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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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班主任一定维持好本班纪律!”
彭小满是被游凯风一记猴子捞月,从桌下拔出来。他被众人轻推着搡上了乌泱泱的走廊,排进男生队伍前排,听四周所谓劫后余生式的嗡嗡扰扰。他揉揉眼,这才像疏通了意识,看着教学楼间橙黄的暮色,拳眼朝内,捶了捶胸口。
人挤满了鹭高操场,沐着夕阳,等传说中或有的余震。
可震完了,其实就很难再找回刚才那一刹间的头脑发懵和心口滚热。公然无视校规掏手机报平安的报平安,刷微博看最新消息的看消息,人群角落里,拉上对象求安慰的求安慰,关系好的头攒头哈牛‘逼的哈牛‘逼,讷讷立着等学校安排的等安排。柔柔的暮色,一个插曲,打断了可怕的成绩公布,竟像个好事儿似的,过后只剩些无关痛痒的说笑。
“我靠她老人家咔就给我按倒了!擒拿手么那是?”陆清远伤腿依旧不敢持续吃力,只能倚着篮球架,比划了个动作,“就跟警察抓小偷一样按着我喊,抱头!”陆清远没说完就笑不停,顶了下鼻尖:“比地震给我吓的还狠,我天,我还真不敢不抱。”
“那你以后,就叫她神奇女侠。”周以庆紧紧拉着缑钟齐的手,举高,冲一帮人嘚瑟:“呐这位,也是偶像剧级别的,哇一下就把我头抱住说你他妈别出来,苏不苏?”
一阵啧啧。缑钟齐侧头推下眼镜,臊得够呛。
“哎,苏起,那什么。”陆清远手背有意无意触了触苏起的短发,抿了下嘴,顿半晌,说:“你也算英雄了把吧?我们以后就是一比一了,扯平,所以就……”陆清远做了个踢腿的动作,又把手垫在脑后,笑笑:“别记着那事儿了,都快毕业了,啊?”
记不记,嘴说了其实不算。
苏起顶了下刚才没来得及摘的眼睛,椭圆的形状把她五官映得异常清隽,霞光也衬得人柔润,不再那么单薄得起棱一般。苏起慢吞吞地抬头,朝他笑了一下,点头:“好。”
游凯风一屁股坐上操场,问众人:“有没有那些年的那个feel?嗯?就是那段,台北地震,柯景腾满大街找信号然后打电话给沈佳宜那里?”清了个嗓子,专业技能,一口惟妙惟肖的台北腔:“吓死我了,我刚听说震央在台北诶,整个旅馆都垮下来!总之你没事就好。”
续铭大概是考得好心情不赖,环臂站着,也港台腔,接上台词:“谢谢。”
游凯风笑,满眼深情:“你没事就好。”
“我很感动。”端着张脸说黏糊糊的词,也算续铭独创技能。
“你感动个头啦!你可是我喜欢n年的女生诶!要是你不见了,我找谁回忆我们的故事啊。”
“你还说呢,你这两年都没打给我。”
“嘶——太六了。”游凯风挺服的,挠眉心:“我也就看了五遍那些年,班长你几遍?”
续铭竖了根食指:“一遍。”
人和人的差距啊。一帮人目瞪口呆,继而不合时宜地抱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
彭小满没拿手机下楼,借了游凯风的,先给奶奶电话确定双方安全,想着他爸在上课就发了短信报平安,继而是打给李鸢,两次都是正在通话中,到第三次才通,没说一个字,听话筒那头呼呼一阵响,劈面问:“你没事儿吧?都没事吧?彭小满呢?我打他电话都没接他跟你一块呢吧?”
彭小满蹲地上揪着绿草皮,揪了满手脏兮兮的绿渣子,就故意没说话。
那人神乎其神的识人技巧,大概是能透过呼吸频率分辨对象是谁,顿了会儿,问:“彭小满?”
彭小满才笑嘻嘻应:“哎。”
话筒那头,一声短叹,像心落回了肚子里:”吓死了。”
“我奶说筑家塘倒了俩违建的棚。”彭小满问他:“你材料寄过去了?回校么还?”
“早该倒了那棚子。快到桥了,这会儿满大街是穿着裤衩背心睡衣睡裤的人,等等家长大概就都一窝蜂挤去校门口接孩子了。”李鸢在电话里漫不经心说:“学校等等就放人了吧?我在校门口等你,你要不要跟我来个跨越生死的拥抱?”
“是,本来是生,抱完就是个死。”彭小满鄙夷,完了笑:“嗯,门口候着。”
挂了电话,很神奇,一切不安,归故平缓。
鹭高确定了无一学生受伤便当即免了当晚自习,校内人潮涌向校外人潮,家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他妈震死我也要在我孩子边上护着。彭小满抱个书包被挤得够呛,晚桥上“春运盛况”比12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鸢推着车立在桥尾,好比月台上望眼欲穿等儿子下火车的老父亲。眼见彭小满人群里冒头,李鸢踢开脚撑上车。
彭小满跨上车座一拍他屁股:“驾。”
梧桐絮混柳絮,漫天轻舞,好比老天爷撒娇,摔散了朵白蓬蓬的流云。李鸢撤下龙头上的塑料袋递给后面人:“拿着药,挡我按闸。”
“我的药?”彭小满两手接,“你的药?”
“是你的药。啧,什么鬼。氯雷他定,你应该能吃。”李鸢拐弯避助力车,“里头还有一次性口罩。我就奇了怪了,过敏你就不知道拿口罩挡挡么?硬肛的我也是头回见。”
“我那是忘了。”彭小满塞药进口袋,紧抱他腰,脸用力贴他背,感慨:“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招我喜欢啊?”
李鸢笑出声鼻息,迎风蹬动踏板,提醒他:“前面人多。”
“马上就放手,三秒钟。”
“三、二、一。”李鸢友情倒计时。
彭小满第一次知道,这世界有个动作,能比冬天起床做起来还艰难。
“今天震的时候我想到我妈了,真的,谁都没想到我就想到她了。”彭小满戴上口罩,隔了层,声音闷闷的,“可怕。”
“说明,你很爱她。”
“废话啊,我妈诶!但我还爱很多人啊。”彭小满掰指头数:“我爸,我奶奶,我舅,我舅妈,我小外甥,巴拉巴拉巴拉,然后还有——”彭小满急刹,三秒过,云淡风轻:“然后没有。”
李鸢汗都快下来了听他说没有,好险没炸。
“好了开玩笑,别把肝儿气坏了。”彭小满捏下他腰,低声又低声:“然后还有你。”
李鸢觉得自己这会儿能把车蹬上天去。
“所以我就有一个特别神奇的想法,我就在想,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其实都有人在爱我,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就算……那个字我就不说了。”彭小满提了提口罩,“也有我妈接我,告诉我该去哪儿报道,办什么证明,去哪儿领东西,再带我回她在那边住的地方。”
李鸢想说话,发现说什么都怪,就默默骑。
“但我还是惜命的,相信我。”
李鸢背过手摸他头,飞快的骑过暗下的天色与人群,不给任何人看清他俩的机会。
第60章
一模,好比个马拉松的补给站点,志愿者递上杯水给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的选手,拍拍肩刚毅说:老铁稳住,最后一公里!
老铁稳住,最后两个月!谁听了都得小肚子一抽。
四五月交际处就是紧跟着的全市二模,几乎就给一口喘气儿功夫的间隔,逼得青弋高三生满嘴的fuck。过线率当头一压,班主任也跟着遭罪,放卫一筌那挂年轻气盛的老师身上,提神醒脑,不过一罐红牛兑两包咖啡摇匀一口闷的事儿,横竖一咬牙就换新一届了;换老班这类三高老人外加腰不怎么地的,临考两月,折寿两年。四月打头,他还是一天八趟的往教室跑,月中来了个干脆的,搬了个凳子坐教室门口搭窝批卷,睥睨全班,有情况随报,有问题随问。
照游凯风话讲:喝水我他妈都得忌惮着了!就怕厕所跑多了他给我一脚绊倒,说我心思不在学习上找理由四处乱跑。
李鸢算高三二的一个奇景了,保送程序完毕,林林总总杂的事儿敲定,就等七月份坐收利大录取通知书了,按说提前一步渡劫成仙,不说立马打飞的去新马泰浪一趟吧,好歹得闷头睡上三天再上网吧酣战到天明吧?他不,就跟没保送这事儿似的,照旧背着书包骑着车按时上下学,别人记多少笔记他记多少,别人写多少卷子他写多少。
齐头并进,绝不超前看起未来四年的内容。
游凯风揣着明白当糊涂,故意骂他:你就是来装逼的吧?结果瓜似的被按着脑袋,惨遭李鸢拍打。
老班明白他想法儿,什么也没讲,只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跟班里人说:现在你们可以把你们副班长当成高考吉祥物了,有什么问题来不及问我,便宜不占白不占,尽管去请教他。
彭小满则很想笔一撂,抱着李鸢对纷纷涌来请教问题的人说:我专属,都退下。
彭小满最近掉秤掉的怪明显,原先就是个羡慕死一帮姑娘小v脸,这半个月眼看着要成蛇精,又刚在筑家塘家门口找家板寸王绞短了头发,整颗脑袋这会儿望去,不定有泥鳅的大。避口风,李鸢在学校不敢靠近了沾他,就只能借翻书的余光系于他。
李鸢发觉他厚厚一沓的天利数学真题卷写薄,字形凌乱,撕掉末尾的两张答案自己批改,选择填空错题率挺高,碰上不该错的,他一声嗯哼一声草,打个鲜红的三角,碰上错都不知道怎么错的,直接夹着卷子蹦出座位找老班;发觉他单词本翻得过于勤,翻得页脚翻卷,抹着各色的笔印,里头夹着A4,用于一边遮着单词一边默写,土且蠢,但又最让人觉着有底儿的办法;发觉他喝水的功夫都少了,原前一堂课一杯不够,这会儿一上午不定能抿上一口。
发觉他见缝插针地要补觉,趴倒进书堆里就闭眼,宁愿中午饭不吃也得睡。
李鸢半点都不敢呵责他 。一气呵成吧,就盼着墙上的倒计时撕的快些,快点儿到六月。
李鸢宝贝他的方法比较闷骚也比较变态,学术上讲,叫“跟着受罪”,实际操作起来,是彭小满不吃他也就不怎么吃。尽量快地去校门口买份好带的热食和酸奶塞他抽屉肚里,等人醒了愿意抓起来啃两口就啃,不愿意吃也不多做要求。李鸢尽量快是为了争取时间,拎着东西,逆着食堂方向的人群奔上六楼,进高三二,通常就能赶上个只剩下彭小满趴着睡觉的空教室。书堆,电扇,净是公式的黑板。
坐回位子帮他把没盖好的笔一支支盖上,防着印衣服上红黑的迹子,奶奶洗不掉;拿他乱的得用坨来形容的真题卷过来,铺平叠好,按顺序捋整齐在轻手轻脚地掖回去;他书包侧袋里一般有颗苹果要么梨,是奶奶塞给他学校吃的,掏出来帮他拿去厕所水槽里洗干净,摆他手边防他睡醒了忘;最后要么托着下巴盯着他睡觉,要么凑近,飞快地亲亲他。
彭小满一般是不能完全睡熟的,趴着的姿势简直违反人体工学,手脚动辄就麻。多半是李鸢把酸奶往他桌肚里塞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他装着不睁眼,又真的困,听着手边细小的动静,到半睡着。到后来,他会故意把脸冲着李鸢那边,目的很简单,方便那位偶像剧男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亲他。
有一回戏没演好,李鸢带着好闻的气味凑过来的时候,他美滋滋地笑场了,一声噗嗤,眼皮打颤,呛了口。
“靠。”李鸢一怔,缩回去飞快,气笑:“戏精也马失前蹄。”
彭小满脸贴着胳膊,揉揉眼,耷拉着眼皮儿不动,慢吞吞说:“周润发也有NG的时候吧?”
李鸢耸肩,转过头没说话。
“我当没看见,我睡着了。”彭小满又紧紧闭上眼,努嘴轻哼哼:“我睡着了。”
还是得像做贼。李鸢看眼窗外,环顾四下,再三确定无异状,摸着他睡得微微发红的侧脸,低头吻下去。彭小满趁机伸舌,漫不经心地在他嘴唇上舔了下,又舔了下。都挺贪又悬着心不怕死的,能多吻一会儿,就多吻一会儿。遗憾在,胆儿还是小,没敢趁没人,抱着缠一块儿亲。
打从四月中起,青弋的日光就愈发的好,干净澄清,微热的温度。
二模前,高考体检安排到了鹭高,一至五班定的体检日期是周五上午,空腹,连锅被三辆大巴拉去了青弋城郊的疾控防疫站。站破,两层,背倚一片水杉林,寒森森的,乍看特像什么pc游戏里的废弃疗养院,走进去不留神,就得有个浑身是血的护士一电锯抡过来的感觉。但再怎么阴测测的地方也怕人气儿,五个班人叽里呱啦往大厅口一站,分分钟特么变火车站。
防疫站的姨姨们挺可怕的,大褂白的晃眼,手劲儿巨大揪得人肉疼,拧个韩式半永久眉,动辄就扯嗓子喉:“鹭高二班!先来测身高体重!按你们表上的学号排成一队不要说话!穿系带鞋子的同学提前把带子解开,上测量仪的时候不能穿鞋听到了吧?”
最先爆发的是姑娘:我去这得多熏得慌?能提前一人发个一次性口罩么?
但男生惹人厌的地方不仅在于普遍脚臭,也在于人欠,可他妈喜欢围观女生测体重了,碰上数值可观的,哄笑一波揶揄一波,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这人这阵儿吃胖了,贱的女生恨不能一人劈头一把开山刀。周以庆未能幸免,刚脱了球鞋上称,就噌噌围过来一排脑袋盯着仪表,体检医生拿笔敲桌喊句“挡着看不见了”,探头一瞄,不带感情地朗声念:“1。62,55。”,周以庆想蹦起来骂人。苏打那事儿过就一路瘦,往称上一站,针悠悠一晃指了个四十二,激起女生一阵低呼。周以庆印象里她得掉了十斤不止,就压着嗓子惊诧问:“你是靠仙气活着在么?你有一米六诶!”
苏起情商挺高,指着脑袋说:“我原来辫子就值五六斤呢。”
男生看偷瞄女生体重,女生能偷瞄男生身高,碰上不过一米七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陆清远游凯风李鸢缑钟齐,高三二“四大人柱”,传说中打小吃激素长大,压根没“身高露怯”这么个烦恼,依次上称,一八三、四、五、六,单调递增函数,生生拔高了高三二男生身高平均线。弄得彭小满这么个一米七险冒头一丁点儿的“乙等残废”异常自我怀疑,想感慨说人啊,还真是不一样。
测到肝功能采血检测一项,百分之九十学生此前没抽过血,人生头一回,也算是一景。班里学号排第一的,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