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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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晏朝的梦里却不知怎么的,和戏本子里写的不大一样。
在他的梦中,公主得知自己的夫君心里原来另有其人,一时间绝望无比,拔出剑来,就毅然决然地指向自己的脖颈间。
她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迸发出殷红的鲜血,耳畔几乎同时传来孩童的尖叫声,刹那间,画面开始变得恍惚,周边的景色尽皆消失,入目只有一片淋漓的红,入耳只有变了调的刺耳尖叫。
晏朝闭上眼睛,拼命地捂住耳朵,挣扎着想要逃离这片可怖的红色,然而无济于事。这一切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让他根本没有可以遁去的空间。
他的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着咽喉,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晏朝!”
晏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前依然是一片猩红的血色。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俊朗的眉峰拧作一团,半晌,才稍稍恢复了一点儿知觉。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此刻却被一双冰凉而干燥的手握在一起。
那双手并不宽大,手指却修长而柔软,让他不知怎么的,一瞬间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心安。
房间里一片漆黑,借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眼前逐渐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又叫了他一声:“晏朝?”
晏朝的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语气却依然有些慌乱:“我刚刚怎么了?”
对方握着他的手一紧,完全不再是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抓着自个儿脖子就开始掐,吓死我了。”
晏朝说:“……不好意思。”
周辰瑜又问:“做噩梦了?”
晏朝点了点头,低声道:“吓着你了。”
周辰瑜说:“没事儿,幸好我被你吓醒了。”
说着,他就松开了握着晏朝的手,刚要起身,却猝不及防地被晏朝反手拉住了。
周辰瑜刚才本来就被他吓了一跳,这会儿一个没站稳,就猛地跌进了晏朝的怀里。
深更半夜,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大男人在床上抱成一团,气氛难免一时间有些诡异。
周辰瑜下意识地轻轻挣扎了一下,然而晏朝手上的力道出奇得大,让他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他只好试探性地开口唤道:“晏朝?”
晏朝方才又陷入了愣怔的状态,被他轻声一唤,这才猛地从混混沌沌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手上的力气刹那间就松了很多,却依然没有放开周辰瑜。
晏朝的这副样子实在太过反常,让周辰瑜不由得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少顷,他只好安慰般地拍了拍晏朝的肩膀,无可奈何道:“我白天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又不肯说……”
晏朝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仿佛在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线是从未有过的低沉:“你听说过PTSD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将自己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认识了二十天都不到的人。
但是就在他握着这双柔软的手时,那种许久不曾体会到的心安的感觉,让他所有的外壳和伪装,都在那一瞬间悉数崩塌。
他刚刚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其实更像是一种倾诉,让他在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仿佛就已经丢掉了很多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
他根本没指望周辰瑜说听说过,毕竟这种奇怪的精神障碍,并不是什么常见的疾病。
没想到周辰瑜在听到这个词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晏朝就忽然间意识到,他或许是知道的。
下一秒,周辰瑜伸出手,轻轻地回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第14章 带他回家
晏朝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秋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房间里,投下一片暖融融的金色。
他后半夜的睡眠出奇得安稳,连梦都没有再做一个。
见他醒来,周辰瑜把早餐从微波炉里端出来,招呼他吃饭。
晏朝脑袋还有点儿发蒙,一声不吭地坐在桌子前,看了一眼桌上的包子稀饭,不由得一哂:“老北京,今天不是豆浆油条了?”
周辰瑜说:“我没给你喝豆汁儿算客气了。”
晏朝却没急着吃饭,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烟,递给周辰瑜,周辰瑜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不抽。”
晏朝于是自己抽出来一根,刚要点燃,就听周辰瑜说:“你也不许抽,少拿二手烟毁我嗓子。”
晏朝于是起身要出去抽,周辰瑜抬眸看了他一眼:“算了算了,横竖拦不住你,别折腾了。”
晏朝把烟叼在嘴里:“不好意思,就这一次。”
其实他也没有烟瘾,只是从前每当病情突然发作过后,不知道为什么,吸了烟就会好受一些。这大概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两人今早都是一反常态的话少,晏朝抽了两口烟,这才说:“你怎么什么也不问我?”
周辰瑜看了他一眼:“我敢么?问了你又抽抽怎么办。”
晏朝吐了个烟圈,笑道:“你应该感到荣幸,你现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看见我抽抽的人了。”
周辰瑜嗤笑了一声:“昨儿晚上要不是我,搞不好你就把自个儿给掐死了,你不以身相许报答我都说不过去。”
晏朝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掐了烟。
过了一分钟,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之前忘跟你说了,下午你们一趟飞机走,我就先不回去了,咱们下周录节目再见。”
《天涯海角》在新疆的录制内容已经结束了,今天下午,节目组和所有嘉宾一趟回北京。
周辰瑜惊讶地问:“你要干嘛?”
晏朝说:“废话,好不容易跑这么远,我不得回趟家么?”
周辰瑜这才想起来,晏朝的家就在新疆。他于是不假思索道:“那我跟你一起。”
晏朝看了他一眼:“你要干嘛?”
周辰瑜一脸理所当然:“见家长啊。”
晏朝下意识地骂道:“见你妹。”
周辰瑜:“我妹你昨天刚见过。”
晏朝:“……”
两人日常互怼完,晏朝才轻飘飘地说:“你就是真想见,我家里也没家长。”
周辰瑜没想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句,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抬眸看向他。
晏朝英俊的眉眼间依然是往常那副平静的神色,他接着解释道:“我从小是姥姥带大的,她在我十八岁那年就去世了。”
周辰瑜看着他,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少顷,才讷讷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
晏朝却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儿,都多少年了,早看开了。”
周辰瑜又说:“那你还……回什么家?”
晏朝说:“回来的机会不多,我想去扫扫墓。”
晏朝从来不曾把关于自己家庭的一切告诉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但是自从昨天晚上,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周辰瑜面前时,忽然间就不打算再对他隐瞒这些了。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周辰瑜明明看起来是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可晏朝永远无法忘记昨天夜里紧握着那双手时,那种久违的温存与心安。
大约积攒了太久的心事,总归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吧。
晏朝以为自己这样坦白地向他解释过一切,周辰瑜就不会再嚷嚷着要跟他一起回家,没想到周辰瑜思索了片刻,反倒更加斩钉截铁地道:“那我更要陪你一起了,哪儿有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的道理。”
晏朝哭笑不得:“我以前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现在用得着你陪我?”
周辰瑜说:“那是因为你以前不认识我,不然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会陪你的。”
晏朝听着他这些胡言乱语,一时间忍俊不禁,只觉得这人幼稚得要命,可不知怎么的,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儿还是让晏朝的心头微微一动。
就见周辰瑜忽然用上目线瞧着他,补充道:“再说了,我跟你们节目组的其他人又不熟,和他们一起回去还不得无聊死,你就带上我吧,小晏哥哥……”
晏朝:“……你给我打住。”
周辰瑜展颜一笑:“小晏哥哥这是同意啦?”
晏朝:“你成天管一个比你小的人叫哥哥,内心不觉得羞耻吗?”
周辰瑜:“叫弟弟也不行,叫哥哥也不行,你还想让我叫你什么?”
晏朝一脸呵呵:“合着我没名字是么?”
周辰瑜点了点头:“好的,媳妇儿。”
晏朝:“……你自个儿回北京吧。”
下午,节目组一行人打道去了机场,只有晏朝和周辰瑜留了下来。
晏朝开着车,依然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周辰瑜:“你真想好了,我要去公墓的,不嫌晦气?”
周辰瑜撇了撇嘴:“放你一个人去,被小倩缠上了怎么办。”
晏朝:“不是你这只黑山老妖就行。”
周辰瑜:“呀,不小心让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我其实就是专门儿来吸你这种小帅哥的精气的。”
晏朝:“……勾引我跟你双修的那种?”
周辰瑜冲他抛了个媚眼儿:“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事不宜迟,不如就今晚吧。”
晏朝:“……”
他错了,他就不应该接周辰瑜的任何话茬儿。
这座城市很小,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达了城郊的公墓区域。
周辰瑜这个人很神奇,有时候看起来又二逼又幼稚,可有时候似乎又很有分寸感。比如现在,当晏朝把车停在墓场门口以后,周辰瑜就很识趣地坐在车上,没有嚷嚷着要陪晏朝一起去给他家人扫墓。
就连晏朝从车后座拿出了两束百合花的时候,周辰瑜也没有就花束的数目提出任何疑义。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晏朝重新回到了车上,周辰瑜也没有任何想要窥探他隐私的意思。
晏朝将车一路往回开,窗外的风景逐渐从荒凉的郊区过渡到城市的风光。
他的家乡是一座四五线的小城市,远远没有京城那般高楼林立、川流不息的繁华光景,但坐落在天山脚下,蓝天白云、山清水秀的风光,加上慢节奏的生活,也别有一番安静恬淡的美好。
周辰瑜的眼神一直望着窗外,这会儿才忽然开口道:“这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这种大西北的边陲小镇里的生活,是周辰瑜这种胡同里长大的京城小少爷所不曾体会,也难以想象的。
晏朝点了点头:“除了落后一点儿,别的其实和北京也差不了太多。”
周辰瑜转头看向他,隔了半晌,才忍不住开口问:“所以你十八岁以后……一直都是一个人?”
晏朝淡淡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掌握那么多居家技能。”
那一年的酷暑之际,当晏朝和千千万万的毕业生一起经历了黑色六月之后,终于没有辜负姥姥的希望,以状元的成绩考入了殿堂级别的名校。
然而没等他收到录取通知书,就猝不及防地迎来了身边唯一一个亲人的与世长辞。
那个晦暗无比的夏天,仿佛是上天送给他的成人礼。
然而在经历了巨大的悲痛之后,晏朝依然不得不努力整理好心情,然后一个人走好接下来的路。
周辰瑜沉默了好一阵儿,最终却没有开口,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晏朝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问我爸妈去哪儿了?”
周辰瑜摇了摇头:“你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
晏朝依旧是一脸平静地说:“我没有爸妈。”
周辰瑜抬起眸,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半晌,安慰道:“没事儿,我都二十多年没见过我爸妈了,连他们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这有还不如没有呢。”
晏朝被他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只觉得原本颇有些压抑的气氛忽然就被周辰瑜打破了。他无奈地笑道:“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周辰瑜叹了口气:“咱俩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以后我对你就像对亲兄弟一样好。”
尽管心里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触动,但晏朝还是很受不了他这副肉麻而不自知的语气,嫌弃道:“这句话太土了,真的。”
周辰瑜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以后我对你就像对亲媳妇儿一样好。”
晏朝:“……”
第15章 同床异梦
晏朝带周辰瑜回的这个“家”,依然是他从前和姥姥相依为命的那座小房子。
屋子很小,只有六十平米左右,后来姥姥走了以后,晏朝也去了北京上学,这间屋子自然就空了下来。
如今他在这里举目无亲,再加上路途遥远,因此一年到头都回不了一次家,但他还是请了阿姨,每周都会定时来打扫。
因此房间虽然小,却明净而敞亮。也只有这样的氛围,才能让晏朝勉强找到一点儿久违的“家”的感觉。
晏朝从饭店里打包回来了新疆特色的大盘鸡,两人吃完饭,周辰瑜还不忘得寸进尺地问:“什么时候能吃到小晏哥哥亲手做的大盘鸡?”
晏朝没好气地说:“今晚就请你吃大盘鸡吧。”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周辰瑜传染了,成为了这样一个出口成黄的人。
果然,周辰瑜故意啧啧道:“小晏哥哥,我记得上周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呢,怎么才过了一周就变成这样儿了?”
晏朝叹了口气:“近你者黄。”
一顿晚饭吃完,天色也不早了,晏朝开始安排房间,这才发觉,家里统共两间卧室,姥姥走了以后,她住的床就已经撤掉了,这会儿只有晏朝的卧室能睡人。
晏朝干脆道:“我睡沙发。”
周辰瑜说:“那怎么行?这不是喧宾夺主嘛。”
晏朝:“‘喧宾夺主’不是这么用的。”
周辰瑜想了想,点头道:“对了,鸠占鹊巢。”
晏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睡沙发?”
周辰瑜看了一眼晏朝的双人床,说:“你这床反正够大,我不介意跟你挤一晚上。”
晏朝:“我介意。”
周辰瑜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你介意什么?咱俩睡了这么久了,我可从来没有说梦话磨牙打呼噜,你最清楚的啊。”
晏朝莫名奇妙:“谁跟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