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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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林彦小声说着，找了正对着贺家老爷子的位置，过去安定地坐下。
“哥，我要过去跟你坐！”贺正西总算逮着机会跟林彦说话，见人到了对面，他也要起身，结果刚站起来，就被贺毅给捏住胳膊了。
“你要干嘛，我过去跟我哥坐。”贺正西使了使劲，把贺毅的手给弄了下去，讨好地挤到林彦身边。
“这孩子真是……”贺毅无奈地摇摇头，旁边的方西闵戳他的腰，“你别太强迫他，小心给你玩叛逆不回家。”
“不回去？不回去我把他绑回去。”贺毅低声道。
“还敢威胁，要不是当时你非得上手打他，正西能赌气跑出家吗！你看看那个祠堂的样子，还有他身上的衣服，这些年，正西一个孩子，得吃多少苦！”方西闵生气贺毅的态度，小声抱怨了几句，附近的贺老太太听见后，也加入了谴责的队伍，俩人说着说着，齐齐抹眼泪。
“行了，你们那些事情，回了燕城再说。”贺老爷子敲敲桌边，“待会儿跟两个孩子说话千万注意语气，别再惹起来别的变故。”
林彦端起茶碗喝了口水，他左边耳朵有些发蒙，右边的耳朵里又全是贺正西的叽叽喳喳，一时间脑子里忙乱无比。
“哥，你听没听见我说话！”贺正西大声喊了一句，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彦摸着杯子的边沿，扭头看向贺正西，“现在能听清了，你说。”
贺正西涨红着脸，用力抓紧林彦的衣袖，“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去，你学习好，在哪儿都不怕，到了那里，你不用给人家打工补课，也不用天天做饭！”
林彦轻笑：“那许老头呢，他怎么办？我去你家，以什么身份？”
“许叔不需要你的照顾啊，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不是吗？让我的爸爸妈妈也收养你不就好了么！”贺正西着急道。
“不去，我说第二遍了，你如果还听不懂，我也不会讲第三遍。”林彦喝了一口水，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楠木桌上，对房间里的人道：“有什么话，大家还请赶紧开始吧，我还有作业要写。”
“对对对，都放松点，说到底，咱就是见个面，聊聊家事，别拘谨，哈哈哈。”陆驰尴尬地缓解气氛。
“刚才西崽子的提议，我认为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贺家老爷子开口道，“小林，你也不过才15、6岁，这个年龄对于每一个孩子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段人生。西崽子那样说，也是很怕你一个人会孤单……”
“我不孤单。”林彦看向贺家老爷子，“我每天光习题都做不够，怎么会孤单？再说，我也有朋友的，没您说得那么可怜，许叔现在的情况的确比较难办，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哥。”贺正西有些难过，林彦把许嘉临当做唯一的亲人，自己已经不算他的亲人了吗。
“你的耳朵。”贺毅严肃地说，“我还是建议去更大的医院再做一做检查，就算你要陪着许大哥，也应该先对自己负责。有个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学习生活。”
“我不愿意别人提我耳朵的事情，你们不用管。”林彦冷冷地瞥了贺正西一眼，贺正西委委屈屈地往回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了。
“林彦。”方西闵温柔地对他笑着说，“不是正西，他也才跟我们见面不到一个钟头啊，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要避讳的秘密，何况，你应该为今后的人生想一想。”
贺家老太太跟着帮忙道：“对的对的，你跟我们回去，还是与西宝一起做同吃同住的兄弟，这有什么不好吗。你这样的年龄，不能天天考虑打工赚钱的事情，只需要想着玩耍跟学习就足够了，一切都交给我们。”
没有恶意，只是大家出发点不同，所以没办法严辞反驳。
林彦往椅背上一靠，扶着额头，不想再说话了。
钱胜立刻接过话头道：“这个事情，咱们就再等以后说吧。”
贺毅点头，“鉴定安排在明天上午，不耽误上课，到时方玦过来接正西。”他看了一眼林彦，又说：“你们那边想跟几个人，请随意，下周就能出结果。之后我会找人去安排转学的事情，尽量赶在黄金周前就能报到。”
“这么快？”林彦坐直身体。
“是的，他要转过去的附中，对转学生要求比较高，必须先参加考试。”贺毅说。
“他成绩很好，不需要这种。”林彦抠刮手边的纸巾盒，有点不知所措。
贺毅：“是的，他成绩很不错，那边的老师也很认可，但依然需要考试，这样他能够分到一个更好的班级里，有更优秀的老师跟对手。”
林彦紧接着笑了，“说得跟农场培养牲口似的。”
“你这是什么话……”贺毅皱紧眉。
“噗嗤！”旁边的陆驰没忍住笑了，被钱胜猛掐了一把，龇牙咧嘴地重新保持沉默。
“我们还是建议再多呆几天，更何况，两边都需要一个适应的时期，贺正西这边，应该也有同学朋友要去一一道别。”钱胜见贺毅没有答应的意思，建议道，“不如这样，他回去考完试，然后到溪城这边过黄金周，以后的长假，你们也应该把他送过来，多跟林彦住几天。”
“我同意！！”贺正西举起手来，“寒暑假也要住在这里。”
“你先闭嘴。”贺毅看着他道。
“回来也好，但寒暑假不能天天呆这里，对半分吧，公平一些。”方西闵说。
“我没意见，你们决定吧。”他盯着餐盘，气势弱了一些。林彦的态度有些无所谓，让贺正西心里很难过，他忍不住地想伸脑袋蹭一蹭林彦了，但是一靠过去，林彦就往旁边撤，只留给他半个空出来的椅子。如此来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贺正西只好独自发呆去了。
”要不，先上菜吧。“方玦适时地开口道，”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说的对，我的学生讲，这家的饭菜很有特色，正西跟林彦，今天都多吃点，我还记得正西很爱吃羊肉丸子呢。”方西闵笑着招呼服务生。
“我不吃羊肉！”贺正西大声道。
方西闵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不要任何跟羊肉搭边的东西。”贺正西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贺正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强调林彦的那些小属性。林彦讨厌机动车，有些轻微的洁癖，睡觉时习惯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碰见难解的题目总是先笑几声，拳头其实非常硬……
这些贺正西最先发现并且大部分都依然属于他们两个才懂的小秘密，成了他拼命抓住不愿放开的存在证明。
——我们的关系是不同的，与所有人都不同。贺正西这样认为。
“以后别跟你家里人老提我那些事了。”林彦在酒店洗手间里对贺正西说，“没必要。”
贺正西很不理解：“为什么？”他刚洗过脸，鼻尖上还挂着水珠，两只眼睛格外专注有神地望着林彦，表情惯常的无辜。
“没，你今天要跟他们住吧……中秋节。”林彦看见贺正西那副可怜的样子，就不忍心继续说了。
贺正西靠着洗手台低下头：“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住，这太奇怪了。”
“我看你一家人都蛮不错的，这么些年没见面，肯定也想跟你多说说话，明天的鉴定，让钱胜叔陪你去吧，我得整理下咱那个院子，都长野草了。”林彦捏了捏贺正西的耳垂。
“哦。”贺正西抓住林彦捏着自己耳朵的手，向前挪了半步，贴近他的颈窝，“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我知道你不开心。”
林彦把贺正西揽进自己怀里，边拍边抚摸着。电视里经常这样演，他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实话，我肯定不能开开心心送你走嘛，这几天，老哥态度不太好，你别生气。”
“那我算是你的亲人吧，你刚才说许叔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不开心……”贺正西咬着林彦的领口说。
林彦笑了笑，“是。等你回了那边，可不要随便咬别人蹭别人，小心被揍。”
贺正西大声道：“别人根本不值得我咬！他们都是谁啊！”
“真是暴躁，冯博文说你是残暴小弟，一点没错。”林彦看见有人进来，把贺正西往外推了推，“不过适当残暴也没什么，不然容易受欺负，但绝对不能随便跟人打架，知道么？”
贺正西：“你弟我能是那种人嘛。”
林彦拍拍他的脑袋：“自己明白就行，走吧，回去再吃一波，然后我就跟陆驰哥先回去了。”
一听到林彦要走，贺正西的脸又垮了下来，但他自知说不过林彦，只能闭嘴保持安静。
吃过午饭，依依不舍地道了别，林彦坐到陆驰的车上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应付那种场面，胃也跟着紧张，喝口水都不自在。
“再过十年，你就不会紧张了。”陆驰说。
“再过十年，我还是会不习惯。”林彦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打算补觉。
“你先别睡，”陆驰晃了晃林彦，“我也有事找你说。”
林彦闭着眼道：“你说，我不睡。”
陆驰攥着方向盘，顿了几秒，说：“这主要是我妈的意思，她……想让你住我家去。”
“我跟辛阿姨都没见过几面。”林彦睁开眼，看向陆驰，“何况我也不会去，陆驰哥你知道的。”
“我明白，但许叔那事情，没有十年，估计是出不来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直到高考甚至大学毕业，你都会过得很辛苦。”陆驰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继续道：“不会让你跟许叔分开的，只是想照顾照顾你，而且我家那边跟一中挨得近，去上学也方便。”
林彦靠着车窗，低声道：“我都快成年了，有手有脚的，不想麻烦别人，何况陆叔跟辛阿姨也上年纪了，伺候我算怎么回事儿。”
陆驰笑了笑，“你不知道了吧，他们俩，就怕闲出毛病，对我是不抱希望了，把你弄过去，也算有点事忙。”
林彦垂下眼睛，摩挲着安全带，“你们对我够好了，其实贺正西回去后，我反而轻松很多，也没什么大的困难，住旧祠堂真的挺好。”
陆驰叹气：“行，我懂了。你家那个小菜园子，我就挺喜欢。以后估计会经常性地过去蹭吃蹭喝。”
“你来的还少吗？”林彦佯怒，“记得自备食材！我可是很穷的！”
陆驰大笑一声，上手按了把他的脑袋。
“你别弄我头发，本来就长了！”林彦把陆驰的手挪到方向盘上，“安全驾驶！安全驾驶！”
“行行行。”
被陆驰一闹，林彦心情倒是好了一些。这位陆家大哥虽然已经30岁了，可行事作风还跟个大学生一样，也热情。他人长得不错，交朋友十分大方，哪里都吃得开，日子过得安安逸逸。林彦周围正常人不多，陆驰至少算一个。
到商场附近时，林彦提前下了车，他背着书包走进去，仰头看了许久周围悬挂起来的中秋促销海报。商场人声喧闹，林彦置身其中，觉得很安全。
回了家，冲完澡洗过头发，林彦从书桌抽屉里拿出来一枚不锈钢小剪刀，对着镜子修剪刘海。
周五放学时，蔡栩生突然盯着他说，头发太长了，梳到耳朵后面，再戴一副眼镜，就是个活生生的斯文败类。林彦觉得斯文没问题，但不能败类，还是要当个健康向上的好青年。理发店里人多，他看了一眼就回来了，决定自己搞定。
林彦偶尔也会帮贺正西修剪头发，在贺正西还没上初中的时候。
小孩子翻不出花来，林彦可以大胆无畏地练手。等贺正西升上初一，林彦就不再这么干了。他很担心哪天不小心给他剪出个豁口，弄得丑了，会招来同学的嘲笑，继而引发贺正西的逆反心理。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其实挺重视外表的，即便贺正西自己从没意识到这件事。但林彦作为过来人，对这个年龄的心理状态，他自认为把握得还算准。
林彦现在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了，几分钟就能剪完，而且他无所谓自己发型变成什么样，只要别太秃。结束后，他盯着镜子看了看，纠结许久，又重新拿起剪刀，把刘海修得更短了一些，直到刚刚好露出半个额头，才勉为其难地对自己点了点脑袋。
周日下午，方玦打过电话来说，要留贺正西在酒店多住一晚，林彦不同意。后来贺毅直接拿过电话亲自同他讲，林彦这下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林彦。”贺毅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他的哥哥，全家人都感激你。只是，作为长辈，我自私地希望你也能体谅体谅大人对孩子的关爱，更何况正西已经离开家7年了，家里的人只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
林彦咬着嘴唇发抖，他其实很想说，你们分别了7年，可从今往后，我说不定也要与贺正西分别7年，甚至17年，或者更久……为什么不多给我一些时间？
但最终，林彦也没能把这话说给贺毅听。他不喜欢咄咄逼人，他认同贺毅的观点。临挂电话前，贺毅又把贺正西叫过来跟林彦说话。兄弟俩没能聊很久，那边一直有人喊贺正西出去，隐约听着像是要去商场买衣服。林彦不愿再经历煎熬，笑着让贺正西挂了电话。
相比于其他人的12岁，贺正西已经十分懂事成熟，但他终究只有12岁，是渴望亲情和家人的年纪。想穿帅气的运动套装，看见游戏就走不动道，扎堆打球压马路，没有太大的烦恼，这是林彦想象中，贺正西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天天去纠结一周改善几顿伙食，在集市上跟商贩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甚至买双舒服的球鞋都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回去好，心无旁骛地学习生活，上重点，考名校，最好能一路读到博士，去大医院当个治病救人的好医生，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林彦窝在床上盯着贺正西的枕头发呆，良久，他转过身，掀起毯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周一傍晚，林彦放学到家的时候，贺正西也在，他正不情不愿地给方玦倒茶水。
“晚上不回去了吧。”他问。
“不回，这段时间都不回了。”贺正西递给林彦一杯水。
“表哥呢？”林彦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方玦，只好跟着贺正西一起喊表哥，“你要是不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