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深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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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如织,陆嘉才拿起路边摊位上的面具,试着戴了戴,就跟孟行舟冲散了。
也不知道是被哪家小姐给缠住了。
难得出来一趟,陆嘉就让身旁跟着的侍卫去找孟行舟。
自己同元宝边走边看,道路两旁花开不败,河灯点点,恰似星河灿烂,美不胜收。
逛得累了,就四处寻觅歇脚的地方。
恰好看见河边支了个棚子,一个老婆婆在煮馄饨。
陆嘉问元宝:“元宝,你饿了吗?”
元宝红着脸悄悄看着河边放花灯的女子,那女子也羞涩地抬头看了他几眼。
听到陆嘉问话,元宝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少爷,我,我……”
陆嘉看一眼河边的小姑娘,果然,元宝的脸红得快滴血了。
陆嘉摆摆手,说:“我逛饿了,去吃碗馄饨,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似笑非笑地往河边瞥了一眼。
元宝哎了一声,就往河边挪去。
陆嘉摇摇头,往馄饨铺子走去,叫了一碗馄饨,坐在棚子外支起的木桌旁。
河岸上有花船经过,阵阵歌声,吴侬软语,撩人心弦。
陆嘉只顾低头吃馄饨。皮薄馅多的小馄饨,盛在白底蓝花的海碗里,撒上细碎的葱花,模样诱人,味道也不错。
不多时,原本微波粼粼的河面上,漾起淡淡的水雾,一只花灯似乎受了惊吓,翻转在河中,一豆灯火落尽。
片刻后,又仿佛无形中被一只手托住,一点微光亮起。
一阵风婉转而过,河边的柳树轻拂悠悠碧水,暗处走出一个男人,那人一身黑衣,眸如星辰,无端带了点清冷。
“一碗馄饨。”
陆嘉身旁响起一道声音。
他抬眼望去,那人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眉目如画,仿佛谪尘仙人,世事污泥,不入法眼。
在陆嘉的记忆里,这是第一个好看得如此过分的美人。
仿佛山妖水魅,却又清冷无双,似是谪臣仙子,容色天生。
“可以坐这里吗?”
那人朝陆嘉身旁的位置指了指。
陆嘉往左右看出,仅有的三张桌子,剩下两张都坐了人,便点点头。
那人得了允许,就坐在他身旁。
一碗馄饨吃完,元宝还在河边同那姑娘说话。
付过钱后,就准备绕着河散散步消食。
逛了几圈,却见桥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同他吃馄饨的人。
一个姑娘站在他跟前,扭捏着双手,递上一方小巧的手帕。
眼前的公子摇了摇头,指向陆嘉站的方向。
那姑娘回头看了陆嘉一眼,似乎极为不甘地瞪了他一眼,抹着眼泪跑了。
陆嘉一脸莫名。
锦衣公子却言笑晏晏地走向陆嘉,说:“好巧。”
陆嘉仰头看着他,说:“你同那姑娘说了什么,她那样看着我。”
“我告诉他,我在桥上等我娘子。娘子爱吃醋,她再纠缠,我的小娘子就要生气了。”
陆嘉气结,“那你指我干什么?”
那公子笑着说:“我本欲随意指一人,可灯火阑珊,只你一人,入我眼中,是我唐突了。”
陆嘉两颊发烫,“我又不是姑娘。”
“可我娘子,也不一定非得是姑娘。”
陆嘉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那人道声得罪,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有缘再见。”
陆嘉瞪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再见!”
说完便不再看他,径自去寻元宝。
“小七,我被调戏了。”
“陆先生似乎并不生气。”
“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还有呢?”
“他好帅。”
又加了一句,“特别帅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双更的一天。
第7章 第七章
回了相府,孟行舟抱着一柄长刀,立在门口,神色紧绷。
见了陆嘉,才猛松一口气,说:“哥哥,你跑哪儿去了,我一回头,就不见你的踪影。”
又吩咐元宝,“你去告诉福伯,不用找了,我送哥哥回屋。”
一路上,孟行舟都在跟他念叨,外边凶险,不能走丢,世道不太平之类。
说得陆嘉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像自从孟行舟回来以后,陆相就忙碌起来。
不是朝中有事,就是他的门生有事。
偌大的邺城涌动着一股诡谲的风云之势。
邺城的天,要变了。
月初,陆嘉收到一封信。
约他城南书市一聚。
自从乞巧佳节之后,陆嘉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相府总是透着一股沉闷、庄重的味道。
高高的院墙隔开一道屏障。
让人烦闷。
元宝和那天那个姑娘眉来眼去,看对了眼。
陆嘉略一思索,便带了元宝出门。
孟行舟那一关不好过,身边带了随从,同意派两个侍卫跟着,也只允许他出去一下午,晚饭前一定得回来。
陆嘉总觉得,这个弟弟,倒像个小家长。
让元宝去忙自己的,忙完了去书市找自己。
陆嘉从后门出了相府,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朝记忆中的书市走去。
孟府的情况他无从得知,孟行舟不会说,孟相不见人影,连元宝估计也被耳提面命,不准透露一个字。
系统参加一个什么考核比赛,请假了。
要知道消息,只能自己打听。
还好原主不是完全不见外人。
书市开在城南小巷尽头。
自巷口进去,是一排瓦房,屋顶不高,屋檐上积了一层薄灰,大概是太久没下雨,一阵风吹过,就会飘下一些,落到行人肩上。这一条街铺面都长得差不多,有卖瓷器的,也有卖些墨宝的。
这条街全是读书人爱逛的,往来的多是书生。
偶有几个小厮,快步冲进书屋,又打个旋儿出来,急急往回赶。
最里面那间,门鼻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
门上贴着副对联,红纸已经有些泛白。
大开着门,门口堆着一垛书,明白地说着,这便是个书屋了。
陆嘉随意敲了敲,没人应门。
便进了门,随手挑了几本书,交给跟在身后的侍卫。
说:“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这书屋主人是我朋友。”
再往里走,就是书屋后门和厢房隔出的一口天井,院落里种了花草,又铺上几块木板,晾晒着古旧的书籍。
有几声极浅的笑声传过来,陆嘉寻声而去。
一个锦衣玉袍的小公子,正压着一个青衫书生,蒙住他的眼睛在挠痒。
见了陆嘉,更笑得开怀,“锦书,云生来啦。”
那青山书生,便是书屋的主人,洛锦书。
而那锦衣玉袍的小公子,便是陆嘉要找的人,原主算得上是朋友的人,贺明礼。
洛锦书解了白绢,还给贺明礼,脸色微红,说:“云生,我去前头看店,你们聊吧。”
贺明礼手指绕着白绢,含笑看着洛锦书,“我都说了,你这小店开得偏僻,生意又不好,。不如跟我回去,当我的教书先生。”
洛锦书瞪了他一眼,“谁要去了,我一个人,乐得自在!”
“为什么不去?你去我家,就住在我家,我们还能一起玩儿。”
“嫌远你可以不来。”洛锦书脸色发红,“我没求着你来。”
贺明礼瞪大眼睛,说:“我没有嫌远,你怎么还赶我走了。”
“我我来你这书屋,那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
“那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陆嘉只能当和事佬。
“你俩也别闹了,每次都要吵,吵完又要和好。”
“锦书,你去前面看店,我和明礼说点事。”
洛锦书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瞪了贺明礼一眼,径直往前门去了。
贺明礼回头看着陆嘉,“你看他,我想让他跟我回府里当先生,他死活不肯。我家又不吃人。”
想了想,又说:“到我家当先生,一天挣的钱都比他一个月的多。”
越说越气:“你说他是不是笨死了。”
陆嘉摸摸鼻子,说:“他不喜欢的事,你别逼他。”
“可是……”见到洛锦书径直出了门,贺明礼跺了跺脚,“这世上哪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喜欢的。”
“喜欢的事只占十之一二,不喜欢却不得不为的占十分□□。”
“哪能事事顺心。”
陆嘉有些好笑,说:“你想他早点存够钱,然后回老家?”
贺明礼着急了,“没有,没有的事。我只是,只是想他生活得好一点。”
陆嘉点点头,说:“那你可以让两个下人,打扮一下,扮成书生,来他这儿买些书,不比吵着要他去你家要好?”
“云生,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聪明。”贺明礼挠挠脑袋。
陆嘉另起了话头,说明来意:“这事你自己去办,别让你爹知道。对了,你给我传信,又让我来这书屋找你,有什么事吗?”
贺明礼把那白绢折好,仔细揣在怀里,说:“我早听说了你从小重山回来了,想去找你,我爹却说,我要是大摇大摆地去你家,被人瞧见,要落人口舌。”
陆嘉眉头紧蹙。
贺明礼的爹是刑部尚书,掌管天下刑法。
孟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问贺明礼:“是我家发生了什么事吗,以前你来,没见你爹有这些顾虑。”
贺明礼神色紧张,“云生,你别怪我爹,你家最近确实风口浪尖上,我要是一个不好,害了你可就不好了。”
陆嘉点点头,说:“那你告诉我,我家发生了什么。我爹忙着政事,行舟也不跟我说这些,你说了我才好早做准备。”
瞧见陆嘉脸色如常,这才说:“好像是孟相举荐的门生,查出几个贪污军饷的。最近又有一个私通敌国的被抓住了,也是孟相曾经的弟子。”
陆嘉皱紧眉头:“怎么会全是我爹的门生犯事。”
贺明礼说:“朝堂上的事,我也说不准,只是你回去提点一下你爹,别是得罪了什么人。”
贺明礼又拍拍他的肩膀,说:“要是以前,我可不敢跟你说这些,就怕一个不注意就晕过去了。”
陆嘉哭笑不得,说:“你放心,今非昔比,现在就是十斤豆腐,也撞不晕我。”
贺明礼点点头,“这倒是。我晚上约了锦书去看皮影戏,你去么?”
陆嘉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我有门禁,傍晚之前得回去。”
“多大的人了,谁给你设的门禁?”
“行舟。”
“孟将军?孟将军可真关心你,你俩到底谁是弟弟,我看是你吧。”
陆嘉只能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贺明礼朝前门走去,说:“等事情都过去了,我带妹妹去你家,她早就想看看名震天下的镇远将军是什么样子了。”
陆嘉跟在他后边,说:“行,你们来吧,正好拖住他,好让我喘口气。”
洛锦书在前门搬那垛书,贺明礼赶紧跑过去,“不是说了我来搬吗,你就不能歇会儿吗?”
洛锦书红着脸,说:“不要你搬,你自己去找教书先生吧,别来我这儿!”
贺明礼蹲在他身上,把那条手帕抽出来,递给他,“我说的气话你也往心里去,那我说的那么多好话,你怎么不往心里去。”
洛锦书扔下贺明礼,又往后头去了。
贺明礼帮他把地上的书堆成一垛,利落地捆上,经过陆嘉身边时,无奈地对他说:“你看,他是不是就会惹我生气。”
陆嘉说,“那你可以别来看他。”
“那可不行,这儿有我最喜欢看的书,百看不厌。”
说完,就闪进后门。
不多时,里面传来细细的说话声。
大概是又哄好了。
“陆先生好。”
“小七?考核完了?”
“是的。”
“你说他俩能成吗?”
“陆先生要听真话?”
“算了。”
朝廷重臣的独子,天之骄子,万千宠爱。
落魄书生,穷困潦倒。
还都是男儿身。
难。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句,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第8章 第八章
陆嘉回去后没多久,宫里就传出消息,孟皇妃毒害小皇子,证据确凿,幽禁在行宫中。
陆嘉是从孟行舟那儿得知的消息。
孟行舟从怀里掏出一封书折,递给陆嘉,“这是我上递的折子,递一次,驳回一次,圣上不接,宫里又传出消息,说是姐姐下毒之事人赃并获,回天乏术。”
说到这里,孟行舟重重锤向桌子,陶瓷小杯微微一颤,终收斜斜流出澄黄色的茶汤。
陆嘉捻捻指尖,“姐姐不会害人。”
至少不会摆在明面上,让人抓住把柄。
而且是在孟家多事之秋。
陆嘉抬头看向孟行舟,“长姐心善,肯定不会害人!”
孟行舟灼灼地看向陆嘉,说:“只是皇帝要对付孟家,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又说,“只是圣上为什么要对付孟家。我孟家四代为臣,辅佐三代君王,为朝中举荐多少人才,治河、修路,赈灾、平敌,哪一样不是天下人人称颂?”
孟行舟又说:“我们的姐姐,十四岁被太后招入宫中伴读,十六岁被纳为后妃,至今已是十二年。从未传出一点风言。如今我班师回朝,却立马说她指使人下毒,害死未出世的小皇子。”
陆嘉将孟行舟的话在心里整理了一番,又叫来系统替他记着。
“我要是又犯了病,全忘了怎么办。”
听孟行舟的描述,孟月镜应该是无辜的,这还需要证实。一个女人,在后宫平安生存十二年,滴水不漏,却突然揪出一个天大的错误,而且一击致命。
从哪里想都不正常。
更像是故意栽赃,而且栽赃的人不允许她反驳。
皇帝想要对付孟家的决心也是肯定的。
肯定是有人吹了枕边风。
猜忌这种东西,只要冒了一点火苗。
风一吹,就成了燎原之势。
孟行舟班师回朝,军功赫赫,应该是压倒这场权力天平的最后一个砝码。
那么孟皇妃在皇帝那儿是肯定要死的,死人才不会翻供。
陆嘉原本以为,只需要帮助孟皇妃洗刷清白就能完成任务,只是现在看来,道阻且长。
幕后的黑手,大概能猜到。
陆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拨弄着开到窗台上的牡丹花,“爹去见宫里来的大人,等他回来了我们再商讨。”
又回过头对孟行舟说:“只是有关圣上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小心隔墙有耳。”
孟行舟点点头,又愤然,“哥哥,我只是一时气不过,你不在朝中,不知朝堂凶险,个个都是吃人的妖怪。”
说到妖怪。
陆嘉想起自家那大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若是能养在一处就最好了。
孟行舟走后,陆嘉拎了茶壶到院子里给那株牡丹浇水。又松了松土,才进了屋内,去前厅找孟相询问事情。
孟行舟前脚刚走,窗台前便生出一团极浓的雾气,笼罩在那株牡丹花上,片刻,牡丹花便枯萎下去,不见生机。
那黑雾转瞬即逝,除了那干枯的牡丹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嘉到议事房时,孟行舟站着,却是满脸泪水,孟相仿佛转眼间苍老下去,眼角的皱纹发着淡淡的水光。
陆嘉心头一跳,已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孟行舟回头看向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