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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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人，展阳缓缓扭过头，手指抵在唇边，对着那人嘘了一声，又回过头去在纪童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纪童哼了哼，迷迷糊糊地说道：“小阳，我要睡觉，不想跑步了。”
　　展阳笑了笑，“好，今天休息，多睡一会儿啊。”
　　纪童往他怀里拱了拱，“嗯。”
　　展阳慢慢抽开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那人面前，悄声说道：“纪小姐，童哥还在睡，咱们出去谈吧。”
　　纪雅看了一眼纪童，放下了手中的花，点了点头。
　　两个人上了医院的天台，展阳停下了脚步，“纪小姐，不好意思，您来的时候没少被记者烦吧？”
　　“嗯。”
　　“您放心，外面有警察守着，他们进不来。”展阳倚着栏杆，笑着说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医生说顾童受到了惊吓，他现在离不开我，要是一会儿看不见我的话，他会发疯的。”
　　纪雅盯着展阳看了许久，冷冰冰地说道：“展阳，你在小童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展阳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他挑眉一笑，“那纪小姐觉得，我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但你演的那一出出戏，让我怎么相信你对小童的真心？”
　　“我的真心？”展阳笑了笑，“除了顾童，谁也没必要相信。”
　　纪雅怒视着展阳，“小童他太单纯，什么都不懂，他因为你受了那么多的伤害，还。。。”
　　“纪小姐，能不能不要再充当圣母了？”展阳打断她，脸上没了笑容，“你觉得，一个从小被丢弃到社会最底层的人，一个靠自己活了二十八年的人，能单纯到什么都不懂？倒是你，一个从小被有钱父亲庇佑长大的大小姐，一个自以为是的姐姐，才什么都不懂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指责我让顾童受了伤害，但纪小姐，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这话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展阳看着她，目光里是逼人的压迫，“你的身体健不健康，活不活，死不死，都与我无关。但拜你所赐，我最爱的人的身体变得残缺，你承认吧？他当年骨瘦如柴，浑身都是病，纪山还强行给他做手术！手术之后发着高烧就被送回了国，连伤口都没愈合，这么多年身体一直不好，你敢说，你没有责任？”
　　“不是这样的！”纪雅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颤声说道：“小童他。。。他自己愿意的。。他那时候生活那么困难，我就是。。。就是想帮他。。。”
　　“所以你们就夺走他一个肾，还假仁假义地自诩为救世主，让他对你们感恩戴德？”展阳冷哼一声，“纪小姐，你也不想一想以你父亲纪先生的权势地位，顾童他敢不同意么？在这M城，极夜城纪家想让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消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有的选择么？”
　　“可我们一直在补偿他啊，他活得好多了不是么？”
　　“补偿？”展阳缓缓走近纪雅，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屑地说道：“既然是补偿，既然收养了他，为什么不好好对他？为什么不让他上学？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画画？”
　　“那是小童他。。。”
　　“嫖了娼？”
　　纪雅的嘴张了张，说不出话。
　　展阳笑了笑，“纪雅，你信任过顾童么？”
　　“我当然信他！”
　　“我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你能么？”
　　“我。。。”
　　“你要是能，十年前就不会不闻不问，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跑到F国去了！”
　　“这些都是小童的想法么？他明明。。。明明。。。”
　　“对你和纪山很好是不是？”展阳想到这里，心里一酸，声音也低哑了些，“纪小姐，很多事情，顾童不告诉你，是不想你陷入难堪。但我告诉你，我的顾童太善良，他从没做错过什么，不该承受这些。”
　　纪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强撑着不愿意相信，她小心地问道：“承受。。。什么？”
　　“纪小姐，你知道，顾童这十二年来，在纪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么？”
　　“你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纪家亏待他了么！”
　　“何止是亏待！”展阳冷笑一声，“顾童的那三根手指，根本不是他自己不小心的事故，而是当着你最爱的父亲纪山的面，被迫自己亲手砍断的！然后那几根手指就被喂了狗，哦对，就是你家后院的那只凶恶的看门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顾童想要逃走，却每次都被纪山抓了回来，纪山不让他跑，因为他肚子里还有一颗肾，一颗留给你的备用品。。。。”
　　“你胡说什么！”纪雅一巴掌扇向展阳，肩膀愤怒地颤抖着，“我爸爸他不是那样的人！”
　　“纪小姐，你别自欺欺人了。”展阳揉了揉火辣辣的面颊，逼视着纪雅试图逃避的双眼，“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相信赵然贩毒的事跟你父亲纪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真的相信赵然是警队里的狙击手意外射击导致的死亡？”
　　“我相信，我就是相信！”
　　“好啊！那你就证明给我看是我冤枉了他，证明你亲爱的父亲纪山，清白，又无辜！”
　　“怎么证明？”
　　“F国有一个慈善机构叫募慈，你知道吧？”
　　纪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嗯，是极夜城下属的一个小型慈善机构。”
　　“这机构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么？”
　　“嗯，为器官衰竭的患者提供合适的…”纪雅突然噎住，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展阳，“那些都是合法的，都是自愿的捐献，你什么意思？”
　　“纪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要是不怀疑，又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展阳微微笑了笑，“你自己去查，或者，要是怕查出来什么的话，交给我来查也行。”
　　“我能怕什么？”
　　“那你就查啊，没有问题的话，杀了我都行。”展阳叹了口气，说道：“纪小姐，你大可以试试，纪山那么宠爱你，想把极夜城的一切干净的东西都留给你，你就问他要募慈，看他给不给，如果没问题的话，他没理由不给你。”
　　纪雅垂着泪，偏过头去。
　　展阳看了看手表，“都这么久了，得赶紧回去了，童哥该醒了。”
　　“展阳…”
　　“还有事？”
　　“你真的…爱小童么？”
　　“纪小姐，你放心，在爱他这件事上，我绝不让步。”
　　“好，你最好说到做到。”
　　展阳笑了笑，“回去吧。”
　　“顾童，你怎么在这？”
　　展阳还没下楼梯，就看见抱着膝蜷缩坐在楼梯上的纪童，纪童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他一头扑进展阳的怀中，期期艾艾地哭着，“你去…去哪了？”
　　展阳不断顺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劝慰着，“我错了，童哥，我错了，别急了啊…”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又…又出什么事…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啊？”展阳低头在他肩膀上吻了吻，“没事了啊，乖，不哭了，不哭了…”
　　纪童抓着展阳的衣服，抽噎了许久，终于安静了下来。展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轻轻拭去他面颊上的泪，指了指他的身旁，笑道：“童哥，你看谁来了？”
　　纪童缓缓扭过头去，不觉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抹了抹脸，“姐，你怎么来了？”
　　纪雅有些局促，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我来看看你。”
　　“哦。”
　　“小童，你…没事吧？”
　　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子被纪雅看了去，纪童有些羞耻，他低下了头，微微摇了摇头，“放心吧姐，我没事。倒是你，外面的那群记者，没为难你吧？”
　　“他们问了我好多问题。”
　　“是么？”
　　“他们问我，怎么看你和…嗯，你和展阳的感情。”
　　纪童心中一紧，牢牢攥住展阳的手，“对不起，纪雅。”
　　纪雅苦涩地笑了笑，“我一会儿会和他们说，我祝你们幸福。”
　　纪童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尽是感激。纪雅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她这十二年来都不曾见到过的眼神，或许展阳说的没错，纪童在纪家，却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谢谢你，姐。”
　　“没事。”纪雅抿了抿嘴，“那，小童，我也该回去了。”
　　“嗯。”
　　“童哥，咱们也回去吧，回去吃早饭。”
　　“好。”
　　展阳和纪雅对视了一眼，揽过纪童的腰，两人转身离开了。
　　纪雅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纪童静静地靠在展阳的肩膀上，两人相拥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她终于意识到，纪童只有在展阳面前，才会卸下铠甲，袒露自己的软肋。而让他爱上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爸爸。”
　　纪山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眯眯地看着纪雅，“我的宝贝今天怎么这么严肃？谁招惹你了？”
　　“我有事要跟您商量。”
　　“行，什么事？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爸爸都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我不要月亮。”纪雅甜甜一笑，“爸，我想…学着管理一些生意。”
　　纪山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好啊，不过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怎么开窍了？”
　　“我总要帮你的嘛，谁让你只有我这一个亲生女儿。”
　　“哈哈…好，你想打理什么生意？”
　　“嗯…”纪雅想了想，“我觉得，我的经验不足，先从慈善做起怎么样？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兴趣和理想。”
　　“好啊，全T国的，任你挑。”
　　“我对T国的不了解，毕竟我在F国呆了那么多年，我就想…那个募慈怎么样？规模比较小，我可以先试试…”
　　“小雅。”纪山打断了她，“那是在国外的生意，不好上手，听爸爸的话，你还是在T国选一个，爸爸也好教你。”
　　“爸！”纪雅嗔怒道：“您刚才不是还说我要月亮你都摘给我，现在我就想要一个小小的慈善机构，你却这么小气，你骗我的吗？”
　　“小雅，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做一个大一点的，将来进董事会也好有成绩啊。”
　　“那你就把全F国的极夜城慈善都给我，包括雅康疗养院。”
　　纪山目光一黯，“小雅，你为什么非要F国的？”
　　“爸爸，连我要赌场的大生意你都会给我，为什么偏偏不愿意给我F国的？”
　　“我没有不愿意给你，我只是…”
　　“那就给我。”
　　纪山努力克制着，沉默了半晌，终于对纪雅笑了笑，“好，既然小雅喜欢，爸爸就给你。”


第46章　回家（双更一）
　　展阳和纪童是深夜三点出的医院，即使如此，却依然被锲而不舍的闪光灯包围。纪童头上蒙着展阳的外套，死死拽着他的衣角，被展阳拥在怀中，不发一言。展阳不复上次的桀骜，而是沉下脸，面色阴沉地躲避着镜头。好容易上了车，他为纪童扣好安全带，冲着人群便撞了过去。
　　“你别撞到人。”
　　“放心吧，我这技术，吓唬吓唬他们。”展阳将身后的人甩开，看着人群狼狈四散的样子，勾唇一笑，“谁让他们这么废寝忘食地烦我们。”
　　“你这样，他们又该骂你了。”
　　“骂就骂呗，不骂我还难受呢！”
　　“你啊…”纪童笑了笑，躺倒在座椅上，长呼了一口气，释然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嗯。”展阳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睡会吧，到了叫你。”
　　“我不睡，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你那天…是不是跟纪雅说了什么？”
　　“嗯。”
　　“说什么了？”
　　“没什么，宣誓主权。”
　　“你没跟她说…纪山的事吧？”
　　展阳不说话，纪童也没有追问，直到车开了许久，展阳突然低声说道：“我说了。”
　　纪童眉头一皱，“小阳，她是无辜的，你这样…”
　　“顾童。”展阳突然一脚刹车，扭头看着他。
　　纪童有些迷惑地挺了挺身，“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
　　“我不想你这么在乎她。”
　　纪童愣了愣，轻叹一声，“我没有，我只是唔…”
　　展阳不由分说，解开安全带便压倒了纪童的身上，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嘴。展阳的舌尖盛气凌人，容不得半点反抗，纪童也没有反抗，习惯性地张开了嘴，由着他的急躁和任性。夜晚开向市郊的小路静谧空旷，窗外的醉人的暖风吹得人心痒，展阳只觉得燥热难耐，身下瘦弱的人又难得乖巧，他恍恍惚惚，手下意识地解开了纪童的皮带。
　　“你干什么！”纪童一惊，猛地推开他，“大马路上的，你莫名其妙地发生么情！”
　　“这又没有人！”
　　“那也不行！”
　　展阳看着纪童手臂上尚未消褪的淤青，心下一软，内疚地说道：“童哥，你别怪我，我就是，就是…”
　　纪童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生气了？”
　　展阳委屈地点了点头，“嗯。”
　　纪童仰头在他撅起的唇上一啄，笑道：“小阳，我不是在乎纪雅，我只是不想…利用她，你明白么？”
　　“我不管！”展阳紧紧抱住他，蛮横地说道：“我不准你看她，不准你同情她，更不准你怜悯她！顾童，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只要能让你幸福，我什么都不在乎！”
　　“小阳…”
　　“童哥，这不是利用她，而是她早晚都要知道真相，早晚都要痛苦。与其真相大白时凶狠地戳她一刀，让她这么多年的信念轰然崩塌，倒不如不如让她自己慢慢揭开这层伤疤。这样反而不会太疼，你说呢？”
　　纪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小阳，你快起来，你沉得跟狗熊似的，压死我了！”
　　“童哥，你不怪我了？”
　　“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扔了你？”
　　展阳嘿嘿一笑，“那我们可不可以…。”
　　“想都别想！给我滚开，硌死我了！”
　　展阳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回家再…再做。”
　　展阳惊喜地看着他，“童哥，你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我让你好好开车！”纪童的面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好在夜幕之下什么也看不出来。
　　展阳也不戳穿，低声笑了笑，火急火燎地将车开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