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秋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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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嘴笑,探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话,有些调皮,有些害羞,“才不是,周慕筠,我要给你生孩子。。。。。。”
他眼睛微微亮了,有些欢喜,将手轻轻搭在她指上,转念又担心她是因为这一刀才想讨他欢心,轻轻问道:“你不是说,要顺其自然吗”
子虚看了他一眼,手指顺着他干燥的纹路往下,而后十指紧扣,垂头慢慢道:“日头落山的时候,你还没醒,我等在这里,想着等你醒了或许该问问你那几个东瀛人。。。。。。可此刻你醒了,我却不想知道了。。。。。。”说到这里,她类似轻笑了一下,“我上学时,神父曾说,所有的愤怒恐惧和哀伤忧郁,都是心灵特有的痛感,是我们的情不自禁,是我们的无用与怯懦。我之前从来不懂,可现在,我懂了。”
她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的眼,周慕筠不觉凝了神,接着听到她说出这句话。
“那一日你倒我跟前,我终于明白,寒云,你就是我心上的痛感。”
是我的情不自禁,是我的无用和怯懦。
执念来自习惯,而习惯这样狡猾,躲在流水一样地日子里,一不留神,深入骨髓。
周慕筠轻轻呼吸着不敢说话,唯恐打破这梦境一般的氛围。屋内掌了灯,她在灯影里,恍若还在那个江水呢喃的夏日黄昏,那些横亘在心上的分别与算计变得无足轻重。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是这一回,我总算求到了你的两情相悦。
寒月登顶,这时节的昼夜长短掉了个头。
有一刻安静,他们没有说话,只余沉默里温柔似夜色。
半晌,周慕筠道:“梅儿,我承受不了失去,你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她弯起眼睛,身子缓缓向下伏在他胸膛上,尾音笃定,“好。”
二少爷轻抚她的背,微微笑开,突然道:“还有孩子,梅儿你也不能反悔了。”
刚好一点儿就得寸进尺?
子虚还没来得及呛他一声,就听见“哇”的一声冲进来一根小尾巴趴在床头哭得花枝乱颤。
毓真熬了几天的担惊受怕被这喜悦一冲只想哭,抹着泪脸皱成一团,抱起周慕筠的胳膊就喊:“二哥啊!二哥呀!二哥。。。。。。啊。。。。。。啊。。。。。。你可醒了!”
二少爷揪住她的小辫子,拉她起来,又捏捏妹子的小脸道:“照你这哭法,我刚醒又要叫你吓昏过去了。”
毓真一听,忙憋住哭声缩头看他,扁扁嘴嗫嚅道:“二哥,我好怕你有事。”
周慕筠原本还有些困倦,此刻叫她一哭一闹,突然精神起来,由着子虚往颈后垫了块软枕后看向床边的毓真道:“怎么,怕我死了没人给你顺孤本了?”
毓真听他打趣自己急的又要哭出来,忙道:“才不是!二哥,我是真的关心你,要不是十三赶我出去,你醒过来准是第一个见着我!”
二少爷弯弯眉,“十三做得好!。。。。。。如今你就是想顺,我也没得东西给你了。二哥往后指不准还要靠你接济呢。。。。。。”
子虚出门搬了矮凳回来听见这话,又见他眼底带了些许不甘无奈,意识到什么,问他:“何以这么说?”
周慕筠眼底寒光一闪,却又随意道:“也没什么,我这伤看样子得养伤好些时日,赚不了钱可不就得靠咱们六小姐接济接济。”
毓真抽噎了几下,淌着泪拍胸脯,“当,当然!”
周慕筠揉揉妹子的头笑笑没再说话。
子虚直觉没这么简单,瞧他此刻的眼底的倦意却未再深究,顺势拉起毓真,安慰道:“这事本就不怪你,别放在心上觉得愧疚。你二哥刚醒,这几日担心受怕也没好好休息,快回去吧。明儿再来也不迟。”
毓真难得乖乖巧巧得点头,没多说什么便离了清平斋。
之后几日老爷太太一拨拨来了几趟,又哭又喊谢天谢地着实闹腾,毓真虽有心关怀,到底插不上嘴。
等寻着个清净日子再来时,后头多了个葱绿色的贝勒爷。
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见着子虚正给他喂药,挑挑眉道:“哟,我听说咱们二爷伤在肚子上,怎么原来是伤在手上啊?”
二少爷这两日因着受伤后福不浅,撒娇正在兴头上,眼睛一瞟,手一甩飞过去一本书,“要你多嘴!”
贝勒爷饶他是病秧子不予计较,嘿嘿一笑对着子虚打了个招呼后自顾自坐下,细细打量了下床上的好友,脸色虽苍白精神倒不错,明明病着,却看着愈发清隽。
贝勒爷掸了掸袍脚收了扇子颇有些不忿,“你受着一回伤嫂夫人不知哭掉了几缸泪,那天我也有这福气有个姑娘为我哭上一哭便好了。。。。。。”
周慕筠吞下最后一口药漱了口,道:“您这红颜知己遍天下,还怕找不着人为您提心?”
瑞麒摇头晃脑,语气无不酸涩,“您这是身处温柔乡不晓得咱们的难处,红颜知己都是浮云,拿钱买来的哪有真心?”
周慕筠看了看瑞麒身后空空如也的位置,想到了什么,故意道:“再不济不是还有秀秀吗?怎么搞得跟孤家寡人似的?”
果然,提到秀秀,瑞麒即刻扭了头道:“哼,那丫头,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能活到秋天的树叶并非全部】早上课上听到这句话,跟大家分享,希望我们都能过好每一天!晚安小仙女们。
☆、你是我的情不自禁(下)
毓真原来歪在美人榻上晃腿吃蜜饯,听了这话仰着鼻子道:“秀秀姐姐最是通情达理的,准又是您做了错事惹着人家了。”
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可就这般被毓真说出来,到底下面子。
那位爷被这话激得恼羞成怒,伸长手敲她脑袋,“小丫头懂什么!吃你的枣儿去!”
毓真吃痛揉揉额头,哼了一声跳下榻不去理他,拉住子虚到一边径自说些悄悄话。
瑞麒趁机坐近了压低声音戳了戳周慕筠道:“你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么算了?”
周慕筠慢慢移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漫不经心道:“那还能怎样?”
葱绿色的贝勒爷摇摇扇子,眼光瞟了瞟一边的二少奶奶,脸上尽是看热闹的模样,“能怎样?呵,二少爷您往常不是最讲究有仇必报的吗?怎么,别是这一回对方来头太大,您怂了?”
二少爷对他的激将法不予理会,淡然道:“纵是我现在放手又如何?吃不吃亏不能定得太早。”
瑞麒向来想的浅,什么事情都愿争个眼前风光,听他这样说,只当他嘴硬不肯认怂,遂嗤道:“身上叫人插了一刀,恒运也没了,你这还叫不吃亏?”
二少爷摇摇头,“恒运是我一手建起来的,他能不能用得起还要看他本事。再说。。。。。”二爷说着停下,看看窗边被毓真逗笑的媳妇儿,挑了挑眉,他这一刀可不亏。
瑞麒挥挥手打断他的视线,纠正话题,“你大哥这回帮着东瀛人算计你,又差点要了你的命,周大人就没个表示?”
周慕筠发出一声轻笑,搁下书道:“你以为德川为什么费尽心机要与我合作?大鱼吃小鱼,在咱们的地界上德川在周慕赢手上讨不到什么便宜,不过面上看着得了恒运,实则不过拿下几条运输线罢了。至于我爹,只要商号还在自家人手上,谁会在意是大儿子管着还是小儿子管着。”
周慕赢行事霸道,德川与他合作表面有些进益,可往深了想实质依旧受人牵制。就他猜测,这一回德川做的是万无一失的得利选择。
若他拒绝以恒运换取子虚,德川必会立刻转头剔除周慕赢与他合作,同时将子虚平安送回来换取交易的资本,从此牵制他一步步将恒运变成东瀛人的囊中之物。
而像现在这般他爽快将恒运交出,德川亦不吃亏,出了力就能分到一杯羹,到底没有白算计。
瑞麒细细品了品,想通了里头的门路,也微笑起来,道:“这么说来,倒也塞翁失马。。。。。也好,也好,往后咱们又能一块儿喝酒听戏了!”
二少爷连忙推辞,“我如今重伤在身,可比不得贝勒爷会享受,还是静养为好。”
贝勒爷斜眼看他,“二少爷莫不是惧内吧?”
周慕筠似乎笑了笑,言语温柔,“可不是吗?我媳妇为我哭掉的这几缸泪如今唯有朝夕相守方能还吶。。。。。。算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轻飘飘戳中瑞麒痛处,什么叫我不懂!周寒云,你就会欺负我这孤家寡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毓真自窗前转过身来,看见一片葱绿正叉腰怒道:“我就不信没你求我的时候!”
☆、自作孽
养了个把来月,周慕筠总算可离了床铺落地缓走几步。
伤口褪了几回皮,表面只有淡淡一条粉痕,乍眼看去和一般剐蹭并无分别,只有见过从那里头流出浊浊鲜血的人,方知道软嫩肌理伤的有多深,不敢轻举妄动。
譬如每日送药擦身的二少奶奶。话不多,朝夕看护,遇上损他休息的访客,不论亲疏一概被引到偏厅等着,若遇上天气不晴好,不宜见客,便任你贝勒爷还是少东家,统统一张红笺送出府,改日再约。
瑞麒被挡了几回,大约猜到是二少爷故意撒娇借媳妇的手躲清静。忍了几次终修书挑衅,闲人话多,三张大纸洋洋洒洒旁征博引地骂他过河拆桥不是好男子。
二少爷对此一向有来无往,看过即一笑了之。塞回信封,丢到一边照样靠着媳妇喝药汤赏翠柳,午后还能盖上香帕打个盹。谁理他怨气冲天!
倒是子虚看不过去了,喂了药还需替院门外苦等的贝勒爷说上几句,“初时你下不得床也愿意见他,如今好这许多却将人挡在门外,仗着伤势拿骄,外头那位醋起来,只怕累及池鱼,我可不想再替你打发了。”
周慕筠倒是悠哉悠哉,“我先时见他,便是当他是亲近兄弟,我知晓他也能明白。你看他这几日三天两头来扰我清净,其实也不只要与我强调左羊之交的深厚情谊。呵,大约是实在找不着别的法子来哄秀秀,只得到我这地方撒野来了。”
“真要如你所说,我也不愿放他进来。我听毓真说这一回闹得有些大,秀秀险些收拾包袱离了他,毓真劝过一回,个中缘由却不肯说,旁枝末节地了解到该是受了这位贝勒爷哪个受宠的红颜知己欺负。秀秀历来本分,跟了他后磨得脾气都没了,上上下下替他操持,却被瑞麒相识不久的花楼姑娘充大打了一巴掌。换做是我,也忍不下去。”
周慕筠一贯知道瑞麒这点子搂不住的出息,想着逼他一逼也好。瞧着媳妇此刻要与秀秀同仇敌忾的小模样有些想笑,“红豆馆那帮奴才随主子,芝麻大的事儿能传成西瓜大,再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毓真,到咱们耳朵里的恐怕未必是最初的事实。不过秀秀以前最是能忍,这一回这样难哄,倒是要瑞麒苦上一苦。”
子虚不语,秀秀的心思显而易见,将心比心遇上这样的事,必不是三言两语就哄得过来的。
也罢,情缘随心,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事。
这厢周慕筠挑了笔扯过纸来想填上几句随意给瑞麒送去,令他别再来扰人清静,一时却被绊住无从落笔,瑞麒写那三大张不过是为了朝他讨个法子哄人,这会儿他却当真不知如何帮他了。
子虚见他迟迟不落笔的烦恼模样,抽过笔道:“我来写吧。”
二少爷无不可,“也不必说清楚,只将他哄走就成。”
子虚一顿,瞧他一脸胸有成竹蓦地回过神来,好啊,兜兜转转还是想叫她替瑞麒出主意哄秀秀呢!
落了一半的笔一抬,转个弯就写了几个字,溢出一抹冷笑,“你算准我了会帮他,我却不肯了。”
一气呵成吹干叠好封了口,便由珊瑚送了出去。
周慕筠被看穿心思,难为情再看那纸上的字,摸摸鼻子不敢多言。
眼看着信出了门,却耐不住问道:“媳妇儿写了什么?”
子虚瞥他一眼。
“自作孽,不可活。”
二少爷默默转头,啧啧,小女人真是惹不得哩!
果然珊瑚送信回来传贝勒爷话,拍拍大腿活灵活现,“割袍断义!割袍断义!”
周二爷再摸摸鼻子,“然后呢?”
珊瑚原地旋个身,边出房门便说:“然后贝勒爷就走了,气冲冲的。。。。。。”又强调,“是很生气。”
二爷扶额,几十年的左羊之交算是到头了。。。。。。
暗自伤神时分,消停了几日的小尾巴毓真拖了个年轻公子进门就喊:“二哥,二哥!你快给我评评理!”
叽叽喳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周慕筠正心累,这小麻雀怎么又来了?
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快躲!
忙上了软榻翻身向里,扯扯媳妇儿的袖子道:“梅儿,我睡了。”
子虚翻看报纸不理会他,轻描淡写,“二爷别躲了,有客人。”
周慕筠掩耳盗铃,闭上眼睛装听不见。
直到一朗阔男声传进耳里,“嫂夫人好,在下李启生,曾有幸与周兄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十分仰慕周兄才情人品。听闻周兄今日身有微恙,特来看望。还请嫂夫人莫怪唐突。”
紧随之是他媳妇儿的笑语,“李公子请慢座,不想外子还有此等重情重义之伙伴,真是令人感动。”
榻上人睁开眼,什么叫自作孽,便如此情此景吶。。。。。。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犯了个常识性的错误,写的急了忘记禹和启才是父子。。。。。。羞愧!这回改好了,以后小李就叫启生了。
☆、胭脂泪(补发番外)上
周芽芽抱着木鱼躲猫猫时拐弯撞上个人。
仰头是个穿着半旧袈裟的大和尚,定定跪在大雄宝殿中央最靠近佛祖的蒲团上。
看她的眼如同看一只魑魅。
周芽芽有些害怕,空出一只手俏生生地捏起被溅湿的裙摆,指缝里流出一点两点脏水。布料的触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很快放开,小手在上身干燥的衣襟处擦了又擦。最后怯怯地仰头看了一眼那个一动不动的大和尚。小眼睛瞟了瞟,撸了把沾着雨的粉脸后,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奶声奶气地打破沉默:“大和尚,别告诉我哥哥!”
然后一头钻进那和尚身边盖着长黄布的供桌下。
她还没忘记躲猫猫这事。
蒲团上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