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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此地无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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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从白就只是看着我。

“没有什么是能骗一辈子的。”

他说。

他说完就回去了。

那件事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我也没问,仿佛这件荒唐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郝梦一天能问我三遍,“于经理,还没跟杨大夫和好呐?”

“一边儿去。”我懒得理她。

这边强哥替我鸣不平,“咱烟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杨大夫还有啥要求啊?他要求咋那么高呢?”

提起这个我就来气!

“我跟你说抽烟有害健康啊,我还得为白悠悠多活几年呢!”

就数宋明雨话最多。

“要我说这事是于哥的不对,咱们就只看见杨大夫来找过你,你去主动去找过杨大夫吗?那杨大夫每次来那眼神……别别别瞪我!我错了!我眼瞎!”

小张直接开始唱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快被他们搞死了。

几天后,肖晴在群里说,姚若晨那个傻批去做了结扎手术,震撼了他全家。他爸妈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现在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梓墨一针见血地指出,“学姐你这是在幸灾乐祸!”

“那个傻批。”我说。

隔着屏幕,我仿佛已经看到肖晴的呵呵一笑。

她说,“真的是个傻批,这回可惨了。”

我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他做都做完了,你也别心疼了。你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他本来就不能生呢!”

兄弟,对不住了。

“飞飞,这回是你傻批了。”

“呵呵,那我去年打掉的是块石头。”

我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学姐你居然告诉飞飞!我都没敢告诉飞飞!”

“乖,不要闹。”

好的,是我傻批了。

可是我好心疼肖晴,好心疼好心疼。

又过了两天,姚若晨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多谢我替他操心,还要谢谢我背后的那个高人。他说他现在已经被爹妈判成了姚家的千古罪人,好在他们就这一个儿子,不然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我问他做完那个手术是什么感觉,他说感觉还不错,而且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戴套套了,他还挺激动的。

他的发言实在太没有廉耻,让我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完了,”我悲天悯人,“你去庙里拜一拜吧,求佛祖保佑肖晴这辈子不会抛弃你。”

“好啊!”他居然还很兴奋,“我正找大师算日子呢!那就先挑个好日子拜佛,再挑个好日子求婚!……”

我能感觉到他在电话那头幸福得要命,似乎断子绝孙这件事终于给了他一个解脱。

肖晴看人还是很准的,这真的是个傻批。

但谁说傻批不能幸福呢。

我正在这边感慨万千,那边姚若晨却突然语气一变,他说,“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得跟你说。”

“得了吧,你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好吧。”

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我以为他接下来会说“好吧,确实没什么了”,可是他没有。

“伍忆桐得癌症了。”

我的大脑顿时停止了运转。

“乳腺癌,三期。她最近回国了,说想见你一面,让我问问你。”

“……”

“我跟她说了,你应该不会想见她,可是她……”

“我见。”

“你不用勉强。”

“不勉强。”
作者有话说:

33 第32章 伍忆桐


姚若晨说他已经去医院看过了,伍忆桐的治疗还算顺利,没有听起来那么糟糕。

“她可能是害怕了吧,非得要回国做手术,老公跟孩子也带回来了……其实来日方长,要我说……”

我知道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杨从白知道吗?”我问他。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没问。但她是孩子的妈妈啊,你觉得杨从白能不知道吗?”

“……”

“我听她老公的意思,这次回国他们也没少求人帮忙,我觉着,这里肯定也少不了杨从白吧。”

是啊,我问的那叫什么问题,太傻了。

“她好像还挺想见可可的。当着她老公的面我也没好意思说,我心想孩子哪还记得你啊?别再给孩子吓着……”

杨从白大概也会这么想。让可可出去旅游,恐怕跟这个也不无关系。

“你放心吧,我宽慰宽慰她。”

“谢谢你于飞。我也替她谢谢你。”

挂断电话,我好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同辈人里有人得了癌症。

如果时不时感叹一下人到中年多少还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但这次,我真的从心底生出一股悲凉。她还那么年轻,她再婚生下的那个小儿子还那么小……

我在搜索栏里输入“乳腺癌,三期”,搜索结果告诉我治愈率还有百分之五十。

那就是一半一半。

活下去的几率是一半,活不下去的几率也是一半。

我理解她,换我是在异国他乡得了重病,估计也要回国才能安心。像这样的大病,治起来靠医生,靠科学,但也得靠自己的一口气。

既然她想到要见我,我怎么也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失望。

虽然她曾经让我失望过。

但现在生死面前,那些真的不值一提了。我希望她能活得好好的。

我跟于帆说周六上午要去见朋友,让她帮我看一下白悠悠,只要半天就好。

“我下午得去见客户啊!”电话那边有些吵,于帆很大声地问我,“杨从白没空吗?”

“……”

说我赖着人家的是她,这种时候把我往人家那推的也是她。我很郁闷,“你不是我姐吗?我不找你找谁啊?”

于帆乐了,“行吧,那你中午来接啊,千万别晚了!”

“行,我就去见个面就回来。”

“你到底去见谁啊?”于帆追问,“你在北城的这些狐朋狗友我都听说的差不多了,你又哪来的什么朋友啊?”

“……一个大学同学,”我闪烁其词,“好久没回国了,难得回来了见一下。”

“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不耐烦了,“你怎么管这么宽啊?”

“我猜是女的。结婚了吗?有对象吗?”于帆语气夸张,“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老同学什么的知根知底,可以发展一下呀!”

“你就别瞎想了,你帮我好好看着白悠悠就行了!”

“那你先告诉我是男的女的!”

“就不告诉你!”

“女的!”

“……”

“你给我慢着!”于帆大喝一声,“不会是那个伍忆桐回来了吧?!”

靠!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好可怕啊!

“我告诉你,不许去!”

“你告诉我也没用。”

“嗨?怎么回事儿?你被下降头啦?!”

“她得癌症了。”

“……”

电话那边顿时沉默了。

“她回来做手术,说想跟我见一面,你说我能不去吗?”

“……那杨从白知道吗?”

“他能不知道吗?那是孩子的妈妈啊!”

“我不是问你这个,”于帆说,“我是问你,你去见伍忆桐,杨从白他知道吗?”

我一时语塞。

“……他有必要知道吗?他们都已经离婚了啊。”

“那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真是见了鬼了!

“我心虚了吗?”

“反正这件事怎么想都在你。你现在跟杨从白走得这么近,你也不想因为伍忆桐从天而降,就跟他闹得不愉快吧?”

“怎么会?再说他不是那种人啊!……”

“我劝你也别太高看他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对不对?”

“那我也是男人啊!我都不计较了他凭什么跟我计较啊?!”

还跟我冷战,他以为他是谁啊?!

“还有啊,我告诉你,就算那个伍忆桐再可怜,你也不许跟她复合!”

“人家现在有老公的啊!”

“没有也不行!”

虽然有于帆的警告,但我还是没有告诉杨从白。

抛开这最近接二连三的不谈,我和杨从白之间,根本无法提起伍忆桐。

我已经过了那个盲目崇拜他的年纪,我现在很清楚,他就算再好,也不是什么圣人。他跟我一样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有不喜欢被人提起的往事,当然,也做不到无时无刻都坦坦荡荡。

伍忆桐拒绝我去医院探望她,她跟我约在了市中心那家M酒店的大堂。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里等了。

如果不是本来就寥寥无人,我恐怕已经很难认出她。

她瘦了好多,头上包着一个鲜艳的头巾,反而将她映衬得憔悴无比。

那个曾经在我青春岁月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女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变成这副模样。

落地窗外是阳光明媚,我们在这个离别过的城市里重逢。

酒店大堂的香氛在冷气里显得凛冽而凝重,她扯了扯身上的披肩,然后抬头看见了我。

“于飞。”

她笑着跟我打招呼。

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你最近怎么样?”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巾,“就你看见的这样。”

我在她对面坐下,她给我倒茶,手背的筋骨因为病态而显得尤为突出。

“很烫,你得慢点喝。”

我心里那么难过。

她说,“谢谢你肯见我。”

气氛好像有点沉重,就好像我是赶来见她最后一面似的。

“谢什么啊,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靠回沙发里,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

“嗨,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再说咱俩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绝望,我连忙住了口。

“于飞,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这个语气,好像很熟悉。就好像不久前有谁同样对我这样说起过。

她看着我,那目光似乎要扎到我的心里。她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她能求我做什么?

借钱肯定是不可能了,虽然治病要花钱,但我猜她并不缺。我早就听姚若晨说过,当年杨从白不仅出力帮她洗清了一些关系,离婚的时候还分了一大笔钱给她,她就是拿着这个钱跟现任的老公移民去了美国。再说了,就算她真缺钱,她也不可能找我借,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这么穷……

“我想见可可。”

“啊?”

我猝不及防,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想见我女儿,但杨从白不肯。”

“可这……”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但伍忆桐实在太虚弱,我怕我一句话没说对,她就受不了。

我只好耐心地跟她解释,“你是不是听姚若晨说的?我最近跟杨从白的关系是不错,可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对不对?就算我想帮你,我也帮不上啊……”

她脸上的表情仿佛一点点沉淀,凝固。她看着我,半晌才说,“原来杨从白说的是真的,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糊涂了,不明白我应该知道什么。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于飞,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害怕了,事情好像很严重。我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一个我一无所知的判决。

“可可是你的女儿。”

“……”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抛下我快速后退。

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这个场景荒诞又漏洞百出,如果不是伍忆桐瘦弱得实在伪装不来,我几乎要怀疑她是在六年之后又杀了我一个回马枪,而这一次,她更狠更残忍。

“你开什么玩笑?”

我的声音也颤抖着。

她只是看着我。从她的眼神里,我甚至读出了一些怜悯的味道。

一切从真空中豁然坠落。

我重新听到了行李箱拖地的声音,听到小孩跑过大堂的欢笑。玻璃墙外的阳光在逐渐升高,我难以置信地重复着她刚才所说的话,“……你说,可可是我的女儿?”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并不回答我。

这沉默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好像被一块巨大的什么笼罩住了,而空气却在被迅速地抽走。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怎么能,怎么能瞒着我,却选择让别人来做孩子的父亲?!

“……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杨从白他,他那么好,那么爱可可,他……

大脑嗡的一声,一些情景在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于飞,对不起。”

…“我真的很爱可可……我没有不关心她。”

…“你要原谅我。”

“于飞,他一直都知道。”

伍忆桐说,她喜欢了杨从白七年,曾经幻想过这段感情会精诚所至,也料到过最后会无疾而终。

她只是太多暗恋者中并不起眼的一个。

她偷偷跑到他教室外的走廊里假装路过,她躲在篮球场边的树荫下面默默地看着他,她迎来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季节,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更优秀。她终于敢亲手递给他情书,又锤炼到被拒绝之后仍旧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喜欢一个人久了并不仅仅会成为习惯,这份迷恋甚至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她想只要杨从白还是一个人,她就依然可以保留着喜欢他的权利,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天原本也只是一次普通的聚会,稍微有点特别的是姚若晨过生日,叫了很多人。那天她去晚了,匆忙赶到,没有注意到手机上新收到的短信,告诉她包间已经换了另外一个。她来到房间门口透过玻璃门朝里面张望,然后她看见了杨从白。

要去推门的手就那样停住了。

她看见杨从白俯身,亲吻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输给一个男人。

信仰的崩塌,原来也只需要一瞬。

她想自己既然已经输了,她也不会让杨从白赢。她早已不是那个卑微的暗恋者,她的光鲜亮丽是她的资本,她已经会动手去抢,而且也没有花费掉太多的力气。

她看着杨从白像从前的自己一样,怀着一颗溢满的心,却只能远远地站在一个无法靠近的位置。而她手里的这份战利品天真得一无所知,让她的报复如此地轻而易举。

她得到了莫大的快感。

她甚至想,如果杨从白来求她放手,她或许也会考虑。

可是他那么骄傲,又那么清醒。

相爱或许不是真的,可那些快乐又并不都是假的。她入戏太深,长久的求而不得让这天真的爱恋显得尤为热烈,她甚至也被自己所感动,或许可以天长地久。

可是一开始就假的东西,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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