士】:想他们了,就好好休息,明天起来给他们打电话。
【种桃道士】:难受了就发泄,就哭,没人看得见。
【种桃道士】:敛哥,我睡着了。

看看时间,八点多了,林敛仿佛进行神圣的仪式一般开始洗漱,把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拨号,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一层薄汗。
紧张个什么啊。
不许紧张。
好半天电话才接通,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小心翼翼。
“喂,爸吗?我是林敛。没什么……就是,春节快乐。”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想你们了。”
林建树好像苦笑了一声,大约是儿子从未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过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父子俩絮絮叨叨了不久,内容也不过于“学习辛苦吗”、“你们要多注意休息”,踌躇了半天,林敛才转入正题:“爸,我妈是不是生病了?”
电话那段有一刻明显的停顿,进而是欲盖弥彰的掩饰:“就小感冒,不碍事。我在医院陪着她呢,我喊她接电话。”
这撒谎的技术实在太拙劣——有谁会因为感冒而在病房里度过春节啊?
林敛没戳破,陶显瑕刚“喂”了一声,他就感觉自己的语气里已经带了鼻音:“妈,你别太累了。好好听医生的话,痊愈了就回来,你都不知道,我又长高了。”
大概是因为不用面对面,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林敛说话的语调轻快极了,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愿意向父母撒娇的孩子,让他们体会到自己活得很好,不用担心。
他夸张地叙述着自己生活中那些有趣的事情,末了,终还是鼓起勇气坦白了事实。
声音很小,也很镇定。
“妈,我都知道。温叔叔都给我说了。你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我这边一切都好,我这学期学习态度特别端正,年级第一我都考过。
“下回我考第一的时候,你们必须得回来啊,不然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我挂了,我去看书。拜拜。”
他不想得到任何来自父母的回复,把手机开到飞行模式,摊开了历史资料和语文读本,闭上眼睛,好一阵才再次睁眼;接着埋下头去,奋笔疾书,不再理会学习之外的任何事物。
很多事情他没有办法去改变,那就只能选择接受,选择磨练自己,等到更强大、有了话语权之后,再将事物安排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就像他无法评价历史老师的行为是否正确一般,他也没办法评价父母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合理:大人有大人的苦衷,孩子有孩子的观点,没有谁能完美无瑕。行走在这个世界上总要吃点苦头,过去的事情无法逆转,有时候连本人都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也就别妄图去深入剖解他人的想法了。
大部分人没办法直面自己对于父母潜藏着“恨”,其实不然,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东西,往往很多时候,爱和恨之间,并不冲突。
林敛只是觉得,要是他以后有孩子了,绝对不要过得跟自己一样——他会给那个小生命足够的爱,让他可以无拘无束地表达情感,让他不要养成偏激的思想,让他觉得,原来这个世界其实挺有意思的。
考清华北大不是目标,赚大钱也不是目标,林敛的人生理想就是一个词——潇洒。
这个目标实在太过宏大,可他不急,还有时间,我们慢慢来。

在家自习的时间也没几天,如约而至的依然是补课日常。林敛回到学校之后还没念几天书,突然发现,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中的土豪竟然回到寝室了,令他有些不可思议。
那张床上已经被铺好了毯子和枕头,过道的桌子上几乎被摆满了东西——他的盆子、他的背包、他的各种资料书……而且仿佛有强迫症一般,每样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莫名觉得舒服。
“何、景、燃……”林敛侧头盯着行李箱上粘着的字条,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念出了声。
“叫我干嘛?”
何景燃穿着黑色棒球服,手上不知道提了个什么乐器,一脸不爽地站在寝室门口。
老爸不让司机送他来学校也就算了,反正来来往往打车也不贵,就是上上下下搬东西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一楼的宿舍阿姨都认得他这个七楼的变态搬运狂了,非拉着他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弄上来了,又看见不知道谁堵在门口,一脸傻逼样地念着自己的名字,何公子一下子脸臭起来。
“让一下,我要进去。”
林敛正准备让,又听见这个嘴欠的玩意儿开口了。
“你好肥,过道都挡完了。”
他妈的,过道本来就窄,老子要是不站这儿你还不得侧着身体过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
“让让,你挡着我接受智商信号了,”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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