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精-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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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男人!”
赵孟像是忽然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魏小龙说的话很合理,可是他竟然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忽然意识到了,原来宋栖然还曾经喜欢过那么一个别人,喜欢得很真实,很坚定,宁愿为了那份喜欢而把自己送进康复中心。赵孟突然察觉舌尖泛出一股生涩的苦味。
“会有其他办法的,你给我一些时间。”在赵孟长久的沉默后,魏小龙终于放平了声线,他尽量心平气和,劝赵孟打消那个念头,“但有一件事,书记曾经很清楚地叮嘱过我,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栖然想起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事情。”
赵孟愣住了。
值班室的门发出嘎吱的一声。深夜值班的时候派出所很少会有那样的动静,赵孟浑身一凛,放下电话。他回过头去,先是看见宋栖然一张犹犹豫豫的脸,他睁大了眼,惊讶于宋栖然此刻的突然出现,可人才刚从座位上站起来,从宋栖然的身后又探出一张他熟悉的面孔,一脸焦急地瞪向他,仿佛是兴师问罪来的。
“你的电话一直占线……”宋栖然小声解释着。
而赵孟傻了眼,垂下双手冲宋栖然身后那人叫了一声:“三姨?”
第二十六章
宋栖然是在来找赵孟的路上遇见霞姨的。月黑风高,他在公司磨磨蹭蹭加班到将近十一点还是不愿意回家,家里没有赵孟,就算回去了也不过是徒然的四壁,最多算个睡觉用的箱子。他偷摸着过来找赵孟,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却撞上坐末班公交车闯进派出所院门的霞姨,霞姨走得飞快,脸上带着怒气,她一路上也没有打通赵孟的电话,见了宋栖然花了好几秒钟才想起他是赵孟的房东“宋先生”,也不讲客气,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宋先生,张小姐最近是不是和我家孟娃子闹脾气了?”
宋栖然听出来她在问谁,他的助理Emily就姓张。他答了句“不清楚,没有吧”。
他们一道进了派出所,赵孟正缩在桌子后面一脸茫然地和人通着电话。霞姨直接上手抢走了他的手机,可是电话已经挂断了,她看了一眼通话记录,魏小龙,看名字应该是个男人,她的眉目一松,方才凝结的脸色总算稍有舒缓。
她从赵孟隔壁马超的位子上拖出来一把椅子,才坐下来和赵孟说话:
“今天下午小梦轮休,她和卫校的同学来这附近的金融中心玩,说看见你和一个姑娘坐在咖啡馆里,手拉着手,”霞姨瞪着赵孟,“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赵孟心头一惊,下意识朝宋栖然瞥了一眼。青年半边屁股靠在马超的桌子沿上坐着,从进屋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赵孟的身上,见赵孟看过来,眼睛里一亮,倒没有说话。
赵孟见了,一口气竟松了下来。
霞姨却急了,她片刻等不来赵孟的回答,以为他在心虚,气急在他心口上捶了一拳。
“孟娃子啊!”她气急败坏地喊叫,“你是个乖孩子啊,怎么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
“三姨,我干什么丢人的事了?”赵孟捂着胸口,忍着痛说,“那是小梦误会了,我没和人姑娘手拉手!”
“没手拉手?没手拉手没事做孤男寡女的去坐什么咖啡厅?你都这么大人了,不懂避嫌?”
“我心里没鬼,避什么嫌!”赵孟犟着嘴,他以前不这样,家族里都知道,他是赵家大哥,供着弟弟妹妹上学又独个儿在城里,是最憨厚最能吃苦的那个,他只是实在不愿意当着宋栖然的面谈论男男女女的问题,耐性显得比平时差些。
霞姨惊讶地看着他,他觉得从小看着长大的孟娃子这回变了,他到了大城市,被大城市给带坏了。
“你还想不想和张小姐好好处对象了!你知道你们全家人,你爸,你妈,多盼着你结婚吗!”
“霞姨,”宋栖然插了句嘴,“赵孟和Emily应该没有吵架……”
他害怕赵孟一时听不懂那句张小姐穿了帮,出于好心这时候插了一句嘴,却被霞姨打断了话头,霞姨年纪大了,竖起眉毛讲话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
“宋先生,我知道你平日里对赵孟和小张两个人多有照顾,可您要知道,这毕竟是我们家的家事。”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完,宋栖然忽然吃了这句,脸色一霎变得苍白,他不说话了,坐在桌边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膝盖上的手指。
赵孟很见不得他这样的状态。宋栖然还坐在这儿,霞姨却在纠结他与假女朋友谈恋爱的事,这一遭竟还被误会在外面招惹了别的女人,他想到这些就觉得分外荒唐,心里一阵烦躁得很。
他不喜欢女人,从来没喜欢过,可这事他只能憋着,憋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感觉心眼里就像憋出来一个窟窿,早晚会破个洞,或者,兴许早就已经烂透了。他实在不愿意一句谎话接一句谎话的下去,便把脖子一梗,干脆地扬声说:“我们早分手了!”
“啪”的一声,赵孟的面颊一痛,霞姨竟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耳光清脆,值班室寂静的墙壁间都还有回声。
老人气得整个上半身都打抖。
“混账!”她破口而出,“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赵孟被打偏了脑袋,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着,但他低着头,仍不说话。
“你以为结婚生子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吗!”霞姨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你知道自个儿家是个什么情况吗?你是要气死你亲爹妈吗!”
赵孟没想到霞姨突然提起老家的爹妈,他顿了顿,又坐直了身子。
“你爸都六十五岁了!他有心脏病,你当兵那年病发了差点没了你不晓得?!这些年你是少回去了,他那病,三天两头的反复,从不让你知道,也不让我们这些亲戚和你说,我们都劝他,儿女大了,别忙活了,躺下享享清福吧,可他就是不听,年前还去村委打听后山上那片荒地的事,你就说,他还能干得动?!哪天他要为了你,一口气上不来,你就是死了也得下地下去千刀万剐!”
赵孟惊呆了。弟弟妹妹再有一年就本科毕业,家里无甚大的开销,又有三个活劳动力赚钱,按理说爹妈该是人人羡慕的,他听不明白了,怎么久不回家,两老还在拼命干活?
霞姨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直骂他是没良心的。
“你拖到这时候还不结婚,连个对象的事也没听说过,你去打听打听,同村里有没有一个这样的!你爸妈对着别人的时候总口口声声说你在城里,不时兴结婚太早,又说你公职太忙,没时间谈恋爱,可关起门来的时候,责任全是往自己头上揽的!他们知道,你是为了供弟弟妹妹上学,知道你没钱,也嫌弃自己没钱,这么多年拖累了你,可你是家里的老大,谁家老大不是多吃一点亏的,他们却偏觉得对不起你,心里对你内疚了这么多年!现在眼看着你那双弟妹要毕业了,说什么也想趁瘫在床上干不动之前拼命给你攒出钱来,你爸疯了,要给你在城里买房子,说着有了房子就好娶媳妇了,城里的房子是靠他们攒得出来的吗!还有你妈那腰,爬坡都要歇三回你没数吗,可今年她还想跟我一块进城找保姆的活呢!好歹被我劝住了,就她那样,雇主都没有人敢雇的!这些你是不知道,可你怎么能这样将婚姻大事当做儿戏,有多少人巴巴地盼着它能成啊,就算是给赵家留个后让你爹妈安心吧,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
赵孟听着,两只眼的眼眶都热辣辣的疼。他是真的没想到,他还以为自己在省城混着,不回老家找爹妈的糟心,就不会让他们被乡亲背后说闲话,他还以为拖过一时便是一时,却不知道原来爹妈一直存着愧疚的心思,他越是逃避,两老就越顶着年纪为他操碎了心。
赵孟像不能呼吸似的,胸腔里全是塌陷着的疼法,可他说不出话来。
他这辈子是不会喜欢女人的,所以只能难受。
霞姨见他竟然还不吭声,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极了,一激动,放下的手掌竟然又扬了起来,不知道是要再去打赵孟还是怎的。
她那一巴掌没落下去。
“咔嚓”一声谁也没料到的声响,捏在宋栖然手里的一只瓷茶杯碎了。
那只瓷杯子是放在马超桌子上的,浅蓝色小花的样式,里边只有半杯没喝完的水,早凉透了,宋栖然不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那只杯子拿在手里,他只是眼见着霞姨又要下手教训赵孟,手底一使劲,紧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陶瓷的碎片割破了手,鲜血顺着掌纹淌下腕子,滴滴答答洇湿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腕和手掌都很白,白的红的对比鲜明,破口划得皮肉翻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赵孟的心一下子缩了起来,冲过去的时候还带翻了凳子。
霞姨也没预料到这一出,嗓子眼的半截话悬在空气里,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宋栖然被赵孟的动作撞得一歪,更多的血落在了地板上,霞姨吓傻了,从喉咙里咕哝出声来:
“这……这得赶紧送医院啊……”
赵孟眼里憋着因为霞姨的那番话而逼出的眼泪,捧住宋栖然流血的那只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三姨,今晚你先回吧。我……我处理完这里的事,自己回家给爹妈一个说法,成吗。”
他喉咙嘶哑,一脸颓丧,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宋栖然,通红。
霞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宋栖然手上的伤口在冷空气里风干了一阵,竟然不流血了,血能自己止住,说明没有切到重要的血管和筋腱,只是伤口划得长,却伤得并不严重。他本该松一口气的,却仍止不住地打抖。
他只记得方才眼见霞姨抬手要打赵孟的那一刻,自己脑中过电一般划过一道尖利的感觉,像有一根连着太阳穴两边的金属线,拉扯着他的脑袋从中间切开,太疼了,疼得他手心本能地一攒,杯子便碎了。
他哆嗦着嘴唇,连赵孟什么时候将他抱到医务室的都不清楚。他很害怕,自始至终赵孟的耳边都重复着他嗫喏的那句话:
“我吃药了,你也在,可我的头还是疼了,我又犯病了,赵孟,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宋栖然骑在赵孟的身上,他在哭。
他的手划伤了,被赵孟抱到派出所的医务室里消毒和包扎,现在缠着一圈圈的纱布在上面,空气中析出浓重的消毒水的味儿。可他丝毫也感觉不到手心的疼痛,他固执地压着赵孟,解开衣服扣子,顺着赵孟的脖子向下抚摸——他就是不放赵孟走。
他今天吃了药,跨在赵孟身上吻他吻得唇边脸颊都是湿热的,下腹却始终平静无波,一点动静也没有,但宋栖然不理,他解开赵孟的皮带,扒开他的裤子,然后咬赵孟的舌头,像要从那块濡湿的肉里嘬出血来,空荡荡的屋内全是皮带扣敲出的金属声。
赵孟想安抚他这阵忽然生出的慌乱,又怕碰坏刚包好的伤口,他束手无策,只能轻声叫他:
“小家伙……呃——!”
宋栖然向后坐去。他们两个都没做任何准备,没有润滑,没有前戏,被强行打开的空间充满干涩粗粝的压迫,把赵孟的后半截话都逼了回去,饶是他都疼得眼前只反白光。宋栖然晃动了两下,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咽声,而赵孟一脑门的冷汗连嘴唇也在哆嗦,这哪里是性,简直就是一场血腥厮杀,可赵孟全部默默承受住了。
他把手掌覆盖在宋栖然沾满冰凉眼泪的侧脸上。
他的心里更疼。
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压垮,霞姨临走前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仍强而有力地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他希望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脑袋却只剩下一个空壳。他帮不了宋栖然,也孝敬不了父母,回望自己三十六年的人生,没有哪一件经历过的事算得上是圆满成功,他感到无趣,流连人世间也只会让他觉得疲惫,可却偏有人不愿意放他走。
他猜到了宋栖然为什么突然失控,眼眶因为那个猜想而不自抑地发酸、发涨。
赵孟叹了一口气。
“小家伙,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吗……”
宋栖然抖动了一下,他的一滴眼泪砸在赵孟的胸前,他停了下来,下本身几乎被自己折磨出血。
他比赵孟还要难过。
他看着霞姨苛责赵孟却无法插嘴,仿佛看到每一句话都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刃插在赵孟的胸口上,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费心去了解过赵孟家里的情况,也从不曾站在赵孟的角度去考虑他的难处。他从来只知道赵孟好,却忽略了一个这样好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去伤害爱自己的家人呢。可他仅仅只是一再跟在对方身后索求着承诺,想要强行将这个人留在身边,甚至对他说了那些找个合作伙伴形婚来蒙骗父母一辈子的话。
直到今夜,宋栖然才头一次清醒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他的胸腔里只剩下一种麻痹的感觉,痛仿佛形成一种真空,将整副胸腹洞穿。他的双手不曾找到支点,无力地垂在赵孟的胸前,他低着头,紧闭着眼,一遍遍对赵孟颤抖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道歉,是因为他惊觉,就算已经看清了赵孟所承受的一切伤害,身体里的本能也仍在此刻高声叫嚣,让他全身心都只恐惧一件事,他害怕赵孟会走。
即便到了这会,他还是那么想要赵孟留下,简直自私到令自己都感到可怕。
他害怕赵孟会因为霞姨的指责而心灰意冷,随便找一个姑娘对付自己的余生。他害怕赵孟因为他的突然发病而生出嫌隙,觉得与他在一起只有无尽的麻烦与痛苦。他更害怕赵孟实际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更加温柔包容,他怕他什么都不说,无论是因为自己而染上的压力,还是因为无法满足父母期待所生出的歉疚,整个余生夹在无法排遣的自我压抑中饱受折磨。他什么都怕,赵孟所受的每一分痛楚都像是痛在他自己的身上。宋栖然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他太久没有体会过感情,也太久没疼过了,忽如其他的一次就能叫他崩溃。
赵孟不知道这么多,他以为宋栖然只是慌。他望着宋栖然,也想着家中年迈的爹妈,觉得似乎自己总是无法很好地让需要他的人安下心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他的耳边忽然回荡起白天里岳岚说过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