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秋深-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子虚忙拦住她,“我这里不兴这个,你快躺下,养好身体去找你的亲人才对。”
话到伤心处,融月又开始落泪,“我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娘死后,爹爹就娶了后娘。有了弟弟后,后娘怕我抢了弟弟的口粮,就把我卖到了藏月楼。现在回去,也是自寻死路啊。。。。。。”
想起自己的身世,床上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一时泪如雨下。
子虚以往也不曾见过这境况,只得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当心身体最要紧。。。。。。”
自小偷溜到府衙看爹爹办案,这种事也见过不少。可当真遇上,感受毕竟不同。心里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金钗不复
“那你可还有别的亲戚?”
“没了,都没了。。。。。。前年发大水,饿死的饿死,没饿死的,谁家也不愿意再多一张嘴吃饭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伤好之后,可有去处?”
融月不语,只低头痛哭,当时只一心想要逃离藏月楼,却不曾想过以后。如今,确实不得不做打算了。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倏地抬头盯住子虚。
“小姐,您是活菩萨!您再帮帮我好不好?求求您,再帮我一回好不好?求求您!”
子虚似乎有有了点眉目。
问她“你想怎样?”
融月狠狠抓住她的手,子虚被她捏的生疼。
“小姐,你要了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让我做你的丫头好不好。我只求有口饭吃,小姐,好吗?”
子虚从没见过这样被渴望胀满的双眼,里面即将破土而出的强烈期盼让她震惊。
这双眼没有昨日的迷茫,今天的融月,仿佛一下子知道了想要什么。追求的东西,也变得越发明确。
活下去,无论如何!
后来,子虚有无数次想到那双眼睛。那双红肿的,泪眼朦胧的,属于一个命途多舛的少女的眼睛。
终于明白,改变的不只是希望,还有人心。
而她当初一念之间的心软,也最终给了她重重一击。
**********************************************************
苏念卿不同于一般的阶柳庭花,这个美如朝露的女子,有着一颗磐石一般的心。
周慕筠坐在藏月楼对面的酒馆里,第三次看见余仲席从藏月楼失败而归。
方一坐下便拿起酒壶不由分说的往嘴里灌,苦笑道:“呵呵。。。。。。呵呵呵。。。。。。她让我忘了她,她明明是爱着我的,我知道。。。。。。”
周慕筠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我不日就要离开青州回京城,你这幅样子我也看够了。你和那女子的事我本不该插手,可照此下去,你还想死在青州不成?”
余仲席颓然放下双手,抱着头,“慕筠,你不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你们之间的纠葛,也不想明白。只是仲席,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悔过之心切切,又是否替她想过,或许留在此处,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对面的男子终于正视他,“可我又怎能将她留在藏月楼?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她该如何应对?纵使她不跟我回去,我总得将她安置在安全之处尚可。”
周慕筠知道他此时已是当局者迷,可总要想个法子让他回杭州。
“据我所知,那位苏姑娘远没有你想的柔弱。若事实真如传闻,她大有自保的能力。况且,如你所说,她对你确实是真心,自然不用担心被别人钻了空子。你要是真有想赢回她的决心,不妨先回杭州,待自个儿羽翼丰满,再谈这事也不迟。”
余仲席有些动摇,但内心尚存纠结“我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呀。”
皱眉看着他,周慕筠想不到,从小和瑞麒与他一起在风流景色中长大的仲席,会为情所困到如斯地步!
“放不下,回去之后大可派人来在暗处小心护着。你这幅堕落的样子,任谁会跟你走?”
是呀!谁会跟一个懦夫走!
余仲席沉默半响,到底还是清醒了。念卿因何离开,他最清楚不过,追根究底,不过是他太懦弱,护不住心爱的女人。如今,又有何颜面让她跟他走?
深叹一口气。
到头来,还是金钗不复!
☆、璞臧之灯
八月十五前日,是青州城的璞臧节,是未婚男女祈求伴侣的节日。年轻的女孩子将装有新鲜薜荔草的锦囊送给心仪的男子,以求忠诚隽永。
各地这样约定俗成的节日并不少,但像青州这般大肆操办的有些少见。看看这满街的张灯结彩,不只是百姓们乐在其中,官府甚至还派了婚姻记录的官员设了公桌,若有看对眼着急定下来的,当夜便可计入档案。
如此看来,竟有几分可爱了。
周慕筠本无多大兴趣,奈何藏月楼的苏姑娘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突然要演出,又奈何情根深种的余少爷知道了这个消息。
而钱袋子周二爷,也只得陪发小进那青楼楚馆里走上一遭。
要说青州城,真算得上是民风淳朴的富庶之地。现任府尹顾城柏,是乙酉年的探花,十九岁金榜题名,做了三年清贵翰林后荣归故里做了这青州城的府尹。
治理地方颇有一套法子,短短两年便清理了横行依旧的霸道乡绅,还建立书院,说是,誓让青州城的孩子,不论贫富均可受教。近几年中第的几位青州籍学子,无不感恩顾大人的惠政。
后来,这位顾大人在洋务派改革那段日子也没闲着,楞是摆平了几个排外的老顽固跟个码头上的洋教士办起了女校。
至此,在这远离京城的南部小城,男男女女受到的教化竟一点不比皇城少。要真论起来,青州城,似乎更为开化。
周慕筠穿梭在满街的灯火里,入了夜,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他拂开眼前的一盏兔子灯。不经意看到一个身影,隔着人潮,灯影模糊,他一眼认出是她。挽着一位低眉微笑的少妇,巧笑玲珑,却是相识以来少见的娇憨。
正要细瞧过去,被余少爷一把拉走,拐到藏月楼门口。
苏念卿要演出这事,传遍青州城,在璞臧节这日更像是在喧嚣的热闹里炸起一颗春雷。
藏月楼内自是座无虚席,老鸨春娘记仇的本事一向甚佳,对刚进来的二位爷的印象很不佳。一个前几日刚和一个女学生买走她楼里的姑娘,事后想来一百两银子实在便宜了他们;另一个更不用说,日日赖在楼里,非要见刚捧起来的头牌姑娘,好几次害她做不成生意。
在这个节骨眼上,着二位一起进门,让她心里难免微有波澜。
“哎呦”一声移步到那两位跟前,“二位公子很眼生呢,今日楼里客多,只怕是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不如二位明儿再来”
周慕筠也知道她的心思,若非仲席所求,他断不会再踏入这藏月楼一步。此时却只能压下心头怒气,与那老鸨虚以委蛇一番。
丢过一包银子,道“藏月楼既开门做生意,怎能无故将客人挡在门外,我二人初到贵地,竟不知还有客满不收的规矩。。。。。。”
那春娘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心里计较一番,今日是做生意的好日子,断不能滋生别的事端,左□□人多盯着点就是了。
这样衡量片刻,终是笑着将人迎进了门。
☆、真善心
春娘一辈子在这风月场子里打滚,赚起钱来无师自通。藏月楼几年没出一个倾城倾国的头牌,这一回终于来了个苏念卿,没叫她乐坏。
三个月来,苏念卿的名声越来越大,偶尔演出总会座无虚席,次次叫她拿钱拿到手软。她当初一眼瞧出苏念卿和一般歌舞伎不同,身姿气质容貌歌喉哪一样不是上乘,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袅娜而不妖娆,一张脸月朗星疏一般高傲迷人。
她小心翼翼地敬着她,当摇钱树一样供着。不是没打过用她在璞臧节上大捞一笔,可又怕这位冷面仙女一个不乐意甩手不干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这位新来的头牌姑娘自己提出来要演出,春娘纵是满腹疑问也不舍得这个机会。
半个青州城都被藏月楼里丝竹乐音感染,脂粉香气落满了月色笼罩的淮河。水面轻一晃荡,就搅动了岸上摇曳的香阁暖酒。
方踏入靡靡世界,周二爷眼疾手快拦住直奔台前的余少爷,嘴里不停轻声劝导着切勿冲动,先行观望的话 。总算把这位爷拦下坐在角落里等候开场。
藏月楼和京城里的乐坊伎馆不同,没有金碧辉煌过,也没有东施效颦在里头挂些洋油画大摆钟搞得不伦不类。与这座小城产生出乎意料的契合,小家碧玉一样清爽宜人。
离演出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余仲席明显有些坐不住,一杯接一杯喝起闷酒。这样下去,只怕苏念卿人还未出现,这一位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周慕筠抢过他的酒壶,厉声道:“这么多人,不怕丢人就继续喝。”
余仲席垂下头,周围嘈杂的秽语和毫无顾忌的笑声将他淹没。
这些脑满肠肥满嘴酒肉臭的男人将分享她的笑容,她原本只独属于他的美。他有满腔的火气无处可发,他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周慕筠拍拍他的肩膀,仲席那些无可奈何背后的原因他从小就看的一清二楚 ,道:“仲席,当你的勇气成为你的力量,就不会感到无奈了。”
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十三道:“去探探苏姑娘的住处,给她传个信,至少,让他们见上一面。”
余仲席缓和情绪,摸出用一素色绢子包好的琴弦给十三,“把这个给她。”
十三接过,略有迟疑“我走了,二爷身边。。。。。。”
“不用管我,你快去快回,不会有事。”
正巧又有一行四人由小厮领着在一桌上落座,如此,这个角落里的小圆桌也将近满客。
周慕筠不动声色看着对面的女孩子,显然她也发现了他。
挑眉,真巧。
她身边略年长脸上还有些许病态的青年路数周全,略一抱拳,对他道“二位,打扰了。”
周慕筠颔首,“先生客气,请坐吧。”眼睛却未离开她。
子虚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相必也是被藏月楼的好大声势吸引过来的罢。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装作陌生人。
融月的事情,她只和兄嫂说是路上救了个失足摔下楼的女孩子,并未明说是跟藏月楼的老鸨结下了梁子。不巧遇上他,可别露馅了!
扯扯身边兄嫂,赶紧开口道:“哥哥嫂嫂,这就是我先前跟你们说的周先生,当日,我便是和他一起,救了那个女孩子。多亏了周先生慷慨解囊,治好了那位姑娘失足跌倒的伤势。”
又向他介绍:“这是我兄长和嫂嫂,”又指着另一个年轻男子“这是我家兄的朋友季先生。在这里遇见周先生,好巧。。。。。。”
周慕筠微笑看向她,失足跌倒?
起身点头招呼,“在下周寒云。”
几位各自报家门“顾景澜,这是贱内梦沉。”
“余仲席。”
“季承焘。”
元梦沉徐徐看向周慕筠,“哦,原来先生就是那位好心人。听我家小妹说,先生只是路过,却愿意为了救人而耽搁行程,果真是善心。”
周慕筠笑道:“周某不过举手之劳,顾小姐才是真正的善心。”
他说的没错,她才是跟老鸨吵架的重要人物啊!要是让哥哥知道她在大街上。。。。。。
顾子虚心里一紧,忙道 :“哪里哪里!都是周先生的功劳,没有他救不成人的。”
☆、从何开始,从何结束
他笑,“顾小姐客气了。”毕竟他可平白赚了她的七级浮屠。
子虚有些口干,喝口水,忙不迭“周先生客气客气。。。。。。”
一时心急将茶水洒在了手上。
她紧张的样子煞是可爱。周慕筠本能想掏出手帕递过去,便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替她擦拭。语气宠溺,“小梅儿做了好事还客气来客气去的,连茶水都洒了。。。。。”
季承焘说完,不忘揉揉她的头顶,仿佛自然习惯了。
周慕筠手指僵硬,终于还是将手帕推到口袋深处去了。
顾景澜和妻子相视而笑,“承焘你现在就惯着她,小心日后叫她欺负。”
周慕筠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男子眼中的喜悦疼爱,季承焘清俊儒雅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那还能怎样,就,只好让她欺负了。”
子虚听到他们的调侃,只想着总算不会在提到那事,心里松了口气。
“随你们取笑,哥哥最坏。”
女孩子的娇俏显露无疑。
周慕筠看着这一幕,心里蓦地很想冷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顾子虚有一日在他的怀里这样笑着。
如果,顾子虚是他的。。。。。。
这个突生念头击中他,心惊肉跳!
破土而出的欲望把他的理智震得粉碎,让他有种奇异的兴奋,超出以往所求的沉重。
离奇坚定。
总有人在不经意间成为你的软肋,在阳光曝晒的池塘起水,在夜色包围的凉月之上,她轻轻笑着,就夺走你全部的呼吸。
就像顾子虚之于周慕筠。
就像。。。。。。苏念卿之于余仲席。
人都说,苏念卿琴音绝伦,一副嗓子唱遍喜悦哀愁。可余仲席知道,苏念卿最擅长的,是舞。
那时他们在杭州落雪的梅林里,她一袭红衣蹁跹,梳着凌虚发髻,每一处目光流转,每一次衣袂翻飞,令他沉迷。
有花瓣掉在她的额上,像极了踏云的梅仙。落入凡间,与他相爱。
他煮好一壶龙井,为她挥毫,她的样子挂满了空亭。
那时她说,我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而现在,她在台上衣袖回环,让堂下无人敢出声亵渎。再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欣赏的样子。
她把他曾经挚爱的美丽当做商品,让他痛不欲生。
※※※
曾经,她是他深梦里的彩雀,梨花落时,每一日都是一首诗。
现在,她是他够不到的云朵,苍穹之下,春光里大雪纷飞。
※※※
子虚清楚看见苏念卿的脸上并未克制的悲伤。这个身上加诸了无数流言的女人,此刻仿佛只在为某一个人跳着舞,她的脸淡漠的不像一个靠声色取悦客人的伎。好像那支舞里面,藏着她说不出口的心意。
舞毕,掌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