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不僵-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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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包厢里的蒋婕看了看时间，表情有些不悦地问旁边的黎叔：“你跟他讲了是这个时间了吗？”
黎叔点头，“讲了，许是路上堵车，如果夫人着急的话，我就打电话催催。”
“算了。”蒋婕摆了摆手，脸上表情却烦躁未减：“就再等等吧。”
又等了大约五分钟，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西恩立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蒋婕，仿佛早就心有所觉般，脸上未露出惊讶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喊了一声妈。
蒋婕起身，面色不虞地问了句：“怎么这么久？”
顾西恩没说话，却突然从他身后又闪进来一道影子，对方大大方方地揽住顾西恩的肩膀，从容不迫地笑着对蒋婕说：“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您儿子的男朋友沈白。冒昧问一下，我是应该称呼您为黄太太呢，还是顾太太更好一点？”
第60章 第 60 章
蒋婕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神里惊愕中掺杂着被冒犯的愠怒，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西恩，僵硬着声音问：“小恩，你这是什么意思？堂而皇之地向妈示威来了？你这样做对吗？”
顾西恩显然也没有料到，沈白会这样开门见山地给蒋婕难看，却更没料到，蒋婕会这样咄咄逼人地对自己讲话。长久以来，哪怕是不闻不问，蒋婕也还是会努力将他们的母子关系营造出一种诡异的和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将她内心的真情实感暴露出来。就好像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内里那经年以来的沉疴烂疾尽数爆发，让他来不及呼救，就被彻彻底底地击溃。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禁不住后退半步，身体被沈白的手臂稳稳地撑住，然后听对方笑着对蒋婕说：“阿姨不先请我们进去吗？就这么站在门口被兴师问罪，像什么样子。”
蒋婕黑着脸将两人这般亲密的动作看在眼里，半晌才冷冷地甩出一句：“进来坐吧。”
沈白低头柔声对顾西恩说：“走吧，我们进去。”
待两人入座，蒋婕便不再看沈白，目光死死地盯着顾西恩已然显露出张皇的脸色，再次问道：“小恩，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
顾西恩看着蒋婕逼问的凌厉眼神，缓缓地说：“我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所以你果然还是怨恨我的。”蒋婕幽幽地开口：“妈妈就应该守着你陪着你，把自己的青春整个都奉献给你，这样的妈妈，才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妈妈，对吗？”
顾西恩眼中的光渐而消散，他低下头，盯着面前杯子里的茶水，沉默不语。
“这种假命题不成立。”沈白敛去笑意，表情严肃且认真：“因为您非但没有守着他陪着他，反而在他幼小年纪正需要母爱的时候，抛弃他冷落他，现在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由分说地限制他指派他。说句不好听的，”沈白哼出一声轻笑，笑意却未至眼底，“你养的小猫小狗都比他的待遇来得要好吧？最起码不用被你以莫须有的亲情绑架，不是吗？”
蒋婕寒着一张脸，却依然把矛头对准顾西恩，语气中充满失望和痛心：“你是这样想的吗？顾西恩？你爸爸九泉之下，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对我吗？”
“我实在想不通，”顾西恩终于再次抬头，面无表情看着蒋婕说：“你的怨气究竟从何而来？”他放在桌子下的手，突然伸过去与沈白的手紧握住，仿佛汲取力量一般，“这么多年你养尊处优当着你的黄太太，有谁曾亏待过你？难道必须要大家都对你百依百顺，而你却不用对任何人负责，这样才对是吗？”
蒋婕在顾西恩的话语中，渐渐瞪大眼睛，最后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颤声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顾西恩别开脸不想去看她的表情，终归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蒋婕深吸一口气，失魂落魄地开口：“好，我明白了。你说得没错，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甚至还想过，如果当年我没有嫁给你爸，而是选择直接嫁给黄淮生，我就不用去遭受那几年的苦楚。人活一世，谁不先为自己着想？哪怕你不理解，身为母亲，我也不愿看你跟当年的我一样，被一时的感情冲昏头脑而走了弯路，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大家都觉得是错的，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大家都觉得是错的，就一定对吗？”顾西恩的眼神里也终于浮现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来，母子俩隔着偌大的圆桌对视着，最后竟是蒋婕率先败下阵来。她避开视线，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黎叔说：“你先去让他们上菜吧，先吃饭再说。”
“不用了。”顾西恩突然站起身，表情平静而淡漠，他在蒋婕颓然困惑的眼神中，近乎残忍地说：“谢谢你刚刚的提醒，不如我们就来做一个假设。假设你当年真的并没有嫁给顾以鹤，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我，你也不必成为我的母亲，就当顾西恩这个人在你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们毫无瓜葛，不再过问彼此的生活，可以吗？黄太太？”
马上就要新年了，S城向来年味儿极淡，却也免不了大街小巷仍然要争先恐后换上中国红，城市处处张灯结彩，从街头走到巷尾，满目都是喜气洋洋的一张张脸。
沈白的车从商场地下车库开到地面，看到路口处站着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正在派发免费气球。车子移动过去，沈白摇下车窗，笑着询问：“可以给我一个吗？”
玩偶转过身体，声音瓮声瓮气地从玩偶脑袋里传出来，“先生，这个是免费给小朋友的。”
沈白理所当然地点头，“对，我这里就有一个刚刚跟妈妈吵完架，现在非常伤心的小朋友。”
玩偶了然地哦了一声，不疑有他地递过来一只笑脸气球，还不忘善意地祝福：“送给他，希望小朋友可以天天开心。”
“谢谢，辛苦了。”沈白对玩偶挥了挥手，升上车窗，将手里的气球递到顾西恩面前，“给吧，小朋友。”
顾西恩接过来，伸出指头弹了一下气球傻乎乎的笑脸，轻声说：“谢谢。”
沈白笑了笑，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纠正对方下意识的客套，虽然自己也确实很不爱听。
“要去后座哭一哭吗？”
“不用了。”
“那就回家吧，昨天晚上的菜，应该还能煮个火锅。”
“那你洗菜。”
“我洗就我洗。”
陈娜莉一大早被沈白火急火燎地叫到办公室，打着哈欠推开门，疑惑地看着立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车水马龙的自家上司，满脸问号地说：“沈总，您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大事吗？”
沈白转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指了指桌面上的合同，对她道：“拿回去改一下吧。”
陈娜莉撇了撇嘴，心里腹诽着早知如何，当初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她走过去拿起合同，明知故问道：“沈总，要改哪里您请指示？”
“合作项目分成，依照三七分成来算。”
陈娜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失忆了，飞快地翻开合同看了看，头也不抬地回道：“可是，这份合同就是这样写的啊？”
“我的意思是，”沈白面沉如水，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们三成。”
陈娜莉：“……沈总，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我们几成？”
沈白瞪她一眼，眼神指着门口，面色冷峻道：“拿了合同赶紧走，我怕晚一点，我自己都后悔。”
陈娜莉：“……”
接到陈娜莉电话的顾西恩，一头雾水地听着对方声泪俱下地朝自己喊：“顾总，我现在跳槽去你那儿可以吗？我们沈总，他疯了！”
第61章 第 61 章
赶在春节放假前夕，陈娜莉心心念念了两个多月的项目才终于尘埃落定，敲定了最终版本的合同，虽然结果看起来，更像是签署了割地赔款的不平等条约。
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的陈娜莉抱着文件夹，推开会议室的门，转身对身后的顾西恩语气轻快地调侃道：“上次见您还是顾工，这次就得叫顾总了，也不知道下次——”
沈白一把揽过顾西恩的肩膀，理所当然道：“不用下次了，我批准你现在就可以叫他沈夫人。”
陈娜莉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脸上保持着淡定优雅的微笑对顾西恩说：“我们沈总就是这么地喜欢开玩笑……”
沈白横眉竖眼，“怎么的？我刚签了个赔本生意，连个甜头都讨不到吗？”
谁逼你签了！
陈娜莉终于没忍住将内心的白眼具象化，而且您老心里不爽冲我嚷嚷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顾西恩若无其事地将他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打下去，淡笑着意有所指道：“钱多钱少的，最后不都得从你那儿再回到我这儿吗？”
沈白一脸的不可思议：“厉害了啊顾西恩，还没过门就盘算着要管我的账了。”
陈娜莉：“？？？”所以机关算尽，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对吗？
三人一起出了会议室，陈娜莉便带着满腹的苦水独自思考人生去了，沈白的手掌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顾西恩的肩膀上，就这样揽着对方大摇大摆地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顾西恩的脸皮显然没有修炼到沈白的程度，小幅度地推拒了两下，并且试图用言语敲醒某人：“你还是跟我保持点距离吧，不然那合同怎么签下来的可就说不清了。”
沈白大言不惭：“色令智昏呗。”
顾西恩被他如此的清醒坦率和厚颜无耻惊呆了，震惊道：“你到底是凭借什么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
沈白略一沉吟，一本正经回答道：“时有时无的色令智昏。”
顾西恩：“……”放你的狗屁。
两人状似和谐实则拉拉扯扯地，顶着办公室里一干人等眼神飘忽的注目礼，在路的尽头拐了个弯，好巧不巧正撞上有一阵子不在公司出现的李工。
顾西恩见到熟人，率先笑着跟人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李工。”
李工扶了扶眼镜，表情不甚自然地应道，“啊……你好你好，我这还有点急事，对不住，先走了啊。”他敷衍地回了一句话，就匆忙道了别，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要跟一旁的沈白打招呼。
顾西恩哎了一声，表情诧异地目送对方眨眼间就消失在拐角处，回头看着沈白道：“你最近又训人了？”
沈白举起双手，诚恳道：“天地良心，我最近的脾气简直不要太好。”
顾西恩十分不信，“那他怎么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沈白一脸的高深莫测：“你确定是因为见了我？”
顾西恩：“？？？”
沈白啧了一声，一边迈开步子往前走一边优哉游哉道：“一个人当着自己老板的面说了老板内人的坏话，心里面会惶恐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西恩更是一头雾水，追在后面口气讶异地问他：“李工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嗯。”沈白正经八百地点头，“他说你，既不温柔又不体贴还不贤惠，白天老公在外操劳，晚上下班回去连个面都不给煮，整天就只知道叫外卖叫外卖叫外卖……”
他说着说着，敏感地觉察到身后没动静，于是警惕地转身，结果看到顾西恩停在几步开外，正低头拿出手机摆弄着。
沈白一脸问号地折回去，疑惑地问：“你做什么？”
顾西恩对着屏幕按了三两下，然后抬头认真地回答他：“既然你那么不开心我叫外卖，那我就把外卖APP删掉好了，以后订餐的事都由你来。”
沈白：“？？？”顾西恩，你这个理解也偏颇得有点过分了吧？故意的吧？
他激动之下，声音禁不住抬高了几个分贝，“你就不能为了我，稍微练习一下把面煮好吗？”
顾西恩面露尴尬地看了看四周，零星的几个敢冒出头看戏的员工像地鼠一样迅速地缩回脑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气成河豚的沈总推进办公室，关上门后才耐心地解释道：“你相信我，我真的努力过。”
“然后呢？”
顾西恩：“我重新设计了一下厨房的装修风格。”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年关，小年夜的这天，沈白一大早就接到了沈母的电话，老太太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沈白毫不犹豫地捅破窗户纸：“妈，你不就是想让我今晚带儿媳妇回家吃年夜饭吗？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呢这是。”
被一句话噎得七荤八素的老太太顿时就气不过了，怒斥道：“我就准备说了，还不是你插嘴！”
沈白从善如流：“我就提醒一下。”
老太太极其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道：“往年的菜单都是我列的，今年你们自己想吧。想好了记得中午之前发给我，下午好让你爸照着去买菜。”
沈白内心偷笑，这老太太还真能圆，一句简简单单地想吃什么被她曲折迂回成这样子，老了老了还点了个傲娇的技能。不过他自然也不会没有眼力劲地点破，只是笑着质疑了一句：“可你腿脚还没好利索，要怎么下厨？”
“不是还有你二婶吗？”
沈白无奈道：“你这么使唤我二婶，人家该对你有意见了。”
老太太哼哼唧唧道：“她哪里会有意见。前天刚戴走我一个翠绿翠绿的镯子，那可是我想留给儿媳——”
老太太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沈白心领神会地笑了：“你儿媳妇不需要，戴走就戴走吧。回头就在沈希那丫头手里了，留给你侄女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愤愤然地小声嘀咕：“……我儿媳妇要的话，我就再给她抢回来。”
沈白笑着说：“行，那晚上你自己问问他呗。”
挂了老太太的电话，沈白伸了个懒腰，转身朝卧室走去，结果恰好撞上往外走的顾西恩，对方正从耳边收回手机，抬头朝他看过来。
沈白心底没来由地一沉，一股熟悉的不好的预感翻涌上来，警惕地问：“谁的电话？”
顾西恩语气淡淡道：“黄淮生的，问我回不回B城过年。”
“那你回吗？”沈白雀跃的眼神沉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
顾西恩张嘴欲答，结果注意到沈白的表情，突然笑了笑，若无其事道：“反正在哪儿过都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呢？”沈白愤愤不平道：“你老公在S城，你不在S城过，还想去哪里过？”
顾西恩垂眸，语气颇为无奈道：“哎，既然你这样说，那就在这里过吧。”
沈白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将人困在墙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说：“你其实已经拒绝黄淮生了对吧？卖关子不说，就是想看我为你着急跳脚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恶劣呢？”
顾西恩无辜地眨了眨眼：“那既然这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