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盐水考古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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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新落成了一家博物馆,之前一直不得空,林晏便独自去逛了逛。这是一家民俗类博物馆,里面传统意义上的古董很少,有很多近现代展品和辅助材料,但信息量很大。林晏看完了展示区一块清代城市居民磨剪子的虚拟现实展示,背景布局为微缩模型,人物用三维投影技术播放。林晏觉得这个博物馆设计很不错,如果有下次有临展,可以拉魏召南来看。照例去了文物商店,买了一本偷桃缂丝记事本和一个十八骨伞小摆件。
林晏回家前也没再见到魏召南,便把十八骨伞小摆件放在魏召南办公室的桌子上,发了短信和魏召南说自己回家了。魏召南问什么时候,自己送他。林晏虽想,但也知道魏召南诸事缠身,便说自己已经在地铁上了,开学再见。
回到家,林母很是开心。带着林晏去逛商场,置办了好些衣物,又拉去理发店。
“林太太,您来啦~”Tony老师穿着绳纹衬衫热情地把林母迎进。
“这次是我儿子理发。”林母把儿子推过去。
另一个小哥带林晏去洗头发,Tony老师就在手机里把最新最潮的发型翻出,递给林母看。
林母看中了一款三七分蓬松烫的发型,Tony老师便说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刘XX十月走戛纳红毯的时候就是这个发型,令公子清瘦,五官分明,最适合理这个发型。林母便定了这个发型。
林晏洗好头,对Tony说刘海剪短一点就行了,Tony为难,林母便走过来,对林晏说年后见亲戚,你就打算这样不修边幅的吗?林晏只好让Tony按照林母的意思做。自己的儿子要以最帅的样子见人,那是身为母亲的骄傲。
Tony把理发当成一种艺术,林晏在店里待了五个小时才出来,然后开车去美容院接回林母,林母已经做完了一个spa,在慢悠悠地喝咖啡。
每到年末,林晏家中就会有很多客人,大多是林家生意上的朋友,林晏觉得家里闹,便不愿多待。恰好欧阳齐开了一家花店,林晏便去帮帮忙。
“今天来得好早。”欧阳齐拿着一把二三十朵红玫瑰,拿蕨手剪剪出合适的长度,又抽出几只尤加利,用胶带摆成合适的造型。“送爱人的。”
林晏点头,将大衣脱下挂起,抽出一张鹅黄色的贺卡,想了想,用钢笔写下“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欧阳齐已经用黑色和磨砂色的包装纸包好了花束,用银白色的彩带系好了蝴蝶结,林晏把贺卡放在花束上,等它被取走。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推开了门,欧阳齐将花束拿给她。
“卡片上可以再写几个字吗?”
“当然可以。”欧阳齐把女孩带到林晏面前。
“在后面加上我的名字,江清浅,谢谢。”
“疏影横斜水清浅?”
“嗯……这几个字也是你写的吗?‘平生一顾,至此终年’,我很喜欢。”名叫清浅的姑娘笑起来,确实是清浅淡雅的模样。
林晏把字写好,又拿了一支香槟玫瑰,“这支送给你,祝愿你们的爱情。”
“谢谢。”姑娘笑得更绚烂。
欧阳齐等客人走出花店,一把勾住林晏的肩膀。“那是我的花,我拿来挣钱的东西被你免费送人了。”
“当我的工资。”
“你也是免费的,没有工资。”
林晏不理他。
“以我看推理小说二十年的嗅觉,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
“说说?”欧阳齐也是一位同志,林晏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是林晏为数不多圈子里的好友。
“他是我的老师。”
“够重口的啊,你老师得大学教授了吧,那不是一把年纪了。”欧阳齐啧啧。
“不是所有的大学教授都你以为的那样,你长点见识,他就比我大四岁。”林晏不满。
“行,你有见识,你有文化。是不是满脑子之乎者也?不过你们搞考古的要满脑子挖人家坟了吧。”欧阳齐其实知道林晏学的东西,但总是爱开玩笑。
林晏认识欧阳齐是在一场漫展上。林晏有同学是s爱好者,让林晏帮忙在漫展上帮他拍照,虽然林晏对s无感,但还是应邀去了。欧阳齐当时穿着一身明制飞鱼服,也在漫展上晃荡,实则是在物色同类。欧阳齐以他过人的嗅觉注意到了林晏,让林晏帮他拍照,然后以传照片的理由要到了林晏的联系方式。欧阳齐本人并不算英俊,但穿着一身飞鱼服就很有些味道。林晏拍了照,然后又职业病地给修了图。欧阳齐获得意外之喜,更有心撩拨,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只不过后来欧阳齐发现了更好的目标,两人就成为了朋友。欧阳齐虽然外观上平常,说话行事却很糙汉,实在是无法与汉服和花店联系起来。林晏曾经问他,他说作为一个基佬,要学会包装才能提高自己的层次,然后进入到高级市场。林晏初听闻的时候消化了一会儿,虽然事实就是这样,把自己当成商品的想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欧阳齐见林晏不接他的话茬,又问。
“是一个……”林晏停顿了一下。
“什么?”
“是个很好的人。”
欧阳齐嘁了一声,“说了和没说一样,没意思。你是想和他长久地在一起呢,还是玩玩?不过我估计你这状态也不会是玩玩,要玩也是他玩你。”
“他是认真的。”
欧阳齐哼一声,然后突然便不感兴趣了。“在一起的时候当然是认真的,分开也是认真的,谁不认真。分开的时候说错的不是你我,错的是全世界,都是一群傻逼。”欧阳齐掏出一支烟,急躁地点起。
林晏知道欧阳齐说的不是自己,是他们共同的好友,娄关山。娄关山十年的爱情,最终还是败给了父母。他恋人挡不住父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相亲闪婚,一方面快速生了小孩,一方面又放不下娄关山。那人的老婆察觉之后隔三差五地就去娄关山家里闹,娄关山被人指指点点,神经衰弱得了抑郁。
想起娄关山,林晏也有些不舒服,话题就此终止。欧阳齐走到店外蹲着抽烟,林晏拿起花洒沉默地浇水。
晚上魏召南给他打电话,林晏不敢在家里接,只好快步走到小区的花园里。
“林晏……”
林晏闻声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往上翘,电话里的声音莫名勾人。
“学校的事忙完了吗?”
“差不多,明天就应该结束了,这段时间好累。”
林晏是看着魏召南忙碌的,因此格外心疼。
“你放在我桌子上的小礼物,我很喜欢。”
“我以后每去一个地方,都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你是想把我的房间都堆满吗?”
“是啊,我想一直在你身边。”林晏低低地说,“老师,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这个寒假好漫长啊。”魏召南听着对面的声音,觉得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
“你在家里做了什么?”
“在朋友的花店里帮忙……还做了头发。”林晏私心里觉得林母让自己做的发型很好看,又不想直接告诉魏召南,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随便一提。
“花店……好看吗?你的头发,拍张照看看?”魏召南想起自己似乎从未送林晏花,反倒是以前心情好的时候,会在路边随意地买一束送人。这样一想便觉得愧疚,这个学期太忙了,想要对林晏好,但总是因为这或者那的事情绊住。
林晏翻出欧阳齐在花店给他拍的照片发给魏召南。照片里自己正要抽出一支向日葵,冬天不甚亮的天光透过窗户打在林晏的脸和向日葵上。欧阳齐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便让林晏不要动,林晏茫然地转过头,便定格了。欧阳齐说要拿这张照片做自己花店网页的头像,被林晏严肃拒绝了,欧阳齐便忿忿地洗出来,用照片夹立在花店柜台的付款二维码边上了。
魏召南收到照片,又是一阵悸动,看了许久,才保存到自己的相册里。
“你这么美好,我都想把你藏起来。”魏召南说。
这大概也是林晏听到的最好的赞美。
林晏收起手机,将冻僵了的手也放回口袋,回到家中。
这之后,魏召南每一天都会打电话过来,告诉林晏自己已经回家了,置办了年货,贴了春联,然后在最后说一句“今天的月亮很圆”,你那边是不是一样?有时没什么要说的了了,魏召南便开着通话做自己的事,在夜晚林晏要睡了的时候道一句“好梦”,然后听着那边不再有声音传来。
第10章
今日除夕,林晏家吃饺子,饺子是林晏和林母一起包的,有几个很不成样子,林晏便默默地自己吃了。林家的传统是除夕看春节联欢晚会,所以一家人都坐在沙发上,看宋团长唱歌。
林晏记得小时候的春节总是很热闹,那时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家中的电话会时不时响起,有时是父亲母亲的朋友来电祝福,有时是林晏的小伙伴叫他出去玩。林晏就故意大声说自己去不了,要陪妈妈看春节晚会,绝交也没办法。林母知道林晏坐不住了,晚会只看了个开头,便不拘着了。这时林晏便会欢呼一声,然后像脱缰的小狗一样跑下楼去,找到自己的小伙伴,在小区的便利店里买各色鞭炮,去公园里放。
后来林家买了新房子,林晏便渐渐和小时候的伙伴失去了联系。再后来城市里也不能放烟花了,年味也淡了。现在家里看春节晚会,倒是父母先困了,留林晏一个人看晚会上的光怪陆离。
今天林父林母倒是一直都坐着,时不时和林晏说几句。临近零点的时候,林晏的手机里不时有人给他发祝福,林晏都一一回复。课题组群里在抢红包,林晏看到秦老师连续发了十个红包,说是给学生的压岁钱,祝愿学生们都学习快乐,身体健康。林晏点开一个红包,是五十几块,连续开了十个,大约两三百块,也跟着排队在下面发“秦老师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林晏刚想收起手机,魏召南冒了泡,也是连续十个红包,祝福学生顺利毕业,来年脱单,越来越美(帅),一夜暴富。其他学生嘻嘻哈哈,快乐地抢了红包,发了不同的祝福。林晏也混在其他同学中间,祝愿魏召南新春快乐,家庭幸福。
魏召南看到混在学生中间的林晏,笑了笑,然后点开和林晏的对话框,发了一个5。20元的红包,然后又发了一句,你就是我的幸福,肉麻兮兮的自己都觉得矫情。林晏收到私信,高兴,也给魏召南发了一个13。14的红包,正想说点什么,魏召南的来电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林晏接起电话,嘴角上扬,快步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林父林母转过头,看着林晏轻快地离去,相视几秒,又看回电视,没多久,也关了电视,回房休息去了。
“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魏召南打通了电话,开口问。
“饺子,你呢?”
“一大桌鸡鸭鱼肉。”
“有压岁钱吗?”
“有,给到工作。”林晏笑。
……
“林晏,下雪了。”
林晏打开窗,外面下起了雪粒子,淅淅索索的声音,有几颗跳进了窗户。
新年的钟声响起,林晏听见远处有人在欢呼,江边零星亮起了烟火。
“林晏,新年快乐。”魏召南笑着祝福。
林晏听见魏召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酥酥麻麻,突然间觉得很高兴,就像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突然有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勇气。
“魏召南,新年快乐!”
魏召南听着林晏的称呼,讶然,平日总是低眉顺眼地喊老师,乖巧得不行。除了这次,便是上次在英国气急喊了名字。
感受到林晏的心境,魏召南便说“你可以直接叫我召南的。”
“召南……”
“嗯。”
雪粒子慢慢变得密集,变成了雪花,一片一片吹落,反射着莹莹的月光。
年初一,林晏和父母去了公墓。林老爷子早年当过兵,跨过鸭绿江打过美国佬,退伍后本该有个光明的前程,但却对家里成分不好的林奶奶念念不忘,失去了分配一个好工作的机会。林奶奶读过书认过字写得一手好文章,改革开放后当了一名语文老师,对自己的孩子都很严厉,所以林晏的几个伯伯都在自己的行业里有所成就。但是林奶奶在十年浩劫中很是受了一番苦楚,林老爷子也带着战争的伤痛,所以两位老人晚年病痛缠身,早早的便去了,林晏对他们的记忆都很模糊。
墓前已经放了几束花,林父从林晏手中接过白雏菊,放在花束中间,一家人又躬身默哀了许久才离开。
年初二开始,林晏便陪着父母去各家亲戚走动,又有回访的,许久都不得空。
魏召南站在自家书房,魏召南的父亲魏慎行坐在桌后,十指交叉。
“当初你进入高校,我没有反对,从文化圈进入政治圈也是一条路。但是你去当老师,还真一头扎进学术圈了,你不要忘记你真正要做的是什么!明年你们系要筹备成为学院,去领个行政职务过来,好好做出点成绩。”
魏召南沉默了良久,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答了句知道了,魏慎行便挥挥手让魏召南出去。
魏召南关上书房的门,母亲温淑真走过来,“我知道你喜欢考古,喜欢是喜欢,事业是事业,你就当个兴趣爱好就行了。你爸为了你已经做了很多,他现在经营的这一切,都是要交给你的。”
“我知道。”
魏召南回房,温淑真又端了一碗莲子百合银耳汤来,放在桌上,让魏召南趁热喝。
魏召南觉得压抑,父母的所作所为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咽不得,吐不得。
魏召南站在窗前,N市的雪一直没有停,厚厚积了一层。树上的雪花依旧洁白清冷,路上的则被碾压,污浊肮脏。
魏召南此刻特别想林晏。将林晏的照片翻出,少年是那间阴暗的花店里唯一的阳光。
魏召南伸出手,摩挲了屏幕后面少年的脸,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妈,我有事要出门,这几天不回来了。”
魏召南站在另一个城市的时候,心情变得极好。随意观察了一下这个林晏长大的城市,却并不觉得陌生。
林晏从车上跳下来,快步