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尸体The Elegant Corpse-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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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头的线索断了？”玛丽安问道。

　　“还没呢。”罗杰一边在面前交叉着支起双手，一边沉思起来。他跟前摊着五份文件夹，每一份都是封存的档案，里面记载着的每个年轻男子都被定论为“自杀”。他几乎能肯定，这些名字自己都见过。罗杰希望能通过杰伊验证自己的直觉，但他同样几乎能肯定，在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五个人时，他们就已经与早期的“化身俱乐部”那群人有一定的联系了。

　　“我想跟认识这些青年的人谈谈。”他说。

　　“我们已经有把握可以将材料报给警监了？”玛丽安表示怀疑。其实，如果有了哪怕少量的证据，他们都该这样做的。但如果证据不足，他们就还不该去联络任何人。

　　罗杰靠在椅背上，挫败地敲着键盘上的上档键。

　　他和玛丽安桌上的座机亮起了灯，后者就像往常一样抢先接了起来。当她起身去拿取证包和外套的时候，罗杰就从对方的表情得知这肯定是另一起命案了。不过这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松了一口气，有别的事忙可以暂时转移开注意力。罗杰跟着玛丽安出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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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勒个蝙蝠侠，掀谁家祖坟了这是！”玛丽安低声道。

　　虽然一点率直加个性化的表达，确实能缓解他们这份工作本身自带的恐怖和荒诞色彩，不过罗杰觉得，玛丽安有时未免也太不把“死者为大”当回事了点。

　　长滩码头坞池的一名仓库管理员今早打开了一间一直半空着的储藏室，在里面发现了一口没有盖的箱子，里面躺着一具包裹崭新、内脏被掏空、摆出的姿势还颇具仪式感的木乃伊。

　　他们手头的这桩悬案，已经朝着他和玛丽安最担心的方向发展而去：成了一桩不知还会有多少受害者的连环杀人案。

　　扑面而来的清漆和樟脑球味道令人作呕。罗杰觉得这味道基本已经跟死亡划上了等号。罗杰用手帕捂着口鼻，然后看见一名法医揭开被一道道清漆粘合在一起的亚麻布，他慢慢放下了手帕。

　　随着受害者的面部袒露出来，一股像是不出所料的预期感，缓和了罗杰此刻的惊讶。

　　“这是亚当·马钱特，”他告诉法医，“我两天前因为一桩悬案拜访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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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钱特的妻子朱迪，直到那天早晨才报告其失踪。

　　“马、马钱特先生在城里很、很忙。他、他不喜欢被打扰。”她很艰难地对玛丽安低声解释。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慢慢地，他们从朱迪口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她最后一次见自己丈夫是在罗杰来访的那天晚上。很显然，亚当·马钱特经常会离开家两三天“去城里办事”，而他妻子对于他那时不时就不告而别的活动已习以为常。

　　她虽然看起来担惊受怕的，但比上次罗杰见到她时的样子已经好多了。屋子里那些闻讯而来的男人，倒是表现得格外情绪化。一个男人弓着背坐在沙发上，一边单手遮着脸，一边努力跟坐在他旁边的便衣警员把话扯清楚。

　　罗杰旁边站着两个男人，他们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其中一个还是情难自禁，双眼通红，挤皱着脸。“马钱特神父拯救了这个教区，”一个男人对前来询问的罗杰说，“在他到来之前，我们差不多快被那帮已经滚蛋的人文主义者给吞噬了。”

　　“你认识他很久了？”

　　是很久了。此人叫安东尼·克拉克，是教堂元老之一。“从我跟我老婆结婚时起，我就认识亚当·马钱特了。”

　　“你知道马钱特先生是去城里做什么吗？”

　　在罗杰的注视下，安东尼的目光显然有些躲躲闪闪。“亚当有好多扩展的工作要做。”

　　“扩展？”

　　“是的。”安东尼·克拉克是个大块头，肚腩把衬衫撑得紧紧的，但他胳膊上的肌肉却很结实。他抬起下巴，鼻孔微张；罗杰敢肯定，克拉克是那种习惯了拿暴脾气吓唬人以便掌控对话的人。“抱歉，探长……”

　　他用身体朝罗杰这边挤，好像这样就能将他推到一边似的。

　　罗杰对这种推推搡搡的比试没兴趣，却也没有让步。“先生，您周三晚上在哪儿？”

　　“跟我老婆在家啊。喏，她来了。”他引荐了克拉克太太。她看起来同马钱特太太一样温顺又胆怯。她为自己丈夫做了不在场证明。罗杰认认真真地记录了下来，完全无视安东尼·克拉克眼中越发升腾的怒火。

　　“朱迪还让我们替她照料孩子们呢，探长，我妻子也该回家了。”

　　“谢谢，没有其他问题了，先生。”罗杰说，最终放这对夫妇离开了。“打这个电话能找到你吗？”

　　克拉克没有回答，他推搡着自己妻子匆忙离去。

　　罗杰转身寻找玛丽安，发现她站在外面，飞快地用黑莓手机里敲着字。“贤妻良母俱乐部啊，”玛丽安说道。她的双颊通红，目带怒意。“一个字都问不出来。我打赌这些男人在地下室里都藏了鞭子和锁链。”

　　罗杰赶紧闭上了嘴，因为他发觉自己忍不住要给他的搭档讲讲训诫和虐待的区别。“马钱特如此频繁地进城，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没有。所以，你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罗杰同意。

　　“我已经去调了电话的通话记录。但愿这些蠢货不会先一步打着‘信仰保密权’的幌子把什么都给屏蔽了。”玛丽安似乎有点喘不上气，罗杰想。他怀疑她这是之前接触了那些教堂元老的缘故。

　　朱迪·马钱特和FBI派来的探员一起出现在门口，这个悬案终于开始引起重视。探员一看到罗杰和玛丽安，就将朱迪带到他们所站的草坪上。

　　克拉克·米勒，FBI探员，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努力把自己塞进西装和领带里的橄榄球边锋。他面颊通红，冷漠的蓝眼睛就像是两颗小小的大理石一样镶嵌在那浮肿的眼睑里。他的手轻轻地扶着朱迪·马钱特的胳膊，但她跟在他身边就像是个羞怯的布娃娃，手足无措地看看周围，好像她没怎么出过门一样。

　　“我叫了辆救护车来，”米勒对玛丽安说，“我们还需要一名特殊受害者部门的专职警官加入。”

　　好些个教堂元老们一下子都从屋里出来了，他们看起来对要如何安置这位牧师的寡妇颇为关注。

　　“我觉得这里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罗杰说。

　　朱迪·马钱特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根据这位主妇遍体鳞伤的情况，再加上米勒觉得有充分证据显示有人报复性地施行虐待，他下令把把整个房子也搜查一遍。罗杰最后弱弱地抗议了一下，但还是立即收手了，反正搞得这样大张旗鼓的，也没法搜集到更多线索。在教区众人的围观下，犯罪现场调查科的人涌入这间小屋子开始作业。人们的情绪似乎整个化作了一种义愤填膺的怒火，罗杰估计顶多再过几个小时，洛杉矶警局和FBI就会被禁止调出这里的任何记录。

　　“调电话记录的事催一下。”罗杰提醒玛丽安，后者已经在旁边飞快地打字发这条消息了。

　　“我跟米、米勒探员说、说了，”朱迪·马钱特不明所以地告诉玛丽安，“马钱特先、先生那天晚上并没、没有生气。我们没、没有吵、吵架。他经常进、进城、城去。他跟那个小伙子说、说完话就回来了，他跟我说、说、说……”

　　“小伙子？”玛丽安问道。

　　朱迪·马钱特对音调和表情的细微变动都相当敏感，玛丽安那根本称不上严厉的语气让她瑟缩得更厉害了。“是的。”她几不可闻道。

　　米勒探员叫来一位画像师，设法还原那人的样貌；这期间，玛丽安看了罗杰好几眼。他们谁也没说出西恩的名字，不过一名“高挑的三十多岁红发白人”什么的，明显已不是巧合了。

　　“我窝藏了一个逃犯。”他们驾车离开时，玛丽安说。

　　“是吗？”

　　“我应该告诉米勒。”

　　“确实是。”

　　“那我干嘛不说？”

　　罗杰瞥了一眼玛丽安，她正边转着自己的一绺头发边看着窗外出神。“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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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工作时间可真够呛啊。”西恩说。

　　他们还没走进前门就听他说话了。玛丽安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罗杰。

　　“我累毙了。”她说，然后穿过起居室直接上了楼，包、外套和鞋子一路走一路扔。当她脱下衬衫露出肩膀时，人刚好消失在二楼卧室的门后。

　　“走的时候锁门。”她喊道，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罗杰将视线转回西恩身上。“我以为你这会儿已经睡了。”

　　西恩一边用一只手不停地敲打着，一边咬另一只手的食指。“我刚下班之后是很难放松的。”他穿着一件及膝的旧法兰绒睡袍，松松垮垮地敞着，罗杰能看见他穿在里面的格子内裤和打底T恤。西恩的头发很卷，好像他刚刚下楼前在枕头上辗转反侧了很久。

　　“所以今晚你一直在工作？”罗杰脱下外套挂在玛丽安的壁橱里。

　　“是啊。没错。”

　　“而在昨晚你参加了一场BDSM派对，”罗杰走进起居室，“那前天晚上呢？”

　　“干嘛啊你？我活儿很多的啊，哥！或者说我在努力接活儿干啦。”

　　“真是感人啊，不是吗？你还能在百忙中挤出时间开车几小时到穆尔帕克的亚当·马钱特家，还和他共度了夜晚时分。”

　　西恩的手不敲了。他放下啃咬中的手指。“这是我的人身自由。”

　　“西恩，你到那儿干嘛去了？”

　　西恩的胸口起起伏伏。“我想见见他。怎么着你还嫉妒上了？”

　　“亚当·马钱特死了。”罗杰说。西恩抬头看向他时，那惊恐的躲闪，面部的抽搐和头部紧绷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这个男人几乎不会伪装。

　　“我操。”他小声地骂了一句。

　　“你得去做个笔录，”罗杰说，“有人能为你做那晚的不在场证明吗？早六点以后？”

　　“有。嗯，鲍勃可以。我跟马钱特周旋了一阵，但后来我就走了，罗杰。鲍勃能帮我证明，那晚直到深夜我一直在帮他搬运送来的板条箱。”

　　罗杰在西恩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男人心里有事。一切都写在了他脸上，让人轻易就能看出来。他眉心拧紧，咬着自己的指关节，不停晃动着膝盖。罗杰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了他衣冠不整的身体上。西恩的大腿上半截明显没怎么被太阳晒到过，所以那里的皮肤就像纯净的奶油一样白皙又光滑，一层卷曲的金红色体毛薄薄地覆盖在鼓起的大腿肌肉上。

　　罗杰将自己的思绪强拉回手头的事情上。“你说你‘跟他周旋’是什么意思？”

　　“我问了他盖里的事。”西恩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正努力回避自己脑中的想法。

　　“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你懂的，那家伙是那种‘上班异性恋放假双性恋’的渣男。我在酒吧里见多了这种人。他游说那些老一套的地狱之火、‘上帝憎恨同性恋’什么的。之后他就回家了，我也开车走了。”

　　不光是这些。还有些让西恩一直牵肠挂肚无法入睡的事。“还有呢？”

　　“你啥意思？什么‘还有呢’？”西恩抬高了声调，似乎变得更加焦虑了——如果还可以“更”的话。

　　罗杰瞪着他。“在凶杀案调查中隐瞒信息可是要构成妨碍公务罪的。”

　　“那你是要现在逮捕我咯？”

　　罗杰夸张地大声呼出一口。“西恩，你不该卷进来。这种行为……太愚蠢了。非常危险。”

　　“嘿。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西恩说。

　　罗杰已经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连环杀手就是冲着他来的，他的整个身体都叫嚣着想要在他的搭档家里把这个年轻人当场压倒好让他实话实说。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厉声道。

　　西恩揉了揉脸，罗杰注意到他的黑眼圈以及浮肿的眼皮。“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说。

　　“你还跟马钱特谈了什么？”

　　“天啊。没什么。”

　　罗杰突然伸出手，猛地抓住西恩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大腿上；有力的手臂压住对方的后腰将他按倒，并令他的手臂和双腿向两旁岔开。

　　“又错了。”他说。

　　“你他妈到底要干嘛？”西恩问。

　　手起掌落。

　　罗杰的手掌干脆而巧妙地落在西恩被内裤包裹的臀部。

　　西恩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吧，你知道这只会让我性趣大发好吧。”

　　又是两次掌击。只不过更重了些。

　　西恩抽搐了两下，但没有出声。

　　啪！啪！啪！

　　“哎哟。”西恩把手伸向背后，却在最后一巴掌落下的时候被打到。他嘬了嘬受伤的手指，明显是像装可怜，却没有讨来安慰。他只好承认道：“我跟踪了你，好吧。我看到了那王八蛋的教堂。我很好奇。他骂我二椅子。我骂他是没种的懦夫。他说我哥哥是个精神病受虐狂。好啦，让我起来！”

　　罗杰在最后一句里听出了一丝自暴自弃。但他一手按住西恩坚决地说：“你不能再跟踪我。也不能再卷入调查。这样又危险又愚蠢，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关起来不许你再接近这些事。”

　　西恩开始呼吸困难，罗杰放他起身。他抓住西恩的肩膀重重地摇了一下。“听明白了吗？”

　　西恩那不安且愤怒的脸上，写满那些让他烦得整晚睡不着觉的烂事。他的双眼不停地眨动，躲避那些刺眼的亮光。忽然，罗杰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张嘴亲吻西恩的耳朵。

　　西恩呜咽了一声，张开双臂将他回抱住。

　　这些天来盘踞在罗杰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就如同耍蛇人的绳子，在他脑海里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他扶起西恩的脸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