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盐水考古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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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露出星星眼,一脸崇拜的样子。“你知道好多。”
魏召南笑一声,“以前念书的时候看了些零零碎碎的书,况且造像下面还有介绍。”
林晏撇撇嘴,溶洞里乌漆嘛黑的,脸都看不清更别说字了。
魏召南让林母和陶然先走,落在后面和林晏慢慢踱步。
林晏小声地拆台,“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我妈面前卖弄学识,昨天做功课了?”
被林晏说中,魏召南赧然,转过头去。“待会去三天竺那边吃斋饭怎么样?”
“干嘛跑那么远?”
“景区里的餐厅难吃还都是人。”
林晏哼一声。
魏召南果然去和林母推销斋饭,纯天然无污染,就是吃完要自己洗碗。陶然好奇,也说要去吃,成功拐了两人转向去了三天竺,林晏没有发言权,只能跟在后面。
吃完饭,林母和陶然都跟不上林魏两人的体力,说要歇歇,魏召南便引他们去看乌龟晒太阳,三天竺这边比灵隐清净了许多,反倒更有名门古刹的森森意境。
魏召南带林晏去看一块石碑,转出院门,来到法镜寺后莲花峰。
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刻着的字却是很喧嚣,合在一起却显得有些随意。
“红楼梦绛珠仙草前的三生石?”
“比那更早。”
林晏觑着他,让他说。
“唐代李源和僧人圆观相恋,两个人一同游历蜀州,路中遇见一个孕妇,圆观大惊,说孕妇肚子里的胎儿是他,约定十二年后在天竺寺外相见,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李源果然赴约,遇见圆观转世的牧童在唱歌:三生石上旧精魄,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你从哪儿听来的。”
“唐人的小说《圆观》,看到的时候就想带你过来了。”魏召南转过身,面向林晏,“我不求三生,只想拿我的半辈子换你的半辈子,赏月吟风,诗酒年华。”
魏召南伸出手,递出一个盒子。
林晏的心猛然提起来,看到魏召南打开盒子,才又放下去,盒子里是一枚小巧的琥珀。
“那年在墨西哥考古发掘的时候在当地买的,本来想着项目一结束就送给你,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魏召南的声音有些沉,“泥石流的时候幸而没有弄丢,我不能弄丢了教授,又弄丢了你。”
“魏召南,当你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魏召南恍惚了一阵,而后慢慢说到,“想生命太过脆弱,想你,想以后多珍惜你,。”
“为什么阻止我回国?”
魏召南牵牵嘴角,“想让你安心在英国念书,我知道你对考古的热爱一点都不比我少。我的伤很快就能好,而你在去英国之前还在犹豫,犹豫着想为我放弃学业,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林晏的每一条短信他都仔仔细细地看过,看到了他的挣扎,虽然私心里不想分离,但是那是他爱的人,又怎么舍得他折翼呢。
林晏伸出手,把琥珀拿在手里,“我收了。下次想我的时候直接告诉我。”
魏召南嘴角扬起。
第23章
林母走前还在说魏召南的好话,林晏心里以为然,却觉得他太会收买人心。
魏召南发短信问林晏下班了吗,林晏回复在加班。因为窑址的项目迟迟没有报批下来,所以林晏就被临时调去整理考古所发掘出土的文物。
魏召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林晏仍然在埋头绘制文物器物图。林晏抬起头捏了捏胳膊,便看到了玻璃墙外坐着人。
林晏放下铅笔,“你怎么进来了?”
“他们不敢拦我。”
听及此,林晏失笑,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去找魏召南的时候,便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吃饭了吗?给你带了点吃的。”
林晏打开盒子,香气散发出来,犹带着热气,林晏一看就知道是以前学校边的煎饺和鸭锁骨。
林晏本来吃过了食堂的饭菜,但见到这些就觉得饿了。离开Z大四年,这些食物的味道一如往昔。
吃完饭,林晏把手上的文物图画好,便落了门,和魏召南一起走出所里。
两人散步去了附近的沃尔玛,采购完写了地址让超市送上门,提了几罐啤酒来到超市的天台停车场,找了节台阶坐下。
目之所及是一座小山丘,山丘的那边是西湖,有射灯不时打向天空,照出一条条色彩斑斓的光路。
“你现在工作怎么样?”林晏开口问。
“挺好的,最开始的时候不怎么熟悉,下头有些人想看我笑话,但我没让他们得逞。”魏召南露出一个模糊的笑,然后又说:“现在步入正轨,做了些成绩出来,你听说过我们省的婺剧旅游小镇吗?那就是我主持筹建的。这个项目就目前来看很成功,和国内千篇一律的商业旅游古镇的营利模式截然不同。这是一个成功的试点,以后会有更多,每个地区都会有自己的品牌文化项目。”
魏召南将自己的设想告诉林晏,那将是一场文化和经济的盛宴。
在这个夜里,魏召南将自己的打算,自己的未来都一一详尽地描述给林晏,剖开了自己的心,让林晏看到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丝绸之路的考察时间已近,林晏找了些资料,提前向单位告了假。
这次考察因为是考古文博系统内部的活动,所以参与的人大部分都是各博物馆各考古所的研究人员,知识的碰撞让林晏觉得很愉快。
考察活动以西安作为起点,在参观完陕历博和西安博物院后,又北行至北周史君墓和安伽墓,然后出陕西,过甘肃沿着河西走廊一路西行至新疆。
在莫高窟,敦煌研究院的徐志晋同志为他们介绍,“这座第158窟开凿于唐晚期。晚唐局势多变,丝绸之路时通时阻,影响到了敦煌与内地以及西域的文化交流。所以这个时候的敦煌艺术渐渐走向封闭和保守,艺术表现上追摹盛唐风气,但力量显得纤薄,壁画构图严密紧凑,线描丰富变化,色彩淡雅秀丽,和之前我们看到的96窟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魏召南拉了拉林晏的衣角,示意他看向北壁角落。
林晏不明所以,“涅槃经变图?”
魏召南摇头,“这个人右手拿小刀割自己的左耳,左手举双刀刺胸膛,而这边这个在切自己的鼻子。这是粟特祆教的截耳剺面和锥心割鼻习俗。不是很奇怪吗?在佛教涅槃经变图里出现祆教的习俗?你看这个人手上拿的是不是祆教的纳骨瓮?”
林晏一头雾水,并不清楚祆教的习俗。
徐志晋看有人停在举哀图前,也引大家走过来,描述了一遍魏召南说的图,然后说:“这窟壁画是在9世纪初吐蕃统治晚期绘的,这说明吐蕃占领瓜沙的时候敦煌的粟特人改信佛教,所以出现了原本粟特人信仰的祆教的习俗。”
徐志晋一解释,魏召南便懂了,对林晏小声说:“敦煌壁画的画师主要来自民间,画作自然会带上他们的真实生活印记,所以他们是看到了粟特人在举行佛教仪式上用了他们固有的习俗。”
魏召南看林晏在思索,又说:“丝绸之路基本可以说是粟特人的贸易之路,汉人打通了这条路,但是真正流通的血脉还是粟特人。”
魏召南说得没错,在接下来新疆的高昌、交河、北庭三故城,这种粟特文化印记表现得更为明显。
第二天考察团便离开敦煌进入新疆,宿在吐鲁番市。
魏召南来到林晏宾馆房间,“交河故城,距离这里十公里,去不去?”
“去。”
魏召南马上去租了车,租车老板是个热情的人,大力推销自家的帐篷,魏召南心里一动,也顺手租了顶帐篷。
交河故城是诸多的土丘,没有专业讲解魏召南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看介绍说整座城市都是用“减地留墙”的方法造就的,也即是在台地表面上向下挖,挖出中空的建筑,因而墙体基本都是生土。很难想象经过千余年,这些粗制的墙竟还能屹立不倒。
晚上林晏被魏召南强行拉去库木塔格沙漠露营。
魏召南一脚踩下去,半只鞋就陷在了沙里,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弯下腰拔出自己的鞋,抖落半斤沙,又穿回去,魏召南试过把鞋拿在手里,但却被沙子的热度逼退了。
林晏察觉旁边的人落了后面老远,转过头就看见魏召南在抖沙子,看到他手上拿的鞋,脸上表情皴裂,然后往回走。
“是你说要来沙漠,你还穿皮鞋?”
魏召南的决定完全是一时兴起,现在却有些懊恼。
“就在这里扎营吧?”
魏召南看了一眼身后的城市和面前的苍茫黄沙,不甘心,“再往里走一点”。
林晏只得跟上,看前面的人难得露出一丝狼狈好笑。
又走过几百米,魏召南拔了七八次鞋子。林晏看着前面人的身影,突然就想任性一次,扔掉自己的背包冲过去扑倒魏召南,又一同滚落沙丘,沾了满头满身的黄沙。
林晏把魏召南压在身下捧住他的头,寻到他的唇便吻下去。魏召南摔得七晕八素,感受到唇上的绵软一愣,回神之后心若狂喜,伸手大力把林晏压在自己的胸膛,一使劲让双方的位置倒了个个儿,然后绞住对方的舌头狠狠吮吸,卷走对方的唾液。
林晏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里,却让魏召南的血液更加沸腾。
魏召南抹去林晏嘴角的涎水,看到对方的瞳孔里盛满了自己。
“怎么突然发疯?”
“你才发疯,好好的宾馆不睡,跑到沙漠里来。”
魏召南忍不住扯开八颗牙的笑意,胸膛微微震动。魏召南把头靠在林晏的额头上,温热的鼻息卷上他的脸,“我坦白,我有私心,想和你幕天席地。”
“你谦谦君子的皮呢?”
魏召南眨眨眼睛,“你都负距离了解过我了,我还要皮干什么。”
林晏被魏召南的厚颜无耻惊到,一掌拍开魏召南,想从地上站起来,却被魏召南大力拉了一把,又跌回地面。
“坐会,不走了。”
林晏发出一声嗤笑,被魏召南捏了捏鼻子。
“看夕阳。”魏召南揽住林晏,一起面向西南,太阳慢慢落下沙丘,光辉却还洒在天边,西边天空一片金黄。
魏召南靠近林晏的脖子,含住耳垂温柔地碾磨,又慢慢侵入耳蜗,一点点舌头舔舐之声也放大到振动心神。
“林晏,我一直在等你,和我在一起。”
“嗯。”林晏发出一声颤抖的气音,然后便被压倒在黄沙之上。
晚上,林晏在帐篷里被冻醒,踹了一脚死死抱住自己的魏召南。魏召南猛然转醒,在黑暗中对上一双乌黑的眼。风卷着黄沙打在帐篷布上,又顺着滑落,回归沙漠。
魏召南怀里抱着林晏,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伸手摩挲怀里人的脸,才发觉自己的手和对方的脸都是冰凉。
“太冷了。”怀里的人是熟悉的声音,让魏召南确定这是现实,而不是可怜巴巴的回忆或是臆想。
“嗯。”
“我们回去吧。”
夜里两点,林晏和魏召南哆嗦着把帐篷收好,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沙漠,开上车飞驰回温暖的酒店。
魏召南洗过澡躺在林晏的床上,心里想这是最糟糕的一次约会,却也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的一次约会。
确定关系之后,魏召南更黏着林晏,每每缀在考察团的末尾,偷偷给林晏开小灶。
“你不是研究新石器考古方向的吗?怎么这些都知道?”魏召南的讲解毫不亚于专业研究丝绸之路的学者。林晏疑惑自己和魏召南同样是博士毕业,甚至自己在国内接受教育的时间更长,按理说自己应该对国内的文化遗产更为熟悉,然而现实却狠狠嘲笑了他。林晏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大学生涯,私心里觉得完全匹配得上学霸这个称号,怎么和魏召南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魏召南剥了一颗路上买的沙漠果,递到林晏嘴边,林晏伸出舌头卷走果子。
魏召南感受了下指尖的湿意,心情有些好,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这个考察活动一开始,魏召南就有心让林晏参加,并且提前花了上月时间查阅了丝路研究的几百篇期刊论文,同时还向自己以前较好的丝路研究学者请教,目的就是在这次活动中让林晏艳羡。
林晏咧咧嘴,刚才的不忿转化成了淡淡的暖意。林晏伸手勾住魏召南的一小节手指,魏召南便得寸进尺五指相扣,离前面队伍的人更远些。
“你有想过重回考古文博系统吗?”
一直都在想,魏召南在心里说,但是家里已经为他的婚姻做出退步,若是再换个职业怕是几代人的政治努力都会断在他手里,枷锁太重。
“不想了,现在的工作也挺好。”魏召南笑笑。
过了边境线,就进入了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撒马尔罕和布哈拉都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城市。
撒马尔罕是个蓝色的国度,这里的古代建筑外壁贴满了撒马尔罕蓝的瓷砖。这种瓷砖的产生是由于中国的制瓷技术随着丝绸之路传进当地,又从古波斯运来了苏麻离青作为瓷砖的着色剂,画上了当地特色的纹饰,所以技术上而言这种撒马尔罕蓝瓷砖的制作方法与元青花是一致的,而现在国内元青花有市无价。
上午考察完雷吉斯坦广场之后,下午就在提拉卡里神学院里听当地的学者介绍本地的多民族混居现状及其历史原因。
从提拉卡里神学院里出来,魏召南推了两辆自行车在林晏面前。
骑车离开景区,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有坐在自家门口做手工的老人看一眼过往的行人,也有浓眉大眼的小孩在逼仄的石头路上跑过。
魏召南把车锁在墙角,拉着林晏的手逛当地的集市。一走入集市,便走入了色彩的世界,这在以含蓄为美崇尚素色的国人眼里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林晏拿起一块艳丽的中亚传统刺绣(Suzani),“可以弄成挂毯挂在墙壁上做装饰。”Suzani是中国丝绸被粟特人贩往自己的国家康居后融合了本土的纹饰而形成的,只不过传统的丝绸变成了丝绵混纺,这项刺绣技艺现在依然是乌兹别克的女孩从小就要学会的。
贩卖的妇女用蹩脚的英语喋喋不休,“pa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