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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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为人所知的藏品,他甚至担心自己半夜说梦话对林彦求爱表白,到时被林丛听见也不太好。
在那之后没几天,贺正西挑了个周末的空闲,麻利而果断地从商场搬了套行军床回来,安置在沙发背后两人卧室门前的那一小片空地上。
只是很快,他们又遇到了问题。
春日,某个气温回升的深夜,林彦起床去洗手间放水,推开门时,行军床上一阵粗喘突然入耳。他以为林丛怎么着了,急急忙忙摸按钮开灯,结果令人震惊——这小孩儿在客厅里大大方方手鲁。管呢……
林丛手鲁得很投入,压根腾不出工夫去注意床边站着谁,在那个时间段里,他是人畜不分的。几分钟后,林丛即将抵达人类愉悦巅峰的前一秒,林彦福至心灵般地,弯腰靠近林丛的耳边,开口吼了一嗓子,林丛一惊,快乐顷刻消失,萎了。贺正西被林彦那嗓子给吵醒,稀里糊涂抓了把羽毛球拍冲出来,睁开眼定睛一看,当场窒息。
不久后,贺正西愤怒地又跑了一趟商场,弄了顶帐篷套在行军床外头,给林丛人造了一个极其封闭独立的自撸环境,林丛激动得差点儿哭了。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贺正西迅捷地把林丛的钱包拿到手里,抽出张银行卡,按着他的头,连搡带推地走进小区附近一家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出来。期间银行的保卫数次走上前,询问小伙子是否需要帮助,林丛眼里噙着泪拒绝了。
贺正西把钱交到林彦手里,说:“这段时间的生活费、房租还有物品置办费。”
林彦快乐地数着钱道:“你们俩都走到银行了,还不如直接转账,谁没事儿带着一捆钱到处晃,脑皮层是平原吧。”
背包里曾经装过三万块现金的林丛,默默在旁举起了手。
林彦喜笑颜开地拍拍林丛的脑袋:“晚上给你们炖排骨吃,红烧、清炖、糖醋随意点。”
“哦!多买点儿,今天刚收了租!”贺正西欢呼道。
四月中,贺正西的二模结束,他带着成绩单,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周六午后,把贺毅跟方西闽约起来,开诚布公地宣布了自己即将参加高考的消息。
方西闽被自家亲儿子这个准备已久的炸弹轰晕了,她明显愣了一下,才皱着眉掏出手机说:
“我现在给你的班主任打电话,这种事情,她怎么能放任一个未成年自己决定?”
贺正西极其耐心地把方西闽的手机按下,阖在桌上,两手交叉淡定道:“你可是连我的家长会都不参加。”
“那我去问林彦。”方西闽站起来就要喊店员。
“他今天出去谈事情,之后还要回学校参加实验小组会,如果你愿意等的话,可以在这里一直坐到晚上八点。”贺正西嬉皮笑脸地说。
方西闽面色不悦地重新坐回去,抱起手臂,她沉默了一阵,语重心长道:“你成绩很好,如果在学校里肯认真巩固一年,明年能有更多的选择。你不是很想学医吗,可以去试试国外的学校……”
贺正西立刻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成绩这东西,说不准的,也许明年我就没劲头好好考了。”他给方西闽倒了杯热果汁,继续道:“不会给教授和院长丢脸的,放心。”
方西闽不想再跟贺正西聊了,她伸脚从桌下踢了踢一直安静围观的贺毅,“你的儿子,你也说两句。”
贺毅正在回复工作信息,方西闽一脚踢过来,他手抖打错了两个字,正准备删掉重写时,方西闽突然抬高嗓子厉声道:“你能不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关注一下你儿子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贺毅改完错别字把消息发出去,收起手机看向贺正西。
贺正西表情倨傲,无惧无畏地跟贺毅对视着。
两人你来我往用眼神安静地交流了十几秒,随后贺毅清了清嗓子,指着贺正西的胳膊问:“你身上的伤,没事吧。我最近才知道,如果还疼记得来医院看看,别留下暗伤。”
“我哥每天都亲自帮忙涂药酒。”贺正西给他抡了两圈膀子,脸上带着一些属于小孩儿的炫耀姿态,“早不疼了,虽然方女士差点儿把我打成身残志坚,但还好你们的儿子成长力旺盛。最关键的是,她没打我的脸,我依然帅气。”
贺毅想笑两声,但余光瞥见方西闽阴沉的脸,立刻收回了绽放到一半的笑容。
“是为了林彦?”他问。
贺正西转着手指,不置一词。
方西闽在旁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家里能对你的性取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能把自己的前途也搭进去。你以为你们能过得好,胡乱决定的人生会好?你确定林彦能接受你这种一厢情愿的付出?”
贺正西扬着下巴道:“我们的事儿你不用管,你不懂。”
方西闽无奈地低声笑了笑,说:“你自我感动玩儿得这么上劲,到时候得不到回应,可别去找林彦发疯。被自己的弟弟喜欢,我想他的压力只会比你更大。”她做了20几年教师,目光里有一份独有的锐利,贺正西别过脑袋,捏桌上的纸巾搓球。方西闽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揶揄道:“你要是当哥的,自己体会体会,天天被一起长大的弟弟性。骚扰是什么感觉?”
方西闽说完这些话就起身去了洗手间,再回来时,贺正西的面前已经摆了十几个形状标准的纸巾球。他对面的位置上没有人,方西闽把视线投向窗外,贺毅在抽着烟打电话。
等贺毅抽完两根烟,接过几通电话,重新坐回桌前,贺正西也收拾好了情绪。他把纸巾球丢进垃圾桶,看着方西闽眼角日渐增多的细纹,跟贺毅头上越发扎眼的几根白发,迟疑地说:“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一个忙着搞科研带学生,一个身上背着医院内外的无数工作,所以我不会去抱怨什么,毕竟你们给了我生命,也让我有如今的生活学习条件。”
这是他第一次对父母谈起此类话题,语气很真挚,贺正西希望他们不要认为自己是在故意讽刺或者调侃。
“以前我的确曾经怨恨过你们为什么把我从溪城带出来,却又总是不管不问。每个假期,周围同学都跟家人一起出去逛书城、吃饭、旅游,但我几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甚至当我有次试图在记忆里寻找跟家人一起出去玩儿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的,居然是大哥带我在溪城的商场里吃牛排。那时候物价低,手里也没钱,二十块一份的普通牛排,口味一般,但我们却吃得特别开心。”他面对不发一语的父母,缓慢地倾诉着这些年积攒起来的心里话。
“这到底算什么,我真的不懂,我明明是想回来跟家人一起生活的……”
贺毅反复摩挲指肚,眉头紧皱,他语带歉意地说:“是我们做的不够,在你的成长道路上,我们实在不能算合格的父母。”
“不是这么回事儿。”贺正西否认道,“你们也有自己的人生,你们身上还担着更多人的人生。没错,偶尔我会有一些想法出现,就像刚才,我还为你们不参加学校家长会感到生气,但我对此表示理解。我……我其实已经足够幸福了,从7岁开始,每当看见大哥,我都是心怀崇拜的。他脊背挺得比任何人都直,好像任何难题都能解决;他有时候嬉皮笑脸,但真被惹急了也敢挥拳头。那时候我不懂他的强大来自哪里,又是为了什么。”贺正西的眼眶开始发红,想到林彦,他的心里总会有些难过,这些难过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而这些情绪,又是一两句话难以说清的。
“直到最近,准确地说,是去年8月以后,我才尝试着去了解他,了解他的世界。”贺正西面前的纸巾盒上落下一小片洇湿的痕迹,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目光坚定地看向对面的父母,“在你们找到我之前,他是我的大树,现在,我想长得再快些,成为跟他并肩的大树。虽然我还小,但我在努力了,也不会随便放弃。”
贺毅的脸色随着贺正西说的话变得愈发严肃,他对儿子的坦诚感到震惊,更对儿子的变化感到困惑。
“林彦是难得优秀的年轻人,他很有魅力。”贺毅说,“你对这样的人会产生憧憬甚至爱情,我跟你妈,也尽可能去表示理解……”他反复斟酌用词,担心会破坏父子之间难得敞开心扉的气氛,“但是,你刚才的话,也让我有些担心。”
“什么担心?”贺正西问。
“如果涉及隐私,你可以拒绝回答。”贺毅说。
“谢谢。”贺正西努力地笑了笑。
“去年8月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林彦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能有这样大的成长,我们很欣慰,但如果这些成长,是源于你跟林彦遇到了困难,那么我希望你能说出来。家里虽然没有亿万财产,但什么都不缺,完全可以帮你们解决。”
贺正西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餐厅里嘈嘈杂杂,贺正西缩在椅子里,默然地低着头,仿佛隔绝出了一个寂静的世界。
“抱歉……”
许久过后,贺正西终于仰起了脸。
“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你们知道,这要取得他的许可。但我有信心,他也有信心,我们能把那个坎跨过去。”
贺毅说:“是钱上的困难,还是……”
“不是。”贺正西立刻回道,“跟钱没关系……不对,或许也有一些关系,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喃喃低语着,略微苦恼地开始搓脸。
方西闽很意外贺正西的表现,她感觉得到,贺正西的性格里,柔软的成份越来越多,飞扬跋扈的模样少了,即便依旧浑身是刺,但那些刺有了收放的自觉。
她伸出手,按了按贺正西的肩膀:“你这样,让我跟你爸都很担心。还有林彦,他的家庭情况太特殊,如今你们都在燕城,完全可以更多地依靠家里。自立值得赞赏,但要懂得适时寻求周围人的帮助,这真的没什么,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
“我们不觉得累,我们都变得越来越好了。”贺正西说。他的眼睛闪着光,让方西闵心里泛起一阵疼惜。
“你总说自己长大了,那么作为一个大人,妈妈只对你告诫一件事情。”
贺正西绷紧身体,认真地听着。
方西闵说:“你可以放肆,可以发脾气,这没什么,但不能把最差的情绪留给你在乎的那些人。”
第二次听见这句话,贺正西却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离开溪城近五年,有大半的时间,他都在向林彦展示自己那些焦躁又恶劣的固执情绪。
这场原本信心十足的谈话,最终以贺正西的沉默作为结束。送走方西闽跟贺毅,他没有回家,而是搭公交车去找了冯博文,之后又在宋睿的工作室呆了一下午。倒也并非为了自己暂时没有结果的爱情,他只想看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给自己增加一些信心跟可能性。
傍晚准备离开时,宋睿打着呵欠送他下楼,顺便出来放风,冯博文没有跟着,他在楼上帮忙接待客户。
“你看起来很累。”贺正西说。
“我?”宋睿笑了笑,摇头道:“其实你博文哥比较累,学习、论文、项目、导师,还有工作室的业务,这些事他都得忙。”
贺正西点点头,小声说:“我哥也差不多。”
宋睿伸手戳贺正西的上臂:“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老成了。”
贺正西:“连你都变稳重了,我肯定也要变的么。”
宋睿听完这话,凑过去围着贺正西转了两圈,问:“怎么着,碰上事儿了?”
贺正西坦荡地“嗯”一声。
宋睿乐了,说:“不用想那么多,纠结没用,你还小,把自己能做的做到就行。”
“我哥也这么说过,15岁的时候。”
“啧!哪句话都离不开你哥。”
贺正西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宋睿看着手表说:“乖弟弟,赶紧回吧,一下午不着家了,小心回去接受再教育。”
贺正西绕过这个话题没回应,他转过脸,上上下下打量着宋睿,突然坏笑起来道:“你跟博文哥,最近蜜里调油吧。”
宋睿很快明白过来,他立刻漂亮地反击:“羡慕吧?你没有。”
心里确实有些羡慕的贺正西,郁闷地踏上返程公交车,一路听着邻座大妈的家长里短回去了。他打开出租房的第一层防盗门时,里面恰好传出来林彦跟林丛笑着聊天的声音,贺正西准备换钥匙开第二道门的手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退到外面,重新关好门,拉起兜帽,一步步走下楼,出了小区,开始在街上漫无目地逛。
屋内的两人对贺正西开门和离开毫无察觉,林丛正手脚并用地跟林彦讲学校里的事情,林彦也同他聊起了自己跟贺正西的小时候。
贺正西在常去的球场跟人打了十多分钟篮球,休息的时候,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是林彦的。贺正西短暂地思考了几秒,把手机放到了附近的石阶上,没有接,铃声持续地响了接近半分钟,贺正西仍旧立在一旁,既不接起来,也不挂断。等手机指示灯重新变暗,他灌下半瓶水,重新加入了打球的人群。
林彦放下手机,对林丛道:“你先吃饭,我出去找他。”
林丛留恋地看了一眼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牛肉丸,站起来说:“哥我跟你一起。”
“赶紧吃,吃完记得看书。”林彦留下一句话匆匆推门走了。
作为半个备考生的家长,他现在多少对辛卉卉当初面对自己高考时的紧张状态有了些体会,更妄论贺正西年纪更小。林彦接连给贺正西打了3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他开始着急了。早晨出门前,贺正西说要跟父母把高考的事情聊一聊,林彦当时提出要一起去,被贺正西拒绝了,说他一个人能搞定。林彦担心贺正西跟家里人吵起来,情绪受影响。
贺正西已经很久没酣畅淋漓地打一场球了。自从决定要提前一年参加高考,他就把学校篮球队的事情给停掉了,日常锻炼换成饭后慢跑。他很怕在参加球赛的时候受伤耽误考试,即便这样的概率其实很小。
半个多钟头时间过去,贺正西总算打爽了,他坐在石阶上吹风放空,顺便饶有兴趣地观看球场上几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抱着球来回跑,时不时地还要远程指导几句。
林彦一路沿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