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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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和多少分量的爱才能把遗留下的伤痛给抹平。
赵孟不是不敢面对挑战,他只是怕自己所能做的不够——那是宋栖然的事,他总恨不得燃烧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量来帮他完成。
赵孟不禁怀疑,宋栖然是否是老天刻意送给他的考验,是为了弥补当年在罗家山他没能及时救出那些孩子所落下的阴影与遗憾才带来到他的生命里。魏小龙那晚请求他的时候赵孟没有给他一个答案,但赵孟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早就确信了,是的,他想救他,无论是为了宋栖然还是为了自己多年来也没能跨过的那道坎,他当然要救他。可他该怎么做呢?
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竟然是宋栖然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
赵孟听见宋栖然轻轻打在听筒上的声音,眼眶背后蓦地一酸,他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明明也没怎么,却莫名其妙觉得很想他。
“我不在省城。”他遮遮掩掩地说。
“我知道,我正好也回了清河,”说到这儿,像是担心赵孟会误会那样,宋栖然又补上一句,“不是有意跟着你,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爸住院了……?我这趟回来看看,正好你也在,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你爸还好吧?严重吗?”
“不碍事。”宋栖然回答,“有我妈呢,再说公司的事也忙,我打算今天傍晚就走,所以想问问你,需要我顺你一程吗,我开车了。”
他向赵孟提了个问题,铺垫很长,绕弯子绕得小心翼翼。赵孟拼命绷紧着眼周的肌肉才不至于暴露情绪,然后他用自己听了都觉得惊讶的温和声线答了一句:“好啊。”
宋栖然是穿着一件风衣来的,入秋后有些降温,傍晚又起了风,他裹着风衣的领子靠在马路对面的车头旁边等赵孟,见到人来了,松开领口,远远地同他招手。
穿过马路朝他走去的途中,赵孟一直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一会开场要和宋栖然说的话。他一早就决定好了,宋栖然没那么喜欢自己,没关系,他们的关系或许只是建立在宋栖然对于疼痛的排斥上,但那也不碍事。他栽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本来也是件说不清道不明没什么解决办法的事情,他就是喜欢宋栖然,况且这个人现在还如此地需要他,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选择走开。
赵孟盘算着开口,刚走到宋栖然面前,却被他抢走了台词。
他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反省过了,一开始就应该和你说实话的。”
赵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宋栖然会道歉。当着他的面,宋栖然眼神诚恳地望着他,两手环在胸前,均有些紧张不安地捏着风衣的衣领。他在等着赵孟的回答。赵孟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宋栖然如此的郑重,他说不出话,只能倾身过去,揽住宋栖然,抱了他一下。
他的两臂之间很宽阔,隔绝了风寒,宋栖然被摁在那儿,许久,紧绷的上半身终于慢慢慢慢松弛了下来。
“好吧,我答应不怪你了。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坐在宋栖然车的副驾驶座上,赵孟偷偷噙着嘴角对他说。开车的人只能专注地目视前方,宋栖然皱眉一副很困惑紧张的样子,倒给了他难得调戏人的机会。
“你要我答应什么?”宋栖然问。
“以后有话直说。能做到?”
“恩。”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问了,就只能对我说实话,挑拣着说也不行,要全部都是实话,明白吗。”
宋栖然点点头。
“好。”
赵孟清了清嗓子。
“那我现在问了。”
宋栖然精神地竖起耳朵,像只小兔子。
赵孟问:“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宋栖然没忍住噗嗤一声,他抿嘴憋住了一会,怪不好意思地回答:
“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觉得你好玩。”
“好玩?”赵孟纠结起眉头,这个答案他倒是没想到,不过总比第一眼看了就不喜欢要好那么一点,他问,“怎么个好玩法?”
“就是看你出糗,挺有意思。”宋栖然回答。赵孟两眼一黑,想起两人初夜过后那个死命丢人的早上。
“然后你就一边在心里笑我,一边继续跑过来惹我?”
“我没有笑你,就是想惹你,”宋栖然说,“你给我发照片那次我很喜欢,觉得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偷偷拍腹肌的照片显摆,好可爱。”
“好可爱个屁。”赵孟不忿抗议,宋栖然倏地用那两个字形容他,搞得他一阵恶寒。
“那后面呢,”他又问,“后面几次感觉怎么样?”
“后面几次有点累,”宋栖然老老实实回答,“你体力回复得太快,要的次数又多,可每次你看上去都一脸期待,我不好意思说不要。”
赵孟的额角抽了抽,觉得有点丢人,但也不好讲什么——刚刚明明是他自己巴巴地要人家全讲实话的。
“不过我没说不好哦,”怕他误会,宋栖然赶紧补充一句,他点头,点得很用力,“我还是喜欢的,真的。”
他特别下重音强调什么事情时的样子真诚得很,乖到不可思议。赵孟注视着他认真的侧脸,心想这其实是个很听话的小孩。他有那么好的家庭,那么好的天赋,要没有十年前那些烂事,现在是不是会成为一个特别明媚招人疼的孩子。
可即便宋栖然没变成那样,赵孟也觉得他已经够可爱了,便想最后逗逗他,问:
“那如果你第一次用社交软件的时候没匹配上我会怎么样?”
宋栖然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时候一心觉得不像再那么过了,药也停了,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也没办法克服那些副作用,那可能就只能去死了吧。”
赵孟的笑凝固在了脸上。宋栖然的口吻平淡,他却听得胸中猛然一痛,像给人当胸揍断几根肋骨,猝不及防失了阵脚。
直到这会他仍然很难习惯自己对宋栖然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觉害怕。
他忽然叫了一声“停车……!”
宋栖然吓了一跳,他没法移开盯着正前方的视线,只能睁圆了眼睛,慌张道:“可这是高速!”
“靠边停,应急车道!”赵孟粗声粗气下着命令,宋栖然将信将疑地打开双闪,放慢车速。嘴里一面说着:“车没抛锚,这样违反交通规则,前边不远就有摄像头,会被扣——”
他没能说完。车刚停稳,赵孟便将他的肩头一掰,堵住了那张嘴巴。
“交警大队我认识人,给你走后门,”他喑哑着嗓子低声说,剩下的话也尽数消弭于唇边,“你就别动了,不动的话我就亲亲你,要再动,下个休息站我就办了你。”
宋栖然听话了,他不动了。
赵孟舔着他的舌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像那样很久,直到内心平复。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把话说清楚,现在这样嘴巴对嘴巴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没人知道,但赵孟就是忍不住。这辈子没有人对他说过那么重的一句话,赵孟觉得那就是一句情话,满满全是“我需要你”的意思。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好啊”。
好容易亲够了,赵孟放开宋栖然,下巴枕着他柔软的头发对他说:“我觉得你其实挺麻烦的。”
宋栖然浑身一紧,但依然安静等着赵孟的下半截话。
“你看,你见不到我的时候还是需要吃药,你也不怎么会过日子,需要人照顾,情绪失控的时候又有点暴力倾向,我真怕你下次再干出什么冲动的事。”赵孟低头看向他,宋栖然一对亮晶晶的眸子在暮色里反着微光,赵孟笑了一下,捏住他的下巴,
“所以我觉得保险起见,你身边最好跟一个警察。”
第二十一章
“所以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栖然坐在茶水间的高脚凳上,一脸茫茫然地问张大春。
张大春捧着咖啡,白眼几乎要翻到天花板上。
“谢谢你加班日还给我科普你恶薰的恋爱故事,我不感兴趣,谢谢。”
“可他又没说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他都没说以后我们要保持什么关系,你觉得我该给他打电话吗?”
“我说了我他娘的不关心,好吗?”张大春忍无可忍地说,“我就关心你最后驾照扣分了吗!”
“没扣。”宋栖然回答。
“*!”
对面的设计总监忽然一脸气急败坏了的模样,宋栖然懒得理他,端起茶杯出了茶水间,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他在犹豫,一如他刚刚说过的,他该联系赵孟吗?以什么样的理由联系呢?说想他?好像也不是……毕竟已经答应过人家以后都说实话了。
赵孟没有留给他更多踌躇满志的时间,他很体贴,五分钟以后,就自己主动把电话打进来了。
宋栖然接电话的时候还在砸办公桌面上几摞不合格的样品,新一批的打样合格率太低,他生供应商的气,下手砸得乒乓作响。那边的赵孟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他拔高嗓子问。
“没出事,工厂寄了一批残次品,被我砸了。”
“找人收拾好碎片,别把手扎了。”赵孟非常自然地提醒了一句,宋栖然懵懂点了点头。
他又有些想不通了。
“你打给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赵孟的声音在那一头听起来带着一点轻笑,但语调仍很平静,呼吸绵长,仿佛打在宋栖然脸上,“就想让你听听我的声音。”
宋栖然眼睛一眨。
“我今天吃药了。”他说。
他以为赵孟在担心他复发头痛情绪失控,遂告诉他,让他放心。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赵孟却说,“我也想听听你的声音。”
宋栖然的眼蓦地瞪大了。赵孟却没给他继续惊讶的余地。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宋栖然压低了眉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想,工作忙的时候,拿便利店的便当凑合一顿解决问题也是常有的,他回忆了一下经常光顾的便利店货架上码放的东西——
“黑椒牛肉吧。”他说。
赵孟思考了一会。
“也成,”他回答,“我应该会做。”
然后在宋栖然回味过来那句话什么意思之前,挂掉了电话。
赵孟在值班室看微博,就是从清河康复中心拿回来的传单上注明的那个账号。里边有一些当年从康复中心出来的患者投稿来的长故事,他看了置顶和日期最新的那几个。
康复中心里真的什么病人都有。有父母把子女送进去的,有子女把父母送进去的,其中有一条长微博是志愿者代为记录的,事主今年都有八十多岁了,是康复中心收治过的年纪最大的病患,在原配的丈夫去世十多年后经人介绍又认识了一个组成新家庭,半路夫妻感情不错,头先过上了几年安生日子,再后来新老伴突发心梗,被送到医院急救,一查,坏了,得住ICU,ICU一天一万多,退休金又没几个,老太太一时急了,要卖房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便立刻觉得她疯了,结果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半夜里来一辆救护车就给强行拖走了。进去里头也不知道过了什么样的日子,强制治疗治到尿失禁才被家属领回去,回去的时候老头子早死了。后边的事也不知道了。
赵孟划着鼠标心里一阵唏嘘,他也不知道账号里这些个搜集来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只从里边看出一股扑面而来的绝望气息,简直想象不出康复中心里头究竟是什么鬼样子。不过几乎每篇微博都提到一样共通的东西——康复中心的物理治疗实验室。
魏小龙说过的,那就是个电击室。
赵孟看的那条置顶微博里就有写,是拿两个磁极直接贴在脑袋两边太阳穴上,连着细细的电线,再接上一台控制器,输出的电流大小精准到毫安,反正是保证弄不死你,但能叫你生不如死。收治的病患进去以后会分配宿舍,每栋宿舍都有管教,管教看谁不爽了,就拿进电击室来威胁,在里边待的时间久些的都形成条件反射,别的什么不用做,光听到电击室三个字,能有直接吓到尿裤子的。
赵孟甩了一下鼠标关掉页面,那些描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愿意再看。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从里边找出当年宋栖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蛛丝马迹,现在看来,也幸得宋栖然是忘记了,魏小龙说过,就因为他想不起来,所以治疗才一直很难进行,但赵孟想他肯定不会让宋栖然知道这个账号,他也不会让他试着去回想,关于治疗中心的事,他一个字都不会在宋栖然面前提起。
他不想伤害他,哪怕只是为了治好他。
他点开账号主页下的私信按钮,给博主发了条消息。
“你好,我想向你咨询,你们已经整理好的康复中心当年的收治案例里,有没有细致到个人的,我想找一个人的诊疗记录。”
大约过了十分钟,对面的消息发了回来。
“你是谁?”
“一个当事人的朋友,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等待又持续了十几分钟,不过这次对面倒也干脆。
“对不起,我无法信任你。”
赵孟摇摇头,也没在意。
“你们经营这个账号还有很大现实风险吗?”
“会有的。我们被举报过很多次,很多病友现实中也经受了很大的压力,才最终决定站出来,我有义务保护他们。”
“没事,我能理解。”赵孟打字说,“那要怎样你才可以信任我?”
“你为什么要帮你的朋友?为什么不是他自己来?”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他。”赵孟回答,“但我觉得这事挺糟心的,我不想他自己弄。”
对面沉默了一会。
“你可以把身份证照相发来吗?”
当然可以。赵孟掏出身份证放在桌面上,三下五除二用手机拍了照,也没裁剪也没马赛克关键信息就给对面发了过去。
“赵先生,”这次对面直接用了他的姓氏来称呼,“请容我们考虑一段时间,如果我们觉得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会用这个账号再联络你,届时,我们或许可以见面谈。”
“好的,多谢你。”
赵孟发完这条信息对面就不再回复了。也不算什么进展也没有吧,他想。一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赵孟长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