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堂,我的地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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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插完针,又蹲下去理了理,准备放在床头柜上,许佳南忽然开口说:“最上面那本,麻烦递给我看看。”
护士瞄了一眼,有些不自然的控制住眼神,放在了她的身前。
“陈绥宁历任女友调查”——最后一个名字熟悉的可怕。
“……婚礼在滨海山庄设宴,而滨海山庄隶属OME元老许彦海的产业之一。而这场婚礼的背后,最尴尬的恐怕是他了。坊间一直传言,陈绥宁上一任女友正是许彦海的独生爱女,两人曾毫不避讳的出现在OME办公大楼中,也曾亲密出游,甚至一度谈婚论嫁。滨海山庄的宴席,是否算是一种示威呢?期间的关系,引人揣测,不可谓不错综复杂。另外,据悉婚礼当日,许氏父女均未出席。当记者就此事询问陈绥宁的发言人时,后者表示,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许佳南用力的咳嗽起来,她想大笑,想用力的将这本杂志扔到很远的地方,远到自己再也看不到,可浑身的力气却消失了,连抬抬手指都觉得异常艰难,下腹又是一阵剧痛,神智也渐渐模糊起来。
一旁的护士慌乱的表情,是她的意识陷入黑沉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第 3 章
一个月后。
翡海机场。
许佳南从车里下来,这一天天气很冷,她穿一件黑色亮面羽绒服,背着一个宝蓝色的双肩包,巴掌大的脸上气色依然不大好,脚步却很快。沈容从后备箱中取出了她的行李,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你回去吧。”她对他说,“不用等我了。”
“小姐……”
许佳南笑了笑,“我没事的,爸爸都放心让我一个人去旅行了。”
说起来,沈容并不是真正的司机。在工作上,这个年轻人几乎算得上是许彦海的左膀右臂了。有时许彦海甚至半开玩笑,说他更像是自己的儿子。
他有些担心的看了她数眼,才放开手,低声嘱咐说:“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嗯。”许佳南点了点头,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我又不是没出过国……”
她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担忧,连忙补充了一句“再见”,急急的转身离开了。她不是第一次出国……可是以前的每一次,都会有他等着,这一次呢?许佳南笑了笑,明明心里一抽一抽,痛得不可自抑,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是啊……她有些怅然的想,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之后,她大概连最后的眼泪都流得枯竭了。
“小囡!”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佳南转身看见父亲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他说了今天早上有个极重要的会议,可还是赶来了。
她丢下了行李箱,一步步的走过去,直到站在父亲面前,才发现这一刻,许彦海似乎苍老了许多。她的声音顿时哑了下来,轻轻的喊了一声“爸爸”。
许彦海一言不发的将女儿抱在怀里,隔了很久,才说:“玩够了就回来……爸爸永远都在这里。”
她用力的点头,心中酸涩难言——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这么大了,却只会让父亲难堪、难做,让他操心。她努力的深呼吸,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爸爸,对不起。”
许彦海只是笑了笑,替她理了理长发,满目慈爱:“小囡,好好去玩。”
坐在宽敞明亮的VIP候机室,许佳南随手要了杯咖啡,热气暖暖的烘烤着下颌,她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杂志,却被封面人物刺痛了眼睛,像是被烫了手,忙不迭的丢开。玻璃窗外飞机起起落落,她忽然庆幸自己可以逃离这个城市,至少此刻的狼狈,不会被人看见。
还有半个小时,许佳南低头喝了口咖啡,忽然觉得一阵轻微的气流旋过身侧,下意识的抬起头,不偏不倚撞进视线的那道修长身影,让她脑海一片空白——就连一杯滚烫的咖啡倒在手上,都察觉不到任何痛楚。
是陈绥宁,和他的新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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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南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打招呼,婚礼那天开车去同归于尽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第一反应,竟然是自欺欺人的转过了身,随手拿起扔在包上的一块丝巾,一下一下,擦着早已泛红的手背。此刻她就像只被扒光了浑身硬刺的小兽,血淋淋的蹲在角落,麻木的活着,或者等死。
身后的动静颇大,随行而来的不止是陈绥宁和舒凌,似乎还有几名记者。或许是因为他向来日理万机,于是候机的那么短短一段时间,也被塞进了几个专访。
许佳南打开书包,拼命的去找耳机,可是谈笑声还是难以抗拒的传入自己的耳中,这让她绝望。曾经温柔的叫她“小囡”那个男人,此刻正谈起这次的蜜月旅行,语气中满是甜蜜。
“……OME集团的重工企业刚刚上市,陈先生似乎更看重的是陪着太太旅行?”
陈绥宁含笑看了妻子一眼,心情很好:“蜜月只有一次。”
“会去哪里呢?”
“这我就不方便说了。现在的狗仔很厉害。我不希望有人破坏两人世界。而且我太太她……很低调。”
他异常温柔的伸出手,握住了舒凌的手,十指交扣。
“难道是因为太太‘低调’,你才要高调的迎娶吗?”
“唔,这么说吧,我从未接触过她这样的女人,聪明,温和,淡然。你知道的,现在的女孩子,大多肤浅虚荣一点。”陈绥宁似乎有意顿了顿,目光有片刻移掠至候机室的角落,很快又接着说:“所以我想再不下手,将来一定会后悔。”
记者笑了笑:“虽然陈太太就在这里,不过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陈绥宁的表情很温和,似是猜出了记者想要问什么,随意的说:“问吧,恰好太太在这里,我就当是澄清。”
“听说因为结婚的关系,陈先生现在和许先生有些不和?”
陈绥宁薄唇轻轻一抿,这让他本就极为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锐利来,他似笑非笑的沉吟一会儿,缓缓的说:“那是媒体的捕风捉影。”
“那么之前的绯闻也是捕风捉影?”记者小心的问。
“我的绯闻可不少。”陈绥宁半开玩笑,终于缓缓的转头,专注的望向候机室的一角。那个坐着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他星眸微动,牢牢盯住了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不轻不重的开口说:“许小姐就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亲自问她?”
他话音未落,舒凌已经皱了皱眉,站起来说:“我累了。”
陈绥宁伴着她一道站起来,语气温柔:“时间也差不多了,到了飞机上再好好睡吧。”
他搂着她的肩膀,经过许佳南的身边,云淡风轻的向她颔首,似是打招呼,又似是道别:“嗨,这么巧。”然后眼神就这样自然而顺滑的离开她,毫不眷恋。
许佳南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那些记者对待自己,绝不会如同对待他一样客气;他要那些伤疤□裸的,再翻开一次。
许佳南忽然觉得,痛到极致的时候,大约真正的,就麻木了。她努力的回忆起那张报纸上用过的词。
是了,是“子虚乌有”。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那道修长的身影,牵着身边女人的手,温柔得不可思议。而她甚至来不及告诉他……他们差一点就会有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她曾经那么希望……她(他)能继承父亲那双湛然的眼睛。
而此刻,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她却努力说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不,当然没有……对,我和陈先生不熟。”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些意义相同的句子,直到工作人员赶来替她解围,送她上飞机。
第 4 章
许佳南无力的蜷缩在宽敞的皮椅上,一旁空姐弯下腰,体贴问她还需要什么服务。她只觉得冷,于是又要了一床毛毯。
她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努力不去想临行前的羞辱,三万英尺的高空让人觉得平静。她本以为会失眠,却很快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饿得受不了,飞机餐也变得可以忍受,她甚至要了一杯葡萄酒,一口灌下去,接着再睡。
什么梦都没有,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让自己陷下去,从前觉得这样难熬的十多个小时,这一趟旅途,却宛如一瞬。
飞机即将降落,空姐温柔的唤醒她,佳南摘下眼罩,听到斜后方有人笑了起来:“你可真能睡……”
此刻她还有些难以适应此刻的光线,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件极休闲的棉布衬衫,眯起眼睛看着自己,又抬起手腕,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说:“我算过了,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你都在蒙头睡觉!”
他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佳南却没有笑,只是静静的转过头,拉开了遮光板。
“你去意大利干什么?”那个男人很不识相,继续轻松的搭讪,大有她不答话,他便不罢休的架势,“旅游?探亲?”
“旅游。”她终于简单的回答他,接着绷紧脸,“对不起,飞机降落的时候我不喜欢说话。”
“哦,这样啊。”衬衫男闷闷的靠回自己的座位,不再说什么了。
飞机急速的下降,耳膜中有奇异的鼓胀感,许佳南紧闭着眼睛,莫名的生出一种安全感来。她……终于到了一个,没有他无处不在的痕迹,也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了。
许佳南第一次来到罗马,这里的冬季远比翡海来得暖和,一件大衣,一条围巾似乎足矣。
石板铺成的小路,岩石砌成的建筑,远处教堂哥特式的尖顶高高耸立着,直刺云霄。而行人们欢笑着彼此搭着肩膀,走向不远处的广场,这个城市发生着某种改变……正逐渐变成狂欢的乐土,仿佛千年前的斗兽场。唯一的区别,大约是现代文明的酒精、香水、奶酪掩盖起了人兽搏斗时的血腥和尘土。
她走在街上,此刻是下午两点,正是罗马人用餐的时候。她随便找了家咖啡店,看了看菜单,要了一份cima。最后菜端上来,其实就是牛肉卷,里边胡乱塞了一些蔬菜、鸡蛋和干奶酪之类的东西。她食欲并不见得如何的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慢慢啜饮一杯浓缩咖啡。她还是难以适应这里的咖啡。卡布基诺倒还好,可是Espresso,小小一口下去,心脏就会不受控制的猛跳,像是被灌了一整瓶的兴奋剂。
又这样漫无目的地过了大半天,她最后招来侍应生,要结账买单的时候,佳南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包上被划了很大的一道口子,手机,钱包,护照……什么都不见了。她孤身一人,顿时傻了眼。
侍应生耸了耸肩,有些怜悯的说几句意大利语。她呆呆的回望他,一脸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去警局吗?或者去大使馆求助?
她忽然想起以前假期的时候去美国找陈绥宁,自己大大咧咧的,把化妆包护照手机一股脑儿的往他的背包里一扔,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了。
他不要自己了,而她还是在原地踏步,依旧什么都不会。
许佳南脸颊上忽然一凉,难以克制的,眼泪滚落下来。
“嗨,这么巧吗?”
熟悉的汉语,许佳南仿佛抓住了一个浮木,有些急迫的抬起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探究:“你怎么了?”
是飞机上的衬衫男。
她抹了抹眼泪,有些语无伦次:“钱包被偷了。”
衬衫男同情的看着她,十分大方的先替她将钱给了,然后和那个侍应生交谈了几句,一把拉起她说:“走吧。”
“去警局吗?”
他没说话,脚步却很快,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她茫然的跟着他,直到在一个垃圾桶前停下来。衬衫男掀开盖子,挽起袖子,翻了翻,似乎一无所获;他也不气馁,直到将这条街上所有的垃圾桶翻遍,终于在最后一个里捞出了一本护照,和几张信用卡。
“你的?”他洋洋得意的翻开,“许佳南?”
“是我的!”佳南几乎要跳起来,她感激的看着衬衫男,忽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挺顺眼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他的打扮,仿佛是一个边打工边旅游的大学生。
“还你。”衬衫男大方的递给她,顺便伸出手去,“我叫柏林。”
“德国的柏林?”
“很好记的名字吧?”柏林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许佳南真心实意的说,“真的谢谢你。”
“圣经里有句话说,‘祈求,就给你们;叩门,门就为你打开;寻找,就能找到’,我就是你的福音。”他说得严肃认真。
“可是你怎么知道会在垃圾桶里?”
“因为……罗马的贼就是这样。偷钱偷现金,不过护照信用卡他们用不了,何不还给被偷的人?扔附近的垃圾桶也是惯例了。”柏林咧嘴笑了笑,“我还认识一个朋友,那个贼很好心的把他的包里自己用不着的证件全都寄还给他了。”
“真有趣。”她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
“还有,背这么阔气的包,贼不偷你偷谁?”柏林扯了扯那个已经裂开大嘴的双C包,“出门在外,不要露富,懂不?”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的一起结伴逛起了罗马城,柏林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熟门熟路,他带她去帕赛大街的帕斯酒吧。这个酒吧享誉当地,许佳南也曾听同学提起,可从没进去过。他带她到一个窗口位置坐下,侍应生有着妖娆的褐色长发,眸子是灰色的,异常热情的送上菜单,亲热的和他打招呼:“e stai!”
他笑着向许佳南解释:“每次来罗马都会来这里吃饭,小牛肉很不错。”
菜很快的上来了。鲜嫩嫩的小牛肉,佐着微醺的清酒,黄油融成了汁,浇在最上边。种种香味错综在一起,鼻尖轻轻一嗅,就觉得美妙无比。第二道菜是蔬菜沙拉,罗马洋蓟和芦笋的味道很清爽,又被特制的酱料一中和,无比的妥帖。许佳南吃了几口,听见柏林在问自己:“下一站去哪里?”
许佳南顿了顿,有些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柏林早就放下了餐具,只是拨了拨大杯的啤酒杯把儿,闲闲的往后一靠:“你去西西里吗?”
“如果不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