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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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顾兰庭,发现他嘴唇紧抿,似乎并不舒适。宋玉阶有些不解,怕他是因为昨晚睡眠不足,开车疲惫。他将手搭在顾兰庭的手臂上,刹时能感觉到他肌肉缩紧又猛地放松下来。宋玉阶本以为他只是早起的起床气,现在看来顾兰庭周身的不自在都是因为自己。
宋玉阶挑了下眉,将手缩回来抱在胸前。他并不后悔昨晚和顾兰庭剖白一番,如若他提出分开,顾兰庭有权利提出任何问题。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会对顾兰庭造成这样的影响,他斟酌了一番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
顾兰庭尖锐地问道:“以前哪样?”
“啊。”宋玉阶有些为难,他耐心地解释道:“这七年我该知道的该放弃的,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全都记着。所以,你没必要因为我觉得困扰。”
顾兰庭又闭紧嘴不说话了,宋玉阶一脸真挚地看着他:“这是我提分开唯一的顾虑,我不想给你造成负担。”
顾兰庭将车停在马路边,未等宋玉阶说完便“砰”地关上车门走下车。宋玉阶揉着眉心跟他一起走下车,这里荒郊野岭车都鲜少经过。顾兰庭靠着车门掏出烟,宋玉阶向他走近时顾兰庭猛地将烟甩到地上:“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需要时间接受,可以吗?”
第四十五章
宋玉阶吓了一跳,弯腰将烟捡起来抽了一根放到嘴边:“我只是想借根烟。”宋玉阶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介意吗?”
顾兰庭将火机抛过去,宋玉阶接过去点火,两人一时沉默。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后面突然来了一辆车在他们后面刹住。晴凁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两人面前,一副气喘吁吁见了鬼的样子。
晴凁指着他们两个:“关机,马上关机!”
顾兰庭将烟踩在脚底下:“你又搞什么?”
晴凁喉咙干哑,一大早便搞得精疲力尽的样子:“我哥在追踪我,别让他打到你们电话。”
顾兰庭皱着眉:“你到底对你哥干了什么?”
晴凁看了眼宋玉阶,有些暴躁地挠着头,宋玉阶比了个离开的手势走到车前面将嘴里的烟抽完。
晴凁有些颓然地靠到顾兰庭身边:“他那天带他女朋友回家,在客厅做爱的时候被我看见了。”
顾兰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
晴凁突然骂骂咧咧地:“是啊,他要烂黄瓜关我屁事。”
顾兰庭见他脸色苍白一时恍惚一时又气急败坏的样子,抓住他的肩膀:“喂,晴凁你冷静点。”
晴凁看着顾兰庭:“我很冷静,所以我把她推开了。”
顾兰庭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晴凁又接着说道:“是那个女人先拿烟灰缸砸我的。”
顾兰庭立刻便冷声地应道:“该,你不长脑子,简直可笑。”
晴凁抱着头缓缓蹲在地上:“然后晴容就让我滚出这个家。”晴凁抬起头一脸没有神色的样子:“顾兰庭,我哥是不是不要我了。”
顾兰庭说不出话,他余光看到宋玉阶抽完烟正在远处看着他们,似乎是不好打扰。顾兰庭附身将晴凁拽起来,晴凁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他不要我了,是吗?”
顾兰庭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很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顾兰庭怕晴容跟着手机追踪已经在路上,他强迫自己上车,让齐嘉馨驾驶。启程前他还百般嘱咐顾兰庭让他随便开着,先别回家。晴凁与他们分别后,顾兰庭和宋玉阶靠在车门边,对此时的境况都有点措手不及。
顾兰庭看着宋玉阶问:“我们还能回去吗?”
宋玉阶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一语双关的答案,说出来就矫情了,两人比谁都清楚。顾兰庭大概是也有些后悔嘴快,没皮没脸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对着宋玉阶挑了下眉:“随便开?”
宋玉阶笑着耸耸肩:“好啊。”
此时此刻,这样糟糕的境遇下,他们却都莫名有些道不清楚的不舍。那就好歹,先把漫无目的的旅程走下去吧。毕竟,终点其实触手可及只是谁都想停下来留点时间。
再启程的路上,宋玉阶主动提出他来开车。顾兰庭似乎有点疲乏,坐上车以后懒懒得靠在椅子上连着蓝牙。歌单从舒伯特的《鳟鱼》到万青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顾兰庭的歌单和人一样优雅又狂热,复杂又那么直白地铺开。宋玉阶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和顾兰庭靠得有些近。他们说过医术,说过人情交际,也说过剧本和好茶。然而这些多是宋玉阶抛下一个鱼饵,顾兰庭便随心的接起。这是顾兰庭头一次让宋玉阶进入他的领地,而他们又恰好都认为歌单是最私人的花园,虽然多少有些晚了。他们的歌单有交叉也有相去甚远的喜好,却也能因为某首随机的歌按奈不住激动。因为歌单的出现,车内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不少。最终,歌单又兜回到ldplay的《Gravity》。
他们都安静下来,静静地把歌听完。
顾兰庭主动开口问:“那天的星空,很美吗?”
宋玉阶似是想起自己踩着漫天白雪,头顶却星河璀璨。他眯起眼睛,说不出的怀念:“很美。”
他想起那天踩着拖鞋便跑到雪地上,回来时裤子湿了一片。他能想起夜空,也当然忘不记那瞬间想念顾兰庭的冲动被当事人提起,他也并不羞耻,现下都只剩怀念了。他主动说道:“当时,我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顾兰庭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像是很随意般说道:“那天齐嘉馨只是来浇花而已。”
宋玉阶并不在意这句迟来的解释,反而是有些痛心疾首地说:“可惜了那几盆墨兰,都被某人踢碎了。”
顾兰庭抓了一把头发,有些委屈又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你后来在德国完全断了联系?”顾兰庭话音刚落变想咬掉舌头,因为谁都能听出来话里话外是埋怨的意思。
宋玉阶倒是很自在的样子,直白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啊,我以为你和齐嘉馨在一起过得挺好的。”
顾兰庭皱着眉很想和宋玉阶好好解释清楚,他和齐嘉馨从开始到结束发生的种种。然而他正是一腔热情想要辩驳的时候,却发现宋玉阶在跟着蓝牙哼歌。顾兰庭清楚地意识到,宋玉阶并不需要解释,也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一二。
顾兰庭突然想起以前宋玉阶说过的一句话,他喜欢的东西,除非是他愿意,或者它不再属于他,谁要拿走都没关系。
顾兰庭很自然的将自己代入到那件宋玉阶喜欢的“东西”里,他恍惚明白,宋玉阶现在已经不需要听到解释也不需要他了。顾兰庭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有话憋在心里却不能一吐为快,整个人又处于低气压状态。但偏偏他却不想强迫宋玉阶听他无用又叨絮的事后坦白,他竟然有些怕会让宋玉阶烦扰。
第四十六章
车里又安静下来,顾兰庭舔了舔干涩的唇,并不想让话题停滞。但他鲜少做这种,主动触碰别人的事,于是笨拙地将话题翻来翻去也想不出说什么好,只能继续聊聊宋玉阶在德国的事。
顾兰庭实在是不甚懂人情世故,找出的话题也不合时宜,他问道:“你在柏林墙时说的那句台词,屠森巴赫那句。”
宋玉阶扫了他一眼,有些狡黠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屠森巴赫吗?”
顾兰庭撑着太阳穴:“只是不能理解他的卑微和痴狂。”
宋玉阶低声轻笑,恍然发现他最喜欢的角色在性格上和顾兰庭完全相反,但他却都爱他们如此。宋玉阶语气里有些歉意:“其实你不喜欢戏剧吧,我总是强人所难。”
他曾经无比享受和顾兰庭清晨在被窝里讨论剧本的亲密,脱离世俗又自我满足的浪漫。现在想来他虽然一直在迁就顾兰庭,实际上也并没有那么体贴。他太用力暗恋他,弄得彼此都疲惫不堪。
顾兰庭想了一会儿,才轻声又认真的说:“不是不喜欢。”只是他原本实在没耐心去细究用话语堆砌的别人的痛苦,他从来不会花时间心思探究其他人话语背后的心意。但他不是不享受和宋玉阶手臂贴手臂时的触感,他们共享一样的温度,共通一样的情感,他是惬意的。但他只想明白了自己不排斥那时的氛围,却并没想透彻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源于宋玉阶。
源于每个清晨,他睁开眼便能看到宋玉阶赤裸着瘦削的肩膀,在暗灯下细细碎碎念着缠绵的台词,带着自己的小悲切去朗读别人跌宕起伏的人生。
他温柔的声音最让人眷念。
顾兰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开车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车被停在了加油站一处阴暗的角落。顾兰庭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能是聊着聊着,宋玉阶的声音太轻太绵。他在车上昏睡了好几个小时,下车的时候脖子和腰都有些酸痛了。在车上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此时下地才发现外面在下毛毛细雨。雨水混杂着泥土的青涩味道,让人清醒了不少,大概他们还身处郊区。
顾兰庭看这样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光亮处走来,他眯起眼睛发现宋玉阶一路小跑,手里还拿着一盒热腾腾的食物。待人走进,他才看到宋玉阶的黑大衣里穿着一件眼熟的灰色卫衣。大概是为了挡雨,宋玉阶戴着卫衣帽子,整张脸都缩在衣服里被包裹着。宋玉阶微喘着气,藏在袖子里的半只手还拿着关东煮。
顾兰庭的心不可察觉地停顿了零点一秒。他在心里否认不能再多。
宋玉阶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吃的塞到他手里,扯了扯卫衣帽子:“太冷了,就把你的衣服穿上了。”
顾兰庭拿起牙签塞了个鱼蛋进嘴里:“嗯。”衣服有些大,倒不碍眼。
宋玉阶在旁边蹦蹦跳跳地跺脚,不时往嘴里塞个丸子,不时又向空气中呼热气。顾兰庭看了他一眼:“冷就上车。”
宋玉阶在黑夜里看着手机:“今晚估计是到不了家了,我看看附近有什么住宿的地方。”
顾兰庭对宋玉阶摊开手:“钥匙。”他走到驾驶的位置:“边开边找,这里是高速。”
宋玉阶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按照顾兰庭的自由主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幸运地找到住的地方。他微微叹了口气,但既然不是他开车,他大不了在车上将就一晚。
两个人走出加油站以后便一直往出口开,结果也不知道是宋玉阶的乌鸦嘴太准,还是他们这趟旅程就注定要一直在路上,开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一个出口的标识。
宋玉阶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不如还是开个导航?”
顾兰庭强硬地说道:“这里还能有什么别的路,你开了一天的车该闭上眼就闭上眼。”
宋玉阶靠在椅子上深吸了口气,他是怕他没睡熟又被人叫起来陪聊啊。
他其实并没有很累,即使这一下午都在开车,即使顾兰庭在他旁边睡得很熟,连路过好几个收费站都没被吵醒。宋玉阶甚至有点享受,顾兰庭把选择权放在他手里的感觉,他很珍惜在顾兰庭身边的剩下这些时间。
宋玉阶侧躺在椅子上,脸埋进衣服里,却一直看着顾兰庭的侧脸。顾兰庭开车喜欢单手开,他虽然热爱自由,却并不喜欢这项局促在狭窄空间里的活动。他会在车库里买豪车,却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钟爱速度带来的快感。但宋玉阶却很喜欢看他压抑住不耐烦,也仍旧将车开得四平八稳的克制。世界上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能一分一毫地克制在理性之内。
他见过很多顾兰庭在黑夜里的样子。他在夜店喝醉酒捏着陌生人下巴接吻的样子,他和自己做完爱趴在床上的样子,他在夜色里开着车一盏盏路灯照过他侧脸的样子。他那么适合埋在夜里,因为只有黑暗才不至于让他太锋芒太夺人眼目。当他在光束里明明灭灭看不清楚的时候,宋玉阶才能幻想出他对自己也是温柔的。
第四十七章
他们在路上又走了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了出口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幸运的是离出口不远便有一个很小的旅店,彩色的霓虹招牌写着“青旅”。这种地方再挑剔的人也没法有高要求,他们裹着大衣走进青旅。
推开青旅的门时,门上还响起了铃铛声。一对夫妻正坐在小桌子边吃着面,女人本准备起身招呼他们到前台,男人却拉住她的胳膊让她把面吃完。男人有些憨厚不怎么说话,倒是女人坐在桌子边和他们搭话问他们从哪里来。
“几间房?”男人闷声问。
顾兰庭看了宋玉阶一眼没说话,宋玉阶说道:“一间就好。”
男人点点头,给了他们一个钥匙挂着塑料牌。女人走过来一把抢过去,拍了一下男人的后脑勺:“怎么给个大床房,两个大男人不知道给标间?”
男人挠了挠头:“大床房有电热毯。”
女人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笑眯眯地说:“要不委屈你们将就一下?”
顾兰庭主动接过钥匙牌点点头,难得地说了句谢谢。女人目送着他们上楼,然后拉着男人又坐回桌子前,嘴里还骂骂咧咧:“快把面吃完,都坨了。”
两人的房间在顶楼,也不知道是没什么人住宿还是为了省电,楼梯间是暗的没有开灯。顾兰庭在前面打着手机灯,沉默地往前走。走到房间的时候,顾兰庭半天都没摸到门把。宋玉阶拿过他的手机,高举着给他打灯。顾兰庭愣是弯了腰才发现这门连门把都没有,是嵌在门上的钥匙孔。顾兰庭从小到大就没用过这种门,即使只有一把钥匙也半天没把门打开。
宋玉阶好笑地凑过去抢走钥匙:“我来。”
然而两个阳春白雪,只会拿手术刀没点生活技能的人,谁都没将门打开。他们弯着腰凑在门孔前,仔细研究着这钥匙到底是怎么才能插进去。
宋玉阶感觉到顾兰庭有点不高兴,冷着脸不说话,他轻声说:“我再试试。”
这回倒是顺利把钥匙插进去了,却半天也没有扭开。顾兰庭搭着他的腰推开他的手,自己亲自上前试了试,终于是把门打开了。
顾兰庭直起腰将手收回来插进口袋里,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指尖流连着宋玉阶大衣上粗糙又带着水汽的触感:“你扭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